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和合(2 / 2)
新娘好月坐在花轿里,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自从和斛家订婚,她便没有出过家门。春来春尽,无数时候站在绣楼窗前,看院中青桐开出紫色的花,叶子一天天长大;看年时燕子筑好的巢,今年又来驻,来来去去、自由地飞翔;看春雨淅沥,炊烟袅袅,嗅风中泥土和草花的芳香,听春雷远远天外响起。这是与往年同样熟悉的场景,却凭空多了无数的忧伤。
如今,妆全了凤冠霞帔金如意,盖上了红盖头,被搀着上了大花轿,就这样离开父母亲,去完全陌生的地方,与骑马走在外面的那人举案齐眉,她的名字从此改为斛门冀氏,这个世上,从此不再有多愁善感的才女好月,不再有她梦牵魂绕的白衣后生。
自信缘起情难灭,久梦似真魂魄牵,望穿秋水盼归雁,何期至是已断绝。轿帘落下、起轿的那一瞬间,心中那段情愫,久来无处可诉,此刻化作泪行,洇湿了薄施的胭脂,掉落在锦绣嫁衣。早知结局便是如此,却不能抗拒,无法回避,纵然原先有一万个不死心,终难逃这命中注定。
盖头挡住了视线,面前一片火红。轿夫们故意将轿子颠得厉害,存心要戏弄新娘。轿子颤悠悠晃悠悠,那火红便明明暗暗变换着色调,要啃食她、烘干她、烧焦她。她只得将手里捧着的如意放在一边,紧紧抓着扶手,努力保持着坐姿。充耳皆是没完没了的吹打闹唱,仿佛此刻,尽是他们的世界。
开始是燥热,后来又有些晕,难受。终于出了村,器乐声停了,轿子行进得平稳了,她得以用手绢将脸上的汗和泪迹小心地拭拭。黛粉和水画过的蛾眉,粉饼扑过的妆容略略地有点淡了乱了。她深深吸几口气,直直困倦的腰,略微觉得好受些。只是,每当花轿上坡或下坡,她便紧张得或者身子往前合,或者向后仰,双手却不敢放开扶手。每路过一个村子,她便又被“恶恶地”折腾一回,让她许久缓不过气来,刚刚压下去的酸又往上冲……
路,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
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似乎突然听到什么。她将盖头掀起一半,露出了面孔,释放了视线,轻轻掀起侧帘的一角。这一瞬,她的眼里,充满了惊喜和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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