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亚(2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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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担心大哥应付不来?段敏之见她垂头丧气的有些担心。

乔静姝合上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哥一直在外,远离西府的军政要务,现在突然要接管,即便有大妈和二妈助力,底下也少不得有反对的。玉驼岭和南边才稳定些,这边若要出了什么乱子,难保别的地方不会跟着闹,我担心他吃不消。

段敏之一手拖着脸,一手翻弄着全英文的名著,神情忧郁道:爸爸在世时,总管着我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干那个,还派兵镇压过学生运动,把在报纸上抨击当下社会的爱国青年关进了大狱。我那时总跟他吵,说他是□□者,冷酷无情的军阀头子,枉顾国家大义的自私小人,什么难听的话我都说过,就在他去南省的前一天,我们还吵了一架,就因为他抓了几个游行示威的学生。其实我也知道现下的乱局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但我还是把火撒在了他的身上。现在他倒下了,局势好像更乱了。我真后悔跟他吵架,还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现在想起来,真觉得自己不孝极了。

乔静姝安慰道:敏之,你是一个有觉悟的进步青年,现在国家需要你们这群热血奋进的人,我想爸爸看见你这么进步,心里一定很为你高兴。只是他身居高位,有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看,他虽然镇压过学生运动,但并没有为难过那些学生,他关过爱国青年,但最后也还是放了,说明在爸爸心里也是认可他们,认可你的。

段敏之心里得到了些许慰藉,总算不那么懊悔难受了。这个家里只有二哥跟她志同道合,其他人只会说她胡闹,现在家里突然多了一个跟她年纪想法又懂她的理想和觉悟的人,别提这是一件多难得事了。

段敏之有些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新思想,不过对她的所知还是深感好奇的,嫂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指的是爸爸抓人放人的事。

其实不是她知道的多,是她听得的多。乔静姝故作神秘道: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段敏之好奇道:谁呀?大哥吗?

乔静姝摇了摇头,道:你哥那个人像是会说这些的人吗?是我的一个朋友,他跟你一样是进步青年,一门心思扑在家国大义上。他总是跟我说现在咱们的国家四分五裂,缺少的就是凝聚力,我们要做的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救国家于危难,救民于水火。他奔走各处,为的就是团结各方势力,凝聚一股力量,驱除侵略者,建设新的社会新的国家。江东就是他的首要目标,爸爸是江东最有权势的军阀,他自然有所了解了。而且他说其实爸爸虽然是守旧派,但对新思想也是认同的,也一直通过改革军制等一系列手段兴利除弊破旧立新。

闻言,段敏之不禁有些惭愧,她跟爸爸整天生活在一起,竟都不知道这些,更没有认真地去了解过自己的父亲,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段砺之在懊悔的同时对乔静姝的这个朋友愈加感兴趣了,仔细地打听了起来,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是学生还是社会人士?他做的那些都成功了吗?

乔静姝一一解答,道:他是男的,比你大四岁,留过洋的,推崇西方的新思想,致力于革命奋斗,追求国家自由平等。他一直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至于成功与否我也说不好,但我始终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尤其这样的有志者不只他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像是你,像是我,像是你大哥。

段敏之瞬间受到了鼓舞,鼓足了干劲儿,眼睛亮晶晶的,大嫂,你说的对,有千万万万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的国家就不会垮,终有一天我们会实现自由平等,国家繁荣昌盛的。

段砺之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开了一整天的会议,只喝了几口水,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只吃了几口糕点垫了垫。乔静姝想了想,还是去厨房简单地做了一碗素面端了过去。

先吃了再忙吧!随着他的目光落在那碗素白的面条上,乔静姝有些不好意思道:手艺不好,你就将就些吧!

段砺之难得展开一丝笑颜,捡起筷子挑起面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三两口一碗面就见底儿了。

乔静姝见状,起身道:我再去给你盛点

段砺之将她来入怀中,闷声道:不用了,陪我坐一会儿吧!

乔静姝坐在他的腿上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别扭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目光所及之处就是他一头浓密发,你有白头发了?

是吗?很多吗?他的声音满是疲惫,低沉沙哑的好似穿越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

乔静姝拨弄了一番,轻声道:没有很多,只有几根。

拔掉!

哦!乔静姝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根扎眼的白发拔掉,浓黑如墨的头发顺眼了许多,她松了一口气,好了,都拔掉了。

段砺之只歇息了这么一会儿就去后院的厅堂守灵去了。这一天虽然也有些波折,但事情远比预料的顺利,他通过了军事会议的肯定,正式接替了西府九省总司令的位置。再加上他之前管辖的两个省,他手上就有十一个省,江东一共十七个省,他掌控了大半个江东,肩负的责任和压力可想而知。他接替西府司令的消息明天就会见报,段烈的死讯不胫而走,定是瞒不住的了。未免夜长梦多,只能安排妥当尽快发丧。

段砺之身为人子,生前不能陪伴左右,死后定是要送他这一程。全家老小守了两天两夜,已经熬不住了。段砺之打发他们回去休息了,整个厅堂里就剩下他守着了。

后半夜,乔静姝进来给他披了一件外衣,轻声道:夜里凉,多加件衣服,免得病了。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乔静姝也没再说话,只是跪在蒲团上,陪着他一起守灵。

第44章

这几天气候多变,一如江东的乱局变幻无常。外面风雪交加,呼呼的北风,簌簌的雪落,交织在一起,让这本就阴凉的夜,多了些许诡异的气氛。厅堂里烛光摇曳,他们摒弃杂念,心无旁骛,满是虔诚,安静地陪着老司令最后一个晚上。

一直到后半夜,风停了,雪止了,静悄悄的,连微小的喘息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乔静姝听到段砺之轻叹了一口气,想来他也是十分遗憾的,只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们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过了许久,段砺之突然开口说道:我们父子俩很少见面,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每次相聚不是争吵就是赌气,最后总是不欢而散,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晚上该是我们父子相处最和平的时间了。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凉山别墅,他说是办公事路过顺道过来看看,但其实我心里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事要从西府那么远过来,而且身边还只带了几个随从,他就是知道我结婚了想来贺喜。在送他离开凉山别墅的时候我们还因为我母亲的事争执了一路,一直到他登船,我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现在我又一肚子话要说,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

乔静姝心有所感,安慰道:我听老辈人说过,人死后灵魂不会马上离开的,要过了头七,灵魂才会离去投胎。所以你现在说的话,他都能听得见。

段砺之转过头看着她,天真地问道:会吗?他真的会听见吗?

乔静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肯定道:当然会听见。

段砺之心满意足地笑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母亲的事吧?

乔静姝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还好吗?

段砺之苦涩一笑,道:她去世很多年了,我都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她以前是梨园名伶,后来戏园子散了,班主将她卖进了妓院。因她年轻貌美,戏唱的也好,很快就成了名满江东的名妓。他们相遇那会儿,老头子还不是西府九省的司令,只是兵不过万,被人东赶西追的小军阀而已。那时他中了圈套被仇家追杀,他逼不得已躲进了妓院,就这样结识了母亲。他们日久生情,还算恩爱,后来老头子的伤养好了,集结旧部重整旗鼓,没两年就打下了一小片江山。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野心和欲望总是会随着权势的强大而变得欲壑难填,老头子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势先后娶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其实也三太太和四太太,只是她们福薄,嫁过来没多久就去世了。老头子一早就为母亲赎过身了,只是一直没给她一个名分。直到我出生之后,老头子又想过把母亲接到府里,可是母亲的身份一直不足为外人道。有时候流言蜚语就像长了腿脚,没过多久,整个江东都知道西府的总司令与一个□□的风流韵事了,而且他们还生了一个野种。老头子顾及名声,就再也没有接我母亲入府的念头了。母亲也知道,她甚至也不介意就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可是人言可畏,她可以不在乎她的名声,但她不能不在乎我的名声,她将我送到老头子身边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直到她临终我都没再看她一眼。其实这么多年,我对老头子一直都心有怨气,觉得他负了母亲,母亲救过他,为他吃了不少苦,还要忍受外面的风言风语。可他为了他的面子和名声,甚至连一个名分都吝啬给她。直到今天我坐到他这个位置,我总算明白了他的苦衷,可惜已经晚了。兴许我天生就一个是父母缘浅的人,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有限,错过了很多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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