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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向自己的袖中,那里还收着一瓶红色药丸。

但他手指刚握紧玉白瓷瓶,李楹就看了过来,崔珣手指不由放开,李楹抿了抿唇,她没说什麽,只道:“十七郎,我们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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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林之中,一顶四周罩着厚重纱帛的步辇停放在枯叶之上,步辇里面燃着凤鸟纹香炉,炉中燃着香炭,暖融舒适,崔珣昏沉沉的躺着,李楹俯身,去探了探他额头温度,果然温度滚烫,李楹蹙眉,煎了碗伤寒药,一匙一匙喂他服下,崔珣无意识的配合着,一碗药喝完,他还是有些神智昏乱,他想开口,却牵动脖颈伤处,疼的微微蹙眉,李楹见状,说道:“不要说话。”

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不想听。”

崔珣闻言,真的慢慢闭上眼睛,不再说了,李楹也没再说话,而是不断用帕子擦拭着他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反複几次后,她又探了探他额上温度,发现高热有些退了下来,她这才略微安了安心,崔珣闭着眼睛,似乎沉沉睡了过去,李楹将白色狐裘盖于他的身上,然后也躺了下来,侧着身子,呆呆看着他。

她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那是在宫中废弃的荷花池,她在池底,他在池上。

她其实到现在也没明白,他明明那般讨厌莲花,为什麽会愿意到这荷花池畔独自饮酒?或许,是因为荷花池已经废弃,里面莲花全数枯萎,一株都不剩,那腐败枯杆和灼灼莲花也没什麽关系了,又或许,是除夕那晚,宫中四处喧嚣,只有这荷花池勉强算是清净,再或许,是他在自我厌弃,他不愿看到盛开的莲花,倒愿意看到枯萎的莲花,种种因由,李楹并不知晓,只能猜测。

但无论是何因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遇到了他。

她还清晰的记得,看到他第一眼的模样,眉眼豔极,将满天的绚烂赤霞都比了下去,望之使人惊叹,但这般豔极的眉眼,却有着极为苍白的面色,还有极为冷淡的神情,他裹着白色狐裘,坐于池边饮酒时,整个人不真实极了,彷佛稍一触碰,他就会消失不见。

李楹手指,慢慢抚上崔珣面庞,虎狼之药停用,他面色又变得苍白起来,她好像又有了荷花池那日的感觉,完全不知道什麽时候,他就会消失不见。

她怔怔的,手指抚向他脖颈伤口,伤口有些深,如果灵虚山人再割深一寸,他就会真的消失不见了。

一阵后怕从她心中涌来,后怕之后,便是愧疚、不安交织的情绪,李楹看着崔珣,毫无睡意,崔珣闭着眼睛,忽然开口喃喃道:“明月珠……”

李楹垂眸,道:“不要说话。”

她抚着他脖颈伤口,莫名又有些气恼:“你不疼吗?”

崔珣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只是哑着声音道:“明月珠,你知道,我撑不到岭南的。”

李楹咬着唇,她问:“去岭南,对你就这麽重要吗?”

崔珣安静片刻,说道:“嗯,很重要。”

“你为什麽不能让别人去?朝中那麽多官员,你手下那麽多暗探,为何偏偏要你拖着病体去?”

“我信不过别人的。”崔珣每说一个字,都会牵动脖颈伤口,他疼痛蹙眉,但仍然认真和李楹解释,声音嘶哑之下,愈发显得艰涩:“除了我,还有谁在乎他们五万人的冤屈?”

李楹沉默了,是的,除了他,谁在乎?

所有人都在向前看,只有他执着于过去。

他外表看起来潋滟绮丽,勾人魂魄,实际上,就是一个执于一念,困于一念,不合时宜的,癡人。

崔珣又道:“明月珠,你我心中,都有着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

李楹手掌搭在他心口,他病体残躯,心跳不如常人有力,但也一下一下,从未放弃,李楹闷闷道:“为什麽,一定要这样?”

未等崔珣回答,她就忽自嘲道:“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你。”

她昨夜,也没选择情爱。

“明月珠。”崔珣轻声道:“你在百姓和我之间,选择了百姓,你其实,不需要对我感觉内疚,因为我一丝一毫,都没有怪你。”

李楹愣住,正想问他,是真的不怪她,还是只是为了安慰她这般说的?

这世上任谁被放弃,心中都不会好受的。

就如她被阿耶放弃一样。

崔珣刚想开口说什麽,胸腔忽涌现一股刺痛,那是被借魂灯所伤的伤处,就算灵虚山人死了,这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他剧烈咳嗽起来,李楹唬了一跳,忙抚上他胸口顺气:“昨夜你在云泽坛,到底发生了什麽?为什麽我和灵虚山人赶到的时候,你就好像已经受了伤,是紫云观的道士伤了你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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