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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学者微微笑着,再也不见童年时期狼狈挣扎的旧态。

“持明先生,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

“海,真是美丽又危险的存在呢。”

青年人的声音很温和,面上也毫无怨怼,但泽苛却无端地觉得有几分尴尬与愧疚。

持明清楚,不管怎麽说,哪怕是为了教育,将人类小孩直接从悬崖上扔下确实很不妥。

既然心里不安,那应该做什麽,就很明显了。

“抱歉。”白尾在披风底下晃了晃,龙尊放下酒杯,昂起龙角,蓝眼郑重又坦蕩地直视着赞迪克的脸。

直视着这个他曾多次施以援手,并看着长大的孩子。

然后在渐渐迷茫的红眼里,微微垂下龙角,敛下冰冷的蓝眼。

向凡人低头。

“赞迪克,当年,我的手段过激了。”

“如果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我真的很抱歉。”

向凡人道歉。

......真心又实意。

空气陷入了可怕的静默,连邻座的黑肤中年人,都不可置信地松了勺子。

“咔。”隔壁桌传来杯盘交击声。

“!!”

赞迪克身子晃了一晃,红眼猛地睁大,对上了面前的龙尊。

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持明先生,大巡林官,九沃龙尊,闻名七国者......在向我低头道歉。

真的假的?

目光停驻在龙尊的角尖上,那是两点近乎无色的白。

多托雷在人间摸爬滚打十数年,他比谁都清楚,即使在人类中,也少有父母与上位者对着自己的孩童道歉。

他们傲慢,自大,手里握着权与谎言,支配并藐视着自己的産物,口里吐不出一句谦卑的话。

而非人之物,却愿意向自己捡来的弃犬低头,关心那不曾存在的旧伤。

这岂不是,这岂不是...

更可笑了。

我和他,到底谁是怪物,谁是人类呢。

“......”

更不爽了。

垂首龙尊前,学者脸上的温柔笑容渐渐消失。

红眼冷漠地落在泽苛的发顶,又在龙尊的脖颈上流连。

我明明是被道歉,被示弱的一方,但为什麽这麽不高兴呢。

不爽。

红舌摩擦着齿列,温柔的抚触不能止住恶兽渴血的暴戾。

“持明先生,我不曾怪罪过你。”

野兽如人般谈笑。

“没有您的教导与帮助,又怎麽会有我的今日呢。”

海又递回到了持明的手中。

“所以,忘掉不愉快的事情,并接下我的感激之情吧,泽苛先生。”

龙角闻声上翘,持明从容又率直地擡起了头,不为自己的道歉觉得羞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灯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反出极温柔的水光,比镜更通透。

杯壁与杯壁相击,多托雷特意将自己的酒杯下移,做足了尊师重道的礼仪。

完全看不出小时候顽皮的样子了啊。

泽苛心里感慨着人类的成长,一边将苦涩的酒液不太温柔地贴上嘴唇,送入胃里。

直达神经。

海,饮下了海。

“好喝吗,先生。”

不好喝,有点腥。

泽苛面上不动声色,喉结却滚动着,努力把苦涩的腥味咽下。

“还好,配料里是加了蘑菇吗,怎麽、咳咳..咳咳咳!”

咽不下去,龙尊板着脸咳呛了几声,好半天才勉强擡眼,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

那酒杯满满当当,甚至没贴上年轻人的嘴唇。

赞迪克,你怎麽不喝?

他想张口询问,胃里却突然反出大量麻意,醉了舌头,模糊了大脑。

年轻学者的身影被渲染成团,看不清眉毛与眼睛,只有声音还算明朗。

...这酒劲怎麽这麽大?

多托雷轻笑一声,突然大不敬地伸手拍了拍泽苛的头,夸奖孩童一般地夸奖他:

“持明先生的味觉果然很敏锐,连最初的原料都能尝得出来。”

“...赞迪克。”

泽苛的头被拍得一点一点,思绪都开始混乱,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他下意识地伸手揪住了脖颈处的玉佩:

“别拍了,我头晕。”

“那您定是困了。”

多托雷微笑着,手下却很用力,迫不及待地下按龙尊的头。

“睡吧,亲爱的怪物先生。”

沉静的脸上生出迷蒙困倦的波澜,泽苛手里捏着玉佩,眼睑努力擡起,顶着下按的手最后看了一看赞迪克的脸。

人类笑得是那样的温和,面上毫无恶意与杀气。

全然友善,全然可亲。

“...咚。”

于是挺拔的脊背弯下,额头贴上桌面。

持明龙尊再也没起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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