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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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照射而来的金色阳光像被云彩遮住, 逐渐黯淡。彩色玻璃一点点失去颜色,空气变得宁静。

唯有碎开的水球发出清澈的,湛蓝色的光。它们环绕着少年, 便好像他发着光一般。

游烛成了神选者。

几乎同一时刻, 祭司激动地俯趴在地,用额头抵住地板。

神明大人!

虔诚的狂热的声音, 这是给予他一切,他的信仰,他一生所存在的意义。

那并非对游烛俯首, 而是对祂俯首。

神明大人!

很快,他的身后也乌压压跪了一地。有跟随在他身后的神职人员,也有来竞选下任祭司的少年们。

除了乐韵与姒沛。

金发少年下意识想要上前, 又缓缓收回手指。

啊,他那些话其实不过是出于安慰。

神选祭司要住在九天之上高高的重塔,那里是离神最近的地方。

不能像普通祭司住在京都,他就没办法经常去找他了。

少年抿了一下唇, 最后还是跟着众人一起朝那个方向叩首。只有姒沛还瞪大眼睛了盯着前方,眼中只有不可思议与愤恨。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难道以后要他、他去伺候游烛么?!

太荒缪了!

游烛也觉得不敢相信, 他并没有注意到水球外众人的异样,先是愣了一下, 一万个不可思议发生的瞬间,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唇角先咧了开。

七百年未有回应, 直至此刻

他成了神明亲自选择的祭司,他不用再被讨厌的人所左右, 不用成为他人的奴仆。

开心。

水流如舞女手中的水袖, 于空中围绕着他流转, 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少年伸出手指追逐着流动的方向,像是随之游戏。

他的眉眼弯了起来,灰色双眸倒映着蓝色荧光,星星点点像于夜空闪烁。

明亮的,欣喜的笑容,由心底所发出的愉悦,像是闪烁着七彩炫火的淡紫色水晶,世间的一切都于刹那间失色,唯一浓烈的色彩。

姒沛愣了一下,他的表情依然满是恼怒,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戾气不受控制般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看着水流中那人的眼睛。

视线不经意对上,游烛侧过头,不想要看见他。

九天之上。

世界好像永远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朦胧的雾,而雾中唯一一所宫殿,唯一居住之人。

永不凋零的荼蘼花中,祂斜倚在古藤编织的躺椅上。巨大的黑色蛇尾在地面小幅度拍打,栗色长发披过背部,腰身,逶迤于地,像一滩小小的深泉。

银色花纹攀爬在祂苍白的皮肤上,构成奇异的形状。祂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敲着古藤扶手,一只手握着一面水做的镜子,一只手伸入镜子里,随意般划着波纹。

镜中碎开的水球随着祂的动作而动作,被环绕住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手指伸入水里,像是能抓住什么一般。

轻敲着古藤的手停下了动作,祂垂下银色睫毛,半遮住夜空般深邃而漆黑的眼睛。

祂也随之露出一个浅笑。

就是你吗

黑色指尖点住少年的脸,像是隔着一个世界的空间触碰。

我命定的爱人。

这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温情与期待,反而是带着点好奇与难以言喻的嘲弄。

祂的爱人。

也是,会杀了祂的人。

一千年前,在斩杀这世界上除祂以外最后的两位神明时,祂们留下两个预言。

一千年后,祂命定的爱人会出现在祂的神庙,成为祂的祭司。

他会杀了祂,用刀毫不留情刺穿祂的心脏,在祂的鲜血中沐浴新生。

这是两位神明留下的诅咒般的预言,却只让祂觉得荒唐又好奇。

荒唐于祂会有爱人,好奇于什么样的人可以杀了祂。

祂活了太久,傲慢让祂将神明的预言视为调节枯燥生活的乐趣。

在预言的这一天,祂从水镜中看到了黑发少年。

几乎是第一眼,祂便知道,这就是祂们预言的人类。

从一千年前听见他会存在的那一刻起,至一千年后看见他的第一眼。

冥冥之中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一千年的时间缓慢生成,缠绕在两人之间。像一只困住春蚕的蚕茧,无法看见、却又真实存在的单独空间。

他在碎开的水球中站定,有一瞬间像是穿过水镜与祂对视,祂看见了他清澈的漂亮的灰色眼睛。

祂注视着那双眼睛,微微颔首。

祂并不打算杀了他,或者将他囚禁,来避免走向死亡。

祂生来傲慢,仅仅因为两句预言便恐惧、害怕,未免过于对未来摇尾乞怜。

祂将手放在了胸口,那是人类心脏的位置,纯黑手臂与苍白皮肤对比出奇异的色彩,银色花纹更加活跃着游动,祂的掌心并未感觉到胸腔下如人类般的跳动。

什么样的刀可以刺穿神明的心脏。

什么样的神明,又会因为失去心脏而死亡。

一个弱小的,连自己命运也无法主宰的普通人类。

祂还没有怕过什么东西。

祂也很好奇。

被祂注视着的神殿无人发现异样,祂的手从水镜中收回,流动的水波重新变回旋转的湛蓝色球体,缓缓归于金色托器中。

祭司这才直起身体,依然低着头,语气恭敬道:请祭司沐浴更衣,由羽人带您前往重塔。

重塔?

少年收起笑容,奇怪地重复了一声。

重塔是神选祭司的住处,已经七百年没有开放,普通平民出生的游烛自然不知道它的存在。

祭司正要解释,旁边已经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不能住重塔!

姒沛死死盯着游烛。

心中燃烧的到底是妒意,还是再也不能轻易见这人的不甘混合在一起,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然而下一秒,一股大力敲击着他的膝盖,猝不及防跪下,骨头与地面重重撞击,沉闷的声音。

来自祖父的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强硬地将姒沛的额头按倒在地,毫不留情。

乖顺的,俯趴的姿势。半点也无法看出这是他给予最多慈爱的后辈,这是他最疼爱的孙子。

祭司抬起头,看向游烛的目光虔诚而恭敬,一张一合的唇中,苍老的声音像是雪山脚下宫殿传来的祝祷吟颂。

那是离神明最近的地方,是这世界上只有您能居住的地方。

游烛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习惯有人这么望着他,用这种目光。

那是不同于往日,周围人或喜爱或倾慕的眼神。像是被母亲讲述的睡前故事中,邪恶怪物所控制的人形傀儡,失去所有自我思想,脑中只剩诡谲般的狂热。

脚底生出一股凉意,他的目光又扫过周围。

乌压压跪着的人群中,有人偷懒将袖子垫在额头下,有人隐蔽地侧过脑袋,和同伴小声说话。乐韵也偷偷抬起了头,与之对视的那一眼,游烛看不懂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好在很快,他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依然是熟悉的普通的世界。

像是脑子因过于开心而产生的不清醒的幻觉。

真是奇怪。

游烛悄悄深呼吸,应了祭司一声。

祭司旁的神职人员深深弯着腰,伸手牵住游烛长袖底端,带着他朝后殿走去。

后殿是往任祭司的住处,却不是游烛的住处。

穿过种满荼蘼的花园,年轻的侍女们早将浴池收拾妥当。见来者不是姒沛,领头人稍微诧异地多看了游烛两眼。

她们居于后殿,并不清楚为什么被领来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少年。

不过这和她们又没有关系,更何况这人还这么好看

低下头,恭敬地朝他走去,侍女伸手想要帮他脱下衣裳,脸颊已不知何时泛上红晕。

游烛还未反应过来,直到那手快碰到腰带,他才意识到什么,猛地后退两步。

听说上层贵族们吃饭穿衣都要有人伺候呢,祭司也是这样吧。

如果是姒沛,是不是也会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衣袖也从神职人员的手中抽离,少年涨红了脸,他抿了下唇,看着这些比他还要大几岁的少女们,说道:我、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我自己就可以。

你们出去。

祭司的话便是准则,即使这要求如此奇怪。

神职人员对她们挥了挥手,众人跟着神职人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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