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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会死的,阿闲哥”阿强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不真切。

魏闲才半大的孩子,还没开窍呢,对于死理解的并不深刻,忽略了阿强此时的执拗。

“说什么呢,快进屋去。周姨又要着急了”魏闲边劝边要把他从地上薅起来。

阿强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硬是死扣着魏闲不起来,魏闲这才从那双红的眼睛里知道,他哭了。

“我的病不会好了,我不想再吃药了,不想再......再做那些事了,我......我不能再跟阿闲哥玩了,你肯定也不喜欢跟我这样的人玩”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魏闲笑了声,“快起来,我肯定愿意跟你一起玩啊,我明天叫虎头他们一块去找你。就从窗户那,绝对不让周姨发现,快起来吧,我送你回家”

“真的?”阿强好像这才从自己的呓语中苏醒,问的小心翼翼。

“真的”魏闲终于把这瘦猴子从地上拽起来,“我先送你回家,我也赶紧回家,不然阿峥该着急了”

阿强顺着魏闲的力道站起来,后知后觉的冷,没力气。魏闲看他脸白的发青,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赶忙把人背起来往他家里赶。

“阿闲哥......要是...我是你弟弟就好了”

魏闲听他这糊里糊涂的话,怕不是烧上了,“你本来就比我小两岁,可不是我弟吗?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回去,周姨看你这样不得打死我”

开了阿强家的门,扑面来的苦味呛人,魏闲把人放下。来回耽误好一会,他着急回家,阿峥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了。

“周姨!阿强淋雨了”

叫了几声里屋黑黑的没光影,也没人回应他的话。

“周姨呢?”

阿强靠墙站着,瘦弱的身形彻底被黑暗吞没,闻言只说,“她......不在”

“不在?”魏闲疑惑,“下雨天不在家去哪了?”

“找人”阿强说。

魏闲根本不懂下雨天要找什么人,也没心思多细究。着急回家,但又不能真把人扔这不管了,他这家里又没人。

“先擦身体,我给你烧水去”魏闲说着就要摸索着往里屋走。

“不用!”

雷声轰起。

阿强快步堵到他面前,闪电的白炽下,魏闲看见阿强已经将要扭曲的脸。那张脸更白,白到与炸现的光融合,看不清神情。

“不用,你快回去吧”阿强补充,“别让你弟弟等急了,我...妈...我妈等会就回来了,她看见你又要不高兴”

“反正都到这了,我先帮你烧壶水,你生病那架势可吓人”

“真不用,你走吧,你明天记得说话算话”

“那好吧,我走了”魏闲推拒不过他,也得作罢了,他确实挺害怕周童的。

魏闲离开时,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阿强还站在原地,身后是彻底的黑暗,身前是窗户打进来的一秒光明。光与黑之间,他站的虚弱。

第74章 元三里

又是一场雨,雨打在地上,像滚落的珠子,杂乱无序,砸地人心慌。

魏峥死在那场雨里。

因高烧虚弱的身体,挣着最后一点力气握住魏闲的手,直到身体僵硬,死亡。

记忆开始破碎,魏闲的嘶吼,魏爸魏妈无力的哭泣,雨水不停歇的敲打。有人伸手轻轻阖上他的双眼,视线最后只剩那一抹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衣角。

黑棺沐雨,高挂的白布吸饱了冷气,湿哒哒无生气的垂着。

雨不知下了多久,庭下已经积水。

魏闲一身麻布孝衣,跪在堂前,安静无声。桌子上摆着牌位,因着空气潮湿,柱香不愿意着,点着了也只委屈的冒了一会烟,然后暗暗熄了。

这对于极度重视丧葬文化的闵庄,着实不是一个好征兆。老人言,寻香入地,引灯入魂。香点不着,就是魏峥的灵魂找不到家,只能在外面做孤魂,永远飘荡。

魏闲执拗,成日不闭眼,盯着一排的香。熬着不许香柱有熄灭的趋势。

阿峥要回家。

雨连着天,不好点灯,这场丧事耽搁好几天。架不住魏母的闹,魂不入灯,她怎么能安心。闵庄终究还是领着长队,浩浩汤汤,在后山一排排的纸灯笼中挂上了属于魏峥的灯笼。

那夜风刮的格外大,雨点更是不要命的往下砸。队伍将散不散,铜鼓敲的震天响,只有魏闲紧抱着手里的白灯笼,眼睛盯着前面那些早不知谁是谁的纸灯笼们。

灯下的雨更加凄厉,仪式有条不紊。伴着人群里谁的哭声,魏闲将手里的灯笼,小心再小心,平稳的托着,踮脚够上去。冷风中收回手,他的弟弟魏峥就此真的消失在他生命里。

连了几日的雨停了。

那是闵庄最后一场雨。

魏闲从那沉寂了一段时间,像被人抽了气,没了灵魂的躯壳。时间并不久,魏闲重新拿起纸笔,每天上学放学,丢弃了孩子王的帽子,转而经常去小象镇卫生所报道。魏妈自己正沉浸于丧子之痛,对于另一个儿子的变化,捕捉的并不及时。

闵庄对于此又是如何说的呢。

惩罚。

魏峥平日的天才和早慧此时都成了罪孽的缘由,那些被他钻研的泛黄卷边的书都被村长带人一把火烧了。

火光下是魏妈窒息的哭声,还有魏闲愈加冷静的眉眼。

魏闲书包里就藏着一本,上面还有他亲自拿笔给魏峥做的标注,字迹歪歪扭扭,黑蚂蚁似的。想到这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好好练字了,起码给阿峥的书上写的字该好看一点。

除了那个琥珀色的石头,这是仅剩的阿峥留给他的东西了。

转身离去,背影何其坚定,又孤单。

卫生所的姓吴的大夫告诉魏闲,阿峥是被人吸走了生命。不是怪病,不是惩罚。

手里的书一页一页被风吹起,哗啦哗啦,上面透着一圈圈的泪痕,早干了。又是一年春。魏闲脸上已经不见阴郁,眉眼又是爱笑的样子。

书被风一秒翻尽,背面尾端一行小字:天卢山无量观修道学院编。

魏母看着正收拾行李的魏闲,欲言又止。眼见着魏闲将那阿峥留的一本书和一个石头也装进包里,忍不住唤了声,“阿闲...”

魏闲顿了下,接着手里的动作。

魏闲不是一开始就坚定要去修道的心,他只是想跟着那个会巫术的吴姓大夫学一点皮毛,够他招魂就行了。电视里不都那么演,冤者魂不离去,等待着人间判官解冤。

魏峥趟在他怀里的时候,个头还不大,那几天刚刚喜欢上吃腌菜,魏闲还说要给他量身高,好像长高了。魏妈给他缝了一个书包,和魏闲一个样式的,明明再等几天,阿峥就能和他一起上学......

那时魏峥笑的多开心。

那可是他弟弟啊。

那么乖巧,可爱的,还没来得及长大的他的弟弟。

他怎么能任他枉死在闵庄那么冷的雨里,他要找到真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妈,我得去”魏闲说。

魏妈眼眶红了,隐忍不发,“阿闲,村长说......”

后面的话被她咽下,说不出。

“闵庄不许人外出的,我要是去外地上学会遭报应”魏闲拉上编织袋的拉锁,回过头,“妈,我认了。”

魏闲笑了,酒窝浮现的执拗。

阳光跳上摆动的窗户晃进屋里,光晕晃了她的眼,叫她分不清,站在她面前的是魏闲,还是魏峥。

魏闲背着行李包,踏上天卢山山门那道长长的石阶。

他的太师父,正是当年路过闵庄给了魏峥一堆书做指点的长者。太师父对于魏峥的遭遇像是并不意外,只是惋惜更多。将跟了自己数十年的桃木剑传给了魏闲。

而那把桃木剑,也在又几十年后传给了魏闲的大弟子谷垚。辗转机缘下又救下了他另一个徒弟郁雾。

当然,此为后话。

此时的魏闲背着桃木剑,在天卢山刻苦努力的钻研修道术,企图从那些更远古的道术里,找出能追踪他弟弟魏峥魂魄的踪迹。只是他已经晋升至散人榜七杰的位置,生离死别看得多,魂魄鬼怪也见的更多了,却迟迟找不到关于他弟弟的一丝半点消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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