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pa(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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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切断了他的思绪,他转眼望去,看见那黄衣道人踏进了院中。

去而复返的谈风月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身边,看着黄衣道人径直走向神智已然有些不清的洛青雨,语气冷得冻人,果然是他。

秦念久先前总当自己上辈子是个恶道人,眼下得见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道人。

洛青雨听见有人来了,想站起身,却失力扑在了地上,口中喃喃地问:温瑜?温瑜?

忆起回村路上,罗刹私拉着他说你终于来啦,秦念久心底一酸。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同情,叫做恻隐,他只知道此刻的他还挺想好好发挥一下怨煞之身应有的阴邪狠毒,将那黄衣道人碎尸万段的。

黄衣道人嘴角挑着抹笑,弯身下去抚洛青雨的脸,嗯,是我。

按理说洛青雨头脑混沌,该是已经辨不清人了,却一霎变了神色,万分惊恐地往后挪,不、不,你不是

她被一把捂住了嘴,往屋内拖去。

屋门被重重地甩上,秦念久张口想喊停这一幕,谈风月却先他一步地合起折扇,暂停了幻阵。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谈风月略略放松了捏得泛白的手指,又将折扇一展。

白雾聚起又散,像片来去无踪的云。待白雾散尽,紧闭的屋门已然洞开,里面没了黄衣道人的身影,只有一个伏在床沿的洛青雨。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瞪着空洞的双眼,找不见要望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像疯了般,低嚎着撕扯下了铺在床上的布单,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

她最擅刺绣,将绣线的两端捏在指尖,轻轻一捻,再拉开,就成了一个稳固的结。一块布单,将两端捏在掌心,用力一绕,再拉开,就成了一个稳固的圈。

她踩上矮凳,攥住那布单系成的圈套,将自己绣在了梁上。

有风徐来,将屋门带上。

等屋门再次被从里面打开,清丽的少女成了没有五官的罗刹私。

除了眼部的两个血洞外,罗刹私的面上一片空白,像是个没雕好的偶人。她木然地踏出房门,一脚踩在了那个绣着彩燕双飞的绣绷上。

将踩着的东西拾了起来,她疑惑地微微歪过头,僵僵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片刻,低而哑的喉音溢了出来,太黑了

太黑了,她想摸摸布面,却被绣花针刺破了指尖。太黑了,她绣不完这幅彩燕双飞,也等不见那个人来了。

第七章

布单挂在梁上,被风吹得来回轻摆。

罗刹私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出门大肆屠杀,而是转身回了房,从柜中取出了一兜蜡烛,又从旁摸出了块火石,动作机械且缓慢地点了起来。

她一根接着一根地点着蜡烛,口中翻来覆去地念着:太黑了太黑了

或红或白的蜡烛一根根燃起来,地上、桌上、床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蜡烛,让人无处下脚,光亮充斥着整间屋子,滚滚火烟沿着窗缝门缝往外逸散,像把整间小院笼在了一片渺渺云雾里,仿若仙境。

只是这仙境里却无仙人,有的只是一个失了神智的无眼罗刹私。

有村人嗅见了火烟的气味,扶着墙循烟而来。

因缘果报,喝了以血肉为引的药,这村人印堂发黑,面上已然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死气,自身却无知无觉,骂骂咧咧地大力拍响了院门,洛青雨!洛青雨!你在里面搞什么鬼!想要放火烧村吗?!啊?!

罗刹私正点蜡烛的手一抖,咯地将头反折到了身后。

蜡烛太少了不够亮她维持着脑袋反转的模样缓缓站起身,喃喃地笑。

院门猛地被从里面大力撞开,叫骂的村人瞬间瞪大了灰白的双目,却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青黑尖利的指尖掐破了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泼湿了地上的泥尘。

行凶者将头拧正,哑哑地发出了几声笑音,要、更多的蜡烛

幻境倏然消散。

秦念久松开不自觉紧握的手,揉了揉被自己摁出红印的指节。他看着眼前满地的红白蜡烛,听见了自己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满村的人灯人烛,怎么就不见那道士呢?

谈风月瞥他一眼,换你做出了这事,还能安逸地继续待在原地,而不想着快逃?

忍了又忍,秦念久终还是骂了句脏话。他仰头望着夜空中渐低的明月,努力把注意力转回到正事上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替罗刹私解怨,还得找到那道士

找人倒是不难,他们手上有那道士画出来的符,卜上一卦就是了,只是若那道士逃得远了,难不成他们还得一路带着这么大个罗刹私去寻他?

谈风月沉吟片刻,其实从方才起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你不觉得,比起说怨,这罗刹私所带着的,实则更像是一股执念吗?

他轻轻抚着扇骨,她既没有像一般的罗刹私那样噬人血肉,也没有去其他地方作恶,而只是留在这村里

执念?秦念久陷入了思索,若说是执念,那也只能想见陈温瑜一面了吧他一指自己,可陈温瑜不是来了吗?

还被她给杀了。

谈风月道:她这不是没见到么。

秦念久一愣。

罗刹私不能视物,的确是没能见到陈温瑜。

她的眼睛被村人分吃进了肚子里去,又失了神志,只执着地燃亮根根烛火,甚至将村人制成了盏盏花灯蜡烛,想着能驱散眼前的黑暗,一切却都只是徒劳无功,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暂时看见东西谈风月若有所思地拿扇子敲着掌心,在脑中一一滤过用得上的术法咒诀。

眼睛两个字轻轻在舌尖滚了一圈,秦念久心中一动,果断转身踏出了院子,去寻那还被定在村口的罗刹私。

谈风月思绪一顿,跟了上去,想出办法了?

不就是少了对眼睛么,秦念久随意地将黑伞搭在肩上,语气漫不经心,我把这对眼睛一挖,借给她就是了。

谈风月闻言稍怔,似是有些不能理解,这是何必?

那罗刹私虽然可怜,却也实打实地造下了屠戮村人的罪孽,若是实在想不出能用的术法,手起刀落将其斩了就是,以他的能耐,该是也不怕怨煞反噬的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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