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花】故梦新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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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今天就这样,辛苦了风哥。”

“没事,你们才是,辛苦,多谢。”

持风送走最后一组陪他们来对练的人,算算时辰估计也熬不了多久就天亮了,与其现在睡不如再做点什么,转头想去问花舞剑有什么安排时才发现场地里空空如也,偌大的训练场里只剩下他与月光相伴。

虽然这几天因为又一次晋级,练习强度也比前些日子有所加大,但依花舞剑那个每次训练后都要仔细复盘的性子,肯定不可能因为练累了,听到结束就跑得影都不见,只有一种猜测就是他确实觉得训练效果很绝望,连复盘的必要都没有,趁早调整自己的心态要紧。

持风想起这段时间花舞剑从开始的“好绝望心好累”“说了根本不听还得怎么教”“算了就这样吧活下来已经挺好了”,而这种转变他用了不到半个月,和以前在海阔天空那个追着竹霖“你起来听我说你这个奇穴不能这样点”的花舞剑判若两人,虽然觉得挺地狱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江湖上有句话传得很广,虽然花舞剑有千万种不好,没有谁会不喜欢在名剑大会赛场上认真与对手较劲的花舞剑,尤其在他切出离经易道心法的时候。

持风自然是认同这一点的,在他还与花舞剑是对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数次领略过他的精准判断,不同于清衣这样纯粹的天赋型,花舞剑的精湛武艺更像是天赋与努力并存后凝出的结晶。

“这人怎么回事……”持风曾经在观战时与队友聊过花舞剑的操作,半是认真半是调侃,“我以前经常听说他憋技能,但怎么总是打不死。”

“这你不懂了吧?”旁边人搭上持风的肩,笑吟吟地道,“他是在算伤害的,如果这个技能打不死他,他就不交,方便做下面的循环。”

“真的?”持风挑眉,满脸的不可置信,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听过这么个操作方式,但场上瞬息万变,会心与不会心两个世界,更别说旁边还有另一个输出等着补刀,“这样也敢算,不怕真的死了?”

“他是能算,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队友耸肩,“否则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总是打不死,因为他就是知道自己不会死,你看每次比赛,他的离经易道技能几乎全在的。”

持风边听边暗自记下,转而又去看场上的万花弟子,那人正后跳躲了个七星——他甚至是预判对面的气纯要把这玩意往自己身上甩——气定神闲得像是在晴昼海中散步,落地时衣角甚至都没被对方的剑气蹭到半点,手中笔转得不算快,点点墨意从纤长的指尖落下,愈发衬得那双手修长白皙。

持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也能握住这双手,就像他虽然喜欢天赋与努力并存的人,想过无数次能与他并肩该是怎样的所向披靡,却唯独没预料过花舞剑真的会亲自发出邀请,更没想过有朝一日队里居然只有自己与花舞剑互为依靠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说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也不知道没人提醒他会不会注意到这个。

转眼就给自己找到了十分正当的借口,持风思忖片刻转去了后厨,这个时辰驿馆的仆役们都已换班,炉上只温着白粥,持风摸了摸温度尚可,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再挑剔什么,他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将炉火熄了,把粥装一旁的食盒中,提上就往花舞剑的住处走。

廊下的灯笼摇曳,洒出一地明黄色暖光。

持风叩了叩门,半晌没得到花舞剑回应,他试着推了下发现没锁,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进去,想着实在不行与花舞剑解释几句也就罢了,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横竖不至于被花舞剑扫地出门。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需要解释,而花舞剑也不是特意不理人。

那人面前被摊开的信纸凌乱地铺了满桌,蘸饱了墨的笔在砚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花舞剑枕在桌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里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熟了,离他最近的那张信笺已经写满,上头墨迹未干。

怎么有人写信写一半还能直接睡过去……

持风放下手中食盒,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过去,打算替花舞剑把那满桌子的信纸先收一下,省得待会一阵风就把他这些努力全搞砸,不经意暼到上头的内容时,心里又是微微一沉。

起码有一半的纸上,都是写过又被划掉的废稿,有几张甚至收信人的名字都被涂了去,不过从剩下几张还残留清晰痕迹的信笺上看,都是往纯阳宫寄的,那里有谁不言而喻。

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气纯,哪怕渐行渐远这么多年,一提到他语气不自觉就会变得温柔,甚至整个人都变得文静起来。

——这两个字和花舞剑几乎没有适配度,可是确实又在他身上存在过。

曾经他还是清风望月的持风,而花舞剑的队伍叫虽然弱但有猫,那时治疗们几分天下,说到相知首推自然是花海,提到补天诀个中翘楚是曲清歌,离经易道当仁不让的花舞剑,霁夜茶锋芒稍逊也不甘示弱,而柳词歌妤与飘云凌,更是当之无愧的气宗双璧。

持风那时从未认真思考过江湖中纷纷扰扰的关系网,他自己队里有一对名动江湖的策藏已经够讲三天三夜的故事,清衣和弃愁那点剪不断理还乱也被津津乐道好久,纵然柳词和花舞剑的事被说书人传破了天去,也还是没有成日在自己眼前晃的那两外功成男有冲击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有一次比赛观战时,阿越突然指着赛场周围笑,落叶听松很配合地问他在笑什么,持风虽然表面未动声色,但唐门搜集情报可以说是本能反应,所以阿越说第一个字时,他实际上也已经竖起耳朵在认真听了。

“这个柳词哥哥好无聊,比赛间隙还骑马拉着棍儿绕场地,又不是他队里的,非得拉着炫耀什么啊?”

“嗨呀阿越你看你,怎么讲话的……气纯和离经的事,怎么叫炫耀对吧。”

持风听着那两人喋喋不休的调侃,暗笑自己什么神经过敏这种无聊的对话还听得津津有味,正想把注意力收回来,视线无意中落到“被拉着炫耀”的人身上,不过片刻就被定格。

在场上的花舞剑总是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甚至不顾谁死活,只追求输赢精准计算的模样,可是离开那个地方以后,他居然也会有这样全身心依赖着某个人的时候,那些柔软的喜欢几乎要从他的表情中满溢出来。

后来的时光,机缘巧合中自己渐渐与花舞剑熟悉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持风总不自觉想起花舞剑那个模样,不管是自己也好云水沐也好,不曾在花舞剑身上见过的一面尽数已经交付与别人。

不失落吗?不可能的,但自己和花舞剑还有无数个以后,过去的事情再美好终究也是过去,无法构成半点威胁。

要不是那天花舞剑不知道被谁刺激了主动跑去找柳词,持风还未意识到这个气纯是如此的有存在感,这么多年过去当初叱咤风云的紫霞功早已不是那个仍在云端的模样,柳词歌妤的身手不复当年,花舞剑向来喜欢最强,如今江湖人才辈出,加上去年闹得风风火火的那个重赛与回溯,他与柳词恐怕早已形同陌路,却没想到花舞剑一开口,柳词的回应居然还如昔年。

彼此牵挂,不曾有恨。

搁话本里话本都不敢这么写,果然这个江湖里十分白月光七分在纯阳的说法还真不是随便捏造出来的,从谢云流到卡卢比甚至到姬别情都跳不出这圈子,那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唐侠士也栽在里头又能如何?不是能力不济,这就是上天赏纯阳一派的饭啊。

花舞剑倒是满意了,空留一群看客在这边跳脚。

持风这么想着,手上也没闲着,一张一张地替花舞剑把散落满桌的信纸收起来,唯独没碰他手边工工整整的那张,他甚至刻意没有去看上面的内容,说不清是什么心思作祟,又或者只是单纯在抗拒。

“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是持风弄出的动静惊醒了本就浅眠的人,花舞剑从臂弯里抬起头,脸上全是茫然,眸中还有将褪未褪的水雾,像极了晴昼海那片花丛中扒开花与叶往外探头的小动物,丝毫无害的可爱。

“醒了?不好意思,我本来没打算吵你的……”

“没关系,”花舞剑重新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本来也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谁知道睡过去了……有事吗?”

持风的脑子里迅速飘过好几个话茬,从他与柳词到训练成效,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温和的一种,他伸手拿过食盒将尚温的粥拿出来,递到花舞剑手边,在那人迷惑不解的眼神中笑道:“今天你没怎么吃东西,好歹垫垫。”

“这你吃得下?”

花舞剑似乎清醒了一点,不过说出来的话又没什么逻辑,持风将勺子拿出来,顺势侧过头看他:“不合胃口?今天太晚了你将就一下,有想吃的明天提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舞剑满脸不情不愿地接过勺子,随意地在碗中搅了两下就想撒手,才有动作的起势力持风那边就轻咳一声,他抿着唇看过去正对上唐门满含笑意的眼神,虽然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实则在含蓄地提醒着别任性,花舞剑撇撇嘴,“不吃”这个念头就莫名其妙地被压了下去,说也奇怪,不管是在海阔天空队里,还是今年这个组队,持风从来都不是强势的那一方,如果硬要说谁顺着花舞剑最多,白大反排下来肯定是持风,他从来不会在花舞剑与他人争论时加入哪一方,只会在讨论快尘埃落定时淡淡地加上一句“听花舞剑的”,也没有多强烈的语气,却莫名地像是个加重的筹码将事情定了下来,但彼时还有个更能统领大局的云水沐在,持风的决定性又好像不那么惹眼,直到这回因为倒闭的赛制两人组到一起,花舞剑才隐约察觉了些持风的强势,宛若唐门后山的青竹,看似不具备半点攻击性,实则韧得不懂屈服二字为何物,就像他一边无奈地抗议着“到底还有多少个心法要我切,这也太玩命了”,一边暗自把每个能用得上的心法都练一次,在缄默中脱颖而出。

“身体重要,别管是被气饱了还是没胃口,”唐门耐心劝着,语气愈发柔和,“明天还得累一天,水米不进的真把自己拖垮了,也影响你发挥。”

“也没有那么夸张。”

“那好歹吃点吧。”

拗不过持风,花舞剑往嘴里送了两口粥,持风看着他一口咽下去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出言多安慰几句,自己出身唐门,早年未成名出任务时风餐露宿忍饥挨饿都是常事,什么苦没吃过,但是花舞剑不一样,这清汤寡水的可能对藏剑出身的少爷来说,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他其实各个方面都挺挑,心态反而不成问题,注意他的身体状况吧就是说,他这医者不自医的实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段日子他去请教云水沐问题时,顺带也聊了聊自己队里每个人的情况,云水沐听着都简单指点了一下,比如怎么沟通,怎么调整队友心态,唯独说到花舞剑沉默了会儿,再开口就是这句话,难得地透着明显的担忧。持风当时还不理解云水沐如此忧心忡忡为哪般,直到他自己真的亲自体验才知道那人是习惯性的未雨绸缪,过去海阔天空众人的起居都是云水沐一手安排,也没让人感觉有多难,离了云水沐后持风一顿手忙脚乱才体会到云大管家这几个字的含金量,别的不提,就说在安排花舞剑这件事上难度确实比其余人提高些,尽管花舞剑其实没有那么任性,硬着心肠说他几句他也会乖乖接受现实,然而持风做不到云水沐那样,在那人训得要死不活的时候还一个指令下去要求花舞剑做事,难怪当时都说还得云水沐管住花舞剑,霸刀是真的能就事论事考虑。

“……这粥好寡,难吃。”

花舞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虚,他抬眼看持风时眸中甚至带着委屈的期待,持风一个激灵差点就脱口而出“那算了实在吃不下别勉强”,还好话说出来前想到这人一日三餐已经省了一半,再纵着他怕是要成仙,这才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去看看还有糕点没有。”

“这时候有也是剩的,没啥能吃的吧……话说,我真的非得吃这个不可吗。”

这对话也不陌生,前两年他们训练到后半夜,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偶然听过云水沐和花舞剑有过类似对话,至于最后云水沐怎么处理的持风也不知道,但是唐门总有自己的一些小手段,迎着花舞剑的目光他很担忧地一口气:“你不饿的话不吃什么都没关系,但是明天晕倒了怎么办,再让人知道是因为没按时用膳导致的,云水沐和丐太会不会来骂我,到时你能替我发声吗?”

“……”

花舞剑心说真是服了会硬装可怜的唐门,撇撇嘴又看了看碗里的粥,再看看笑得毫无攻击性的唐门,咬咬牙还是说服自己先吃下去,倒也不是真的怕云水沐和竹霖能把持风怎么了,这比赛又劳心又费力的,不补充体力明天真倒了耽误的还不是自己的进度。

都怪武林盟,要不是谁一拍脑袋弄出这么个赛制,哪能把大家都折磨得这么死去活来。

持风看着花舞剑像和谁较劲似的硬是把一碗粥喝干净了,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样的花舞剑还挺可爱,卸去了那些让江湖人望而却步的保护色后,完全就是被纵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罢了。

“好啦,现在你满意了?”

“诶,我刚才也没有不满意啊,”持风伸手把他面前的空碗拿走放回食盒里,回应依旧温和,“不就是怕你身体给拖垮……”

“你是治疗我是治疗?”花舞剑挑眉,方才还有些黏黏糊糊的声音,这会儿气势上来了吐字也清晰许多,“这东西你懂还是我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定要说的话,我也略懂,”持风接话接得四平八稳,话语尾音甚至还带点上挑的笑意,“以我修云裳心经的经验来看,你眼神涣散面色青寒,偏生又心火过盛,大抵是没了半条命了。”

“去你的,持风你这个庸医!”

话出口的同时花舞剑自己也被逗笑,他一把揪住要起身的唐门,跟他讲望闻问切也不是乱看,心火过盛不可能面色青寒,就算真要判断人家去了半条命那也得先切脉而不是凭感觉胡诌,持风听一小段就“嗯”一声作回应,末了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那你要不要让我切个脉?”

“你真的可以?呃……我是说,你靠谱吗?”

“靠不靠谱不都是试出来才知道的,”持风以退为进,“不愿意算了,哎,就知道你看不上我这个道行的云裳。”

“你要试就……试试呗。”

持风这才满意地伸出手去,手指搭在那人略显纤细的腕时,他明显感觉到花舞剑颇为不自然地绷紧了身体,不知道是不是还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亦或是作为医者被放在了类似病人的位置上,有些本能的紧张与抗拒,这少见的姿态让持风觉得有趣,他单手撑着一侧脸颊,含笑看着花舞剑,神情专注,但究竟是专注于什么,除了他自己无人得知。

半晌,他迎上花舞剑的眼神,在那人探询的目光中平静地道:“你心跳好快啊花舞剑。”

“你无不无聊啊……”

虽然听起来像是不满的抱怨,但花舞剑眉眼间皆是笑意,也不知道是因为持风眸中那种温和的愉悦传染了他,还是他真觉得持风这表面一本正经,实则毫无道理的行为确实惹人发笑。持风看花舞剑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这才暗暗松一口气,他起身将空碗收回食盒中,又对花舞剑道:“你早些休息。”

花舞剑原本正伸手去拿之前被挪到桌子另一边的信笺,听到持风这句话后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才续:“没事,平常这个时辰我也醒着,睡不了这么早,再说哪有刚用过膳就躺下的道理,不怕积食吗。”

持风略抿了抿唇,他看着花舞剑小心翼翼地将纸张铺平,又提笔蘸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符合江湖人对万花弟子知书达礼的印象,他其实很乐意看到这种景象,无论是长歌还是万花,这些文人执笔行书时,总有着让人心静的安宁感。

但一想到花舞剑落笔要写的内容,以及写封信信最后会送到谁的手里,持风就觉得这心是真的没法静,况且花舞剑是真心诚意地在想要将它写好,否则以他的个性,若非反复斟酌字字小心,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笔下谬误,写出方才那一桌废纸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知道花舞剑究竟用怎样的心情在给柳词写信,但单凭在经历了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看起来都快把他的神经扯断了的训练后,他居然没和以前一样绝望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我放飞,而是在这里认真地遣词造句,就足够说明一切。

后来者无奈叹气,花舞剑的那些过去他都是旁观者,所以即便他再敏锐,也无法准确地解读花舞剑的心思,唯一可寄予希望的是,他与他如今携手并肩,还有无限可能。

“话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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