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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弯着腰, 想要把儿子抱起来, 想了想, 还是放了回去。

跟个秤砣似的, 穿的又多,最近不适合抱。

还是让他自己在屋里跑吧,反正地上全是垫子,他也摔不着。

“爹爹。”小猪见李雁不理他,泛起了泪花。

李应辰从门外进来,带着些寒气。

李雁怒目而视。

小猪立刻抛弃了李雁,颠颠跑过去。

父子最是相像,李雁有些不高兴,小猪这心偏到没边了,完全忘了,平日里,都是谁对他好了。

李雁坐在边上,父子俩其实,还是有那么些相像的。

即使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能看出来。

只是李应辰不愿去相信罢了,他宁可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听。

“怎么,今天委屈成这样?”李应辰将小猪抱在了腿上,挂着他的小鼻子,余光却一直瞄着李雁。

最近他来的格外勤。

外朝最近在催他立后,还是打着大将军大司马的名号。

没想到这个人,死了依旧阴魂不散。

李应辰看着他的肚子,现在他最大的希望,便是李雁能生下一个孩子,好堵住外面人的嘴。

李雁只当没看到他恐怖的目光,低着头,扒着桌上的橘子和瓜子。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两只手没得停。

生气,儿子一点都不可爱。

“你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李应辰把孩子放到桌上,任他爬来爬去,完全不怕他掉下去。

李雁一反常态,只顾着吃,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你觉得,你有秘密能瞒着我?”李应辰捏住李雁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今日李雁的脑袋里,只有这满桌子的点心,什么都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雁抬起头。

就连他自己,也是不久前才发觉的。他一再小心,连文苑和李大总管都没察觉到。

发现什么?

“这世上没有能瞒住我的事。”李应辰道。

李雁叹了口气:“那行吧——陛下最近得禁,欲了。”

李应辰立刻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强忍着自己的手,不去摸他的肚子。

“朕为什么要禁,欲?”李应辰道,“朕自然是可以找别人。”

李雁低下头。

你要是敢找别人,我就杀了她。

任何威胁到我的人,我都毫不手软。

不,你只是嘴上说的厉害罢了。

李雁,你除了自己,杀不了任何人。

“谋害皇嗣,应当诛九族,你要是还想要这小子的命,就给朕好好活着。”李应辰双手背后,站到窗子前,推开了窗,一眼给李雁都是多余。

李雁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朕能听到你们每个人的内心。”

李雁剥瓜子的手一顿。

难怪,你一向料事如神。

原来如此。

上天的气运,都到了你一人身上。

李雁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他心里的每一个念头,都会成为最后射向自己的箭。

越是不想,越是想,无数个念头挣扎而来。

小猪爬到他面前,硬是要他抱。

李雁抱住了自己儿子。

他早知道了,小猪是他的儿子?

我在心里念过那么多遍,他也听过那么多遍。

却依旧不承认,小猪是他的儿子。

李雁把头埋在小猪的怀里,小猪却只想着拽他的头发。

他在怀疑,他不信任。

他不信任的,是我罢了。李雁想,从一开始,他不想要的,只有我。

子以母贵,如果小猪是别人的孩子,想必他会非常喜欢。

外面吹来一阵寒风。

李雁捂住自己的肚子,痛恨起了自己。

孩子感受到了不安,他也从皇帝的身上感受到了凌然。

李雁看着他的背影。

“我冷。”李雁道。

李应辰立在窗前,依旧不肯关窗。

也许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对他来说,李雁已经无所谓了。

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看不到李应辰身上有黑气了。

大概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他造成威胁了。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李雁问,“为什么不能干脆骗我到最后?”

他本意,只是想让李雁老实点,别再骗他。

谁想到李雁心里能想到那么多东西。

李应辰从来不觉得,小猪是自己的孩子,小猪是蒋子文的,不是他李应辰的。

外面飘过几片雪花。

今天早些时候,钦天监上报了瑞雪的折子,城里已经设置了一些窝棚,免得有人冻饿而死。

他今天巴巴地来,就是想带着李雁看雪。

可是李雁,他冷。

“朕今天回去了。”李应辰关上窗,“你好自为之。乖乖的,别想使什么小心思。”

“天上下雪了,我陪陛下去雪地里走走吧。”李雁撑开一把伞,走在李应辰身边,略略后退了半个身位,伸着手,举在他的头顶,他自己,

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走两步,就白了。

李应辰看着他肩膀,眉头跳了跳,目不斜视往前走。

“你看你,手都是冰的。”李应辰捏着他的手。

何止手是冰的。李雁想,半个肩膀都是冰的。

天可真冷啊。

“我在想,天这么冷,那些普通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阿嫣果然忧国忧民。”李应辰捏着他纤细的手指,十指相交,只要略用力,他的手就能成为最温柔的拶子,夹断李雁的手指。

李雁的手指抖了起来。

蒋子文叫过他。

阿嫣。阿嫣。阿嫣。

李应辰的脸色沉了下去。

就算他没有李应辰的读心术,李雁也能明白李应辰在想什么。

伴君如伴虎,曾经的蒋子文就是个假象。

李雁自嘲地想,我还是少在心里说他的坏话,免得被他找不自在。

李应辰摸着他的手背,缓缓地说:“他说过,要和你白头吗?”

李雁愣了下。

他已经好久都没想到过蒋子文了。

两个人似乎已经合二为一,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李应辰自己还是那么在意。

“没有。”李雁想了想,好像真没有。

他和蒋子文,还来不及讲到白头。

“你是不是在想,这一刻,陪在你身边的是他就好了?下雪了,正好合你的心思?给你一个白头的许诺?”

李应辰问。

他有些嫉妒蒋子文。

“我想要真的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白头。”李雁说,“他没能给我。我不要这种骗人的东西。”

“神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强求人能做到了。”李应辰道。

李雁听出来了,他说的是他自己。

李应辰明明白白告诉他,两人不可能白头,不要妄想了。

我该死心了——

“原来神和人没什么差别,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要修仙成神?”李雁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停在半空之中。

还有那么多人想要皇位?

“那个位子很冷的,人在上面,会变得不似人。”李应辰道,“也没什么好。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不想待在上面。”

我宁可变成蒋子文。

至少能跟你两个人在一起。

只有两个人。

“你说那个位子冰冷而又无情。”李雁说,“可是你依旧不肯放弃,什么情非得已,这些违心的话,以后就不要讲了。”

“就算我能抛下一切,这天下人能放过我?”李应辰说,“蒋子文失了红莲教,这天下又是怎么对他的?”

没有这天下,也没有你。

李雁浑身一抖。

“还有,你自己呼延家,是怎么被灭族的。”李应辰摸着他的肚子,像是在摸里面的金蛋,带着无限柔情,可这柔情,却不是给李雁的,“你乖乖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保证,从此之后,呼延家的血脉可以继续流淌在九重天之上,你几代人的努力得以实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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