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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妩看向紧闭的大门,黛眉轻轻蹙起。

这院墙如此之高,难道她又要被搂着翻墙?

反观裴行舟倒是一派悠然,他微微弯起一双凤目,脸上既懈怠又慵懒,状若风度翩翩道:

姜姑娘,男女不授受不亲,你还是是自个儿爬墙吧。

姜令妩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她脸上一热,心中又羞又气!

这人定是故意挖苦她的!

看着灰白而高大的墙垣,姜令妩细白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如玉般的脸颊闪过一丝窘意。

她素日一向清冷,如今明眸含羞,粉颊带怯,竟比含露春花还要娇妍上几分。

姜令妩垂下粉颊,声如蚊呐:

王爷能否劳烦您先进去,再替我开门可好?

裴行舟收回灼灼目光,耸耸肩,唇角勾起无奈的笑意。

本想要这小女子开口求求他,没想到人家直接另辟蹊径。

两人悄悄进了宅院后,发现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主人家装饰古朴而雅致,花园里还种有建兰绿梅的盆栽。

可惜六月,绿梅并不展颜,光秃嶙峋的枝丫上,只有少许油油绿叶。

裴行舟环顾四周,只觉得宅子静悄悄,好似无人居住,他抬首看到高挂的匾额后,忍不住称赞道:

没想到,这户人家竟是如此通透之人!

姜令妩循声望去,只见庄重的匾额写着四个正楷大字: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

一想到癞子王五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哄得梅香落了胎,姜令妩就揪心得很,心中不免一阵悲凉。

不知道如今,梅香与她家人是否真的如愿以偿,万事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就这样想着,姜令妩缓步踏入里屋,只见雕花床四角挂着浅粉色帷幔,想来这便是梅香的房间。

菱花镜前摆满了各色胭脂水粉,她随手打开一个精致珐琅盒,却没想,这里面竟是装得满满的浅螺黛!

姜令妩忍不住一声轻呼:怎么会有这么多浅螺黛?

裴行舟朝盒子睇了一眼,面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

没想到这产于波斯的矿物,竟在我大盛朝成了上等的粉黛。

据说只一小盒便价值千金,看来这户人家大隐于市,是有些来头的!

说完,两人便在屋内仔细搜查了起来。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屋内家具摆设都十分寻常,除了一盒浅螺黛,他们没有找到其他值钱的东西。

姜令妩翻开衣帽箱,发现里面并无绫罗绸缎,皆是些普通粗布麻衫,她忍不住奇怪道:

真是奇怪!梅香用如此贵重的浅螺黛,为何衣衫却是最朴素的行头?

裴行舟朝着粗布麻衫浅浅瞥了一眼,懒懒开口:

唔,莫不是这浅螺黛是偷得罢?又或者是哪位阔绰的好友所赠?

裴行舟嗓音低沉,带着他独有的磁性,听到这话,姜令妩忽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今日在千金阁赤芍与阿春争吵时的场景!

她还记得阿春说过,羽情将自己的浅螺黛分给了千金阁众姐妹,而她自己却一盒未留!

莫非,这浅螺黛也是羽情所赠?!

姜令妩脸上有欣喜之色,她思忖片刻后,便开口道:

或许,梅香认识羽情!

从裴行舟的角度来看,面前的女子眉若青黛,一双杏眼有流光转过,红唇不点而朱,正巧笑倩兮看向自己。

不得不承认,姜令妩生得很美。

美丽的女人他见过许多,聪明的女人他同样见过不少,可都不及此间万千风华。

莫非是自己最近查案太累了?裴行舟觉得心弦好似微不可及地动了下。

裴行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自己,他不自在地别过眼,看向外院。

就在他抬眼间,后院一间破旧的房屋,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好奇走近,没想到这屋子竟栓上好大一把锁!

姜令妩随即也跟来,透过窗棂,依稀可以看到屋内摆满了木柴、草垛。

一个破旧的柴房,为何要挂上这么大一把锁呢?难道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裴行舟忽然撩起锦袍,慢悠悠地说道:

看来,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姜姑娘,还请后退几步。

姜令妩乖巧退至一边,尔后裴行舟暗中蓄力,只听哐当一声响,柴房门被踢开了!

倒落在地的门扇瞬间四分五裂,重重砸向地面,震起浓浓尘雾......

咳咳......咳咳......

姜令妩被阵阵滚尘呛得连连咳嗽,而始作俑者却在一旁欣赏她狼狈的模样,然后故作无辜道:

不是喊你退后了嘛......

姜令妩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笔账她先记下了,仙女报仇,十年不晚!往后他们再走着瞧!

而这时,柴房内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交缠着腐烂木头味,正铺天盖地往外袭来。

姜令妩捂住口鼻,缓缓踏进柴房,只觉得里面阴暗潮湿,恶臭难闻。

她环顾四周,只见左墙停放着破旧的推车,墙壁有着大块大块的黑色霉点,而房屋右侧堆满了小山高的木柴。

那股腥臭难耐的怪味,就是从木柴堆里传出来了。

木柴放久易受潮,奇怪这户人家为何要存这么多呢?

或许是掩盖什么吧。

裴行舟淡淡回应道,随后箭步流星走向木柴堆,随意捡起一根木头,便开始扒拉了起来。

姜令妩看着裴行舟的背影,他今日穿着是石青色团花长袍,衣襟与袖口处,均以银丝绣暗纹。

裴行舟本就面冠如玉的郎君,举手投足间,更是说不出的矜贵优雅。

可是,这身衣衫的主人,堂堂大盛朝呼风唤雨的清河王,却在一间逼仄肮脏的柴房,弯着身子翻找垃圾。

哦不对,是搜寻证物。

这强烈的对比差,是说不出的滑稽,姜令妩忍不住眉眼一弯。

嗯?这个是什么?

就在这时,裴行舟似乎瞧见了木柴中一抹反光,随即挪开碍事的木柴,竟然发现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裴行舟与姜令妩对视一眼,合力将剩余木柴搬开。

一只金累丝灯笼耳坠安静地躺在地上。

姜令妩轻轻拿起耳坠,拂去表面灰尘,只见这金累丝灯笼耳坠,造型精美异常,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首饰佳作。

就算是在阴暗的柴房中,金丝耳坠依然静谧闪耀,她忍不住暗赞道:

这金丝耳坠通体镂空,果真精巧又漂亮!

裴行舟掸了掸衣衫上的灰,一边悠悠解释着:

这耳坠是用的金累丝工艺,制金匠人需经反复捶打、掐丝累丝,才能将细如游丝的金线,编织成镂空的灯笼。

像这样的金累丝耳坠,至少要得五十两银子!

说完,两人又开始挪动柴堆,只是他们挪动得越多,那股腥臭味就越浓郁。

等到墙角的木柴被完全移开,这才发现原来墙角处有好几处呈黑褐色,还未干涸的血液!

就是它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

裴行舟沉着脸,眉梢有克制不住的冷意。

如今六月,柴房又如此潮湿,血迹还未完全干涸,看来是案发时间不超过两日。

第11章 八宝鸭子

姜令妩仔细观察着墙面与干柴,不过奇怪的是,这柴房既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也没有死者挣扎的痕迹。

死者的血迹竟然是左右对开分散,呈现圆形滴落状,应该是从凶器上滴落下的。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姜令妩余光扫到一处细微的荧光,她俯下身仔定睛一看。

果然,在推车侧板某块腐烂的木头上,有一小块被勾住的薄纱。

正是这薄纱发出了幽幽的荧光。

姜令妩小心翼翼地将薄纱取出,放在鼻尖嗅了嗅,她认得这块料子。

王爷,这是月隐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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