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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顾念江怀雪还在里间休息,一向镇定的江逐星几乎能将桌子捏碎,他一腔的怒气无处可去,只感到一种本能的反胃,他情绪消耗过大,许久才冷静下来,疲倦道:&ldquo若爷真能做到,事情就不会闹到如今了&hellip&hellip爷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人,不要说他心有所属,哪怕没有,让他为了活命被迫碰自己厌恶的人&hellip&hellip这对他太残忍了&hellip&hellip&rdquo

江逐星不愧是江怀雪的知己心腹,说出的话也和江怀雪相差无几,裴书锦心中感叹,但还是理智道:&ldquo我知道江怀雪和曾家恩怨颇深,但是事已至此,无论你们怎么对付曾家,都不能让曾有容死,长生蛊生死相依,曾有容活着或许还有办法,若是她丧命,江怀雪必然&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我知道了。&rdquo江逐星摇头道:&ldquo曾有容乖戾狠毒,但如今大局已定她再掀不起什么风浪,爷他厌恶归厌恶,毕竟有姑姑的情分,我想他也没必要非杀了曾氏&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就好,先走一步算一步吧。&rdquo裴书锦叹了口气,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又转念道:&ldquo对了,苏景行给的天香回魂丹可解百蛊百毒,但他说长生蛊较为特殊,功效会大打折扣,最多拖上三年五载,可我想只要还有时间,或许就可以有转机。但是江怀雪对此兴致似乎不高,丹药我给了他,他这几日蛊毒再次发作,那么痛苦却也没主动服药&hellip&hellip&rdquo

江逐星心情复杂,抬头看了裴书锦一眼,苦笑道:&ldquo三年五载,比起年底之期确是很长了,但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数着日子等死,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折磨&hellip&hellip&rdquo

裴书锦也明白,但还是强忍着心底酸苦,劝慰道:&ldquo聊胜于无,我们总不能看着他连今年都熬不过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希望江大哥&hellip&hellip你能劝劝他,尽早服药吧。&rdquo

&ldquo&hellip&hellip好。&rdquo江逐星眨了眨略微泛红的眼,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恢复冷静道:&ldquo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一味陷入消沉情绪。为今之计,多活一个月一天都是好的,三年五载,也够做很多事了,事不宜迟,等爷醒了,我这就让他服药。&rdquo

两人聊了好一阵,又沉默相对坐了许久,天色都黑了,屋里隐隐传来动静,想来是江怀雪醒来了,江逐星看了一眼裴书锦,便决然起身进了内室。

江逐星和江怀雪在内室说着话,两人感觉都还算冷静,裴书锦坐在外面听不太清,他本想着回避,但左思右想还是起身紧走了两步,在屏风外停住了,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ldquo&hellip&hellip你让我想想。&rdquo

&ldquo爷还想什么?&rdquo江逐星有些着急:&ldquo时间不多了,既然这一趟有这样的机缘,就说明您吉人自有天相,您先把药吃了,那可是三五年的时间,我们总能想到别的办法!&rdquo

&ldquo逐星&hellip&hellip&rdquo江怀雪无奈道:&ldquo这些我也懂,我现在身边有书锦,有你,还有湛儿,我还有这些在意的人事&hellip&hellip我何尝不想活下去,可是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爷!&rdquo江逐星赶紧趁热打铁道:&ldquo你何时如此优柔寡断?裴大夫也是希望您赶紧服药,多少还能解蛊毒发作的痛楚,不说有三五年之久,就算是三五天也是聊胜于无啊。&rdquo

&ldquo逐星,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三五年&hellip&hellip不长不短,实在鸡肋。&rdquo江怀雪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ldquo我江怀雪这一生不算长,但该有的我全都有了,能做到的我也全做到了,人世间的善恶美丑我都领教过,再苟延残喘三五年,对我又有多大意义?&hellip&hellip反而却拖累了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您是说,裴大夫?&rdquo

&ldquo&hellip&hellip书锦他认死理,我要是这么拖三五年,就像头顶悬着一把剑,叫他如何能放得下心做自己的事?他才刚要二十岁,正是最好的时候,若是再拖累他,我走以后,只会让他更难走出来罢了&hellip&hellip还有你,这些年都在围着我转&hellip&hellip你们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不要在我身上白白浪费时间了。&rdquo

&ldquo爷&hellip&hellip求生不是人的本能吗?&rdquo江逐星有些艰难地质问道:&ldquo这都到了什么关头,您为什么还想那么多呢?您就不想想自己吗?你若是不愿意服天香回魂丹,那不妨和曾氏&hellip&hellip你就把她当成一个物件儿一味药也好,横竖是为了活命,你总不能真的让我们看着你活不过今年吧?!&rdquo

&ldquo逐星&hellip&hellip&rdquo江怀雪声音肃然:&ldquo我知道你关心则乱,但你清楚,如果我能做到,又何至如今?我做所有决定前,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我不后悔,也不害怕,你们的人生还长,多为自己想想&hellip&hellip&rdquo

裴书锦听到此处,有些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他感到喘不过气,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江怀雪的房间。

他在室外有些费力地呼吸着,脑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他就坐在台阶上,漫无目的地望着天上的繁星。

这趟回来,他与江怀雪都竭力避免再谈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现在他和江怀雪是什么关系,爱与不爱对他们来说似乎太过轻飘飘了,那好像是一种更深的宿命般的羁绊。

他根本不敢想象江怀雪活不过今年。如果江怀雪选择再活三五年,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寻找解蛊之法,可如果三五年后还是一样的结局&hellip&hellip他也必然会更加绝望。

从无量山下来时他就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一点猜测预料,今日听到江怀雪这么说,他心里就像是注了铅,又沉又痛。

这世上,怎会有此等穷途末路&hellip&hellip生生让人五脏俱焚。

第129章

事已至此,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耗了几日,所幸还有一点时间,都也没再提起天香回魂丹的事,江怀雪刚熬过一次毒蛊发作,暂时又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江怀雪这趟回来,生意上的事再不过问,哪怕江府的门都快被叩烂了,江怀雪也像个没事人,无论达官显贵还是掌柜伙计,他一概目中无人。

裴书锦多少知道,江怀雪这次扳倒曾贤本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新皇那里对江怀雪也同样提防得很,加上他又为解肃州之围倾尽江家粮行,惹得各路掌柜怨声载道,一切已然是急转直下无力回天了。

他知道江怀雪累了,这些年他承担了太多,如今名利富贵皆是浮云,他只想漫无目的地过好最后的日子。

八月十五在即,府里还是按照惯例热火朝天地装饰置办着,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切都安和圆满。

裴书锦也难得地闲了下来,他和江怀雪喝茶赏菊聊天,看江湛读书骑马逗猫,他自记事起好像就终日繁忙,但在最险恶的关头却过上了最闲适的日子。

八月十五那天,江湛跟着众人燃灯祭月,晚宴后就困了,众人也都饮了些酒,稍有醉意,月上中天时就散了,安顿了江湛睡觉,裴书锦和江怀雪在书房里烹了桂花茶看书赏月。

裴书锦和江怀雪各自看自己的书,偶尔对答两句,龙涎香混着丹桂的气味流淌在空气中,一时之间满室的静谧祥和。

突然一阵风声,门应声而开,打破了静寂。

有一人身穿一袭黑衣自夜色而来,她走到江怀雪近前,将斗篷脱下,露出一张堪称惊艳瑰丽的脸,不动声色如裴书锦,在看到那一刹那都觉得有呼吸一窒地感觉。

久闻其名,未见其人。

柳霏烟。

江怀雪该是早有预料,放下书道:&ldquo回来晚了,没赶上中秋晚宴,要厨房做点吃的吗?&rdquo

柳霏烟身量高挑,扎着高马尾,如松笔直,她只大略扫了裴书锦一眼,神色略显冷淡,而后仔细打量着江怀雪,低声道:&ldquo爷,你气色好像不是很好,病了吗?&rdquo

&ldquo没有。&rdquo江怀雪语气平和:&ldquo天气转凉有些不适而已。你呢?这趟还顺利吗?&rdquo

柳霏烟没有立即回应,一双形似柳叶的凤目往裴书锦那里轻瞟了一下,江怀雪也感受到了,淡淡扫了柳霏烟一眼道:&ldquo我的人,有什么直说就行。&rdquo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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