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18)(2 / 2)
傍晚常吉来接,主仆二人一路无言。
顾长晋下了马车便疾步往里走,常吉默默跟在他身后。
直到顾长晋在一个岔路口走错了路后,方忍不住开口道:主子,那是去松思院的路。
男人脚步骤然一顿。
他本该回书房的。
这几日他下了值就直接回书房,不曾再去过松思院。方才下马车时脑子下达的指令,也是去书房。
可不知为何,身体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只想往松思院去。若不是常吉喊的那一声,他甚至发现不了自己走错了路。
就好像,去松思院,从来都不是一条错的路。
顾长晋转过身,也没看常吉,沉默着往书房去。
正是黄昏人静的时分,树影婆娑,寂寂斜阳卧在梧桐树梢里。
梧桐树下,少女提着盏青纱灯,正默默数着地上的落叶。
顾长晋住了脚,静静望着树下那道窈窕纤柔的身影。
然后,很奇异的,那些蔓延在血肉骨骼里的火,仿佛都得到了安抚,十分顺服地寂了下来。
不再觉得疼痛了,甚至连心里那沉沉闷闷的阴郁也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噗通噗通的心悸感。
晚晴渐消,暮色沾上他的眉眼,而少女手中的灯愈发亮,柔光照亮了她回眸的那一瞬,她眸子里似有浩瀚星河。
顾长晋呼吸轻轻一窒。
容舒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见过顾长晋了。
他只在松思院过了一夜,自那日之后,他便又回了书房,日日皆是早出晚归的,二人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今日嘉佑帝令人将许鹂儿案的判牍张在刑部官衙外,整个上京的百姓们都跑去看。
不知多少老百姓在叫好,有些胆子大的还等在杨荣押往大理寺狱的路上,往他的囚车扔石子。
盈月与盈雀一大早也在说着这事,若不是被张妈妈喝止,盈雀都想悄悄跑去大街上看那杨荣被扔石子儿。
容舒其实一直在等着这一日。
前世的这一日,金氏身亡,杨荣被押入大理寺狱,而许鹂儿第二日被发现自缢在驿馆里,死前还留下了一封血书。
血书的内容容舒不知晓,顾长晋亦不曾同她说过。
但那时整个上京的百姓都在道,许鹂儿是因着丧母之痛悲痛欲绝,又不忿杨荣的叔叔杨旭只手遮天、纵容东厂以及北镇抚司的人害死她母亲,这才留下血书,自寻了短见。
许鹂儿自缢之事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的,老百姓们也不再为官衙外那判牍叫好了,个个都在说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未伏法,许鹂儿与金氏死不瞑目。
容舒记得,许鹂儿是天明的时候被人发现尸首的,那时她死了不到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许鹂儿是在子时自缢的,而现在,离她自缢还有两个多时辰。
容舒没提灯的手攥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顾长晋认出,那是她回府之日从侯府带回来的参荣丸。
男人抿了抿唇角。
她这是又来给他送参荣丸了?
不是说了,他在服药,不能吃这参荣丸的么?
容舒倒是不知晓这男人心里有了这样大的误会。
提着灯款步走向他,淡笑了下,道:妾身听闻郎君先前办的案子今儿终于水落石出了,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拜托郎君。
不情之请?
顾长晋低眼扫了扫她莹白小手攥着的匣子,神色淡淡道:什么事?你说。
许姑娘的母亲今日故去,许姑娘此时定不好受,她先前在杨荣府上也受了磋磨,骤然失去至亲,只怕身子会受不住,妾身便想着去给她送些参荣丸,聊表心意。
这番话容舒已经练了一下午,说起话来脸不红气不喘,把个不忿、同情又心酸的语气拿捏得极好。
只她心里头到底没底,提着灯笼的手忍不住捏紧了那长长的木柄。
顾长晋眯了眯眼。
上回她同他提起杨旭的义子时,也有这样的小动作。
这大抵是她自个儿都没意识到小习惯,一紧张,那削葱似的指便忍不住要捏东西。
可她在紧张什么呢?
顾长晋不露锋芒的目光缓而慢地巡过她的脸,旋即定在她那双清澈的乌黑的眼。
那里头干干净净的,带了点温润婉约的笑意。
顾长晋长指敲了下腿侧,慢慢思忖着。
理智上,他不该应下的。
金氏的尸首如今就停在城郊的义庄,戚皇后开恩,赐下梓木棺椁厚葬了金氏,且允了许鹂儿将金氏的棺椁送上大慈恩寺停灵四十九日。
大慈恩寺那地儿,素来非皇亲贵胄不得停灵。戚皇后怜惜金氏一片慈母之心,这才破了例。
许鹂儿今个就宿在离义庄不远的驿馆里,明儿一早,驿馆的人会送她去义庄,让她亲自扶灵去大慈恩寺。
男人迟迟不语,容舒对此早有预料。
前世当许鹂儿与金氏尚在狱中时,容舒就问过一回,能否给她们母女二人送些吃食衣裳。
那时顾长晋冷淡地拒了。
今儿这要求可比送吃食衣裳要出格多了,他定然不会应。
实际上,容舒本就没想去见许鹂儿。
不过是想借着顾长晋的手,救下许鹂儿罢了。
许鹂儿的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人人都说她是自缢而亡的,但容舒知晓,许鹂儿的死有蹊跷。
前世若不是她,许鹂儿兴许不会死。
她早就想好了,先提一个顾长晋会拒绝的请求。等他拒了之后,再提一个不那么出格的,那会他大抵就会应。
从前就是这样,只要他拒了她一件事,那么在第二件事上多半会应。
捏着灯柄的手指微微一松,容舒觉着眼下这时机正正好,可腹中酝酿了许久的话都要到嘴边了,对面那青袍凛凛的郎君倏地长眉一松,淡淡道了声:
常吉,去备马车,我带夫人出去一趟。
第二十三章
残阳撤走最后一丝余晖。
马车辚辚行在夜色里, 往城门外那处驿馆去。
容舒抱着个木匣子,到这会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长晋竟然应了?
居然这么好说话?
这可真是大姑娘坐花娇头一遭呢。
她原是想让顾长晋替她去驿馆送参荣丸的,以她对顾长晋的了解, 一旦他拒了她见许鹂儿的请求, 定会应下替她送药的事。
哪曾想, 他竟没拒她,还亲自带她来。
容舒抬眸往对面看了眼。
男人依旧是一身青色官袍,正侧头看窗外, 冷玉般的脸没甚表情。
自打上了马车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这样冷冷淡淡、不爱说话的顾长晋倒是容舒熟悉的那个顾长晋。
虽然相顾无言,但容舒十分自得其乐。
唇角微微弯起,桃花眸又成了春潮托起的那轮月牙儿。
前世她为着许鹂儿的死难过了好一阵子, 总有种伯仁因她而死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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