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2 / 2)

加入书签

夜幕低垂,众人并未迎来解脱,简陋营帐四处漏风,地上铺着潮湿发霉的稻草,散发着刺鼻腐臭。众人挤作一团,试图取暖,却被跳蚤、蚊虫叮咬得浑身是包,瘙痒难耐,难以入眠。而五郎,在这困苦中,心心念念唯有阿瑶,想着家中那盏为他而留的暖灯,想着她浅笑嫣然,靠着这点念想,熬过一个又一个可怖长夜,即便身体每况愈下,也未曾放弃归家执念。

然而,长期的高强度劳作、恶劣环境侵蚀,五郎的身体终是不堪重负。那日,他正扛着石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出,溅在满是尘土的石料上,殷红刺目。他双腿一软,向前栽倒,手中绳索滑落,巨石轰然滚落,旁边工友惊呼声中,五郎已没了动静。监工皱着眉,不耐烦地踢了踢五郎“尸体”,见毫无反应,便吆喝来两个手下,像拖死狗般拽着五郎双腿,一路拖行,在尘土飞扬中,将他扔到了营地外一处临时充当乱葬岗的荒坡。

那乱葬岗,是片被诅咒般的死寂之地。四周荒草丛生,草高及腰,在风中沙沙作响,似是冤魂低语。草叶锋利,边缘如锯齿,划过皮肤便渗出血珠,仿若也在吸食着这世间悲苦。其间散落着腐朽的棺木碎片,有的还挂着丝丝破布,在风中飘摇,宛如孤魂的残衣。白骨从土中探出,或断肢残臂,或颅骨空洞,在惨白月色下泛着幽冷光泽,阴森骇人。

五郎被随意抛落于此,身躯砸在草丛上,压倒一片荒草。他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夜空,满脸尘土与血污,衣衫褴褛破碎,露出皮包骨头的胸膛,那心口处还残留着劳作时被石块磕碰的淤青,紫黑一片。周边秃鹫在上空盘旋,发出凄厉叫声,似在宣告一场死亡盛宴,不时俯冲而下,试探着靠近,贪婪目光锁定五郎躯体,只等时机一找,便大快朵颐。

不知历经多少个望眼欲穿的日夜,一个傍晚,村口忽现个熟悉身影。五郎衣衫褴褛,满脸尘土,身子瘦得脱了形,肋骨根根凸出,似要撑破那层薄薄皮肉,可阿瑶一眼便认出,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夫君!她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决堤,飞扑过去,五郎也张开双臂,那动作虽迟缓却饱含深情,两人相拥,阿瑶泣不成声,五郎轻拍她后背,呢喃着:“阿瑶,俺回来了,莫哭,莫哭。”仿若要把分离的苦难都哭尽。

此后,家中又有了烟火气。虽五郎言语间常透着疲惫,白日也不大愿出门,总在家中昏睡,可阿瑶不在意,只要人在身边,便是守着金山银山。她精心熬粥,粥香弥漫茅屋,每一勺喂给五郎,都盼着能把他亏损的身子补回来,喂粥时,阿瑶坐在床边,身子微微前倾,一手端碗,一手用勺子轻轻搅动,吹散热气后,送到五郎嘴边,目光满是关切,五郎张嘴喝下,目光始终锁定阿瑶,那眼神仿若有千言万语。夜里,两人相拥而卧,阿瑶轻哼着乡谣,手指温柔梳理五郎头发,五郎在她怀中沉沉睡去,仿若时光重回往昔。

夏日的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村里道路泥泞不堪。阿瑶心疼五郎衣衫单薄,想着拿些旧棉被去给在里屋酣睡的五郎添盖。她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寒意。

阿瑶靠近床榻,俯身欲将棉被展开,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五郎露在被子外的脚,那双脚竟悬在床沿下方一寸有余,并未实实在在踏在床上,像是不受力般,虚浮着。阿瑶心下一惊,手上动作顿住,呼吸也急促起来。她强自镇定,缓缓抬眸看向五郎的脸,这一看,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