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1 / 2）

他起床看表，五点一刻，气味散去唯有地上的一条浴巾让于钦明重拾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他突然想念j市的房子，院子里就是泳池，建了玻璃顶，由白木条拼接，和整座庄重的深色别墅并不协调。别墅是父母对于家的寄望，而这座玻璃房子则充斥少年们理想化的想象，尽管每日雇人擦去灰尘和水汽耗费不菲。底楼还有健身房，但他更喜欢游泳，在池水中漂着。

他喜欢在日出的时候去白房子里，五点出头。头埋入池水看到池底蓝色荡漾的光影，深浅变化的曲线在明暗之间流动，和方正的静止的池砖对比，于是他用手掌劈开水面，洒下凌乱的光点，他向来是个秩序的破坏者。他更喜欢在此刻仰泳，低频率的划着水，靠近阳光又远离，循环往复，看着白色线条，推数自己该在何时转身。清晨天空的蓝色看起来毫不透明，和橘色交接的地方是粘稠的乳白色，城市的污染。太阳略高一点阳光变的刺眼，但尚可直视，于钦明眯起眼睛，光晕缩小。稍微多看一会，即使转开眼睛也仍有炫白的光斑，其他都变的黑，一种虚假晕眩。

他享受水里的阻力，一切都变得缓慢，手掌入水的那一刻让他感觉自己无往不利，他明白自己在前进。起点终点明了，路线清晰，接着起点终点调转，路线依然清晰。于是他在原地不断前进。

短暂的窒息感让平日里作为下意识举动的呼吸更加真实可感，于是其他和此相比都不那么重要，有的时候他需要用力的呼吸。水中声音变得浑厚，清澈的水声也变得遥远温柔，像水波抚慰他的身体一样声波抚慰他的耳膜，身心舒坦。

他不会在水里待太久，他在妻子起床前洗好澡给自己煮一杯咖啡，磨豆机的声音是机械时代的交响乐，轻微的嗡鸣给人骨头里的放松。深色液体涓涓而下，如果不开灯和血也没有什么区别。苦的香的热的冷的不过是一杯液体，土着的特别供应很轻易地成为了文明的象征。他只做自己的早餐，叮两片吐司配上不同的酱就是每日不同的早餐，他不追求营养的平衡，不像他的营养师妻子。在妻子起床前他出门，开车到妻子指定的超市买当日最新鲜的有机食材，唯一的好处是不必和操着方言的老人交谈议价或者忍受吵闹。他推着手推车在货架之间沿固定路线逡巡，拿上需要的东西，然后结账。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感觉自己好像是游泳的延续，起点终点明了，路线清晰，接着起点终点调转，路线依然清晰。他觉得他活在池水中，清澈简单干净，一眼望得到头。有的时候他很高兴这个超市离家不近，他到家时妻子往往和保姆带着女儿去呼吸晨间新鲜空气，说白了就是她去晨跑和晨间冥想，而保姆推着婴儿车在附近安静而绿化良好的街区散步。他将买来的东西归类放好，然后开车去学校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