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页(1 / 1)
('
治疗仍在持续。
头痛和关节痛的毛病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姜衍的脑袋里开始闪现很多破碎的片段。
回忆交织,很像被打碎在地上,碎的很彻底的一面镜子,又重新拼起来,拼的不太好,缺失了很多块,勉强拼凑起来的轮廓,也并不是完全吻合的。
他经常性地觉得头晕,有时候扶着洗手台干呕,但什麽也吐不出来。
每次他吐的时候,沈承簪就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像下捋。
洗手间的镜子擦得很干净,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姜衍发现沈承簪的洁癖,甚至好像有些严重,在护工打扫完洗手间之后,他仍然用干净的纸巾,将洗手台和镜子擦两遍。
姜衍扶着一尘不染的洗手台作呕,胃里的饱胀感和大脑的晕眩感使他眼前漆黑一片。
缓了很久,擡起头,才能够看清镜子里两人的影像,沈承簪站在他身后,沉默如同雕塑,而抚摸自己脊椎的手掌,却是柔软温热的,动作很轻很轻,像是拣起易碎的瓷片。
姜衍长时间地注视镜子里沈承簪的影像。直到沈承簪也擡起头,两人在镜子里对视。
“沈承簪,”姜衍慢慢开口:“我好像想起来了一点。”
回以姜衍的依然是沉默。
“沈承簪,药反很难受。”
“.......对不起。”沈承簪答。
他好像瘦了很多,相比他在英国的那间阴冷破败的房间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更瘦了。不像英国常年阴雨连绵的天气,京洲市拥有更多的晴天,气候干燥,时逢盛夏,间或有暴雨,但更多的仍然是豔阳高照。但姜衍觉得沈承簪好像一直活在下雨的天气里,身上一直带着隐隐的水汽。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浑身湿透站在房间门口,好像想走进来,又好像怕走进来,到今天,他好像希望姜衍想起来,又好像怕姜衍想起来。
“沈承簪,”姜衍突然开口,认真道:“我觉得卫医生说的没有错,你可能也需要一个全面的检查。”
“......”沈承簪沉默了一会儿说,“等你好起来。”
“你真的希望我好起来吗?”
“......”
卫生间冰冷的灯光和从水池里漫溢出来的潮湿气笼罩姜衍的脸,病房里弥漫的向日葵花束的香味缕缕飘散开。
他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也是药反的原因,需要匀出很大的力气,死死撑住洗手台面,才能够遏制住身体的颤抖。
“......是。”
“......一直在说对不起,”姜衍说,“是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
“......”
“还有一个问题,”姜衍朝着镜子,露出一个寡淡到衰败的笑容:“我哥在哪里?”
“......”
“应该跟你结婚的,本来是他,”姜知远说,“对吗?”
被揭开的回忆像是扎进蝴蝶身体的长针,将他们短短三个月以来的美好时光定格在这一瞬间。
姜衍终于慢慢记起来,为什麽记忆中的沈芩,和沈承簪共用了一张脸。
“想起来多少?”镜子中的沈承簪说。
有一瞬间,姜衍觉得沈承簪的表情不是痛苦的,而是如释重负的绝望,就好像从考场走出来却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在试题卷上涂选择题答案的考生,在漫漫等待之后,终于迎来了成绩公布的那一天。
“很多很多,”姜衍形容道,“又好像很少很少,好像只有一瞬间。”
“是很短,”沈承簪点点头,扶着姜衍走出洗手间,好好地坐在床沿,然后重新走进洗手间,将刚刚溅出来的水渍一点点擦干净,洗干净手,这才走到病床前,和姜衍并排坐下。
两人这样的坐姿,就好像两个刚刚下课,一块儿坐在顶楼眺望学校远景的学生。
时光既慢又快,可是快六年了,他的大学还没有念完。
“姜露,”姜衍问,“还有我哥,他们在哪里?”
“很安全,”沈承簪说,“你要见他们吗?”
姜衍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见了。我信你。”
“.......好。”
“沈芩呢?”
他的语气就好像在问沈承簪中午饭要吃什麽,平淡到毫无情绪,流水一样无波无澜。
记忆中沈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年前,他打过来最后一通电话,声色俱厉、形容狼狈,浑身湿透,对姜衍说:“你和魏栖云一样,都是个×子!”
再后来就完全失去消息,只剩下一个齐沛,尽职尽责地守着姜衍,像是世代守护珍宝的守墓人。
可是姜衍不是什麽珍宝。英国的雨天里没有什麽珍宝能够保存,什麽东西都在发霉,没有阳光,弱酸性的雨水侵蚀一切。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