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pa(5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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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一切卷土又重来。

只不过,这次围杀他的宗人更多了。

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他只能艰难地抓住了脑间仅存的一分清醒,忍痛抬手反击

握在手中的黑伞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一柄寒凉宝剑。坚实的剑柄硌着掌心,横剑拦腰劈向了身前的宗门人,却像是砍上了一片虚无,宗门人表情未变,长剑不停,自四面八方一次又一次地重重刺穿了他的身体

端是痛似裂魂。

深魇是处极凶险的地界。

会依据人心间最深的恐惧而幻化出各样具象的梦魇。

为什么?

痛楚遍遍袭来,层层交叠,所围杀他的宗门人一轮多过一轮,下手愈狠,他只能提剑胡乱反击,却伤不了他们分毫。

杜、景、死、伤、惊、生、休、开,究竟哪处是生门?

痛意迷离中,电光石火间,他一阵恍惚,浑浑噩噩地摸出了这深魇的门道既会依照心内最深的恐惧造出幻象,该是为了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再分不清这是梦是真,便会永陷深魇了

如此,唯有坚信这是梦境才能寻到一丝逃脱的生机?

一念起,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蛛丝,他咬牙苦忍着周身的痛感,撑剑直起了身子。

只要熬过去,只要熬过去他不是向来能忍痛的么

砍在身上的剑伤会愈合,痛意会消退,衣裳会翻新这里是只是梦境罢了,只是梦境没错!

只要他熬到梦醒

遍遍提醒着自己这是梦境,都是深魇幻化出来骗他的梦魇,眼前的宗门人又一次重新现出了身影。秦念久咽下一口腥甜,在一片浑噩中强行稳了稳心神,抬眼扫望了过去,试图从中找出生门在何方,视线却蓦然凝滞在了半途。

明明知道这是梦境

明知这是梦境,可他看着站在一众宗门人中,那同样提着长剑的青衣人,心间某处未知的角落却像是被骤然洞穿了一般,像是触及到了能摧毁他神智的某处暗伤。

刀光剑影接连向他劈送而来,他却浑不觉痛似的,只哑然愣怔地看着人群中面色冷寂的谈风月,好半晌才拾回因疼痛而变得支离破碎的声线,目露无望,你也在这里?

也在这,要围杀他的人之中吗?

回应他的是谈风月毫不留情地刺来的森凉长剑。

第六十二章

旧痛未散,又叠新痛。

柄柄长剑上淬满寒意,冰凉的剑体好似阵阵乱旋的寒风,辨不清刮来的方向,最后却总是要落在他身上。

剧痛之下,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似的,能清晰地听见剑刃破开皮肉的嗤声,剑锋卡上白骨时的脆响经已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这场景重演了几回,秦念久像是从血池中被捞上来的一般浑身浴血,被杀得脑中一片混沌,似有言语万千,却零碎得上句不搭下句,只茫然地挥剑作无用的抵抗唯有散了焦的瞳仁一直挂在那青衣人身上。

心间有惊、有怒、有恸辨不清哪一种情绪占了上风,他看着那混杂在人群中、提剑朝自己砍来的谈风月,有千般思绪穿破脑中薄雾,针似地锥着他的神经。

对啊,为何他从没想过,谈风月也会在围杀他的宗门人之中?

他死于六十七年前,谈风月是于五十二年前失去的记忆,中间整隔着十五年不是?明明那不记前尘的风月老祖,明摆着也曾是个宗门人不是?

可在就在了,他生前大奸大恶,受宗门人围杀也于情于理

他又为何会觉得如此心痛?

这痛自心底漫涨上来,涌入眼底,攀上天灵,将他的神智拆得七零八落,碎成千片,只余下了一片空茫的裂痛。

这究竟只是深魇空造出来欺骗他的幻梦,亦是旧日重现?

他不知道,也分不清了,他只虚眼看着那谈风月,百般不解地遍遍空喃,你也在这里?

那谈风月当然不会答他,只冷着脸遍遍挥剑向他,穿心、裂骨。

又一次被百柄长剑钉穿了身体,痛意逐层上攀,烧灼着他心间挣动不已的暴戾,秦念久死盯着那谈风月,终于被一股不知由何而来的愤怒摄住了心魂、击溃了理智。

为什么不能直给他一个痛快?

为什么他要受这刺心剐肉之痛?

为什么

原存于体内的怨煞之气分明已不知散去了何方,却有另一股极浓极稠的黑气自他周身缓缓逸出。

痛仍犹在。黑气缭绕中,他双眼猩红,狠戾地冲那谈风月挥剑反劈过去,恨声全不受控地冲破了喉咙,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深黑之中,似有千百道人声争先恐后地钻入谈风月耳内:

有的缥缈有灵,仿若仙音:别去了!别再去了!若让天君知晓了,是要受罚的呀!

有的底气不足,似避他不及:这,呃,确是我们亲眼所见那谁知道啊?

有的音调平板,无波无澜:阴司查无此人。

有的似挟带着威压万钧:玩忽职守、私自下凡、擅闯阴司身为上仙,却只顾闲游三界!迎灵风使,你可认罪?

深黑乍散。

睁眼,晴空无际,白云或卷或舒,清风徐徐。

转头,山林无边,绿意窸窸窣窣,鸟鸣阵阵。

看起来,他所身处的该是某座大城,只是条条道路通坦却无车马正行,间间屋舍俨然却听不见人声纷杂的话音仍回绕在耳畔,谈风月看着这再寻常不过的世间景象,微微愣了愣神:这就是深魇?

早听闻过深魇凶险,在被那深黑所噬的瞬间,他便已提起心来做好了准备,可所见的怎么是这样一幅市井景象?

那阴魂又去了哪里?

常伴身侧的秦念久已然不见了踪影,天地之间像是只余下了他一人似的,风声萧箫,穿游过各条无人的街道。

再三确认过此处境况全无与凶险二字沾边,谈风月稍显疑惑地微微皱起了眉,欲要抬手掐诀,试图找到能带他遁出深魇的方法,却发现原紧执在掌中的银扇不知何时变作了一柄长剑,有着形似竹节的剑柄,下挂有一枚竹叶形状的浅绿琉璃坠。

那剑坠说是竹叶形状,却捏作得十足敷衍,上面的叶纹也雕得随意无比,全不比那白衣人博古架上放着的那朵琉璃小花精致谈风月垂眼看着那枚剑坠,忆起了宫不妄在梦中曾说过的那句等我技艺再纯熟些,便给你们每人做个剑坠

原来他也有份吗。

是了,也不出奇。他与那白衣人自幼同长起来,虽不属同一宗门,却也亲近,宫不妄于那白衣人有意,敷衍至极地捎带手赠他一枚剑坠,倒也合乎情理。

如此说来,这情这景,便该是他那所忘却的前尘中的景象了?

再不愿去追思那前尘,这前尘却总能自己找上门来他略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收剑回鞘,冷静地思索了起来。

事态急变,他确实是被那深黑所吞噬了没错,既没梦醒,那这处便也该是他的深魇没错。

而后在那无尽的深黑之中,他似是听见了许多人声

早猜说他实是叛仙下凡,因而听见天君、下凡、阴司等等词句也无甚意外,只拿手抵上下巴,低喃了两句,天君要罚玩忽职守?

不难从那句句话音中推断出他是在各界寻人原来他被判罚下凡,竟是因为这个么?

又貌似听那声音唤了他迎灵风使,是他的大名?还是他的仙衔?

他垂眼细思着,视线空落在墙根处的几丛杂草之上,没等从这离奇的因由中琢磨出些什么感受来,便见那几株杂草好似比前一刻长长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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