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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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找一个人。”沉默了很久之后,楚子航开口了。他盯着男孩的眼睛,来自向导的直觉在他脑中闪过……这个男孩大约知道些什么。“想看一看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这样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对面的男孩微微一怔,这点微妙的情绪变化被向导敏锐地捕捉。

“什么人?”

“一个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楚子航不想太多地展开。

男孩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

“雷娜塔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你们救了她。”他继续说:“费尔班克斯偏西北方大约50英里左右,有一个叫史蒂文斯的村落。村子的入口处住着一对生物学家。他们每年秋冬两季都会来这里常驻半年,从十年前开始,战争期间也未中断,是附近有名的、接待背包客们落脚的地方。关于你想要找的人,也许他们会知道一些消息。”男孩顿了顿,“你们救了雷娜塔,我很感谢。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楚子航完全没有料到会在陌生人的口中突然得到提示,又紧接着一条逐客令。

“那么你们呢?要去哪里?”楚子航问。

“这和你无关。”男孩冷冷地回答。

话说到这种境地,确实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楚子航翻了翻口袋,找出一小罐煤油、一只防风火机和两个随身携带的罐头,弯腰放在了地上,冲男孩点了点头作为道别。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接近中午,林子里比之前热闹了一些,阳光斜斜地穿林而过,楚子航走得很小心,也很慢,回程中再也没有出现之前的磕绊。

终于他们回到了越野车旁,楚子航把恺撒拖上了车,收拾好东西后准备出发。

引擎低响,楚子航缓缓地倒车。轮胎扬起一小片雪尘。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湖面,冰面已经重新封冻,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昨晚的意外像是从未发生过。他微微叹了口气,调转车头,开上了来时的大路。

chapter 13 故人

开了将近八个小时的后,他们又向费尔班克斯推进了约120英里。中途遭遇了数次道路中断和雨雪天气,越野车在荒滩里饶了不少的路。

楚子航试着打开车载收音机,仍然只有断续的杂音,挣扎几下后,彻底化为一片嘶鸣。恺撒已经睡着了,头上顶着降温的冰袋。上路后没多久,来自意外落水又一后遗症终于姗姗来迟——哨兵开始发烧。

越野车终于停在了一个简陋的村落。这里已然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黑色的的自建屋被遗弃在了冰天雪地间,紧紧地聚集在一起,早已失去了一切生气。

楚子航在村落中饶了一圈,最终将越野车停在了一幢状况最好的房屋前。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撬开了几乎冰冻的门锁,进屋后略微收拾了一下,回到车上叫醒了恺撒,扶着哨兵的磕磕绊绊地转移到了室内。

“这是哪里?”恺撒问。

“今晚休息的地方。”楚子航回答,小声地提醒他注意脚下的起伏,让恺撒躺在了床上。

“我去给你找找还有没有退烧药。”楚子航试着抽出被恺撒攥紧的手,但几次都失败了。他只好放弃,用另一只手将毯子打开,盖到恺撒身上,然后挨着床边坐下。

他把掉落的冰袋重新放回哨兵的额头。老实说他并不擅长安慰和照顾病人;他离开家太久了,小时候照顾生病的妈妈的记忆也变得有些模糊……不过看起来这家伙和妈妈生起病来路数还挺像……

“难受……”哨兵嗓子里的声音嗡嗡的,往楚子航的怀里拱了拱,像某种毛茸茸的大型动物。银色的哨兵铭牌从脖子间滑了出来,落在楚子航的手边。

楚子航叹了口气,后背倚靠着低矮的床头板。屋子里早就断了电,当然也没有热水,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灰尘的味道弥漫。唯一比昨天好一些的是头上还有片屋顶。他怕恺撒睡着难受,将他的哨兵铭牌取了下来,握在了自己手中。

“楚子航……”恺撒烧得迷迷糊糊的。

“嗯。”

“楚子航……”恺撒继续说。

“我在。”楚子航捏了捏恺撒的手。

月亮好像升起来了,白色的雪地反s,he出一片银色的光,穿过早已没有了窗帘的玻璃窗,刺破了屋内的黑暗。楚子航注视着那一点的光亮,来自恺撒的身体的热量传过来,心中缓缓流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平静而迷茫,焦灼又镇定。

平静来源于一旁的恺撒,迷茫也来源于他;焦灼是因为恺撒,但镇定亦是如此。

他捏着恺撒的铭牌,缓缓地摩挲着上面y刻的文字。

身边的哨兵不安地翻了个身。

“妈妈……”

楚子航挪了挪枕头,好配合恺撒的睡姿;哨兵大概又陷入了童年的梦境中。他未曾主动思考自己所目睹的来自恺撒的记忆。它们都太私人了,任何一点点仔细的凝视都像不合时宜的窥探。但那些发生过的故事却总是不自觉地在他的内心流淌……恺撒的孤独、依恋、情感和爱憎,他所经历过的考验和挑战,所作出过的决定和放弃……他在认识恺撒前读过的那些哨兵的资料、他的记忆、相遇以来的所有故事,所有的一切在一起涌动,在他的脑海中长成了一个鲜活的恺撒·加图索。

是他爱的恺撒·加图索;也是他爱的哨兵。

意识到答案的瞬间,楚子航没有惊讶。他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它一直就在那里,安静地显现出蛛丝马迹,最终,在这片冰冷的荒原之上露出了它的全貌。

半夜里楚子航又醒了两次,给体温起伏反复的恺撒喂了些温水,更换了降温的冰袋。病人总算在早上开始发汗,体温一点点降了下来。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楚子航依次把早餐、温水和退烧药塞到已经清醒了的恺撒手里。

“嘴里发苦,还嗓子疼。”恺撒已经有力气抱怨了。

“你不是尝不出味道吗?”楚子航淡淡地说。

恺撒狐疑地转向楚子航的方向;他看不见,只是依靠听觉来辨别,“你是不是偷偷往我的饭里加奇怪的东西了。”

“没有。”楚子航矢口否认。“吃完了吗?我去给你拿杨氏酮。”

“总觉得我已经提前过上了晚景凄凉病体缠身生活不能自理的日子。”恺撒评论道。

“真晚景凄凉是没有早饭吃的。”楚子航轻拍恺撒的手,抽走了他握着的餐具。

两天后的下午他们到达了费尔班克斯,路途还算顺利。恺撒的低烧反反复复,整个人病恹恹的没什么力气,但神智清醒,并一直试图挑战楚子航的耐性……哨兵借口看不见,强行把自己的人设扭成不能自理的巨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恨不得整个人挂在楚子航身上。

“牙膏挤了吗?”恺撒摸着洗手池的边缘问。

楚子航抽出恺撒的牙刷,替他挤上了牙膏。

“是我最喜欢的橘子味吗?”恺撒又问:“就是那管上面有柑橘图案的,我在美加边境加油站的便利店特地买的。”

楚子航捏了捏牙刷柄,开始认真地思考这玩意儿能不能把人戳死……实在不行旁边还有剃刀。

“不,是三倍醒脑薄荷味。”楚子航强行收神,把牙刷塞到了恺撒的手里,冷冷地说:“以及味道对你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你的薄荷味牙膏产生的凉意本质上是一种痛感……”

没等他说完,楚子航已经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费尔班克斯曾是阿拉斯加第二大城市,如今却偏远沉寂、只剩下一点零星的人口。旅途的终点将近,楚子航反而不再急迫。他们在这里又修整了几天,做好了向终点进发的准备,尽量扮演着两个不远千里前来观测极光的极地爱好者。

出发前往史蒂文斯村的那天早晨,楚子航早早地起床,检查了车辆的情况、汽油和雪链,再次确认了路线和这几天内收集到的情报。他将父亲的寄给他的那4张明信片夹在了地图册里,一旁是用红色笔迹圈出的今晚的终点;也许在几小时以后,他就能收获这一次旅行的答案。

下了一夜的细雪刚停,越野车驶过,在洁白的雪面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辙印。

到达史蒂文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黑得早,已经几乎看不见阳光。那个传说中的生物学家的住所并不难找,是整个村落中唯一亮着灯光的房屋。

楚子航将越野车在不远处停下,独自踩过雪地,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我们是……路过的背包客。”楚子航犹豫了一瞬,即将入冬的季节和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说实话,这种理由楚子航自己都不太信。

“请等一下。”屋内的主人回复道。

门打开了,是一张柔和的脸,“进来吧,你们是这个季节来阿拉斯加看极光的吗?”

“……是。”楚子航点了点头。室内的热气扑面而来,还有香甜的苹果派和枫糖面包的气味。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在路上太久,已经很久没有嗅到过这种平和而温暖的生活气息了。

女主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越野车和里面的恺撒,“是你的同伴吗?外面太冷了,一起进来吧。”

事情的进展突然比楚子航预期地要顺利地更多。他回到越野车上,将车倒入了屋后的停车位,然后带着恺撒进了屋。

“这几年已经很少有背包客在这种季节到这个小镇来了。”女主人叫乔薇尼,每年冬季都会和同为生物学家的丈夫来到阿拉斯加度过整个极夜。她极其自然地把楚子航和恺撒理解成了前来探险的背包客。

“你的同伴怎么了?”乔薇尼注意到了恺撒脸上没摘下来的深色防风镜。

“雪盲症。”恺撒简单地解释。

乔薇尼不免关心了一番。她有一种天生的热情和让陌生人卸下心房的魔力,屋内炉火熊熊,各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动物标本。“大多数是当地的猎人离开前转赠给我们的。”乔薇尼解释道。

楚子航注意到了壁炉上方摆放的镜框,大多数是两个人,大概是乔薇尼和她的丈夫,他没有再细看。

接近傍晚的时候房子的男主人回来了,带着满身的雪沫,还有满载三文鱼和鳕鱼的雪橇。两条雪橇犬欢快的踩过雪地,飞扑进开门迎接的乔薇尼的怀中。楚子航和恺撒的随身行李已经被安置在了二层的客房,两个人正在楼下和女主人一起准备晚餐。蔬菜和水果基本没有,主粮是土豆和自家烤制的面包。但对吃了数周食品罐头的楚子航,已经是这些天里吃过最丰盛的一餐了;当然对可怜的恺撒来说依然没有区别……

“最近几天的观测条件很不错。”乔薇尼的丈夫路麟城说,“晴朗,无风。很有可能会出现‘神之裙摆’级别的极光。爱斯基摩人一直以能够目睹‘神之裙摆’为荣,认为这是一生一次的幸运和祝福。”

“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乔薇尼看着他,“你们千方百计地来到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极光吧?”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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