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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第一次动手时，也曾如此窥探田家全内心深处的梦境。

在田家全的美梦中，这位饱受病魔摧残的中年人，并未变得健康。

仿佛他一生与病魔相伴，就连梦中，都想象不出解脱的滋味。

在田家全的梦中，他仍然不孝，仍然一无所有。

可他也终于成功，因为他终于抛弃了所有不甘心与挣扎，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

田家全一生失败，皆有一个理由，便是他从母亲那里遗传而来的“病”。

夫诸用灵力引梦，引出田家全心中最渴望的愿望。

便是田家全人到中年，已然不会再变，注定只能是一只活在溺爱阴沟中，不能得见天日的老鼠。

这场美其名曰，被称为“美梦”的幻想，对于田家全来说，只是一场由借口编织、无尽的堕落。

与他的一生，一模一样。

昏暗屋中，夫诸心神微动，将一则消息通过灵力，告诉了“美梦”中的田家全。

夫诸方才已经窥探过田家全的梦境，此次再度施法，可并不是为了再次确认。

他借由灵力，一字一顿，将刚刚发生的事，告知给梦境中人。

“田家全，你听好。”

“你的母亲为了保护你，已经自入鬼道，万劫不複了。”

那个软弱无比的老太太，以鬼身出现在他面前，其中原由，根本不难猜测。

自古血浓于水，田家全这条畸形的生命，由他母亲用畸形的爱守护一生，直到死亡也没有改变。

梦境中，田家全的心神在两秒之后，如炸裂般震动。

夫诸眼看田家全在梦境中疯癫，在无数个场景中兜转，终于将手移开。

他不愿再看那人一秒，缓缓睁开双眼。

继而，他转头望向一旁的方归赈。

夫诸可没有忘，方才听忆在情急之中，曾经唤这凡人……师父。

夫诸缓步走到方归赈面前，俯视着这张有些脸熟的面孔。

继而，他屏息片刻，如法炮制，将一股灵力送入方归赈紫府。

方归赈的梦境伴随着花香，在夫诸的感知中一点点清晰。

玉清境中一如从前，浮于战火不休的九州之外，是个彻彻底底的无忧之所。

花香满溢中，巨大花树下的白衣人微微仰头，看向树上的顽皮天狐，朝他招了招手。

天狐下跳，落到白衣人身侧，幻化成熟悉的人形。

随着年岁见长，此时的季听奕已经褪去稚气，长成了青年摸样。

他欢天喜地凑到白衣人身前，唤道：“师父。”

方归赈从怀中拿出一个温热叶包，递到季听奕手中。

“尝尝。”

季听奕接过叶包，一边轻嗅其中香气，一边问道：“这是什麽？”

方归赈：“我方才去西方乐游山，听山圣说当地的稷泽烤鱼十分好吃。我便寻了个村户，找来一条，给你尝尝。”

两人说话间，坐在树下玉桌一旁。

花香幽幽间，方归赈目中充满爱护。

梦境之外，夫诸眉心深深皱起。

据他所知，那位上古天尊，是绝不可能……露出这样充满爱意的神情的。

稷泽由山中泉水彙集，水清甘甜，泽中白鱼自然毫无腥味，入口留香。

季听奕打开叶包，直接下爪朝鱼肉捏去。

方归赈唇边凝着浅笑，侧头默默看季听奕吃东西。

玉清境落英缤纷，风吹动花树，发出柔和声响。

就在夫诸疑惑，觉得这天尊梦境实在过于平淡时，方归赈执着茶杯，轻声问道：“好吃吗？”

季听奕点头：“嗯，好吃。”

“那就好。”方归赈道：“其实，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季听奕不解眼前人有何事需要与他商量，乖巧问道：“什麽事？”

方归赈目光悠远，一时难以捉摸。

他道：“九黎之怨久久不散，已经侵入昆侖与黄泉。我引灵气渡化，虽有效用，但怨气扩张不休，无论我如何渡化，就算神陨身消，皆是不够。”

“我想救苍生万民，还世间清灵，但——”方归赈指向胸口：“我非此间衆生，更不懂人族怨气由何而来，一切都是空谈。”

方归赈目光未变，温柔如昔。

他问：“阿忆，你愿意为我背叛妖族，为我而死吗？”

癡人自量

白云观华表前，季听奕浑身湿漉，站在观门一旁。

观中许多弟子感觉到方才的妖力与神息，此时看见季听奕找上门来，不由有些紧张。

这狐妖被警方通缉，本不该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处。

衆人之中，本该最紧张的陈延安，却反而没露出往日神色。

陈延安看向雨中的男人，对身旁弟子轻声说道：“去拿条毛巾，送到十方堂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