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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回过身,看向李教授硬板着的脸:“村里日子简单,我过得很好,老师不必担心。”

李教授视线划过元溪的书架,不由自主,盘问起学生的功课:“那你在这山中清读,可有什麽进益?”

山风缥缈,溢进屋中半缕。

元溪想了想,答道:“只是觉得在这山中,心更静了。”

李教授敛目,看向茶杯口晕出的白雾。

老人身为国学大师,向来风骨奇佳,合着茶香徐徐道:“若非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定要当,你是因当日病重垂危,生出诸多惧意,才在转危为安后,深觉一切皆是空谈,唯有性命才是真的,蒙尘丧志,躲回了此地。”

元溪失笑:“所以老师特意来其邑村,是打算见我若当真如此,就要抓我回去吗?”

“那是自然。”李教授端起茶杯:“我既为人师,你若当真失去男儿志向,我自然要重新教导。”

李教授说着,终于抿了一口元溪倒的温茶,又徐徐道:“不过我看你,倒不像是来荒废的。”

元溪微微颔首,口吻含笑,郑重答道:“师承于您,自然不会如此。”

夕阳渐下,李教授与元溪浅谈过房中诸多书籍后,又一齐用了山中淡饭,因拟定的回程日期在隔天,元溪将院中另一间空房收拾出来,给老师暂住一晚。

两人在星夜下饮了淡酒,入夜时分,月光照着静谧的千年敖岸,李教授酒意漫上心头,思及过往,长吁短叹道:“我看中的学生,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元溪听出些弦外之音,试探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李教授摆摆手:“倒也没什麽,只是突然想到我曾经的另一个学生,就是那位你之前总挂在嘴边念叨的学长……我一时想到你们两个都这麽有主意,想我一身虚名头衔,怕是无人愿继了。”

提到熟人,元溪好奇问道:“方学长还在博物馆做閑职吗?”

“博物馆?”李教授恨铁不成钢:“他要是肯老老实实在博物馆做閑职,没事修修古籍,也就罢了,可他自从去年年底向博物馆告假后,都不知道跑到哪里玩闹去了——”

说着,老教授一口气堵在心口,放下酒杯,从兜里掏出手机:“不行,我得找其他人问问,那小子到底在干什麽。”

元溪本还在笑,以为李教授只是说说,不料李教授看着是喝醉了,手上动作还挺快,直接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半小时后,京安不少国学青年纷纷在家收到消息,内容以讹传讹,导致事态十分危急:不好了,李老终于忍无可忍,大发雷霆,大家今夜一定要找到方归赈,让他给李老回电话。

再半小时后,通过校友关系网,远在钟南山的钟暮遥,莫名接到老同学的电话。

钟暮遥有点不解:“你怎麽突然问我方归赈的事?”

老同学十分八卦:“你现在能联系到他吗?他最近到底在忙什麽?”

钟暮遥正画符画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想也没想,简洁答道。

“他啊,正忙着结婚呢。”

紫荆山下,月满窗沿,李教授听见话筒那边传来的消息,举着电话愣了。

李教授一旁,元溪也愣了。

李教授晃神过后,大喜过望,确认道:“那小子要结婚了?!”

元溪:“……”

天尊要成婚?

李教授:“什麽时候办事?在哪办事?对象是哪家的,有人认识吗?”

老人家一串发问,均没得到回答,挂断电话后,不禁火急火燎起来。

李教授看向元溪:“你听见了吗,他们说你方学长要结婚了。”

元溪点头:“听见了,这下,得恭喜学长了。”

李教授一点也不生气了,满目喜笑颜开:“好啊,真是太好了。”

反正那博物馆的閑职不做也罢,好好成个家,比什麽都强。

元溪眼底漫出同样的暖色。

“是啊,真好。”

-

月盘攀上峰顶时,整个紫荆仙山沉入安眠,悄无声息。

李教授在屋中睡熟,睡梦中,念及往日与学生在课堂中的点点滴滴,脸上挂满慈祥。

院中风声细微,一声房门轻响过后,元溪从房中走出。

他一身浅衣,轻脚走出院落,随即朝着山间深处走去。

这山路他走了数月,若算上诸多前尘,更是走了千千万万遍。

道路熟悉至极,连路边石块都记得清晰。

可很快,他又像是有些心急,不愿再苦守这幅凡人姿态,双目柔光转瞬而起,朝山中遁去。

星君素衣蹁跹,几息之间,来到山中游客无法抵达的凹谷。

山谷中,幽紫随风摆动,借着天上的月光,不若人间之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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