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10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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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倚栏回首,让那双盛满细碎星河的眼缓缓映上他的面容?

又或是,斜倚炕边,为他温上一瓯粥?

甚或是,抬起手气呼呼地揪他的脸颊,怒斥一句:顾允直。

怎样都好。

只要她在,怎样都好。他想。

昨夜,他又梦见她在哭了。

他已经许久不曾梦见她哭。

抬手擦去她眼角泪珠的瞬间,一股铺天盖地的寂寥席卷而来。

真想见她啊。

想告诉她,顾允直真的想容昭昭了。

火光里,他两鬓的霜白正一点一点剥落,眼角的细纹也在一寸一寸消失。

忽然,男人抬起了头,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那里,无数画面涌现。

是沈娘子回到了上京,将手中的墨玉坛交与他,对他含泪道:允直,我将昭昭送回来陪你了。

是淅沥沥的秋雨声里,他将她抱入怀里,对她道:我们昭昭,不疼了。

是晃动的马车中,他执笔落字:吾妻昭昭。

往事如风云涌动,又如书扉一页页过。

他的身上也渐渐失了力气,抱着墨玉坛的手指轻轻颤动。

眼前如水逆流的画面缓缓慢下。

最后,定格在了一片火红的烛光里。

大红的喜烛静静烧着,面色冷峻的新郎官手执白玉柄,缓缓地、慢慢地挑起了她的喜帕。

明艳的烛光里,那姑娘着了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冲他盈盈一笑。

顾长晋眼眶逐渐染上一层红锈。

救她!

顾长晋,救她!

震耳的声音冲破漫天大火,在地宫里久久回响。

一声过后,顾长晋蓦地望向掌心,那里空空如也,装着她骨灰的墨玉坛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回去了。

四十年的岁月,无她。

隔着千重烟雨,万重山河,隔着人力有时尽的阴阳。

现如今却只差一个睁眼的瞬间,就能再见到她了。

顾长晋含笑闭上了眼。

容昭昭啊,顾允直来见你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龙阴山, 青岩观。

夜雪如絮。

宝山刚经过一株松树,一团拳头大小的雪便啪嗒一声从松枝掉落,砸入他的脖颈里, 直把他冻得浑身一激灵。

他却来不及拍走衣领里的雪, 端着一盅熬得糯糯的粥, 往茅屋去。这几日沈姑娘都没好好吃东西,不过三日,下颌就已经瘦得冒尖了。

宝山自小在观里与师尊相依为命, 打小就没甚玩伴,好不容易观里有旁的人了,自是开心的,恨不能沈姑娘能留下来做他师妹呢。

按说那位郎君昏迷得越久, 沈姑娘就能在道观里留越久。可眼见着沈姑娘一日日憔悴, 他又希望那位郎君早日醒来。

思忖间,他人已经到了茅屋的门外,正要敲门,忽听里头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已经是第四日了, 他还未醒来。道长可要再给他换一剂药?

小娘子轻软的声音里, 是掩不住的担忧。

宝山生怕自家师尊说出甚叫沈姑娘担心的话,忙腾出一只手, 正要推开房门,眼角余光倏地一亮。

一道粗壮的紫电在漆黑的夜幕里骤然出现。下一瞬,便见无数细小的闪电从那紫电里分离, 顷刻间便布满了一整片夜空。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张光网笼罩, 没一会儿, 巨大的闷雷声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宝山长这么大, 何曾见过此等异象?

不由得头皮发麻。

这景象怎地那么像师尊提过的天怒之象?

茅屋里, 闪电布满夜空的那一瞬间,清邈道人便屏息望向手里的蒲扇了。

只见那破破烂烂裂开了三条裂缝的扇面,正缓缓地裂出了第四道裂痕。

轰隆隆地雷鸣声在耳边炸响,震得这天地仿佛下一瞬便要四分五裂。

容舒怔怔地望着清邈道人手里的蒲扇。

阵成了!

清邈道人来回走动,不时挥动着手里的蒲扇,目光炙热而疯狂,嘴里不住地念着阵成了。

半晌,他像是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容舒,急切道:快看你的左掌!

容舒如同提线傀儡一般,张开左掌,垂眸望着。

只见她细白的掌心里,她食指与中指的指缝缓缓生出了一条线,蜿蜒着延伸至她的掌根。

那是你新的命线!清邈道人激动道。

几乎在清邈道人话落的瞬间,容舒仿佛听到了一道咔嚓声,从灵魂深处响起。

像是一把困在体内的枷锁被生生掰断,在体内彻底消散,浑身一轻。

容舒眼睫轻轻颤了下,很快便有了湿意。

纤长的下眼睫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微一低,一滴泪珠滴落在顾长晋骨节分明的手掌里。

男人的手动了下。

仿佛感应到什么,容舒侧头看向竹榻,那里,面容苍白的男人缓慢地掀开了眼皮。

睁眼的瞬间,他便望了过来。

他静静看她,许久,抬手擦去她腮边的泪,低哑着声道:我昨夜梦见你哭了,都说梦是反的,你怎么真的哭了呢?

容舒不知他说的昨夜是等了四十年后的昨夜,只当他说的是他昏迷这几日做的梦。

顾长晋,你昏过去四日了。容舒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意再度泛滥,你的心跳还停了片刻,我差点儿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

顾长晋笑了。

为了见她,他等了那么久。

只要她在,他怎舍得不醒来?

男人的目光带了些痴,也带了点儿贪婪。

当他抱着她的骨灰,走入青岩观时,他所求的不过是再见她一眼。

他以为等他真见到她了,他大抵会觉心满意足的。

可人当真是顶顶贪心又顶顶不知足的动物,真看到她了,他又想继续看她,日日夜夜,一眼又一眼。

眼皮才刚阖下,便又迫不及待地睁开。

仿佛慢上一息,都叫他难受极了。

莫哭,我没事,我没事了。他极尽温柔地擦着她越来越湿的脸庞,都怪我没早些醒来,吓着你了。

容舒咬着唇,渐渐止了泪意。

小两口这会瞧着浓情蜜意的,一边的清邈道人纵然有许多话要问,也知晓眼下不是良机。

正要出去茅屋,将这里留给容舒二人时,顾长晋却叫住了他。

清邈道长

清邈道人脚步一杀,握着蒲扇扭头看他。

这位矜贵的太子殿下,在昏迷前根本不知他的道号,只唤他道长。眼下这一声清邈道长不仅知晓了他的道号,语气里竟然也多了一丝熟稔。

多谢道长相助。顾长晋郑重道。

前世在地宫,清邈道人竭尽全力助他设阵,若非如此,他便是到死也见不着容昭昭。

清邈道长却摇头,谢老道作甚?老道借殿下参了道,老道已是得益良多。

他抬手,露出蒲扇上的第四道裂痕,道:殿下大抵不知,有多少道士穷极一生都不能有此境遇。是以,殿下不必言谢。你与老道之间的因果在今日也已了断。

蒲扇上的裂缝,照见了他的道心。

清邈道人喟叹:老道曾以为世人一叶障目,这才非要对我们青衡教赶尽杀绝。然而今日老道却明悟了,在我怨世人一叶障目的同时,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叶障目?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青衡教,唯有青岩观。

话落,他也不等顾长晋回话,径直转过身,三两步走出了茅舍,迎面撞上正端着粥罐的小徒弟,摆手笑道:就这一盅不够他们二人吃,去再温一罐粥。

小道童犹心有余悸,指着头顶黑得渗人的天穹,压着嗓儿,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师尊,方才,方才可是天怒?

清邈道人顺着他的指望着夜空,缓缓道:无事了,已经有人用他的所有与老天爷做了交换,换回来了他的一切。这世间呐,死亡很强大,但有时候爱比死亡还要强大。

清邈道人的声音里带着点儿连他都发现不了的可惜与感叹。

小道童却听得云里雾里。

清邈道人见小徒弟依旧一副没开窍的模样,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冷哼一声:快熬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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