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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衍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看着沈承簪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再次很慢地偏过头,以免牵扯到眉毛下方和脖子上受伤的肌肉组织,很慢很慢地把脸朝向窗的那一面。

春天的和煦微光被阴沉沉的云吞没了,丝丝缕缕像是墨水一样的飘洒的云彩,酝酿着春末夏初的一场风暴。

沈承簪没有拉上窗帘。是因为阴天的缘故吗?

晦暗不明的光线使整个病房都笼罩在不太明朗的氛围中,一场雨将至未至,压得空气又低又沉,风沙晦朔的京津市的春天,终于要下雨了。

姜衍又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沈承簪。

“要喝水吗?”沈承簪问。

姜衍摇摇头,又点头。他没有觉得很渴,但他有话要说,喝点水润润嗓子,或许能让发出的声音正常一点。

于是沈承簪站起来,取了纸杯,倒了一杯温水,弯着腰,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按住调整病床高度的按钮,让姜衍坐起来一点。

沈承簪将水杯的杯沿很轻地抵在姜衍的唇边,姜衍擡不起手,于是就着沈承簪的手,小口小口地抿水喝。

姜衍喝了小半杯水,感觉嗓子好了不少,抿了抿唇。即使没有说一句话,沈承簪也迅速理解姜衍的意思,将水杯放到出床头柜上,压在一沓厚厚的检查单上。

姜衍轻微地咳嗽了几声,扯动浑身的关节都有些发痛,他稍微缓了缓,才慢慢开口说:“沈总......他们......”

姜衍想问和他同车的秦知枝和蒋为现在在哪里,伤得怎麽样,但发出声音断断续续的,没连成句子。

好在沈承簪倒是完全能够理解他说得颠三倒四的话,不用他往下说,已经轻声回答道:“他们没事。”

姜衍于是点点头,侧着脸,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眉峰下方、眼眶上方的位置贴着一块纱布,遮住了一点视野,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了。他缓慢地思考,却不太想得起刚刚他好像还想问点什麽。

沈承簪擡起手,摸他的额头,将遮住他额角的头发稍微掀上去一些,声音低得像是呓语:“姜衍,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姜衍听得模模糊糊的,不太理解沈承簪话里的意思。但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车祸的缘故,或许是脑震蕩了才会听不明白,于是他什麽都没问,点了点头,艰涩道:“好。”

“醒了?”

病房里响起第三者的声音。姜衍擡眼望过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病房门,慢悠悠走进病房里,手里同样拿着一叠零零碎碎的检查单据。

姜衍下意识以为是祁晚,慢慢扬起笑容,在看到来访者的一瞬间,笑容又慢慢凝固在脸上。

出于社交礼仪的要求,姜衍觉得他现在应该微笑着沖来访者点头。但他好像有些做不到。

他倚靠着病床,手指头上还夹着监护仪,手臂上贴着留置针因为颤抖而发痛。

沈承簪坐在病床旁边,看见他深陷进洁白枕面的一张脸,笑容单薄而惨淡,犹如这个春末夏初的时节里,窗外投进来的晦暗不明的灰光。

是沈芩。

他脚步轻快,无论什麽时候见他,似乎和今天一样的一身黑色suit,领带是靛蓝色的,干净利落,像是随时要赶赴一场规模盛大的商务会议。

“姜衍,”沈芩撚着指头,念出他的名字,“感觉怎麽样?”

“......”

姜衍没有说话,慢慢地转动视线,看向沈承簪。

沈承簪也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很淡。沈芩站在床尾斜侧方,从沈芩的角度看过来,只能看见沈承簪微微扬起的唇角。

但姜衍是面对着他的,他们靠的很近,姜衍看见沈承簪紧抿的唇线,和由于某种激动的情绪而轻微发颤的脸部肌肉。他竭力在遏制住某种不想让别人看到的激烈情绪。

姜衍感觉到一点不好的征兆。

他怔了有一会儿,转过头去,再一次将视线投向窗帘大开的窗户,微微笑了笑,嗓音还是哑的:“沈......承簪,我喜欢拉开窗帘睡觉......阳光很好......今天......可惜了......”

姜衍慢慢说:“可惜今天是阴天。”

他的嗓子逐渐适应了说话的节奏,听上去好了很多,虽然仍然比平时的音色低了很多,但总算能利索地连词成句。

沈承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过姜衍是躺在病床上的,从姜衍的角度,能够看到窗外大片大片逐渐势力扩张的积雨云,越压越低,有摧城之势,它们在流动。

而沈承簪坐在病床边,即使他试图和姜衍以同样角度望向同一片天,目之所及,只是晦暗的、静滞无风的狭隘天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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