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pa(101)(1 / 2)
仙也罢人也罢鬼也罢,身殒后若魂魄仍在,便皆要归入地府,而这望乡台又是亡魂必经之处阴差、心辉等人又皆云并没见过秦念久
半点心思都不愿往魂魄已然消散上飘挪,只想着仍有一处可能,谈风月视线冰寒地睨着那阴差,冷声道:地府交界地,作分送祭品之用的,具体在何处?
交、交界地?猝不及防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出了一个激灵,阴差被他紧攥着领口,牙关打颤地答:可、可是阴阳相交处?那、那处唯有黄泉水空流,向来无人去的呀!
生怕眼前性情乖戾的祖宗一个不顺心就将自己生撕活剥了,他瑟瑟咽了口唾沫,又忙不迭苦口婆心地劝道:风使!三界有别,地府阴气与风使身上的仙气本不相容,待得久了,只怕于风使仙体有伤,风使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谈风月却只充耳不闻地愈将他揪紧了些,一字一顿地寒声重复:交界地。
是!是实在不知他非要问那处作甚,阴差一阵畏缩,只得如实相告:交、交界地实是阴阳之交,黄泉源生处的一块地界,并无通路可达但!但!我想若是逆游黄泉水而上,穿过黄泉路口,或许能
留心观察着风使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心中叫苦不迭,稍顿了顿,降低了几分话音,嗫嚅道:只是只是那处着实特殊,若非阎罗主放行,我等实在难入
见风使面上神色乍然愈寒了几分,他不禁又是周身一抖,苦着脸道:当真没有欺瞒风使!阴阳相交之处,即是生死交界之处,若、若是我等阴魂也就罢了,兴许还闯得进去,可风使你虽是仙体,终也不是阴界之人眼一闭心一横,他视死如归地拔高了些声音:就犹如水油难溶,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那处的啊!
耳听得一片沉默,捏在自己襟上的手指亦卸下了几分力气,并未见风使进一步发难,阴差小心翼翼地眯眼偷瞧,却发现意料之外地,风使面上半点不见失落绝望,一双金瞳反而莹莹亮起了些许。
同样地,一旁默然留神静听的心辉脸上亦划过了一丝松动:堕落成魔者,天地不容。可这生死交界之处却如同一方裂隙,不在天地之中,兴许真能留存住秦仙尊的一缕残魂也未可知!
可方才这位阴差大人也说了,仙鬼两殊,谈仙尊又该如何去往那处寻?
远不似心辉般还有闲工夫作这思虑旁人兴许不知,他阴差可仍记得风使数十年前行事有多荒诞不经,就连阎罗主都不放在眼里一见他双眸莹亮便觉着胆寒,不知他又打起了什么歪主意,阴差哭丧着脸,半带祈求地劝:风使
谈风月却没应声,只蓦地松开了手中的衣襟,转眼看向了一旁落泪不止的三九。
只一眼,便明白他心中已有了决断,三九即刻道:我一起去!
不是已说了,仙人是断然进不去交界地的么?怎么要知道让风使擅闯进了阴司,已是他们守卫不利的罪名一件,若是再让这祖宗闹出点什么名堂来,只怕他更是难逃一劫!阴差一瞬大为慌乱,紧张无比地伸出手去就要阻拦,口中又还欲再劝,随即却瞠目一呆,愕然惊见风使毫不犹豫地以银扇作刃,利落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三九一声惊呼,就连心辉面上都露出了诧异,随后再度陷入了沉默。
仿佛白玉乍裂,血色涌现,蜿蜒淌下, 如丝缕红线垂坠于腕上,点滴将生机抽离。
任四围满盈的阴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伤处,谈风月只半点不觉痛似地垂下了眸,云淡风轻道:仙者,受仙宫俸禄供奉而得长生,万寿无疆,又非不死不过是生死交界么,怎去不得?
只需掐算好时间
腕脉划损,不过一点浅痛,他当然忍得,却片刻都等不得。
生生将自己推入了生死之交的境地,谈风月轻抿起渐渐失了血色的唇,再不理会一旁面色各异、尽显复杂的几位长老,一把揽过三九,直赴滚滚黄泉而去
身后,又是心辉悠悠的、满带苦涩的一声低叹。
第一百二十章
黄泉宽阔如海,难见两岸,水体浑褐,浊然不见前路,寒如冰川水流,好似卷挟着世间万千尘嚣,滚滚奔游,一波一涛刮擦在身上,虽不伤人,却有痛感。
自手腕处细流而出的鲜血涓涓融入水中,丝丝扩开。谈风月形容狼狈地紧护着三九,逆游水势而上,直至感受到水流陡然一高,突变湍急,似有一层厚厚屏障阻隔在前
阻力重重,谈风月艰难抬手,试探性地以银扇轻划锋利的扇沿竟如同切豆腐般轻巧割裂了那屏障。
仿佛银瓶乍破,水势猛然迸烈,激流翻卷而成一轮深深漩涡。
猝不及防地被那漩涡卷入了其中,谈风月面上并没露出惊慌,只屏息将三九护得更紧,伸手细探
指尖探到了一处实地,他蓦地将身下沉,旋即猛地一跃,奋力自水中挣出,将三九托至了岸上。
时间掐得正好,甚至尚有余裕。
手腕处依旧血流不止,又被浑浊泉水中挟带着的无数沙石剐出了道道细口,谈风月四肢无力地攀上了岸边,及时按住了手臂上的曲池穴,替自己稍止住了血。
巧巧将自己定在了将死未死的弥留状态之中,他稍显昏沉地揉了揉额角,深深缓了口气,举目望去
先那阴魂果真没有骗他。沿岸皆燃有灯火,每隔两步便有九盏一簇,幽幽映亮了眼前景象。
入眼,一片天地倒置翻覆之景,被一汪自虚空中急剧坠落的污糟泉水自中割开,旁有嶙峋山石悠悠浮空,扭曲模糊,不见任何活物,亦无一人踪影,唯见各式祭品满目琳琅,纸花纸偶、金纸元宝、黄花供果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远望无垠。
方一站稳脚步,三九连身上污色都顾不得收拾,便已急切地蹿了出去,张口便嚎:鬼君!
鬼君!
鬼君!
声声逐远,却无人应答,唯听得一声声空响回荡,敲打着人心间的寂寥。
是他止血太迟,以至于失血过甚,才导致他脑中阵阵晕眩?
是他身为仙人,却闯入了这他不该来的地界,受阴气摧折,以至于他神魂不稳,才导致他心口阵阵闷痛?
谈风月失神望着眼前这副空寂景象,只觉得胸腔似被撕开了般,痛得难耐。
当年的他,究竟都错了些什么,又错过了些什么,错失了什么?
他竟令他在这样一个蛮荒孤寥之地,久等了六十七年!
黄泉水流无尽奔腾,涛声隆隆,耳际再度炸响的,是那国师阴沉讥讽的嘲笑:你不知道!你不在
当年的他,不过自认心死,便自认潇洒地割舍下心意,转身离去,从此潜心修炼,直至放手飞升
当真心死了么?或许。
可那份情意又当真割舍得下么?不知。
他只不再抱有任何奢望,自欺欺人地于仙宫中恍度岁月,固执地不愿再过问凡间之事,想着左右待那人修成飞升,便还能应约一见
天宫中日月星辰同在同辉,不分昼夜,便不觉年年。弹指人间将近十五年过去却迟迟不见那人飞升,他终是乱了阵脚,借天界云井一窥下界,望见了聚沧,却没望见故人。
是慌?是急?不,一开始的他只是不解。怎能想到事实会是那样?他只以为或许是聚沧一众都入了世,在远游、在除祟可为何聚沧又显现出了一派久无人烟的荒凉意味?
被心中疑惑驱使着,他起卦作占,占观世宗人皆在何方,得出的结果却一个比一个不知所谓,其中又有秦念久的那个无尤甚。
于是他终是心慌了,着急了天界仙宫制度森严,又奈得他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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