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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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t今日迎亲的是个胡商,队伍浩浩荡荡,好不隆重,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江陈闭目小憩,外面的闲谈却纷纷涌了进来。

有男子啧啧称奇:“听说今日这新嫁娘,原先是李员外的一个外室,竟被这胡人当成宝,娶回家当正妻。”

“你不晓得,这些胡人不讲究的很,又喜汉女小意温柔,也就不重贞操。那些边塞小城,据说女子三嫁四嫁的比比皆是。”

外面哄堂大笑,笑这些蛮夷的粗俗。

江陈微皱了下眉,忽而想起,沈音音也说要往边塞而去。

待处理完政务,首辅府上已是点了灯烛。

江陈一迈进寝室,忽而顿住了脚,里面还残留着些许女子清淡香气,若有若无,在这清冷的室内飘飘荡荡。

他有些不耐,随手开了窗户,让微凉的夜风飘进来,吹散了那点子她留下的痕迹。

廊下,于劲瞧了眼寂静的内室,琢磨着左右无事,早些去歇了。

刚要走,忽听里面桌椅碰撞,主子爷隔着窗棂喊了声:“于劲,去查查,当初牵扯到沈家这桩案子的,可还有活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于劲从窗框的暗影里瞧见主子扶着案桌,正抬手揉太阳穴,以为他旧疾又犯了,也不敢多问,应声而去。

江陈额上沁了汗,后背寒凉的紧,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梦境。

梦里沈音音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一双迷蒙的眼里,全是他的倒影。他强势的征伐,一遍又遍的问:“你可记住我了?”

可画面一转,便是塞外风光,她一身大红嫁衣,被面貌英挺的胡人男子抱进了洞房,两人耳鬓厮磨,那男子暗哑着声,说的是:“无妨,便当被狗咬了,我并不介意,我们日后,不会再想起他。”

沈音音仰起清媚的脸,唇边含着笑,她说:“我从来都不记得他。”

第10章原来,他要她做他的禁脔……

雪园位于平康坊西北角,两进的小院落,遍植清雅幽兰,铺绒白织毯,到处洁净雅致。

夜色浓稠,昏黄的烛光在锦窗上映出一副美人剪影。

音音披了件外袍,伏在炕桌上描绘花样,笔下的富贵花鸟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一阵冷风吹进来,让她微微瑟缩了下,抬眼便见隔扇门大开,走进来一个挺拔身影。

待看清那轮廓利落的脸后,她猛的起了身,急急往后退了两步。案桌被掀翻,绣样笔墨哗哗啦啦散了一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微扬了眉,一步步走来,高大的身影将她罩了个严实,带了点不悦的语气:“你怕什么?”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音音看见他便想起首辅府上的那一夜。那样强势,摁着她的腰,伐挞不止,不允许她有丝毫的忤逆,如何让人不发怵。

江陈见她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弯腰捡起地上的绣样,端详了片刻,道:“不是让于劲给了你银子吗,如何还做这些?”

音音搅着手,犹豫了一瞬,去榻上摸出个荷包,将里面的银票抽出来,放在了桌案上,细声细气:“大人,无功不受禄,暂住雪园几日已是叨扰,哪里能再收银子。”

顿了顿,扬起脸:“我能养活阿素与沈沁。”

纤细的身影在烛火里摇摇晃晃,明明娇柔的像浮萍,出口的话却倔强又笃定。

江陈瞧着这身影,微恍惚了一瞬,旋即自嘲的笑,是了,她从来不要自己给的东西!

再开口便带了轻佻的玩味:“收着吧,你前日伺候的好,让爷很是舒爽。”

音音骤然涨红了脸,忽而觉得自己便是那花楼里的妓子,因着伺候的好,被随手丢掷了些赏银。

她睫毛轻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陈默了一瞬,将一只小巧白瓷瓶递了过来,闷声道:“拿着,宫里的秘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秘药?”音音一时没明白,脱口问了句:“如何用?”

她一双眼懵懂而纯挚,看的江陈转了目光,摩挲着腰间佩玉,微暗哑了音调,道了句:“用在我弄过的地方。”

音音霎时明白过来,身子一僵,红晕便蔓延到了脖颈,眼里也浮起了水雾。

她不想再想起那一夜,他偏挑开了那遮羞布。

那滴泪还未落下,便听男子不悦道:“哭什么?沈音音,你这般不愿,前夜又何必来!”

江陈忽而烦躁,倏忽转身,大步往外走,鹿皮靴在这寂静寒夜里发出踏踏的声音,一声声踏在音音心上。

她瞧着那身影渐渐远去,屋子里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了不少,不由微舒了口气,冷不防那清朗微沉的声音又响起。

他说:“沈音音,我若是没记错,你有个堂哥,因着被沈家牵连,现如今还在岭南受苦。”

挺拔的身影停顿一瞬,又转瞬消失在门边。

音音陡然一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急急追进了连廊。

她扯住他的袖子,出声唤他:“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因着跑的有些急,这声大人颤颤的,让江陈止了步。

他转着手上的扳指,也不出声,只好整以暇的看住她。

音音平顺了下呼吸,急急追问:“大人,您……您无缘无故,因何提起我堂哥?”

江陈瞧着她清澈的眸子,现了不耐神色:“沈音音,我没有多少功夫同你耗。”

这个姑娘,通透的很,他不信她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

音音垂下眼,想起了她的堂哥沈慎。

她父亲只母亲一个,兄弟姐妹少,膝下又无男丁,便过继了大伯的儿子,养在身边,打算日后承袭了爵位,她自小便是跟堂哥表姐玩大的。

苏幻表姐性子倔,是个有主意的,堂哥呢,小小年纪,却纨绔的很。两人最是不对付。

而她便是最娇气的那一个,整日被他俩嫌弃弱不禁风。

她们三个人吵吵闹闹,动不动就冷战好几天。玩闹起来,还拿那大雪团子互相砸,每年冬天都得闹场风寒。

只是她从来没想到,等沈家一遭殃,那些平时将她捧在手心里的长辈都散了。是她的幻表姐拉住了姐俩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而当初那个纨绔少年,不顾伯父伯母的阻拦,不顾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好前程,竭尽所能的奔波,最终触了皇家的颜面,被寻个由头流放去了岭南。

他走时,她连一面都没能见着。

遭了劫难才明白,原来年少的情意才最纯粹,她不可能不顾及她的二哥哥。

她扬起脸,下了决心,晃了晃江陈的袖子,轻轻问:“大人,你想要音音怎么做?”

要她怎么做,才能换他救回二哥哥?

她出来的急,外裳也没披,这一跑,松散的中衣领口敞开些许,漏出圆润白皙的肩头,一头乌发随意散开,在身后随着夜风飘飘荡荡,平添了许多白日见不到的风情。

此刻偎依在他身侧,柔顺又乖巧,手上还轻扯着他的袖口,倒像是撒娇邀宠,在这暗夜里透出暧昧与缠绵。

江陈眸子暗了暗,却仍旧不疾不徐:“能不能救回你堂哥,也得看你的本事,我说过,不喜欢无趣的女子,你可懂?”

其实怎样的女子有趣,他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想看她笑着迎合他、讨好他,再不是当年那个连一眼也不会看他的小姑娘。

音音咬着下唇,瞧了眼已熄了灯烛的厢房,忽而伸手,勾住了江陈的玉带。

不管如何,先要去屋里,总不能让沁儿与阿素瞧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勾着他的玉带,一步步进了内室。

等隔扇门一关,才觉一颗心惶惶不安。

她实在不懂如何勾男人,又开始手足无措。

江陈倒是耐性十足,站在室内,静静瞧她。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一个烛花,让音音陡然回神。

她一咬牙,松开了腰间系带,素锦中衣落了地,白莹莹的肌肤晃的昏暗内室也亮了几分。

江陈眸光一暗,身子陡然僵住,他看着小姑娘只着了亵衣小裤,踩着月光走了过来。

胸前一朵睡莲饱满异常,起起伏伏间格外鲜活,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他一只手便能牢牢禁锢住。

小姑娘走过来,伸手环住了他的颈,声音有些抖,却故作镇定的轻笑:“大人,我……我有趣的很,什么都会的。”

滑腻的肌肤蹭过江陈的脖颈,让他微微闭了闭眼,在听到她这句“什么都会”后,却轻轻笑了一声,眼尾上挑,薄唇勾起,笑的又坏又轻佻。

音音瞧见他这笑,背上却有些发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这人,穿上官服,有股子孤高的疏离,音音见过他对旁人时,都是一副清正冷肃模样。

偏生在她面前,就露出不受管束的放荡来,狭长凤眼一挑,笑起来坏坏的勾人,罂粟花一般,轻佻又危险,让她无处可逃。

她晓得他这笑里的意味,便大胆凑近了几分,踮起脚,娇嫩的唇瓣落下来,印在了男子耳畔。

这吻毫无章法,青涩而生疏,可也正是这份青涩,最容易勾起火来。

江陈只觉腾地一声,体内蹿起一股火,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腰,将人推进了锦缎堆里。

“阿姐,阿姐,沁儿害怕!”沈沁稚气的声音陡然响起,让两人都楞了一瞬。

音音也不知哪来的力道,一把将江陈推开了,伸手便捂住了他的唇。

江陈蹙眉,现了愠怒神色,可瞧见她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眼里雾蒙蒙的,透着急切的恳求,竟一时没有动作。

“阿姐,阿姐。”那声音越来越近,眼见就要进内室了,音音眼疾手快,扯过锦衾,就将江陈盖了个严实。

她转身抱住扑进来的小人儿,安抚道:“怎得了,可是又做噩梦了?不怕,阿姐在。”

沈沁瞪着圆溜溜的眼,左右看了几眼。抱住音音的脖子,奶声奶气:“阿姐,我想同你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阿素也踏了进来,一脸焦灼担忧,握住她的手问了句:“姑娘,你……”

她刚刚听见廊下的动静,便担忧这江大人又不怀好心,要强迫她们姑娘。

可外面有护卫守着,她也进不来,只能借助小阿沁,让她来打个岔子。

门外于劲搓着手,他一时没提防,竟让个孩子坏了大人的兴致,不免后怕,恶声恶气道了句:“阿素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时候,带了孩子先出来。”

音音回握了下阿素的手,低低安抚了句:“无妨”,便让两人回了厢房。

江陈呼啦一下掀开被子,声音沉的很:“沈音音,本官便这样见不得人?要被藏你起来。”

音音低垂着头,一步步迈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衫:“大人,您……担待一二,我……我替您更衣。”

她纤细的指伸过来,直直去摸索江陈腰间的系扣。

忽觉身侧的人僵了一下,臂上一紧,便被拽进了男子炽热的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扯到了伤口,她下意识“嘶”了一声,让江陈动作顿了顿,他问:“怎么了?伤到了?”

音音面上殷红一片,低低道了句:“无妨,大人……大人轻些便好。”

江陈恍然大悟,这是初次的痛还没过去。

他闭了闭眼,压下了那股子邪火,将人松开,便去系腰间的玉带,语气不善:“你既还疼,如何又来勾我。”

音音抬起头,眨巴着眼,无辜又委屈,却是敢怒不敢言。

明明是他让她来勾他,现如今又这般说。

江陈瞧见她这模样,微挑了下眉,没再言语。系好玉带,便要出门。

音音瞧着那背影,忽而惶恐起来,她是不是搞砸了?他还是嫌她太无趣了,不值得他拿她二哥做交换?

她爬到榻边,死死拽住了他的袍角,声音仓惶:“大人,我堂哥……”

“他会回来。”

这声音笃定又果断,让音音喜极而泣,只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他道:“但你,日后需留在这雪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楞了一瞬,跌在了锦缎上,她方才还异想天开,以为再用一夜,便能同他交换。

原来,他要她做他的禁脔,从此再不能见光明。

第11章她确实没有委身那李二,……

那夜过后,江陈便再未踏进过雪园,只遣于劲来了两趟,回回都是来送东西的。

这人倒是大方的紧,蜀地的锦缎,宫里的点翠头面,随手便送了,顺带发了话:“既跟了他,便不能太寒酸了去。”

音音也不做假,悉数都收了,既接受了这关系,便不矫情,缘何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只是手上的绣样却不停,她得确保,往后离了他也能活的不差。

沈沁的身子有了起色,小人儿便闲不住了,整日缠着她要出门。

音音被她缠的无法,携了小丫头去采买些日常用度,从墨斋出来便打算往回走。

刚拐过长街,小阿沁忽而扯住她的袖子,咦了一声:“阿姐,我似乎瞧见大姐姐了。”

音音猛然一顿,抬头便见一个熟悉身影,正扶着旁边嬷嬷的手上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心下发紧,伸手便捂了沈沁的嘴,一闪身,躲进了街角。

她不能让阿姐瞧见,如今自己沦落成他人外室,不,连个正经外室都不算,大概只是那人消遣的玩意罢了,若是幻表姐晓得了,该多难受。

小阿沁忽闪着大眼睛,疑惑的瞧着阿姐,忽而偏头过来,在她腰腹上轻轻蹭了下,似是孩子气的安抚。

音音眼眶一红,松开了手,再看那顶轿子已消失在了长街尽头,便默默携了沁儿往回走。

她心思恍惚,远远见阿素正开了门,候着她俩归来,不由加快了脚步,只还未迈进去,忽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沈音音!”

这声音既惊又怒,让她猛然顿住,回头便见她的幻表姐正站在巷角,挺着隆起的小腹,缓缓走了过来。

她抿着唇,脸上青白不定,指了音音道:“沈音音,你给我说说,现下如何还在京中?这宅子又是谁家的?”

苏幻最怕的,便是她落在那些纨绔子手中,沦为人人可欺的玩物,现如今看这情形,不免心惊肉跳。

音音愣了一瞬,忽而便镇定下来。她上前搀扶了苏幻的手,道:“姐姐别恼,你先随我进来。”

苏幻压着怒气,随她进了宅子,四下一打量,见清静优雅,里里外外也没有男人留下来的痕迹,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大姐姐,这宅子乃是先前母亲的私房,当年给了林嬷嬷的,查抄家产时便没被抄了去。如今林嬷嬷又将它交到了我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从来没想过,自己说起瞎话来也能这样顺溜,可顾忌着表姐的身体,打定了主意要将她与江陈的事瞒的死死的,反倒益发从容。

“我与沁儿住在陈家,姐夫在官场上颇多掣肘,我不能再连累你们。如今有这处宅子,我们姐俩先住着,等天气一暖,沁儿的身体康健些,我便携了她去江南,有何不好?”

她说的轻松,言语间诚恳,倒是让苏幻信了几分,印象中,她的大妹妹从来不是个会撒谎的。

苏幻将目光转向阿素,斟酌着问了许久,倒是没看出破绽,正琢磨,听音音又道:“姐姐,你不必忧心,我如今毕竟罪臣之后,爹爹担的还是那样重的罪名,哪个权贵敢金屋藏娇?便是那些大胆的,顶多也是贪图一晌之欢,如何还能安置我们姐俩,万一被揭出来,前途不要了?”

她这话说的在理,一时让苏幻有些无话可说。

如今那江首辅正肃清官场,一双手搅的翻天覆地,世家官吏都人心惶惶,各个明哲保身,怕是没人敢在这节骨眼生事。

苏幻沉吟了一瞬,抱着沈沁逗弄了会子,也没哄出什么话来,这才放了心。

她喝了口茶,对音音道:“明日你来家一趟,我有些话要嘱咐,今个天晚了,我也待不了多少时候,再不回去你姐夫该出来寻了。”

音音便没留她,想着明日去一趟也好,姐妹话点体己。

早朝过后,陈林候在永定门外,远远见了那绯色身影,急忙整理了下衣衫,趋步行礼。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触江陈江首辅,那个年纪轻轻却只手遮天的人物,远远瞧着便让人生畏。以前他官职低,完全近不了身,如今升了吏部侍郎,才有胆量上前说上一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见那人走的近了,他俯下身递上了帖子,声音有些抖:“大人,下官今日家里办了升迁宴,如若有空,不妨来用杯酒。”

他这次擢升吏部右侍郎,听说是江大人从中授意,不免受宠若惊。这次递上帖子,自然晓得大人不会屈尊驾临,但也得做做样子,以示自己晓得了这提拔之情,日后定当效劳。

江陈脚步顿了顿,没接那帖子,反应了一瞬才看清,这是沈音音的表姐夫。

他身后的于劲伸手接了,笑意盈盈:“陈大人客气,若是有空,我们大人定当去讨一杯酒喝。”

这已是极大的面子,陈林悄悄舒了口气,还好没被无视了去。

他陪着笑,目送首辅大人走远了,打颤的腿才站直了。

“大人,这请帖?”于劲攥着那帖子,小心翼翼问了句,他琢磨着,这八成是得扔了。

果不其然,他听见自家大人随口道:“扔了。”

于劲便将那帖子随手一塞,想起今早小厮递上来的话,犹豫了一瞬道:“大人,今日沈姑娘回了陈家。”

江陈微挑了下眉,倒是有些好奇,如今她会以何种身份回陈家,忽而顿住脚步,道了句:“帖子拿来,正午去一趟陈家。”

音音确实一早便去了陈家,只没料到,陈家今日竟是这样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门前停满了马车,前后院俱摆了宴席。后院的花廊上,三三两两的官眷聚在一起,互相攀谈。

她一进去,便觉出场面有一瞬的静默,审视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想当年,国公府嫡姑娘那可是上京第一美人,清媚脱俗,不沾凡尘,偏又生在那样的世家,让人仰望不及。如今跌落污泥,虽说惹人惋惜,可多少让官眷们有些阴私的畅快。

这些目光里有叹惋,有兴灾乐祸,也有高高在上的蔑视,让音音有些不适。

这其中有道目光格外鄙弃,让人无法忽视,音音顺着瞧过去,便见了她堂姐沈玉那张相貌平平的脸。

沈玉骤然见了她,也是浑身的不舒服,想当年在闺中,族中之人都捧着沈音音,从来看不见她,连她的亲哥哥,也同音音交好。便是后来音音一家遭了难,也连累的她爹爹星夜辞官,避去了老家。甚至亲哥哥为了她,还被流放至岭南,如何让人不恨。

她瞧着音音,如今虽是浮萍一样的罪臣之后,可却没有她想象中的落魄低贱,依旧柔媚的紧。衣裙质朴,不施粉黛,但耳上那对晃荡的东珠耳环,圆润光泽,一看便不是劣品。

沈玉几步上前,一脸忧色:“音音,自打国公府被抄没,我竟再未见过你,你如今背负罪名,想来不好过,若有什么难处,可同姐姐讲。”

她携了音音的手臂,要往旁处去说点私密,声音虽低了些,可到底能让这花廊里的人听清:“以你的的姿色,想来定有觊觎之徒,姐姐想嘱咐你几句.”

她说着忽而顿住,盯着她耳上的东珠,变了脸色,惊呼:“音音,你如今身无分文,哪里来的这等东珠。我晓得你艰难,可千万不能为了点子钱财任人玩弄!你.你是不是已经.”

这话让回廊上的官眷们又齐齐看过来,俱都带了鄙夷神色,如今这沈家嫡女落了难,曾经锦绣堆里的人,自然忍受不了这清贫困苦,想来用美色换些便宜,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被哪个纨绔沾了身,说不定啊,还不止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已经有廊下的妇人低低私语,猜她委身了哪家公子哥。

音音隐隐听见那王詹士的小女儿低低道:“不会是平昌候府上那位吧,那可是个寻花问柳的主。”

接着另一个女声便道:“我瞧着那白家小公子也有可能,说不定啊,是你一夜我一夜,轮着来,还能多得些钱财,今日李家给个东珠,明日白家给个钗环,想来日子也不难过。”

这一句句一声声,剜心一样,让音音后背发寒。

她浑身有些抖,想出口反驳一句,这东珠明明是她幻表姐给她的,可话到嘴边,竟有些发虚。

她确实没有委身那李二,可她委身了江陈,同样是玩物,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第12章让众人瞧瞧,你到底识不……

“休要胡言!”这声音含着怒气,来势汹汹。

苏幻扶着嬷嬷的手,缓步走进了花廊,望住沈玉,现了愠怒:“阿玉,同你说过多少遍了,素日心放大些,莫要无事生非,看来你是听不进去。这东珠乃是我给音音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这起子肮脏。我们音音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这一盆脏水泼下来,让她如何自处?”

她说完扶着笨重的腰身,歇了口气,对着廊下众人朗声道:“今日诸位过来,也正好见见小妹音音,她如今在外单过,还望大家照拂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忽而明白过来,为何幻表姐今日执意让她过来。无非是想着如今表姐夫升了吏部侍郎,也是正三品的官员了,陈家摆明了庇护于她,多少能让她在外的日子好过些,不说别的,那些小官小吏富商之家的纨绔,是再不敢动歪心思的。

只,大姐姐口中的那句“清清白白的姑娘”,让她心里酸涩,脸上火烧火燎的,有些站不住。

陈林正引了一帮同僚往正厅走,路过花廊,也止了步。

他还是不敢看音音,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想起昔年沈国公的知遇之恩,心里煎熬的愧疚,如今再不愿退缩,当即拱手道:“是了,家妹音音,诸位往后多看顾。”

旋即又带了玩笑的口吻,调侃了句:“日后若是有正经的富足人家,也不妨给家妹做个媒。”

众人也跟着笑,说些场面话,一时那些猜忌鄙弃都散了些许。

音音感激的看向表姐,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步至苏幻身侧,轻轻握了她的手。

“陈大人想要给沈姑娘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这声音郎朗,带着冷肃的低沉,让音音心里咯噔一声。

她急急转头去看,便见着了宽肩窄腰的挺拔男子,一身黑地云纹海水锦,大步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行动间果决干脆,带着上位者的气度,让众人愣了一瞬,齐齐弯折了腰。

当下都人心惶惶,不明白这江陈江首辅今日如何会屈尊就驾?

音音脸色转白,仓皇后退了一步,他看见那人虽眉眼带笑,眼尾却挑起了危险的弧度,那是她见识过的,风雨前的平静。

江陈隔着连廊,看那素锦身影本能的后退一步,往人群里躲了躲,只当不识得他,一如当年,视他为耻辱。

他幽深的眸子暗沉了几分,踱至音音面前,低头瞧她乖顺柔媚的姿态。可却从她那微微后撤的脚步,僵硬的身子,清晰的认知到,她身上排斥的疏离。

“沈姑娘,你不认识本官?”

他倒也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问。

音音瞧着那银线滚边的袍角,一颗心揪紧了,她怕,怕他将那私下里的肮脏抖在明面上,将她仅存的遮羞布扯开了,露出内里的不堪。更怕今日狠狠打了表姐的脸,让陈家的脸面也因她被踩在了地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斟酌了半晌,那清澈的声音才响起:“认得,大人身居高位,是人人敬仰的贤名之士,音音自然也识得。”

她这话说的巧,既未隐瞒相识的真像,却也将两人之间瞥的干干净净。

江陈便笑,笑的意味不明。

音音看见他笑,更慌了,交握的手攥紧了,抬眼露出祈求的神色,却见他忽而转身,带着一群人呼啦啦朝正厅而去,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顿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她早早便离了席,往西厢房而去。

待进了无人的房内,喝了几口茶水,才稍稍稳下心神,打算待会子跟表姐说一声,便先回去了,不敢再试探那人的底线。

她侧躺在榻上,想先歇歇今日的疲乏,刚闭上眼,就听门扉轻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在了暗处。

睁开眼,便见江陈一脸莫测神情,微蹙了眉看她,他说:“沈音音,跟了我是你的耻辱吗?”

音音一咕噜爬起来,拽住她的袍角道了句:“不是,我.”

她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不让表姐伤心了去,可话到嘴边,便有些难言。

江陈瞧她眼里雾蒙蒙的水汽,乖戾之气直冲而上,忽而倾身,握住了她细软的腰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见他高大的身躯单膝跪在榻上,一点点将她逼进了角落,带了薄茧的手带来腰间的颤栗,让她真的怕了,伸出皙白的手抵在他胸前,低低恳求:“别.别在这里。”

江陈本也只想吓吓她,可瞧见她闪躲之际,钗环松散,落下一头青丝,黑缎子一样,闪着微微的光泽。因着跪坐在榻上,素缎衣衫撑起,显出美好的腰臀。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她拉进了几分:“在这里不好吗,也好让众人瞧瞧,你到底识不识得本官。”

“大人”音音声音颤颤的,想要哄他几句,冷不妨门外脚步响起,传来了他表姐夫的声音。

陈林端了个托盘,上面置青釉瓷碗,瞧着门边的于劲,殷勤道:“大人歇下了吗?我备了些醒酒汤,不妨用了再小憩,醒来也好受些。”

音音的肩背瞬间僵直,带了些许恳求神色,朝江陈摇了摇头。

男子却不肯放过她,带着些微酒气,低下头,含住了她小巧耳垂。

痒痒的酥麻感让音音身子一软,跌在了江陈怀中,下意识轻哼了一声,带着软绵绵的尾音,让门内门外的人都僵了一瞬。

她死死捂住嘴,再忍不住,落下泪来。

泪水滚烫,灼的江陈顿了顿,忽而后撤,闭目喘息几瞬,终究是不忍心。

他将人用披风裹了,对着门边喊:“陈大人,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尚还感激他停了手,可他接下来的这句话,却瞬间打破了她的幻想。

第13章外室

西厢房的雕花木门缓缓打开,陈林领了几个小厮,端着醒酒汤,小心翼翼迈了进来。

苏幻站在廊下,有些惴惴的瞧,生怕夫君一个不慎,惹了这喜怒不定的首辅大人不快。

她看着夫君进了门,才稍稍放下心来,刚要转身,忽听里面叮咚一声,不由又提起了心。

陈林瞧着榻上衣衫不整的姑娘,手上青瓷盏碎了一地,好半晌才嗫嚅着问:“大人,家妹.家妹如何在此?”

江陈抬手为音音理了理额前碎发,将宽大的玄色披风替她紧了紧,只露出小姑娘一张惨白的脸,动作轻柔,透着股子亲昵,看的陈林变了面色。

他将人抱在怀中,抬脚往门外走,随口道:“陈大人可能还不晓得,音音早已是我的人,如今,是我的外室。”

这轻飘飘一句话,断了音音所有的后路。

午后的光透过藤木,明明灭灭映在廊上,她恍惚间瞧见了大姐姐沉痛的脸,挺着大肚子晃晃悠悠,有些站不稳。

还有那些瞧热闹的人,或是果不其然的鄙视,或是叹惋的兴灾惹祸,异或有些微的妒忌,妒忌她毕竟跟了江首辅这样的人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没能回雪园,她被江陈抱回了首辅府。

首辅府后院有些清冷,室内陈设简单,却件件都有讲究,桌椅床榻用的是紫檀木,绒毯帷幔是西域贡品,连杯盏也皆是青玉所制。

她坐在窗下,一个午后都未动作,在黄昏的光映进来时,忽而展了展腰身。

她用一个午后,跟过去那个体面的国公府嫡女做了告别,往后,只是个外室。不管什么身份,总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从来不是拧巴的人,既是自己愿意交换的,那便过好手头的日子,但也需守好自己的底线。

江陈回来时,已是更深露重,廊下风灯影影绰绰,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

他踏进房门,看见小姑娘立在门前,浅笑盈盈,问了句:“大人,您回来了。”

这脸上的平静神色,倒是让他吃惊不少,胸中的暴戾些微散了些,微挑了眉,低低嗯了声。

小姑娘便趋步上前,打算伺候他更衣,细软的手伸出来,摸索着解他腰间的玉带。

昏黄的烛光映着她娇柔的侧脸,显出动人心魄的美。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在江陈结实的腰间若有若无的碰触,细细麻麻的酥痒。

他喉结滚了滚,一把摁住了那小手,将人一拉,拽进了怀中,带了些惩罚的意味,丝毫不手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有婢子本欲进门送巾栉子,听见里面莺莺低泣,合着床榻摇动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分外勾人,不禁顿住了脚,脸上涨的通红,悄悄离远了些。

……

音音醒来时,菱花窗框上透进明晃晃的日光,瞧着已是不早了。

她眼睫轻颤,见了屋里的西域织毯,猛然清醒了过来,撑着身侧的迎枕便要起身。

昨夜那人带了些怒气,床榻上便没了初次时的体贴,颇带了股子狠厉劲,让她实在吃不消,事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睁眼竟是到了现在。

她晓得江陈不喜她留下过夜,撑起身子,便去够床尾的衣衫。

“姑娘,您仔细着。”

隔扇门轻响,走进来几个婢女,为首的唤作羌芜,恭顺道:“大人吩咐了,您不用急着起身,尽可在此歇够了。”

她说着拧了帕子,过来替音音擦手,触到那无暇玉肌,立时哎呦了一声,慌道:“姑娘可是病着了?竟如此热。”

音音也觉浑身酸软的紧,热气腾腾的,爬不起来。

她瞧着羌芜的面模模糊糊,心下想应一声,只还未张口,又软软跌回了榻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回来时,远远便见羌芜候在廊下,一脸的忐忑,见了他急急道:“大人,沈姑娘病了,这一天了昏昏沉沉的,粒米未进。”

江陈顿住脚,微蹙了眉:“孙太医过来了吗?如何说?”

羌芜一时有些扭捏,斟酌了片刻,才红着脸小声道:“孙太医……孙太医让大人日后怜惜则个,沈姑娘身子骨弱,经不起夜里这般折腾。”

江陈想起昨夜那个娇柔的人儿,脸上晦暗不明,脚步匆匆,转瞬进了内室。

辛涩的药味淡淡飘散,青幔床帏内,羸弱的姑娘面色潮红,闭着眼,睫毛却在轻颤,显是睡的不太好。

有婢子正拧了帕子,替小姑娘轻轻擦拭面颊,乍然见了面色沉郁的大人,吓的腿一软,跌在了榻边。

“出去吧。”

江陈拧了眉,低低喝了声。

他站在床边,瞧见小姑娘光洁的额上沁了细细密密的汗,犹豫了半晌,才拿了那帕子,蹲下身替她擦拭。

许是手上拿捏不好轻重,还未擦几下,小姑娘便睁开了眼。

她眼里蕴着些微水汽,分外专注的看住他,里面有星光闪啊闪,闪的江陈顿住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伸出细软的手,攥住他的衣摆,娇嗔道:“你怎么才来?”

这声音透着股子委屈,还有丝丝依赖,听的人心都软了,偏她还不够,又拽住了那袖子晃了晃,带出来哭腔:“我……我一个人害怕。”

说着,忽而扑了上来,抱住江陈的腰,低低泣。毛绒绒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像是惶恐的小兔子,终于寻到了安全的怀抱。

江陈手中的巾帕骤然落地,僵着身子,竟是一动不能动。过了好半晌,那只僵硬的手才轻轻落在了小姑娘的背上,安抚似的,轻拍了几下。

他将人拖离了些距离,垂下头看她柔美的面庞,此刻粉粉嫩嫩,倒是诱人的很。

音音忽而笑了,眉眼弯弯,红唇轻启,枝头的桃花颤颤悠悠,骤然绽开。

她歪头瞧着江陈,微嘟了唇,一点点凑了过来。

江陈眼尾上扬,暗影里的手骤然握紧了。

他从未亲吻过旁人,太亲昵的呼吸交缠会让他严重不适,可此刻瞧着这样一张纯稚的脸,竟是动不了分毫。

她的气息一点点靠了过来,伸出葱段般的指,抚上了他的面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心漏跳了半分,目光落在那越靠越近的娇嫩唇瓣上,滚了滚喉结。

可接着,他便听见小姑娘低低呢喃了句。

她说:“爹爹,你蓄的胡须呢?”

对,她唤他爹爹!

江陈眉毛一扬,骤然将人扔进了榻里。

第14章她也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

音音被如此一晃,脑海里有一瞬的清明。

她想起来了,哪里能再见爹爹,沈家早没了。几百口人,一夕之间死的死散的散。

她爹爹是除夕之夜去的,死前圆睁着一双眼,瞧着她们姐俩,如何闭不上。她晓得,那是爹爹放心不下她们俩

那一日,她娘亲呕出几口血,随后也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却只记得那日潮气重,裹挟着夜里的寒凉,让人骨子发寒。她其实不担心日后如何养活沈沁,她阿娘说过,有手有脚,总能立于天地间。

她只是骤然便失了双亲,心里发疼。那痛感开始时细细密密,一点点侵蚀她麻木的身子,到后来便益发剧烈,让人几不欲生。

哪里疼她其实说不上来,就是茫然四顾,冷的骨头发涩。

江陈瞧着小姑娘心神恍惚,慢慢蜷起身子,大颗大颗落下泪来,不由脱口问:“沈音音,你哭什么?”

好半晌也不见她回话,犹豫了片刻,坐至榻上,将人抱进了怀中。

音音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瞧了一眼这个俊郎清肃的男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恍惚记起,这是江陈江首辅。

她说:“大人,我爹娘没了。前几日我爹爹还同我讲,要给我带顺和斋的玫瑰酥酪吃,酥酪还没见,怎得他就没了呢。”

江陈僵了一瞬,抬手将她打湿的发顺至耳后,沉默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她怀中的小姑娘却忽而直起身,白着一张脸,仓惶问:“我爹娘现如今连个牌位也无,是不是便同那孤魂野鬼一般,寻不到投胎的路?”

江陈从来不信鬼神,可看见她杏眼里的惶恐后,默了一瞬,忽而道:“明日去普济寺,给双亲立个牌位。”

他此刻才觉出,她也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遭逢巨变,孤苦无依,走到这一步,该是忍了多少血泪。

……

音音这一病,昏沉了两三日,每日换洗用药,皆在江陈寝室。

羌芜略有些不安,往日主子爷最是喜洁,寝室除了于劲并贴身伺候的几个,皆不得入。更别说容忍榻上有个病人了。

可她旁敲侧击了几次,并未见主子有将人送走的意思,他每日得了闲,会坐在室内翻文书,由着她们进进出出的折腾,连以往最厌恶的药味也一并忍了下来。羌芜暗暗咂摸,这姑娘怕是不一般。

音音时有清醒,被婢子伺候着洗漱更衣时,偶尔那人也会在,并不晓得避嫌,握着文书,一副如常神色,却让她好不羞赧。

好在江陈不日便被召进了宫,直到她痊愈,也未得见,这多少让她自在了些许。

她醒来后,脑中一直惦记着他那句话:“明日去普仁寺,给双亲立个牌位。”

这或许是他随口一说,日后也不一定算数,但音音不打算给他反悔的机会,决定当即起身去普济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羌芜拦不住,只得命两个婢女随了去,转身给主子爷传了信去。

音音是辰时出的门,不顾细密的雨,马不停蹄进了普仁寺,等巳时末立了牌位,听僧侣念完往生经,才放下一颗心。

她将两个婢子遣了,独自跪在明灭的长命灯前,一张小脸隐在暗影中,许久没做声。

殿门大开,一股冷风钻进来,吹的一列长明灯明灭一瞬。

小沙弥引着个锦衣男子进了殿,音音欠了欠身,瞥见男子的侧影,倒是愣了一瞬。

来人握着把折扇,眉目间透着股子精明市侩,是音音堂姐沈玉的夫婿-王从,如今在詹事府任职。

王从凑近了些,弯腰瞧了眼小姑娘精致的侧脸,啧啧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江大人的外室啊。”

这人牙尖嘴利,眼也好使,一转头,便瞧见了牌位上的人名,不由脸色大变。

“夫君,香火钱今日.”

沈玉被两个婢子簇拥着,也进了殿内,瞧见音音,顿住了话头。

王从又惊又怒,指了沈玉道:“你看看你的好妹妹,竟敢公然给这等罪臣立牌位,看来是活腻歪了,便是不想活了,又何必牵扯我们这些族亲呢。我们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牵扯上你们沈家这等逆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沈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自从国公府倒台,连累的她父亲辞官归故里后,婆家便待她一日不如一日,王从更是三番五次,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于她,直言她是个扫把星。她心里早窝着火呢,如今瞧见音音又生事,当即气血上头,有些失了理智。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便将音音面前的牌位扫落在地,厉声道:“沈音音,你有完没完!你瞧清楚了,你早不是国公府嫡姑娘了,如今只是个下贱外室,早些收敛起那大小姐脾性吧!”

外室就是外室,不管是谁的外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男人的玩物而已,还真当江首辅会庇护她?

音音眼见爹爹娘亲的牌位落了地,咔嚓一声,被沈玉一踩,裂开一道纹路。

她盯着娘亲裂了纹路的牌位,脑海中茫茫一片,顾不得许多,冲上前便去抢那牌位。

沈玉也未料到小姑娘有这劲头,拉扯间脚下一晃,咣当撞在了香炉上,香火灰烬落了满头满脸,好不狼狈。

她着了恼,大声急斥:“沈音音,你发什么疯?来人,快来人,摁住她,把那牌位给我毁了。”

有几个健壮婆子,上前将小姑娘摁住了,便来抽她手里的牌位。

音音死死护住了,抬起头,罕见的厉色,她说:“沈玉,今日这牌位是江大人允我来立的,你若毁了它,我定不饶你!”

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此刻现了坚韧的严厉,倒是唬的沈玉愣了一瞬。

可转念一想,这给罪臣立牌位,那可是要治大不敬之罪的。江首辅向来是个清醒又狠厉的政客,如何会为了她忤逆天家,怕是今日这事传出去,第一个要同她撇清的便是江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冷笑连连,合着几个婆子,一点点将她手里的牌位抽了出来,手一扬,便隔着窗扇,狠狠掷进了雨幕中。

音音眼里猩红一片,她的娘亲最怕冷了,走的时候连件厚衣裳也无,如今淋了雨,怕是冷的厉害。还有他爹爹的老寒腿,最是受不了这潮湿之气。

她不管不顾,死命挣脱开来,一头冲进了雨幕中。

细白的手伸出来,刚碰到她娘亲。忽而见一双云纹皂角靴移了过来,并一柄十二骨节油纸伞,隔开了一方无雨的天。

她抬头,便撞进了江陈意味不明的凤眸。

音音急忙将二老的牌位抱进怀中,拢着湿衣,打了个哆嗦。

她其实明白的很,这为罪臣立牌位,非是件小事,一般人是承担不起后果的。

她那日在病中,却也不是真无所觉,无非是趁机博他几分怜惜,索要了这恩赐。

但男人爱怜时随口的话,岂是能当真?音音怕他如今反应过来,这是要反悔,当即低低道了句:“大人,你……你应承了我的。”

江陈长眉一挑,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他说:“拿来。”

第15章替我瞧瞧沈家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手伸在半空中,好半晌,也不见小姑娘将牌位递过来,反而抱的更紧了,一副倔强神色。

他无奈的勾了唇,声音温和了些许:“你不给我,本官如何让小沙弥拿去修缮?”

音音楞了一瞬,朦胧的泪眼中透出亮光,破涕为笑。

她急忙递出去,很是感激的道了句:“有劳大人了。”

江陈接过,递给于劲去善后,解了宽大的披风替她裹了,拥着这瘦弱的一团往里走。

进了殿,殿内之人反应一瞬,当即呼啦啦跪下去,仓皇行礼。

王从官职低微,还从未近身见过首辅大人,此刻也同沈玉一般,手抖脚抖。

只他是个反应快的,立时道:“大人,私设罪臣之牌位非同小可,想来音音定是思念双亲无处排解,这才犯了糊涂,您瞧在她伺候的好,还请宽恕一二。至于下官与内子,确实不知情,方才正劝阻,也请大人明鉴。”

沈玉仰慕的瞧了一眼夫君,自认为她夫君这番话毫无缺漏,将她夫妻二人摘的干干净净。她现在倒要看看,这江首辅如何处置这扫把星。毕竟男人嘛,床上时千好万好,真要触及到自己的官场利益,那是绝际不允许的。

只是她没料到,那官威逼人的首辅大人,薄唇轻启,说的是:“缘何要你们劝阻?今日这立牌位之事,本就是本官授意,王詹士的意思是,本官这事做的糊涂?”

王从与沈玉吓出了一声冷汗,万没料到,这传闻中狠辣果决的首辅大人,也有被美色所惑的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两人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却见小沙弥引了个高僧,已将牌位修复好,复又贡了上来。

音音看着娘亲牌位上打眼的裂痕,忽而转身,对那小沙弥道:“我爹爹娘亲生前,与王詹士的祖父多有不和,如今入了土,不想再生嫌隙,麻烦小师傅将王家的牌位清出去吧。”

“这.”那小沙弥一脸为难,双手合十,瞧住了江陈。

“使不得,大人,王家祖上牌位皆在此,骤然断了供奉,可是大不敬。”

王从又惊又怒,也不看音音,只对着江陈跪了下来。

大周有习俗,人死后皆要寻庙宇供奉牌位,否则不入轮回,不荫子孙。这擅自移先人牌位,是为大不吉。

沈玉也来轻扯音音的衣袖,为难道:“妹妹,你又何必,我先前也是怕你触怒天家。”

音音甩开她的手,一个眼神也未施与,只轻移两步,拽住了江陈的袍袖。

她纤细的小指,在他的大掌中挠了下,抬起脸,有些难为情的羞涩:“大人,我今日可以仗您的势,欺人否?”

江陈长眉微扬,翘了唇角,忽而包裹住那只小手,扬声道:“于劲,去找人将王家的牌位请出去,这殿里封了,请方丈来做场法事,安抚沈家亡灵。”

这声音落了地,王从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他抖着唇,剜了一眼身侧的沈玉,阴寒的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两人被驱赶至廊下,抱了祖先牌位,在风雨中犹如丧家之犬。

法事一了,音音一颗心放下来,人便觉出了疲乏,她刚退了高热,身子尚虚,支撑了这许久已是不易。

她随了江陈往殿外走,虚浮着脚步,如何跟不上他稳健的步伐。

江陈脚步顿住,微蹙了下眉,他从来没等人的习惯,回头看见小姑娘靠在廊柱上不走了,开口便想斥一句。

可目光触到她额上薄薄的虚汗,荏弱消瘦的肩背,忽而沉默下来,站了半晌,微弯了腰,道:“上来。”

音音有些惶恐,今日一时失了理智,借着他的手,出了口气,已是任性至极,如何敢再劳烦他背,低低道:“大人,我自己可以走。”

江陈便不耐烦,语气也冷厉:“沈音音,我没功夫同你磨蹭。”

音音只好住了声,乖乖伏在他背上,一开始还有些惴惴,但这人脚步沉稳,肩膀宽厚,倒是让她在这风雨里,觉出一丝心安,沙沙的细雨声中,她听他道了句:“于劲顺手买了份顺和斋的玫瑰酥酪,待会上了车,趁热用。”

音音错愕的瞧了一眼这人轮廓鲜明的侧脸,环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低低嗯了一声。

寺院的侧门边停了一辆华盖马车,蟹壳青的车帘卷起,露出姑娘团团的脸。

柳韵胳膊肘撑在窗框上,拖着脸,看着正门处男子大步流星,将背上的姑娘护的稳稳的,抬脚上了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一直目送着那标了江家族徽的马车驶远了,才放下车帘,靠在了迎枕上。

她身侧的秦嬷嬷将车窗关好,叹息道:“这几日江首辅养了个外室的事,京中已是传开了,观今日这情景,倒是有几分疼爱的,姑娘你.何必钻牛角尖,不行咱再相看旁的,也不是非他不可。”

柳韵闻言,忽而坐直了身子,问:“嬷嬷,纵观大周,二十四岁便大权在握,还如此风华气度的男子,你还能给韵儿找出第二个来吗?”

秦嬷嬷一时无言,别说如今的大周,怕是历朝历代,也没个年纪轻轻便爬到如此高位的,还是那样的绝地反击。

当年江家被定罪,这位江家小世子可是被贬为乞者,后来还是先帝仁慈,两年后赦免了这对祖孙。这江小爷自此便消失在了京中,不过几年光景,先帝病危之际,却用十万北地铁骑,打开了京中大门,拥护那个轮椅上的被弃皇子登上了帝位。

“我呀,要穿最华美的云裳,也要嫁最好的儿郎。”

柳韵弯起圆圆的眼,笑的一团天真。

外室又如何,等日后她嫁过去,接进府中,那还不是任她抡圆了搓扁了去。她娘亲这许多年,可是没少断送狐媚子,这暗地里的手段嘛,可是多的是。

“今日倒是甚想念阿霏,嬷嬷,我们去江家看看她吧。”

她转头扑进嬷嬷怀中,一团孩子气,让秦嬷嬷替她又叹息了几声。

江家后院里,莫名的有些压抑,奴才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出岔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蒋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一放,提高了声调:“巧姑,今日还未堵到怀珏?”

“下了朝便不见人影了,说是去了普仁寺,至今未归。”张嬷嬷觑着老夫人神色,小心翼翼回了句。

“反了,真是反了!”老太君杵着手杖,脸色又暗沉了几分。

前几日外面便开始传些风言风语,说是江首辅养了个外室,还是那罪臣之后,简直打根上便坏了江家的声誉!

“姑母,您要寻怀珏哥哥吗?我今日倒是瞧见了。”

柳韵携着江霏走进来,脆生生的应了声。

因着近来柳韵与江霏走的近,攀扯起来,两家还是隔着好几辈的族亲,是以柳韵姑母姑母的叫,哄的老夫人欢心的很。

蒋老夫人见了两个小女儿,收敛了些脾性,扯出个笑,问:“韵儿在哪里瞧见的怀珏?”

柳韵歪起头,认真道:“侄女今日在普仁寺遇见了,怀珏哥哥肩上背了个女子,护的紧紧的。听说是去给那女子双亲立牌位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这话出了口,厅里静默了一瞬,江霏急的一个劲去拽柳韵的袖子。

老夫人脸上那丝勉强的笑也撑不住了,喘着粗气急咳了几声。

她原先以为怀珏也不过一时兴起,毕竟那沈家音音姿容绝色,哪个男人瞧了不动欲念?可如今瞧着,倒有点不是那么回事,她的孙儿,从来不是个色令智昏的。

张嬷嬷替她顺着后背,担忧道:“老夫人您莫急,国公爷如今正在兴头上,多疼爱几分也不打紧,指不定几天就撒开手了。”

蒋老夫人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喘,拿帕子擦了嘴,靠在椅背上,现了疲累神色。

她挥挥手,嘶哑道:“巧姑,你不了解怀珏,一但有人入了他的心,便要交付性命去护着的。你忘了当今圣上是如何回的大周?”

张嬷嬷便沉默下来,少年国公爷,当年被赦后第一件事,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跨边关,走单骑,独闯北狨大营,将当时还是个弃子的圣上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九死一生,满身浴血,所念着的,可不就是少年时的那点子情谊。

“明日你去一趟首辅府,替我瞧瞧沈家姑娘。”老夫人疲惫的闭了眼,哑声道了句。

第16章她对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

回到首辅府,雨势骤停,青蓝的天际漫过来,已是昏沉一片。

音音车上小憩了一会,又因放下了一桩心事,到晚间,竟也恢复了精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后院里已燃起了灯火,煌煌一片。

羌芜候在廊下,见人平安归来,才安了心。

她驱步上前,询问了句:“姑娘,抱厦里摆了饭,可要去用?”

音音没答话,只抬手捏了捏她单薄的衣衫,道:“这府上春日衣衫规制这样薄的吗?站在风口上冷不冷?”顿了顿又嘱咐:“往后勿需在廊下候着。”

羌芜愣在了当下,她自小儿便被卖身为奴,还没人问她一句冷不冷,如今骤然被问起,竟手足无措到不知如何答了。

这个小姑娘,自打进了府,便柔柔弱弱的,见了谁都平和的笑,从来没说句重话,可自有股子温柔的力量,让人无法不喜欢她。

半晌,羌芜也只垂下头,低低“嗳”了一声,转身将人往抱厦引。

今日回了城,江陈自去处理公务,只音音单独归了首辅府,她用过饭,便在内室翻起闲书。

这几日,她住在这后院,江陈从未留宿过,多是住在前院书房,是以,自是以为这人今日同样不会过来,正打算早早歇下,却见鲛绡帘账轻响,迈近来挺拔清隽的男子。

音音看清来人后,匆忙站起来,行过礼,竟一时无话可说。

他二人似乎从未好好说过话,除了那档子事,似乎也从未靠近过,如今独处一室,不免觉得局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却只微扬了下眉尾,将手中文书往桌案上一放,又翻看起来。

他坐在书案后,飞扬的眉眼里透着沉稳的笃定,看文书的间隙,抬眸瞧了眼灯下独坐的小姑娘,那灯下的人察觉到他的目光,瓷白的面上便染了些微红晕。

他见了那红晕,忽而起了戏谑的心思,微翘了唇角,并不将目光挪开,果然便见小姑娘脸颊上的薄红,一点点蔓延到了脖颈,昏黄的烛光一照,明媚的亮眼。

音音只觉那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带了灼热的温度,让她有些微的手足无措。在这难挨的静寂里,她听见江陈清朗的嗓音,道:“过来。”

音音晓得,他这是要安置,便走过去,打算伺候他更衣。只手刚碰到他紧实的腰身,却被摁住腕子一拉,撞进了男子温热的怀。

她触手所及,皆是他结实的腰腹,那点子薄红不由又加深了几分。

在这慌张中,她听见他轻笑一声,透出些不正经的轻佻:“沈音音,你没碰过吗?这般害羞?”

音音抬头,便见了他慵懒的笑,不知为何,他竟在那双素来冷清的凤眼里觉出些温情。许是今日他护着自己,还给她带了顺和斋的酥酪,她身上竖起的防备哗啦一下,裂开个口子,露出内里柔嫩的躯体。

又或许是今夜的月太美、他眼里的光太温柔,让独自走了许久的音音,忽而想停下来歇那么一瞬。

她面上不自觉泛出柔和的光,颤着睫毛去解他腰间的玉带,手背一凉,碰到了他随身佩戴的玉佩,便顺手摘了下来,拿在手中。

只还未握紧,男子修长有力的手忽而伸过来,劈手夺了过去,力道不轻,让音音跟着一趔趄,跌在了沁凉的地面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抬起眼,便见江陈方才眼里那点子柔情顷刻散了去,又是莫测的疏离,不悦道:“江家的玉,不可碰。”

音音恍然明白过来,世家大族,都有传下来傍身的玉佩,这玉不离身,往后是要赠给自己的妻,成婚前,也断不会拿给侍妾把玩,以示对正妻的尊重。

她理智瞬间回拢,有些鄙弃方才的自己,竟是忘了自己的位置。

她心里明白的很,江陈这人,清冷疏离的外表下,其实有几分桀骜的不羁,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愿意纵她几分,也好给自己寻个放纵的口子。可真要触及到他在乎的,比方这块玉,比方江家,比方他未来的妻,那是绝际不许的。他只希望她做个乖巧的外室,讨他欢心。

音音当即摆正了自己的身份,站起身,垂头答了句:“是我疏忽了,往后不会碰。”

江陈方才,只道近来对她偏宠了几分,小姑娘一时忘了分寸,是拿了这玉来试探他。此刻见她规矩又乖巧,面上的清冷不由散了些许,只也再无方才的旖旎心思,淡淡道了句:“早些歇了吧”,便抬脚出了门。

音音夜里睡的不踏实,一直对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己耿耿于怀,第二日醒来时,便有些晚了。

外面明晃晃的太阳照进来,让她有片刻的懊恼,瞧见羌芜掀帘进来,不由出声问了句:“大人可是走了?”

羌芜嘴角含了笑,想起今早大人上朝前过来更衣,本指望沈姑娘伺候,偏这位却睡的香,老大动静也醒不来。他们大人站在内室,犹豫了片刻,终是未唤醒她,只那张惯常喜怒不辨的脸上,现了微妙神情,让羌芜不禁莞尔。

她上前打起床帏,刚要伺候小姑娘更衣,忽听门帘轻动,不冷不热的妇人声音响起:“沈姑娘可在?”

老妇人身边的张嬷嬷走了进来,也不通报,直着脖颈,颇有股子倚老卖老的态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张嬷嬷瞧见榻上的人身着中衣,睡眼惺忪,脸上的那点子笑意便有些维持不住,开口便道:“沈姑娘如今在国公爷身边伺候,比不得先前的身份,睡到这个点,怕是不妥当。”

音音尚迷糊,可瞧着这嬷嬷的气势,便知必是国公府上有头脸的,立时披衣而起,抬起脸,瞧了眼羌芜。

羌芜便一避替她理衣衫,一避附耳低语:“姑娘,这是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

音音低低嗯了声,浅笑着行了一礼,道:“嬷嬷勿怪,昨日实在累,今个便没能起来,也不知老夫人要遣人来,未能远迎,实是失了礼数,还望嬷嬷赎罪则个。”

张嬷嬷倒是愣了一瞬,没想到当年那高高在上的世家女,如今沦落成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也能进退得度,丝毫不见自艾自怜,异或放不下的身段。

只小姑娘虽言语恭谦,却也是不卑不亢,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气度,虽没有架子,却也分毫没有卑贱感。

她袖着手,将小姑娘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又瞧了眼略显凌乱的床铺,对着门外喊了声:“红堇,送进来吧。”

有小丫头端进来一晚黑乎乎的汤汁,放在炕桌上,躬身退了。

“姑娘,有几句话老夫人让我带过来,你且听一听。”

她将那药碗往前送了送,敛起眉眼,端的有几分唬人的威势:“不管姑娘以前身份如何,现下毕竟是罪臣之后,我们国公爷愿意给你片瓦遮身,已是仁慈。这外室也比不得家里的侍妾们,是见不得光的,若是生下孩子,更是人人可欺的外室子,是以这避子汤不能断。姑娘也甭耍小心思,我们国公府,是绝不允许弄出庶长子来的,若是怀了,便要子母俱除。”

张嬷嬷话落了,端起药碗,亲送到音音面前,又道:“今日这份,姑娘自己喝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第17章只如今,他可看够了?……

青玉盏里的汤药黑沉沉,透着股子辛辣味。

音音垂下眸子,将张嬷嬷方才那番话一点点咽下,抬手便饮尽了那汤药。

虽昨夜也并未叫水,但音音明白,张嬷嬷这次来,便是来立威的,并不会计较昨夜如何,老夫人要看的,是这外室可否乖顺。若是自己不喝,国公府那边指不定怎么想。

喝的急了些,那辛辣之味直冲咽喉,让她微弯下腰,急急咳起来,呛的眼泪都沁了出来。

羌芜闻那味便知,这药烈的很,怕是加了不少红花、麝香,加之如此一海碗,想来定是阴寒至极,对身体之损害非同小可。

她一时对这娇柔的小姑娘心疼不已,急忙拿了帕子,替她轻拍后背。

张嬷嬷候了片刻,瞧着小姑娘和缓过来,面上的厉色退去,又换了一副对小辈推心置腹的亲善模样,叹息着劝道:“好孩子,你也是个懂事的,你在这伺候,想来老夫人也放心。”

“你也无需怕,我们老夫人跟国公爷都是仁慈之主,你若是尽了心力,往后说不准,真能提你进府,做个通房。”

音音也不争辩,只垂下头,柔顺的笑,轻声道了句:“多谢嬷嬷提点。”

张嬷嬷这会子倒是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来,这姑娘,一点也不拿乔,虽受了几分宠爱,却清楚自己的身份,确实是个惹人怜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上前携了她的手,又让方才的婢子送了几套衣裙进来,指了那莲青掐花妆缎裙,道:“老夫人确实仁慈,这次便发了话,若是老奴这次过来,瞧着姑娘是个正经服侍的,便赏几件衣裙,你瞧这规格,可是逾制了的。”

音音一瞧便明白了,这大抵是府上通房的规格,确实是抬举她这个外室了。

前几日澜沧江发了水,江南一带多遭水患,江陈下了朝,工部吏部连轴转,将治水之策定下来,又调配人力财力,好一通忙。

至傍晚,才想起,今日国公府差人请了好几趟,脚步一转,径直归家而去。

进了门,廊下已点了八角琉璃风灯,在初春的风里晃晃悠悠,照的诺大的府邸有些许清冷。

张嬷嬷候在廊下,见了国公爷,行礼道:“爷,老夫人候您多时了,随奴才来吧。”

她在前方引路,竟未进松寿堂,径直将人引去了西南角的江家祠堂。

江陈踏进去时,老夫人坐在昏暗的光影里,依旧挺直着脊背,还像年轻时一样,是从来不服输的劲头。

她抬起眼皮,声音沧桑而沉郁:“怀珏,你父亲临终时留下的江家祖训,可背下了?”

江陈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父亲的牌位上,点头道:“自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祖训第八条,背。”老夫人杵了下手杖,咚的一下,在寂静的祠堂落下回音。

“洁身自好,娶世家端庄妻,纳清白之妾,严明后院,繁衍子嗣。”

江陈答的利索,声音落了,也明白了老夫人今日的反常。

他瞧了眼祖母单薄的身影,膝上空空的,未盖绒毯,不由皱眉道:“祖母,祠堂阴寒,小心着您的腿。”

“你还晓得我的腿,若真顾着,便也不能生出这许多事来了。跪下!”

老夫人忽而拔高了音调,试图站起来,却双膝一软,又跌回了轮椅上。

江陈垂下眼,一撩衣摆,跪在了蒲团上。

江家用父亲的命给他上了道枷锁,其实,他还有第二道枷锁,便是祖母这双腿。

昔年,他们祖孙被罚沿街乞讨,正是隆冬时节。他那会子刚从狱中出来,受了酷刑,如何爬不起来。

是老夫人跪在冰天雪地里,一口口讨来吃食,保住了他的命。而她的腿,也在刺骨的雪水里生生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蒋老夫人转着轮椅,行至孙儿身侧,忽而伸出手杖,硬硬生生落在了江陈背上,第一下,她说:“这一杖,打你不洁身自好,竟为了美色招惹罪臣之后,是为毁了江家清誉。”

第二下,她说:“这一杖,是替你未来的妻子而打,还未过门,便有了个得宠外室,是为后院不严明。”

第三下,她高高举起了手杖,看见孙儿倔强的背影,终究没落下去,叹息一声,道:“说吧,何时选妻,这外室又当如何处理?”

这外室如何处理?

江陈一时说不上话来,他抬起眼,目光落在祖母的膝上,迟疑了片刻,道:“祖母,外室便是外室,等日后必然不会让正妻因此烦恼。至于选妻之事,全凭祖母做主。”

这句话倒是让蒋老夫人吃了定心丸,脸上和缓了不少,点头道:“那既如此,过几日便点选几个世家女,瞧瞧看吧。”

“祖母,霏儿熬了冰糖燕窝,您尝尝吧。”

江霏探头探脑,犹豫着走进来,伸手给老夫人看:“您看,为了熬这点子汤水,手上烫了好大个包呢。您要是不尝尝,霏儿要睡不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蒋老夫人见了那细嫩手上的水泡,立时哎呦道:“我的小祖宗,谁让你又弄这个。快去拿那膏药来抹。”

“那您随我一起去,定要先尝尝我熬的粥”

江霏翘起嘴,不由分说,推着老夫人往外走,走至门边,回头朝哥哥做了个鬼脸。

江陈看着父亲的牌位,许久未动,直到后半夜,才直接起身洗漱,上朝去了。

他回到首辅府时,是次日午后,进了寝室,里面空空寂寂,不由挑眉问羌芜:“人呢?”

羌芜朝净室偏头,道:“姑娘午后起来出了身汗,这会子喊了水,正沐浴。”

看见主上神情有些不耐,又小心翼翼道:“奴才去喊姑娘快些。”

她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主子爷道;“你且退下吧。”

江陈瞧着净房门上的鲛绡帘帐默了一会,忽而长眉一挑,朝内室而去。

净室内水汽氤氲,铺了织金绒毯,踩上去静谧无声。

腾腾的水雾里,小姑娘背身坐在浴桶中,墨发垂下,散在肩头,丝丝缕缕都是风情,光洁的背莹莹一片,被透过窗棱的日光一照,晃眼的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今日午间噩梦又至,醒来出了一身的汗,黏黏腻腻不爽利,便打了水净身。

她闭着眼小憩,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投下一片阴影。听见身后似有动静,睫毛轻颤,转头暼了一眼。

这一眼不打紧,惊的她低呼一声,立时缩进了水中。

江陈背手立在窗边,身姿挺拔,容貌俊雅,端的一副清白爽朗。

可那双眼,却毫不避讳,带了侵略的意味,直直落在音音身上。

老夫人那句‘这外室当如何处置’,一直在他心中盘亘。

他其实想不明白,自己对沈音音何种心思。初始,只想在她的纯白上染上他的脏污,看她世俗的媚态,只如今,他可看够了?

他看见小姑娘满脸惊慌羞赧,双手捂着胸口,只露出纤细修长的颈,平滑圆润的肩。剔透的水珠沿着脸颊,滑过颈部,一路落在了锁骨窝里。

他仰起脸,喉结微动,说了句:“沈音音,出来。”

算起来,他们其实统共两回,都是在暗沉的夜里,他大抵也未瞧清什么,不如这白日,瞧的真切。

音音睁大了眼,肩膀有些抖,仓皇问了句:“大人,这□□的,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便是□□才好。”

他还是风清朗月的姿态,可出口的话却让音音羞耻不已。

她摇着头,又往后缩了缩,却不妨一双有力的手臂伸过来,攥住她的腰肢,将人提了出来。

羌芜本欲进门伺候,可还未迈步,便听里面小姑娘低低泣了一声,娇娇潺潺,带了求饶之态,合着净房内竹榻的吱呀响动,让她生生止了步。

许久,里面声响才渐渐止息。

音音伏在竹榻上,坦诚的暴露在阳光下、江陈的目光中。白净的面上不知是被午后的阳光灼的,还是方才累着了,已是绯红一片,靡靡娇艳。

她微闭上眼,不想看这一片狼藉,她自小的教养让她羞耻到发颤,眼角泛红,滑出一滴泪来。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拭去了那滴泪,叹:“沈音音,便是这种时候,你如何也不媚俗?”

不是媚俗,只是羞怯的无措,像是将开不开的桃花,颤巍巍盛开来,一点也不脏,只惹人怜惜。

音音是被这人抱出来的,被羌芜伺候着穿了衣,脸上的潮红才褪去了些许。

她看见张嬷嬷留下的婢女红堇,又将那黑沉的汤药端了上来,垂下眼默了一瞬,便支起身来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羌芜却如何不想接,今日小姑娘已用过一碗,若是再用,如何受的住。

她踌躇片刻,对着江陈道:“爷,您看今日这汤药可要用?”

江陈一抬眸,意味不明的瞧了眼红堇,那婢子便紧忙上前,躬身道:“大人,这是老夫人嘱咐的避子汤,原也是咱府上的规矩。”

那辛辣味让他微蹙了眉头,沉吟半晌,才道:“照规矩办吧。”

说完又补了句:“备些蜜饯。”

羌芜还想说话,却被音音扯了扯袖子,回头便见小姑娘笑着朝她摇头。

音音接过那药碗,一闭眼,便灌了进去。既然身为外室,这些便早预料到了,又何必多费心力去伤怀。

第18章阿素,我总会离开的……

音音将药碗放下,瞧见江陈正穿戴,缓了片刻,硬撑着起了身。

她还记得今早张嬷嬷的声声句句,无非是要她记牢了现下的身份。

江陈正束玉带,瞧见一双细白的手伸过来,接了那白玉镂空云纹带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瞧见小姑娘靠过来,窄瘦的肩缩在他怀中,垂头去扣玉銙,不由松了手,由着她动作。

他微翘了唇角,刚要夸她一句:“今日倒是有眼色。”

冷不防小姑娘手一松,那玉带回落,重重在他腰腹上砸了一下。

他那点子笑意僵在脸上,没吱声,候了半天,才等到那玉带束好。

音音扣好玉带,暗自松了口气,又去拿桌上的金玉冠。

那金玉冠镂丝嵌羊脂,拿在手中沉甸甸,音音抿着唇,竟一时不知如何戴,正愣怔,听头顶男声透着不耐:“发已束好,直接戴上便可。”

她微有些难为情的“嗯”了一声,踮起脚,往他的墨发上簪冠。

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将那冠冕戴整齐,不免心下松快,声音里带了点子雀跃,道:“大人,好了。”

只抬起眼,却见江陈不言不语,看着她的眉眼,神情微妙。

那冠冕中本有簪针,用于固定发束,本是平着插进发中,此刻却被沈音音斜斜向下,蹭在了他的头皮上。

音音瞧他模样,晓得这是戴得不合心,急忙又踮起脚,去正那金玉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看她一脸慌张,倒是没了刚才的那股子气郁,沉声道了句:“也无需慌乱,冠冕平齐便可.”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头皮一痛,那枚簪针已沿着他的发,被沈音音刺了进去。

音音瞧着那冠冕齐整,松了口气。

如今,终于学会伺候人了,原来那个恣意的国公府嫡姑娘,可以被她藏进阴暗中了,她扬起脸,问:“大人,可好?”

江陈闭了闭眼,听那声音里带了点期待的欢欣,磨着后槽牙低低“嗯”了声。

他大步往外走,出了门,还未整冠冕,便听于劲惊呼了一声:“大人,血!您这是怎得了?”

于劲看见主子爷的发里搀了点血丝,瞬间变了脸色,诚惶诚恐想要唤御医。

江陈倒是淡定,将金玉冠重又束好,随口道了句:“无妨”。

于劲看着主子爷挺阔的背影,面色复杂的啧啧了半天。

南边这次发大水,各州县俱是焦头烂额,唯独镇江同知季淮沉稳有度,提前修渠筑堤,疏通水道,保下了一方安宁。

江陈看了奏报,对此人颇有几分赞赏,连夜召集进京,考校其治水事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是在工部衙门召见的此人,从辰时到巳时,听这位小吏将澜沧江沿岸灾情陈述一遍,当即力排众议,将其安置在了工部,专权负责此次治水事宜。

季淮从工部出来时,披了件月白斗篷,眉如远山,眼眸含情,温润谦谦,一副如玉君子之貌。

他苍白着一张脸,在风口上咳了几声,便有常随王至递了帕子来。

他虽咳的难受,禀了这许久的话,喉咙也干涩,可脸上依旧是畅快的笑,真心实意敬佩道:“王至,我今日方知,这江首辅为何年纪轻轻,便居如此高位,掌天下大事了。”

王至倒是头一回,听见主子如此诚挚的夸赞旁人。

他们家公子不是屈居人下的,也有傲气,往日提起那些朝中才俊,都只是讳莫如深的摇头,便是对这江首辅,也不置一词,今日见了一面,竟如此改口,实在是稀罕,便问:“为何?”

季淮想起这位江首辅在堂上云淡风轻,并不高谈阔论,却每每在他的陈述中挑出关键所在。且知人善用,这工部每个人的优缺点,仿似都了如指掌。明明威严日盛,一锤便可定音,偏偏推举他时,几句点出了非要不可的理由,让众人心服口服。

他笑着摇摇头,吐出一句:“胸有丘壑,却虚怀若谷;不怒自威,却人情练达。”

王至肚子里没多少墨水,有些听不明白,挠挠头,跟着傻笑,一伸手,便要扶公子上车。

“季公子。”

这娇俏的女声让主仆两人都顿住了脚,抬头去看巷口走来的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姑娘十五六岁,扶着婢女的手缓步走来,将一放手帕递出,垂下头道:“我乃工部侍郎之女-李桃,方才见公子进衙门前丢了方帕子,特候在此处归还。”

她说到最后满面羞红,已是弱不可闻。

季淮只微笑着颔首,接过那帕子,转身上了车。

等车帘一放下,他脸上温润的笑都敛了去,将那帕子一丢,对王至道:“烧了吧。”

重又拿过干净的帕子擦了手,才又问:“可去过陈林陈大人家了?”

王至便道:“去过了,可苏夫人却并不愿吐露沈姑娘如今的下落,只含糊其词,说是让公子您勿要再寻了。”

季淮一惊,抬头敛眉:“你可听清楚了,她当真如此说?”

不对,苏幻这反应不对,她本该乐于见他来京。

“主子。”

王至凑近了些,掀帘张望了一番,才低低道:“我听闻,这江首辅安置了一门外室,正是.正是.”

季淮手里的茶盏叮咚落地,滚烫的茶水淋淋漓漓,洒在膝上,却不觉得疼。方才遇见江陈时那股子惺惺相惜的愉悦荡然无存,璀璨的眸子暗沉下来,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工部衙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从工部踱出来时,便见了候着的张嬷嬷,不由微蹙了眉,今早才从家里出来,怎得又来请?

却也未多说,嘱咐轿夫回了国公府。

今日国公府上一反前几日的凄清冷寂,灯烛从连廊一直点到了后院,照的恍如白昼。

如今已是三月底,后院里开了一片梨花,团团簇簇,远远瞧去,便似雪堆云涌。

蒋老夫人设了梨花宴,请了忠勇侯夫人及其嫡次女闻善前来闲话家常。

她瞥见孙儿挺拔的身姿,当即慈爱笑起来,招手道:“怀珏回来的正是时候,快来见过你的闻伯母。”

又指了那着云锦织缎裙的姑娘道:“这是闻府上的嫡二姑娘,闻善”

江陈自然晓得这用意,只是未料到祖母竟心急至此,颔首同忠勇侯夫人问了句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他虽是小辈,可位极人臣,身上又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唬的闻夫人当即站了起来,实在不敢应承这声伯母。

蒋老夫人便拉了她入坐,拍着她的手笑道:“他是小辈,自该向你问好,无需多虑的。”

又转头对江陈道:“可曾用过饭了,若是不曾用,让灶上再给你备些。”

江陈今日午后政务繁忙,到如今并未用饭,只并不想坐下来凑热闹,便含糊道:“用过了。”

老夫人也不多问,指了闻家姑娘道:“那如此也好,我同你闻伯母说几句私房,你且带了闻二姑娘去赏花吧。”

闻家姑娘一听,白皙的一张脸漫上绯红,一时拽着裙角,手足无措的很。

江陈微有些不耐,可瞧见祖母眼里的期待,默了一瞬,沉沉应了一声好。

他脚步快,几步便进了桃林梨苑,身后的闻二姑娘小步快跑着,生怕被落下。

最后实在跟不上,便娇嗔着喊了声:“大人”。

这声音尾音上扬,倒是有点子沈音音慌乱时的娇怯,让他不由放慢了脚步。

闻善见此眉眼笑开,急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悄悄打量男子利落的侧脸,锋鼻薄唇,眉眼冷然,可眼尾那上扬的弧度,又带着勾人的余韵,不禁一颗心砰砰直跳,羞怯着找些话头:“大人,府上梨花开的好,这夜间一看,竟多了几分朦胧美感。”

这桃林梨苑里挂了无数琉璃风灯,隐在枝头,将雪白的花束一照,确实较白日多了几分缥缈之感。

江陈低低嗯了声,由着她并肩同自己徜徉在梨花树下。

许是不愿驳了祖母的面子,倒也散去了几分冷然,只余光暼过去时,忽而顿住了脚。

这闻姑娘大抵方才离席时走的急,嘴角还沾染了一滴花露羹,被灯光一照,剔透又显眼。

他蹙眉,往后退了几步,唤于劲:“去,带闻姑娘先去净面。”

这嘴角不干不净,实在让人忍不下!

待闻善被送回来时,老夫人听了于劲的说辞,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真真无奈道:“于劲,去,问问你们主子爷,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妻?”

江陈这夜住在国公府,岁寒院里冷冷清清,照出他颀长的身影。

于劲走进内室时,抱了一摞奏折,挠头道:“主子,宫里又传了话,说是新帝又醉酒,罚了几个奴才,将政务一推,都推您这了。”

他将折子放下,为难道:“可要进宫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没作声,只扬声唤了酒,许多事他其实用不上力,现如今,李椹双腿皆废,能不能再直起腰身,端看他自己了,今夜,他只想陪他醉一场。

想当年年少春衫薄,他与李椹打马倚斜桥,意气风发,恣意风流,可眨眼间那个指点江山的少年将军成了残废,而另一个最恣意不拘的,也不得不套上枷锁,搅弄风云。

一壶桂花酿很快见了底,这几年无人敢劝他用酒,只今岁番邦来贡时饮了几杯,现下倒觉出几分醉意。

抬眼一顾,总觉得这室内冷清过头了,似乎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呢大概应给有个小姑娘,在他翻文书时安静的看书习字,异或醉心工笔,时不时弄出点响动来,便要惶恐的瞥他一眼。偶尔他瞧过去,她便又红了脸。

他忽而起身,大步往外走,唤于劲:“备轿,去首辅府。”

这大半夜,走的这样急,于劲有点叫苦不迭,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麻利的去了。

进首辅府时,里面已灭了大半灯烛,静悄悄,只守夜的奴才还候着,见了主子爷,俱是一惊。

江陈大步流星,直接进了后院,内室里燃了盏小夜灯,昏黄的烛光倒像是在等候归家之人,一时心里涌出点暖意。

他加快步伐,走至茜纱窗前,忽听里面沈音音声音温和,却透着股子倔强,让他猛然顿住了脚。

她说:“阿素,我总会离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第19章沈音音,你想离开?

音音这几日放不下雪院里的沁儿与阿素,一直想要回去看看,只江陈不应声,她也不好动身。

今日便派人寻了阿素过来,想要问一问沈沁近来的境况。

阿素是申时过来的,瞧见姑娘颈上暧昧的红痕,垂下眼,又沁出泪花来。

只到底忍住了,将沈沁近几日饮食起居一一说来,让音音放了心。

她瞧着这屋子里现插的梅瓶,里面的桃花疏密斜正,各具意态,上面还残留着清晨的露水,一看便知是她家姑娘的手笔。心中忍不住又酸涩又安慰,她的姑娘,不论在何种境况下,从来不会失去对生活的热忱。

两人说几句体己,到了晚间,阿素才犹犹豫豫道:“姑娘,今日送沁儿去陈家,听表姑娘说.”

顿了片刻,才又道:“说是国公府发了话,要在世家中替江首辅相看,想来.想来江大人娶妻也不远了。”

音音手上的笔一顿,落下一团墨汁,在宣纸上洇湿一团,片刻后却只轻笑着点了点头。

阿素鼻子泛酸,着急道:“那江大人可有说过,要将姑娘你置于何地?”

这正妻进了门,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如此貌美的外室,怕是要好一番磋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放下笔,眼神瞟向外面空茫的夜,忽而问:“阿素,你可记得我娘亲生前的嘱托?”

阿素愣了一瞬,仔细回想了半天,才道:“不论贫穷富贵,只愿得一人相守,相互扶持,方是一生?”

音音便颔首,她的母亲是个古怪的,向来是京中世家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不允夫君纳妾,便是通房也不成,替她遴选夫婿时,不重门楣,第一要务竟是需得清白守心,对女儿一心一意,往后决不允许沾染旁人。

她一直记得母亲的嘱托:“音音,作为女子也须得有气节,你得有自己的主见,有独身的本事,也绝不容忍同她人分享男子。”

她抬起头,温柔又坚定:“阿素,到那时,我总会离开的。”

她母亲的影响深入骨髓,让她有些不容于世俗的观念,况想来江陈也是清醒之人,娶妻之前定会将她打发了。

这话落了地,黄花梨隔扇门“砰”的一声响,被从外面踢开来。

江陈从浓浓的夜色中走出来,一身的寒霜,看住音音,沉沉道:“沈音音,你想离开?”

一如当年,他跪俯在阴沟里,看着她转身离去,连个眼神都懒怠施予他。

案上的烛火被夜风吹的明灭一瞬,映出音音仓皇的脸,她实在没想到,这深更半夜他会回来,毕竟得了信,说是大人今日宿在家中。

她给阿素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了下去,轻声问:“大人回来的这样晚,可是有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看着她状似无辜的脸,高大的身影一点点靠近,将她抵在了案前,他薄唇勾起,自嘲的笑了笑,眼尾上扬,带了些许凉薄意味。

靠的近了,音音才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一双凤眼湿润又幽深,比往日更危险几分。

她伸手抵在他胸前,呐呐道:“大人,您.”

话还没说完,却被男子强硬的打断了,他俯下身,果断又强势:“沈音音你记住,放不放你离开,是我说了算,我若不松口,你永远别想离开。”

这话砸下来,倒是让音音一愣,她从没想过,江陈会有困她一辈子的想法。

江陈看她一张小脸现了惊慌无措,胸中的那口浊气上不来下不去,憋闷的紧。

他这几日理智时,也有过娶妻前将她送走的念头,可如今她这句“我总会离开”砸进心中,才知是何种滋味。

他轻叹一声,忽而将人一提,抱至了桌案上。

那桌上的砚台哐当一声扫落在地,让音音双肩颤了颤,她瞧他一脸怒容,手上力道又大的惊人,不禁慌乱道:“大人.你.你要打人吗?”

这声音里的恐慌让江陈僵了一瞬,拧眉道:“胡说什么,本官岂是会打女人的?”

谁说不会打女人?!今日午时明明是他将自己摁在竹榻上,伐挞不止。她脸上绯红一片,别开脸,闷闷道:“可你打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愣了一瞬,才明白她这话里的含义,那些气恼竟一时散了些许,瞧见那红的滴血的耳垂,倒是起了些戏谑的心思,忽而凑近了,在她耳畔道:“确实你该打,午时在竹榻上受了罚,这会子便在这桌案上吧,看往后还敢不敢有这离开的念头。”

他说着,微凉的唇凑过来,轻轻含住了她小巧的耳垂,细细研磨。

音音身子陡然一颤,那温热的触感细细麻麻,带来一阵阵颤栗的触感,让她腰身发软。可今日才受过,这会子实在承受不住,更何况还是在如此荒唐的案桌,只能慌乱的攥住了他的衣角,随口找了个脱身的说词:“大人,我.我饿了。”

江陈顿住,在她耳畔低低喘息一瞬,陡然起了身,面上还是爽朗清举的模样,仿似刚才动情的不是他。

他理了理衣角,将人抱下来,隔着支摘窗喊了句:“羌芜,备几样小点来。”

不多时,羌芜便将食盒提了进来,依样摆上赐绯含香、玉露团、玫瑰酥来,配了热腾腾的牛乳,摆了一炕桌。

音音本不饿,如今倒是骑驴难下,只好同江陈一道净了手,捡了那玫瑰酥来小口而食。

于劲听见里面和风细雨,探头探脑的瞧了几眼,方推门而入,在主子爷耳边禀了句:“老夫人让奴才连夜问一句,大人究竟要选个什么样的妻?”

说完了一抬头,忽而发现,对面的小娘子唇边沾了点子糕点屑,立时暗道不好。

这主上刚为了那闻家姑娘唇边的花露羹,闹了好大一场,这瞧见沈姑娘的,又得不舒坦许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在江陈背后,抬起手,对着音音,食指在唇边点了点。

音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拿着那玫瑰酥,一脸懵懂的看于劲,透着股子娇憨的纯真。

江陈瞧她模样,唇边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意,轻咳一声,忽而倾身而来。

他高大的身影一凑近,音音又是一僵,怕他这大庭广众的,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她看见他清俊的脸一点点靠近,呼吸一窒,立时想要抬手捂住嘴,却被那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攥住了。

他伸出右手,轻轻在她唇上一碰而过,瞧着食指上那点心屑,轻笑:“就这样好吃。”

说完,放进口中,浅尝了一下,点头道:“确实味道不错,今日膳房的该赏。”

于劲瞧见主子这反应,跟被雷劈了一样,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他算是明白了,主子爷这洁癖是分人的,碰上沈姑娘,大抵就好全乎了。不是闻姑娘唇畔的花露羹恶心,是人不对,要是换了面前这人,大概便成了情趣。

他微躬了腰身候着,一时没话说,默了片刻,又听自家主子道了句:“去跟祖母禀一句,选妻选德,自然需得宽和能容人,其他的倒是不打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肩背单薄的紧,仿似风一吹便要攀折了去,若是放她走了,自己如何放心。

他迟疑了一瞬,终是开口道:“沈音音,你无需担忧,日后江家的主母必然是个良善的,你同我住在这首辅府,想来也不会为难。”

音音垂下头,还是惯常温和的模样,睫毛轻颤,浅笑着点了点头。

她没有资格置喙,她从来都明白自己的位置,一个外室而已,能有什么由头不让主子爷选妻?

江陈瞧着她乖顺的脸,竟下意识松了口气,她那样柔弱,像一朵攀附的菟丝花,大抵离不得自己。

第20章要怪,只能怪那天杀的江……

蒋老夫人是第二日一早接到孙儿回信的。

她正吃茶点,便见于劲缩头缩脑的走了进来,行礼禀道:“老夫人,主子爷说是娶妻娶贤,必得选个宽和能容人的,其他的倒是不打紧。”

老夫人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那双久经世事的眼老练的很,盯的于劲头皮发麻,忽而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爷是打定了主意,要庇护于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于劲挠挠头,后面的话竟有些不敢出口,可到底是禀道:“国公爷还说,选妻之时望老夫人能同各世家明说,他有外室柔弱无依,往后必是不能舍弃的,若是能接受的便参选,不能接受的,也甭费这个心了。”

他家主子爷倒是坦荡,从不藏着拽着,可偏推了他来说,让于劲觉得,此刻在老夫人威严的目光下,自己犹如被放在火上烤,好不忐忑。

张嬷嬷亦是怕老夫人动肝火,急忙上前替她轻摁太阳穴,温声道:“老夫人莫气,仔细您的身子,国公爷如此坦荡倒也好,往后新妇进了门,心里有个底,也能少不少麻烦。”

蒋老夫人却并未大发雷霆,只连连冷笑,对张嬷嬷道:“巧姑,我自然不会同他置气,怀珏自小便是个倔的,岂能硬碰硬?”

她又拿了茶盏来吃,默了一瞬,才道:“等四月初四,便点选世家女,让怀珏来瞧瞧吧。”

说完又笑,意味不明:“沈家姑娘也请来吧,早日见见当家主母也是好的。”

音音一连几日没瞧见江陈,听说宫里那位又闹脾气,拉了江首辅全权处理政务。

她倒是月初便收到了老夫人的传话,要她四月初四去一趟,本想同江陈商议,可遍寻不到人,只好这日一早便去了国公府。

梁京四月初的清晨,薄雾袅袅,还带着潮湿的寒气。

音音与阿素候在角门边,许久也未得见。守门的婆子袖着手,眼皮都不抬:“老夫人还未起身,姑娘且先候一会吧。”

阿素替音音搓着冰凉的手,眼圈泛红,低低呸了声:“大清早将我们唤了来,却连门都不让进,不待这样欺负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回握了下阿素的手,笑着摇摇头。

等辰时一过,松寿堂才来了个小丫鬟,将人领了进去。

穿过几进的抄手游廊,蒋老夫人正坐在后院的翘角亭里看家丁搭戏台、摆花宴。

时候尚早,客人还未至,后院里假山嶙峋,清流潺潺,桃树梨树芳菲一片,富贵又清雅。

她远远见了那抹窈窕身影,眯起眼,招手:“可是沈家音音?快来,让老身好好看看。”

待走的近了,瞧见那姑娘琼鼻秀唇,眉目如画,一举一动都牵人心神,不由也心下感慨,自己的孙儿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着了道,也是情之所至,只,在这世家大院,空有容貌却是远远不够。

老夫人今日额上围了秋香色嵌珠抹额,掩去了眉眼间的几丝老练洞明,笑起来倒是慈祥的紧:“好孩子,如今你伺候在怀珏身旁,也算是尽心尽力,他的喜好想来你也略知一二。”

她说着拍了拍手,张嬷嬷立时将一摞画卷呈了上来。

蒋老夫人打开来,一一指给音音看:“这眉间有痣的乃是河西崔氏独女,家里几代都是当世大儒,自己也是沾染了一身书卷气;这笑容可亲的便是嘉明郡主,一家子的皇亲国戚,也算是个温雅端庄的……”

十几卷画册,上面个个是显赫世家的嫡姑娘,单独拎出哪个来,都是明珠般的耀眼。

老夫人耐心的很,细细介绍完了,润了口嗓子,才道:“阿音,你晓得,我们江家虽败落过几年。可到底是百年世家,如今也又站上了高点,根子上最重家世,等闲进不了门,更逞论那起子不入流的。今日来的这些倒也算合心,阿音不妨替老身看看,哪个兴许能入怀珏的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喉咙发涩,明白自己便是那不入流的,老夫人这是要她瞧清自己与日后主母的云泥之别,好早早死了非分念头。

但立在这天地间,她依旧不觉得这罪臣之后的身份有何卑贱。她母亲说过,人这一生,总有坎坷曲折,有什么好抱怨的,走过去便是。

她微微挺直了背,温和浅笑道:“老夫人,国公爷的心思小女不敢妄加揣测,这国公府选主母,也轮不到小女多嘴多舌,依小女看,这些贵女都是顶好的。”

蒋老夫人闻言,耷拉的眼皮抬起,第一次正眼瞧音音。

她确实没想到,曾金尊玉贵的小姑娘,落到如今地步,能如此果决的便抛了那些昔日荣光,还能丝毫不卑怯,说话又得体谦和,也真真让人无法生厌。怪不得巧姑回来也罕见的替人说起了好话。

她满意的颔首,眼里的审视去了几分:“好孩子,今日你既来了,便帮着老身张罗一二吧。等贵女们来了,在一旁伺候着,也好给未来的主母留个好印象。”

音音笑着应了,随了张嬷嬷至后院花厅。

不多时,戏台上的伶人摆开架势,咿咿呀呀开了嗓。今日唱的是一出《汉宫秋》,颇有几分缠绵的味道。

蒋老夫人被几位夫人簇拥着,眉眼带笑的寒暄。

花廊下,世家千金越聚越多,三三两两,凭栏赏花,不时低语几句,俱是端方知礼的模样,只私下不免打量几眼她人的装扮,看看是否被比了下去。

音音端了茶托,从花架下缓步走来,进了花廊,总觉气氛有一瞬的安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欲将茶托放在玉石桌案上,忽听一个娇俏声音道:“妹妹端着吧,这会子想来都要讨一杯茶水喝,放下来岂不是不便呈上。”

说话的正是嘉明郡主,她这话一落了,姑娘们便都闹着讨茶喝,只嘴上嚷嚷,却并不伸手来接。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旁的事,仿似都忘了这廊下的端水之人。

其实心里都明镜似的,这江大人的外室,早在来之前便听闻了,却没有人放在心上。如今这大周,哪个公子哥没个通房小妾的,何况是江首辅这样的人物。

况今日看来,能让人出来服侍,跟个粗使奴才一般,也确实不见得多受宠。

阿素远远瞧见她家姑娘端茶倒水,一时心疼的紧,立马要来替换她,却被张嬷嬷喊住了。

张嬷嬷有些不悦,冷哼道:“阿素姑娘,这是国公府,你该晓得分寸。身为外室,本就是要服侍主母的,怎么,你觉得你家姑娘不该如此?端个茶水就委屈了?”

阿素有些愤然,却涨红着一张脸。一句话说不出来。

是了,身为外室,这都是该做的,日后主母进了府,别说敬茶端水,就是伺候主母洗脚都是应当的。

要怪,只能怪那天杀的江大人,让她们姑娘屈辱至此。

音音倒坦然,她今日来之前便料到了这种种,既然接受了这身份,哪里有只占便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只那鎏金托盘分量不轻,又加之其上的杯盏茶水,端起来实在吃力。

她纤细的胳膊微微发颤,眼瞧着再抬不起,只好趋步上前,将它放在了玉石案上,浅笑道:“音音给各位斟茶。”

这第一杯自然是要递给嘉明郡主,她刚刚拂了她的面子,总要赔礼。

她将茶水斟满,托起红釉瓷盏,送上:“郡主用茶。”

嘉明郡主笑的明丽大气,口中道:“谢谢妹妹”却并不伸手。

她慢条斯理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转头同身侧的贵女谈起了京中新兴的工笔画师。一时大家又将话题转到了书画上,倒是文雅的紧。

那茶水滚烫,冒出袅袅热气,烘的瓷盏也灼人。

音音手指轻颤了颤,不着痕迹的换了换手,替换下来的食指上已是通红一片,让她几不可闻的嘶了一声。只不过片刻,另一只手也灼痛起来,让她紧紧咬住了唇。

江陈是巳时三刻进的门,倒是让张嬷嬷吃了一惊,没料到他来的如此爽快。

他并不多言,大步流星,进了门便直奔寒山亭。他还有政事要办,实在不能耽误太多功夫。

寒山亭地势颇高,站在亭内,尽可一览花廊境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散漫的目光一扫而过,食指曲起,轻敲着窗棱:“于劲,各世家女的为人可都打听清楚了?”

于劲挠挠头,小心翼翼劝道:“爷,这品行是一回事,这长相也得入眼,您可要先瞧瞧?”

“让你说为人!”江陈短促的喝了一声,已是不耐的紧。

话音落了,忽而手指顿住,凝目看了一瞬。他似乎瞧见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衣香鬓影的人堆里,也一眼便能认出来。

于劲正将各闺秀的品行为人仔细说来,忽见他家主子爷一撩衣摆,径直出了寒山亭。

第21章我要嫁这天下最好的儿郎……

江陈走的有些急,沉稳的步伐带出凌厉的威势,骇的路上的奴才们都不自觉跪俯下去。

还未拐进连廊,忽听一道天真娇音响起,轻喝:“诸位姐姐,音音姐姐也不是府上奴才,今日过来帮把手罢了,何必做这高傲姿态,连个座都不赏的?”

江陈顺着那声音看过去,便见柳韵缓步走来,站定在音音身前,转头道:“嬷嬷,快给音音姐姐寻个坐吧,这美人靠上寒凉,她怕是受不住。”

江陈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圆脸的姑娘,他记得,她叫柳韵。

他三两步走进去,伸手便将音音圈进了怀中,一副保护的姿态,蹙眉问:“你来这里做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冷不妨被他一扯,手上的茶水一扬,悉数泼在了江陈身上。

江陈本着了一身月白云纹直缀,去了几分凌厉威势,自有一番风清朗月的矜贵。此刻却被茶水一浇,淋淋漓漓落了满身。

廊下的众人也是一惊,惊的是国公爷来的如此突然,更惊讶这外室竟泼了大人一身茶水。一瞬的惊讶过后,却都是看热闹的心思。想看这卑贱外室如何收场。

音音白着一张脸,身子往后撤了撤,她自然晓得江陈最是喜洁,后背一阵发凉,怕他又想出什么法子惩治于她。当下一咬牙,拿了帕子替他擦拭劲瘦腰身,仰起头,一脸真诚的仰慕,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低低道:“大人这几日是去骑射了吗,总觉得又强健了些许。”

江陈沉着一张脸,闻言扬了扬眉。

这句话也实在中听,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有时候这只最无辜的小白兔,偏偏小狐狸一样狡黠。

柳韵隔的近,她瞧见男子湿透的春衫下,勾勒出骨肉匀实的胸腹,年轻的身体蓬勃有力,像是喷薄欲出的朝日。

她微红了面颊,转了目光,心里却止不住的跳,若是被这有力的臂弯揽进怀中,该是何等滋味?

她擂鼓般的心跳还未平静,便听男子声音里带了点调侃,毫不避讳道:“沈音音,你的意思是,以前本官不强健?”

只是这样脸红心跳的话,是对他身侧的外室说的,猝不及防,在她心里扎进一枚尖刺。

音音见江陈并无愠色,暗暗松了口气,再不敢言语,悄悄远离了他,站的温婉淑静,福了一礼,便要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要相看妻子,自己自然不便多待。

只刚迈出步子,却见那人也跟了上来,背着手,丢下一句:“伺候本官换衣。”

廊下贵女们见江首辅转身离去,都有些面面相觑。

音音随他转出花廊,才低低辩解道:“大人,今日乃是老夫人着人要我来的,非是妾要来生事的。我……妾委实不敢打扰大人选妻。”

她怕他误会,出口的话格外谨慎。

江陈倒是没想过这一层,他刚刚着急过来,也只是怕她受委屈。只终究什么也没说,低低嗯了一声。

忽而蹙眉,伸手便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语气不善:“沈音音,你说清楚,爷平素不强健?”

音音楞了一瞬,急忙来掰腰间那只大手,这大庭广众的,如何使得,急急道:“大人,您……您最是强健。”

江陈瞧着小姑娘红的欲要滴血的脸颊,轻勾了唇角,不再逗弄她,转身进了厢房换衣。

再出来,依旧是清贵冷肃的首辅大人。他将音音送至角门边,嘱咐了下人送她回首辅府,又折回了寒山亭。

他站在宫槐的暗影里,背着手,身姿笔直,他在等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多时,柳韵拾级而上。

她轻提着裙摆,一张团脸因兴奋而涨的通红,异或还有些羞涩。

进了亭,未及行礼,便听男子声音朗朗,他说:“柳韵,你想嫁给本官。”

不是询问,是肯定的语气,让柳韵张了张口,不知如何作答,一张脸更红了,连脖颈上都晕染一片。

她双手搓着碧清的襦衫,忽而仰头,道:“大人,我很喜欢音音姐姐,我晓得她是个良善的,不会同我争什么。”

江陈转过身,看见柳韵一双圆圆的眼,闪着天真无邪的光,恳切的看着他。

真天真还是假天真,他没功夫探究,他只清楚,她是个聪明人。

江陈颔首,坦荡的很:“柳韵,你该听老夫人说过了,音音我不会舍弃,往后我会同她住在首辅府,你可想好,真愿意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柳韵咬着唇,半晌,坚定道:“我嫁!若我嫁了,必会善待音音姐姐,不拿大,不欺人,不妒忌。”

她见江陈不言语,只意味不明的摸着手上的扳指,略一思索,又道:“怀珏哥哥,但我亦有条件。”

“这第一呢,我需得要正妻的体面。”

“第二,我要子嗣傍身。”

她这话落了,江陈才抬起眼,露出一丝赞赏的眼神。

她确实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只讲条件,不谈感情。也清楚的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不敢轻易逾越。

柳韵见他如此,心里有了底,又镇定了几分,道:“怀珏哥哥,我自打记事起,父亲便有偏爱的侧室,我母亲从不埋怨,有身份有尊容,有子女孝顺,一直过的很好。反倒是我那因爱而嫁的姨母,在姨父纳妾后郁郁寡欢,不得善终。我从小就觉得,嫁个体面人家,同我母亲这般便很好。”

江陈还是不言语,自斟了杯老君眉,慢条斯理喝起茶来。

柳韵看不透他,总感觉被架在了山崖上,似乎再努力一把便能够到那天边的明月,可往后一步,又是渺无希望的深渊。

她咬住唇,忽而手一扬,将手中丝帕扬进了他怀中,抬起脸,热切又忐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轻轻嗤笑了一声,看着那手边的绢帕,半晌,抬手握住了,他说:“你且去吧。”

他收了她的帕子!他收了她的帕子!

柳韵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穿过假山,忽而攥住了秦嬷嬷的手,喜极而泣:“嬷嬷,我要嫁给这天下最好的儿郎了!”

秦嬷嬷却没有丝毫高兴之色,摸了把眼泪,道:“姑娘,你又何苦。夫人这些年,旁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吗,那些独守空房的日子岂是好熬的?”

柳韵却摇头,天真的笑:“嬷嬷,你糊涂啊。”

这男人跟女人,一旦有了亲密之举,便自然有了牵绊,再有了孩子,这关系便是如何剪不断了。况又是他的妻,便是那铁石心肠,也会对你存了三分感情。

她柳韵有的是耐心,这拿捏男人的手段也驾轻就熟的很,不怕磨不出他的怜惜。

至于沈音音,这后院的阴私可多了去了,江陈政务繁忙,可不是时时都顾的上的。

……

音音归去时,坐的是国公府的马车,细纱垂幔内,正听阿素忿忿不平的数落今日花廊下的贵女们,忽觉车子一顿,竟甩了她个趔趄。

车夫隔着车帘,小心赔罪:“沈娘子,真真对不住,车轮里似乎卡了东西,容我检修一番,您与阿素姑娘不妨先去旁边的顺和斋坐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与阿素下了车,去顺和斋要了个雅间,正品玫瑰酥酪,忽见珠帘打起,进来个青竹般的男子。

阿素惊弹而起,挡在音音身前,刚要斥一声登徒子,可看清那人锥帽下的脸后竟愣在了当场。

音音侧身一瞧,手里的瓷勺叮咚落进碗中,喃喃了句:“季家哥哥?”

第22章那她,又为何要待在他身……

季淮将锥帽一揭,笑的像天上的明月,看着音音,一如当年温柔低语:“音音,我来了,你……可好?”

音音眼里的泪骤然落下来,又哭又笑:“我很好,大哥哥。我现在很好。”

一时屋里静默下来,她不愿说如今的身份,他亦不问。

阿素摸了把泪,寻了个借口去门边守着。

季淮的目光在小姑娘身上流连缱绻,忽而瞥见她食指上通红一片,立时便蹙了眉,上前握了那柔夷,问:“怎得这样不小心,可是烫着了?”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挑出膏药,俯身细细替她涂抹,笑道:“这随身携带膏药的习惯,我可是记到如今。”

音音一愣,才想起自己小时最是娇气,不慎磕了碰了,便是绯红一片,她的季淮哥哥细心的很,总能随时变出膏药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眼眶泛酸,自打瞧见了他,眼泪便止不住。仿似在他跟前,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体面姑娘。

手指上传来凉凉的细麻感,她看见季淮眉眼间似是聚了汪春水,温柔的不像话,手上的动作也轻柔,像是小心翼翼触碰易碎的珍宝。

她心里忽而生出点异样,撤回手,低低道:“大哥哥,我还是自己来吧,如今咱们都大了,也不能像小时那般亲密了。”

从小到大,她唤季淮大哥哥,唤沈慎二哥哥,都是亲兄妹一般的存在。

季淮的手一空,低垂的眼里幽暗一瞬,再抬起头,却还是朗月般的笑。他曲起指,在她头上轻敲了下,道:“你确实长大了,跟我也这般见外了。”

音音摸摸头,一时忘了这如今这种种,露出娇憨明媚的笑来,想开口问问他如何到了京中,林嬷嬷的身体可还好,家中是否都顺遂。

可刚张开口,便听那车夫气喘吁吁的喊:“沈娘子,车已备好,劳烦出门吧。”

接着是阿素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我们姑娘正吃茶呢,您稍稍候一会。”

音音眼里闪过一丝为难,立时起了身,不自在道:“大哥哥,我需得先走了,我们隔日再聊。”

江陈那人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被他晓得了自己单独会见男子,大概又是一场风波。

只倒底舍不得,她如今日日被拘在首辅府,这口中的隔日,还不晓得什么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站在屋中,又看了几眼这位见证了她少女烂漫的兄长,才猛然转了身。

只手腕一紧,却被拽住了脚步。

她回头瞧见季淮那张如玉的面容隐在暗影里,眉间温和尽数散去,少有的沉稳凌厉,问:“音音,你便甘心做他一辈子的禁脔?”

这外室见不得光,生不得子,可不就是那暗无天日的禁脔。

音音心下一沉,脸上骤然转白,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季淮洞彻的目光在她面上细细巡梭,有些苍白的手力道却不小,紧紧压住那细白的腕子,一字一句:“音音,你不欠他的。”

“沈沁这事,你已经还干净了。至于沈慎,在江陈过问这事前,我已四处走动,为他拿到了释罪文书,是以,这不是困住你的理由。”

音音陡然一惊,那句你不欠他的在心里久久回荡。

当初江陈拿替她二哥哥释罪作为交换,要她留在身边,可如今季淮竟说,这筹码其实并不存在,那她,又为何要待在他身边?

她无暇细想季淮缘何将她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她只知道,她肩上好像陡然卸下了负担。

“沈娘子,可要启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车夫又开始催了,一下又一下,轻轻敲打着门板。

季淮眉目压的极低,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些许,笃定的话语透着蛊惑,他说:“塞外的风沙,江南的烟雨,西北的辽阔,你幼时挺起胸脯,说过女子也当自由洒脱,音音,这是你骨子里的向往,我知道,你忘不了。”

音音面上有些许的茫然,是啊,经历了这许多的困顿,那塞外雪江南雨便都忘了吗,甘心做一只牢笼里的金丝雀?她骨子的热血告诉她,她没忘,她只是隐忍的压抑。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绢帕,眼角微红,倏忽滑过一滴泪,转身之际,听见季淮又轻轻道了句:“音音,我不愿看见你折了翅膀,”

待人去楼空,季淮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身影彻底不见,才慢悠悠转了身。

他拿起小姑娘用过的茶盏,蓄了点热茶,送至了唇畔。那上面留了一点她的口脂,沾在他的唇上,益发显出面容的苍白俊美。

音音回府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她侧身斜躺在榻上,以手支额,握了卷书册,眼睛盯着娟秀小楷,脑海里却不断回荡季淮之言。

江陈踏进来时,便见她背着身子,侧卧在软榻上,薄绫春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挺翘的臀。

他顿住脚步,背手凝目,又见她似是困倦,那握书的手慢慢松开来,啪的一声,砸在了脸上。便忍俊不禁,几步上前,从她面上揭下了那卷书册。

拿在手中一看,又扬了眉。这乃是前朝文士所做《熹微草堂杂记》,遍选民间传闻润色,其间不少荤段子。这一页,正记载了书生夜遇妖狐,彻夜荒唐。

他轻咳了一声,带了点揶揄:“心惊香玉战,喘促乳莺低.沈音音,你原是爱看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正迷瞪,听了这话,立时清醒了过来,她一骨碌爬起来,跪在榻上,伸手来够那书册。

今日神思恍惚,没料到竟拿了这卷册子,虽本也是她平日看过的,但被江陈逮个正着,不免脸红心虚。

她仰起脸,露出脖颈下一片瓷白肌肤,泛着玉润的光。脸上绯红一片,急急道:“这.这不是我的书,这是阿素的。”

阿素正欲端茶水进来,听了里面动静,默默转身,背下了这口锅。

音音看江陈一副调侃神色,那点子红晕一路蔓延,连玉白的颈都染了薄红。她心下一急,抬高了身子来够书卷,冷不防一个趔趄,栽进了江陈怀中。

江陈只觉怀中温软绵弹,一点点蹭着他坚硬的胸,一并带来少女特有的清淡甜香。

他仰起脸,喉结滚了滚,忽而带着人一歪,倒在软榻上。

音音低低惊呼了一声,颤颤的尾音勾的男子又是一僵。她察觉出他的变化,再不敢动,只乖巧的伏在他宽阔的胸前。

江陈垂眸看了眼她柔顺的发顶,手指动了动,轻轻触了触她垂在软榻边沿的青丝。

他们虽则行过那亲密之事,可次数了了,每次事毕,也再无亲近之举。像如今两人肌肤相贴、呼吸想闻的距离,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习惯与他人如此相近,可此刻就着那昏黄烛光,竟觉出几分安稳的静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也晓得他不喜旁人近身,忙要起身,却被腰后的大手一扣,又软软跌了回去。听见男声暗哑,在他头顶道:“别动,躺一会吧。”

她只好侧过脸,沉默下来。

只此刻心一静,又距离如此近,便闻见了他袖口传来的阵阵香气,是世家女子惯常用的苏合香。

他带着旁的女子的香气拥着她,让她心里无端沉闷下去。只也无缘置喙,她一个外室,有何资格去过问?

她垂下眼,掩去了那几分不适神情,却听江陈又道:“我袖口一块绢帕,拿出来。”

音音便伸手,从他的宽袖里抽出一方帕子,上面素净缎面,单绣了个韵字。

她愣了一下,便听江陈肯定道:“这是柳韵的。”

他话音出了口,久久不见怀中之人回应,不由伸手抚着她的发顶,罕见的温和:“你今日也见着了,觉着柳韵如何?”

音音便明白了,他这是选定了未婚妻,要来知会自己一声。

柳韵这姑娘,圆脸圆眼,虽貌不惊人,却自有股子天真神态,最是让人不设防,只她总觉得,这姑娘纯澈的眼神下,掩着股子她瞧不清的阴晦,这是女人的直觉,说不出缘由。只她能说什么,他认定的妻,哪里容得自己说三道四。

她摇摇头,扯了扯嘴角,道了声:“是个通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闭着眼,低低嗯了声,道:“既通透,便能清楚旁人的底线。你勿需担忧,我亦打听过她的为人,平素待人宽和,想来不会为难你。你且放宽心,只管服侍好本官。”

音音没作声,想着他毕竟是个男人,平素见惯了男人间的较量,却不懂这后院的阴私。一个聪明人,也是最会绵里藏针的,没有哪个妻子,能真的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偏宠的女子。

江陈见她还是沉默,亦未言语,只将人嵌的更紧了些,仿似要融进骨血中。

屋角的立式琉璃灯在地上映出他们亲密的身影,一如这世间最恩爱的夫妻。

音音瞧着那影子勾了勾唇,颇有些嘲讽意味,他拥着她,用最亲密的姿势,说的却是要娶旁的女子。

那帕子还在她手中,苏合香气经久不散,是柳韵的气息。

她在想,等日后他成了亲,日日带着柳韵的味道来拥她,甚至做那最亲密的事,她是否真的能习惯。

大概是不行的,她早被阿娘教导成了个不容于世俗的怪胚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23章她忽而又羞又恼,伸手便……

音音醒来时,已是第二日辰时,带了薄寒的春风顺着支摘窗,送来海棠的清淡香气。

她额前蓬起几缕碎发,眼神懵懂,咦了一声:“我昨日不是在榻上?”

羌芜但笑不语,这卧房内的事,她们下人如何知晓。

红堇端了木雕托盘进来,上面青玉盏里是黑乎乎的汤药,她上前,行礼道:“沈姑娘用药吧。”

阿素正给自家姑娘挑拣钗环,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道:“昨日并未叫水,缘何还要喝这劳什子汤药?”

“阿素姐姐,你勿需如此。这是我们国公府的规矩,凡是与主子爷同榻而眠的侍妾,都需得服用避子汤,毕竟万一有孕,可是打了未来主母的脸。”

红堇举着托盘,送至音音面前,连个眼神都不给阿素。她自诩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并不将这外室的奴仆放在眼里。

阿素瞧着音音急咳了三次,才将那一大碗避子汤用尽,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待屋子里没了人,低低哽咽道:“姑娘,老夫人瞧着和善,端的一副好手段,这是要姑娘你往后绝嗣啊!”

空腹喝了这一大碗辛辣汤药,音音胃里不舒服的紧,闻言拉了下阿素的衣摆,低低喝了声:“阿素,休要乱说。”

这话传回国公府,怕又要让人生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瞧了眼廊下,候了一溜小厮婢子,比之前几日,又多了不少生面孔。

音音微蹙眉,悄声问:“阿素,怎得后院里多了这许多仆从?”

阿素瞥了眼窗外,努嘴道:“江大人添置的,说是南边水灾严重,有灾民涌进京中,近日不太平,嘱咐姑娘您便不要出门了。若有要紧事,吩咐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音音嘲讽一笑,心下明白,这定是江陈娶妻在即,怕她出门惹出非议来,让正妻心里不自在。她打眼瞧去,只觉这首辅府幽暗的紧,像一座牢笼,让人生无端出憋闷感。

她缓步至窗前,忽而提高了音调道:“今日这药苦涩的紧,胃里实在不舒坦,其他的也入不了口,阿素你且去买些顺和斋的玫瑰酥酪,勉强能用些。”

阿素愣了一瞬,晓得自家姑娘从不是那挑嘴难伺候的,这要求倒是提的怪,她疑惑的目光刚落在她身上,便见小姑娘走过来,轻轻拽了下她的衣摆。

她附耳过来,声音微不可闻:“去顺和斋找季家哥哥,告诉他,明日花朝节,安顺门边见。”

阿素却有些忐忑,如何能那般巧,她去了便能碰上季公子

音音却但笑不语,要她只管去,她的大哥哥向来是个周全的,必会安排人候在顺和斋。

国公府上今日倒是喜气,奴才们进进出出,也没了前几日的小心翼翼。

张嬷嬷斟了寿州黄芽,一避给老夫人递茶,一避笑道:“国公爷也真是利索,这才一日,便定了人选,老夫人您倒是白担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蒋老夫人也笑,她确实没料到孙儿如此果断,还以为他顾着那外室,需得同她拖拉许久。她吃了口茶,颔首道:“巧姑,你别瞧他整日同我不远不近,其实心里是顾着我这把老骨头的,晓得我这身子骨也撑不了多久,这是要早日圆了我抱孙儿的愿啊。”

“老夫人,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您哪,等着含饴弄孙吧。”张嬷嬷急忙道。

正说着话,门帘打起,底下小丫头引了江霏与柳韵进来。

柳韵含羞带怯,全没了往日的率直,行礼道:“给姑母问安。”

老夫人忍不住打趣她:“这姑母不顺耳,过几日阿韵怕是要改口叫祖母了。”瞧着她团脸绯红一片,又笑:“你与怀珏倒是有缘,等你们柳家过了庚帖,我便遣他去定亲。”

屋子里笑作一团,柳韵闹了个大红脸,垂头揪着衣角:“姑母您又笑话我。”

顿了顿,忽而睁着圆圆的眼,诚挚的问:“怀珏哥哥说了,要我日后好好待音音姐姐,姑母,您说,音音姐姐是个好相于的吗?”

她这一问,屋子里瞬时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才听见老太君冷笑:“音音姐姐?她是哪起子身份,也配江家的未来主母喊她声姐姐?”

说完忽而拍手,让张嬷嬷拿来了一卷画册,对柳韵招手道:“韵儿,你既是主母,便该端起主母的架子,岂能让一个外室欺负到头上?来,拿了这个,择日去趟国公府。”

她将那书册塞给柳韵,悄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柳韵那张团脸为难一瞬,嗫嚅道:“这.这合适吗?”

老夫人站直身子,嘴边擒着冷笑,道了句:“自然合适,你但管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用了几口茶,又笑道:“明日便是花朝节了,你同怀珏去看看烟花,也合该培养些感情。”

柳韵羞羞答答的应了,又犹豫道:“那今日能请怀珏哥哥回来吗,我.我们也好同他用顿饭。”

屋子里又是一阵笑,笑少女不知羞,可还是立马遣了人去请江陈。

江陈今日在承恩殿过问吏部选拔之事,至晚间方出。出得永定门,便见了家中来请。他微蹙了下眉头,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正僵持,见羌芜探头探脑,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立时大步走过去,沉声道:“沈音音让你过来的?可是有事?”

羌芜有些为难,低低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沈娘子喝了几杯薄酒,许是醉了,现下闹的紧。说是.说是思念大人的很,想要立刻见到您。”

沈音音是个腼腆的性子,说话细声细气,从来不外露,能说出这话倒是让人不敢置信。

江陈肩背僵直,愣了片刻,忽而扬了眉,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沉稳,脚下却大步流星,直往首辅府而去。

那来传信的国公府家丁被扔在当街,走也不是等也不是,一脸为难。

回到首辅府,天已擦黑,廊下点起了八角琉璃风灯,影影绰绰。

江陈推门进去,便见沈音音正坐在炕桌前,以手支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身上的素淡软烟罗有些松垮,露出玉般润泽的肩颈,面上泛起潮红,眼角眉梢微扬,处处是平日不见的柔媚风情,偏这柔媚混在清丽的面上,便成了更为致命的诱惑。

江陈从未见过她如此,脚步都不自觉的放慢,他眼眸幽深,见她又擎起玉壶,蓄满了一杯秋露白,便抬手扣住了那玉盏,问:“如何要饮酒?”

音音抬起湿漉漉的眸,在他面上扫了几圈,忽而绽出一个笑来,婉转又清甜:“你回来了?”

这话音落了,忽而整个人凑过来,环住了他劲瘦腰身,在他腰腹上蹭了蹭,闷闷道:“我一个人整日困在府中,好不憋闷。”

那绵软温热的触感从江陈腰际窜到背脊,让他生生僵了片刻,握住她的腕子,低哑唤了声:“沈音音,你.”

音音没应,扬起脸,得寸进尺:“大人,明日是花朝节,你陪我去看花灯可好?”

她说起话来从来都是温温柔柔,有股子江南水乡的软糯,此刻饮了酒,尾音轻颤,羽毛一样在江陈心里划过。

音音见他眼眸幽深,并不作答,一颗心也微微提了起来。

她明日必须出府,可是换作平日,是断不敢同他撒娇卖乖的,只好饮了些酒,才放开了身段。

她以前但凡饮酒,便要抱着阿娘撒娇,如今不敢放开了饮,只用了一杯,好留一点清明应付他。

她心里清楚,江陈如今已定了亲事,再明目张胆的带个外室出门,便是打那未婚妻的脸面,他向来明智,断不会做这糊涂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果然,她听见他说:“我不能同你去。”

音音便皱起一张小脸,委委屈屈:“可是大人,我想看看这盛京的烟火。”

她托着小脑袋想了一瞬,小心翼翼道:“那您放我出去如何?就一会子,我带了阿素登上安顺门,瞧一刻钟烟花便回来了。”

江陈张口便要回绝,可看见小姑娘眼里星光闪烁,满满的期待,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唇齿研磨,终是吐出一个“好”字来。

音音心里瞬间落下一块大石,朦胧的眸子染上笑意,远山远水般,只倒映出江陈一个。

江陈又是一愣,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见小姑娘乖巧又柔顺,菟丝花一般,紧紧攀附在他身侧,不禁勾了唇浅笑。

菟丝花便菟丝花吧,她既离不得他,那他便让她依赖一辈子。

音音见他并无不悦神色,许久也未驳回,便知这事妥了,她心里一松快,扬手便饮尽了手边那杯秋露白。

只用完了才猛然顿住,完了,她这一杯下去,指定要真醉了。

也不过片刻,她身子益发无力,只觉四周都在晃,下意识便抓住了江陈的手臂。

温软的触感在手臂上划过,江陈脊背又是一僵,再不愿忍,猛然将人提起来,握住了那纤细的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瞧见男子清俊的脸越靠越近,眸子里像是燃着幽幽的火,狼一样,下一刻便要将她吞吃入腹。

她忽而觉得这眸光熟悉的紧,似乎很久前便见过,在哪里来着?

对,在四月的沉水巷。她从轿子上下来,要去找搬出去的林嬷嬷,路边男子多驻足,但也只敢偷偷的瞥一眼,便红着脸转了身。唯独巷口一个少年乞丐,一双凤眼不羁又野性,那样直直看过来,带着侵略的目光,让她犯了怵。

后来她又见过几次,次次如此不敬,让她着了恼,更可恨的是那一夜.

她忽而又羞又恼,伸手便是一巴掌,落在江陈面上,啪的一声,在这暗夜里格外惊人。

第24章想要何时走?我来安排.……

次日,江陈是带着指印上的朝。

他左脸颊有道细细红痕,利落的下颔处落下一道细长血口,引得群臣纷纷侧目。只他黑着一张脸,也无人敢问,都暗自思付,也不知哪个有如此胆量,竟能伤的了这活阎王。

新帝李椹却乐了一早上,时不时便要问一句:“啧啧啧,江爱卿,你这脸?”

江陈在朝堂上还不言语,尊他为君者的面子,只下了朝,却将今日折子一甩,都命人搬去了御书房,说是陛下身体益发康健,也该接受这职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李椹扶额而叹,只得又好言软语,将人请了来,磨了一天,才同他有商有量处理了近来的紧要政务。

他出宫门时,轻触了下下颔处的伤口,转头便要回首辅府,好同沈音音算算这笔帐。昨日她打完人身子一翻,竟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独留他一个,看着那背影,气到内伤。

于劲却小跑着迎上来,禀道:“爷,今日老夫人派人传了话,要您往安顺门去一趟。”

江陈没作声,轻叩了下腰间的佩玉,听于劲又道:“说是有紧要事,您还是去一趟吧,省得老夫人又动气。”

他顿住脚,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转头吩咐车夫去了南城安顺门。

每年四月初六,乃是大周的花朝节,庆祝万物生发,祈祷谷物丰登。

按皇历,这日该有后宫之主亲祭谷物之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只如今中宫空置,便有宫中女官暂行祭祀事宜。官中于安顺门燃放烟花,彻夜不休。

江陈被引去了安顺门北侧的靖水楼,三楼雅间清幽静谧,隔开了楼下长街上的喧嚣。待烟火盛放,临窗而坐,抬眼便能瞧清璀璨的天幕。

他掀帘而入,却不见蒋老夫人,独有柳韵羞红着面皮,坐立不安的张望。

见他来了,柳韵圆圆的眼弯成月牙,笑的的天真又可亲,呐呐唤了声:“怀珏哥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墨眉微蹙,颔首应下,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得一回事。他在门边立了一瞬,便借口要走。沈音音这笔账还没算完,也没心情同旁人周旋。

柳韵仓皇站起来,伸手便拽住了他银线滚边的袖口,不安道:“怀珏哥哥,你今日抛下我出门,那这全京城都要晓得韵儿不受你待见了,没得成为那些贵女们茶余饭后的闲话,便是日后嫁过去了也遭人轻视,何来正妻的体面?”

江陈脚步顿住,回头瞧住她团团可亲的脸,这个日后要成为他妻的姑娘,他确实答应过她,会给她主母的体面。

他袖口一闪,轻轻摆开了少女的手,却也未再转身而去,背手立在窗前的暗影里,沉声道:“柳韵,我会陪你一刻钟。”

柳韵垂下头,轻轻笑起来,她确实没看错人,便是将来无情,他这样的人,也绝不会亏待了她。

柳韵看着男子轮廓鲜明的侧脸,高挺的鼻,飞扬的眉,本是凌厉的长相,可微挑的凤眼,又在这凌厉里加了蛊惑的冶艳,让人沉迷而不自知。他身姿挺拔,半边身子隐在暗影中,半明半昧间让人琢磨不透。

柳韵又开始心口狂跳,这样的男子,将会是她的夫君,她柳韵的夫君!

她一点点靠近,瞧见他脸颊上的伤痕,吓了一跳,急忙拿了帕子来替他擦拭,语气里都是疼惜:“怀珏哥哥,你的脸怎得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能伤的了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江陈脸一偏,躲开了那帕子,眉目间沉了一瞬,忽而笑了:“沈音音确实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虽如此说,可那笑里都是纵容意味,看的柳韵心下一沉,脱口道:“音音姐姐竟如此骄纵吗?这样还了得,日后.”

她话还未说完,却听男子声音清朗,带了点揶揄意味,肯定道:“确实是个骄纵的。”

他只字不提如何罚这罪魁祸首,倒让柳韵讪讪的住了嘴。

她还欲再言,却忽见长街上一阵骚动,人群熙熙攘攘,越发摩肩擦踵。

江陈看了一瞬,扬声唤于劲:“于劲,今日可有流民涌入?”

于劲挠头道:“爷,看这架势,怕是左右监门卫办事不利,让少许流民混了进来。”

江陈剜了他一眼,抬脚便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沈音音可是已出门?带了我的禁卫去寻。”

他慕然想起昨夜应了沈音音的恳请,那样娇柔的人儿,一碰便倒,若被那些不管不顾的流民踩踏了去,他不敢想后果。

柳韵瞧着江陈风一样卷了去,连个招呼都来不及同她打。她唇角发白,抬手便扫落了桌上杯盏。

秦嬷嬷拉住她的手,劝道:“姑娘,您又何必,大人这怕是在兴头上,等你嫁过去了,兴许这热乎劲就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柳韵却扶了下鬓发,又甜甜笑起来,挽着嬷嬷的手臂,道:“嬷嬷,我记得这沈音音还有个表姐,是如今她唯一的仰仗了。”

秦嬷嬷疑惑的哎了一声,便听她又道:“这位表姐的夫君是吏部陈林陈大人吧?也赶巧,倒是我表哥的下属。您替我传个信,明日让表哥带了这陈大人去趟香玉坊,点幼娘伺候这位。”

这幼娘可不是个好沾惹的,想来碰上个这样的主,这陈大人怕是再扒不下来。她倒想看看,等沈音音那表姐也成了弃妇,还如何能帮衬的了她。到那时她四下无亲,了然一身,才是最好拿捏。

音音是天擦黑出的门,十里长街灯火光烛一片,有卖字画古玩的,有杂耍戏台,亦有花灯小食,年轻男女手中拿了夹枝桃花,盼着与心上人擦肩一面。

音音夹在人群中,专挑那热闹处去,让她身后跟着的护卫们叫苦不迭,生怕一个错眼,便跟丢了这大人的娇娘子。

她左看看右瞧瞧,慢腾腾往顺安门而去,忽见前边戏台上鸣锣开鼓摆开了架势,又顺势钻到了台前。

寻了个安稳角落刚站定,便见竹青直缀一闪,高挑的男子替她隔开了拥挤的人群,转过头,笑的疏朗淡薄。

音音亦笑,向来晓得他大哥哥是个周全的,倒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季淮只瞧了她一眼,便转了目光,看那台上唱念坐打。从后方看,便是两个同在看戏的陌生人。

他微垂下头,趁着那台上开嗓之际,低低问:“可想好了?”

音音亦是目不转睛盯着那伶人,颔首,坚定的柔韧:“想好了,只需得劳烦大哥哥几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季淮便笑,只道:“但管说来。”

台上的丑角儿翻了个筋斗,惹的台下哄堂大笑,音音便趁这间隙,凑近了些许:“这第一,便是劳烦大哥哥将沁儿与阿素带去江南,好让我再无后顾之忧。”

“这不难,此趟来京,你林嬷嬷也同来了,只同你无缘得见,这几日会了会京中亲友,也要启程回南边了。到时带了沁儿与阿素同去,想来也不会落下话柄。”

季淮颔首,话里都是周全的顾虑。

音音一愣,倒没想到林嬷嬷也来了,只如今她被困在首辅府,竟是一面都见不上,不免心下酸涩,声音也不似方才生动了:“这第二件事,便是要劳烦大哥哥给个路引。”

她这话落了,便见季淮宽袖一甩,在人群的暗影中递来一纸官文,低低道:“早已备下了。”

“大哥哥你真是.”

余下的话她没出口,化成一声叹,淹没在喧嚣的人声中。他从来都给了她最周全的呵护。

季淮瞧着台上的伶人咿呀呀唱了段哭泣,随手抛了枚铜钱,喝了声彩,才又郑重道:“想要何时走?我来安排.”

“不,你无需插手,你能替我安顿好阿素与沁儿,已是解了我的困顿。”

音音不待他说完,急急张口打断了,她怕到时江陈彻查下来,连累到他,会断了他官场前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忽而笑起来,带了点张扬笃定的俏皮,偏头看他,问:“你不信我能脱身吗?大哥哥。”

季淮在斑驳的光影里看愣了一瞬,长睫轻颤,笑的温润如玉:“我信,但你需得记住,无论何事,我都会帮你托底。”

他顿了顿,在这汹涌人潮中伸出手,隔着衣料,轻轻握了下她冰凉的指,道:“世人定都以为你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无人知晓,这内里住了个自由坚韧的魂灵,你说你能做到的,我都信。”

音音忽而鼻子泛酸,眨眨眼,落下一滴泪来。大抵这世上,除了阿娘,第一次有人同她这样说。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笑,带了点鼻音道:“大哥哥,那我们来日方长,我会去看.”

话还未说完,忽觉人潮涌动,被推着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一踉跄,差点跪伏下去,幸得季淮伸手,将人捞了起来。

她本欲道声谢,可一抬头,隔着汹涌人潮,竟撞进一双幽深凤目中,那里面肃沉一片,骇的她手下一哆嗦,买来的银杏蜜饯洒了满地。

第25章就让他们的过往,都留在……

江陈身姿挺拔,俊朗又疏离,加之一身凌厉气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站在一盏华灯下,云纹贡缎直身上的的银丝滚边闪着微微的寒芒,眼神晦暗幽深,隔着汹涌的人潮,定在了季淮扶音音的手上。

小姑娘细白荏弱,本该淹没在人潮中,可偏那股子清透柔美的风情飘飘荡荡,让人一眼便能捕捉到她。此刻她正侧着身,上半身微微后仰,脚下不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而她旁边的男子,清瘦高挑,背着身,看不清面目,只凭背影却也能瞧出朗月般的温润。他骨节匀称的手伸出来,堪堪扶住了小姑娘的手臂。

江陈凤眼微眯,在微凉的夜风中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还未出声,却见小姑娘拨开人潮,一脸仓皇的朝他奔来。

她踉踉跄跄,艰难的挤过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一句话也没说,一下子扎进了他怀中。

江陈怀中一沉,被少女身上清透的香气填了满怀,手背微僵,一时竟不知如何问了。

音音抬起脸,牢牢锁住他的视线,语调里都是后怕:“大人,这人潮拥挤,险些被踩踏了去,还好身侧的公子扶了我一把,方才免了一难,只想起来还是心惶惶的。”

她纤细的臂绕过他的腰身,柔嫩的面贴上他的胸口,低低呢喃了句:“幸好你来了。”

江陈意味不明的瞧了眼她的发顶,再去瞧那戏台前,方才那抹如玉身影已没了踪迹。

他声音沉沉,不辨喜怒,却是不容置喙的强势:“往后,没有我陪同,不要出门。

她是他的,容不得旁人伸手碰触。

音音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仰起头,带出点撒娇意味:“那今日倒要劳烦大人同我好好逛逛,往后怕是没这机会了。”

她说着,伸手去牵他的手,纤细的指碰到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时,微微瑟缩了下。他们本也只是床榻上的关系,还从未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长街上,也从未十指相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有些担心他会甩开她,手指一顿,便要改为牵他的袖口。

只指尖轻蜷了下,还未动作,却被那大掌握在了手心里。他掌心温热,带着刀枪磨出来的薄茧,刮的她细嫩的手背微微颤栗。

音音被他大手扣住,往怀里带了带。她又闻见他袖口若有若无的苏合香,让人无端僵了一瞬,脱口便问了句:“大人今晚去陪柳姑娘了?”

江陈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捏了捏她细弱的指骨:“鼻子倒是灵。”

音音垂下头,心道果然。她不欲探究江陈对柳韵的感情,但她知道,他定给了她为妻的敬重。

她掂量一番,试探了句“大人既如此看重柳姑娘,便该在她进门前将外室打发了,否则……没得让柳姑娘难堪。”

她想最后试一试,他能否放了她。

江陈默了一瞬,幽深的眸光落在她面上,带了洞明的锋利,让音音后背发寒,生怕被他瞧出了端倪。

她听见他说:“沈音音,没人能让我放你走。”

音音一颗心便沉了下去,明白他打定了主意要困自己一辈子,再无后路可退。

她垂下头,有一瞬的失魂落魄,看在江陈眼中眼中,倒像是拈酸吃醋的试探与落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轻笑了声,刚刚的沉闷都散了些许,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愉悦:“这便吃醋了?”

音音“啊?”了一声,反应了一瞬,便顺着他的话,轻咬住了唇,显出被瞧破的尴尬与伤怀。

江陈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眼尾轻扬,片刻后才道:“往后我身边不会有旁人,只,主母的醋确是不可吃。”

是了,主母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去吃主母的醋。

她轻轻“嗯”了声,柔顺又乖巧,让江陈面上的神情又温和了几分。

他将小姑娘护在身前,顺着汹涌的人潮,往安顺门而去。既然出来了,便去看一看今晚的烟花。

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清冷淡雅,从后方一寸寸缠绕过来,让音音有些憋闷。她微微撤了撤身子,找些话头:“方才一拥挤,竟将手里的蜜饯都散了,也是可惜。”

江陈并不答话,还是带着她往前走,只在路过蜜饯摊子时暼了于劲一眼。

于劲倒也机灵,立马福至心灵,各色果子包了几样,急匆匆递了上去。

音音倒是愣了一瞬,逆着光瞧了一眼男子依旧淡漠的脸,捡了颗蜜枣来吃。

那枣子裹着蜜汁,晶莹又红透,被她娇嫩的唇含在口中,相应成趣。红艳艳的唇边沾了几丝莹润的蜜,益发娇艳旖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喉结微动,微哑着嗓子问了句:“可是好吃?”

音音点点头,伸出一点粉红丁香轻触了下红唇,还未启口,忽见他清俊的脸低了下来,微凉的唇猝不及防贴了上来。

他们二人虽有亲密之举,却也从未亲吻过。

江陈一直觉得,同旁人唇齿相触,是件恶心的事。可瞧见她朦胧光晕里红润的唇,竟一时鬼迷心窍,吻了上去。

那唇瓣柔软温热,混着枣花蜜的轻甜,让他一触竟移不开了,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她唇齿间的甜美。只到底顾及这是在街上,自制力也向来够强,低头一触便放开了她。

他脸上还是清冷孤高神情,耳际却染上了一点可疑的红。也不说话,将人护的更紧了些,往靖水楼而去。

进了三楼雅间,安顺门上已开始燃放烟花。目之所及,皆是璀璨星子,夜风一吹,千树繁花落如雨。

音音瞧着窗外的天幕楞了一瞬,眉眼弯弯,绽出一个惊喜的笑来。

江陈立在她旁边,忽而问了一句:“沈音音,要吃蜜饯梅子吗?”

音音目之不暇,瞧着窗外的天幕,随口道了句:“那便来颗吧。”

她伸出手,却没接到蜜饯,冷不防肩头一沉,被江陈抵在了墙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男子肩膀宽展,胸膛匀实,铜墙铁壁一般,困的音音动弹不得。他眼尾轻扬,带出点红,薄唇微勾,又露出了危险又蛊惑的笑,在这昏沉光影里透着几分慵懒的迷离。

低下头,不由分说便吻了上来,不同于街上时的轻柔一触,这次是强势的掠夺,容不得她说个不字。

音音脑中空白一瞬,唇齿间都是他清凉的气息,忽觉口中微甜,一颗蜜饯梅子竟被他推送了过来。

那蜜饯梅子丝丝甜蜜,更多的却是梅子本身的酸涩,一如他带给她的一切。

江陈呼吸益发紊乱,越吻越深,探手伸进了她的小衣。

音音被他吻的浑身绵软,轻轻推他:“别,别在这里。”

男子却混然不觉,将人拦腰一抱,扔在了雅间的矮榻上。

她听见他说:“沈音音,我想要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我想要你,一如当年初见,这念头便根植脑海。

他袖口还带着柳韵的苏合香气,让音音躲避不及。被他摁着,骤雨中的海棠般无助飘摇。

她看见窗外的烟花炸开,照亮了整个天幕。

她想,也好,就让他们的过往,都留在这最璀璨的一夜。

第26章沈姑娘不见了!

安顺门的烟花燃放了多久,音音就被江陈折腾了多久。千树万树的繁华璀璨中,掩着这靖水楼室内的一方旖旎。

到最后昏昏沉沉,已是不知归处,脑中只一个念头:身上的这个男人是铁打的吗?怎得不知道累。

她再醒来,已是次日的黄昏了。

首辅府的内室昏沉静谧,婢子们屏气凝神,小心翼翼伺候着。

羌芜见她醒了,笑着将人扶起,带了点打趣口吻:“主子爷今早候了半天,午时又回来了一趟,总不见您醒,这才走了。要我转告您一句,他这几日要出京一趟,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音音轻轻嗯了声,就着红堇的手喝了避子汤,又用了点吃食,才寻到空单独同阿素说几句体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瞧了眼紧闭的门扉,问:“阿素,昨日那副工笔仕女卖了多少银子?”

阿素替她续了杯温热牛乳,喜不自胜:“姑娘,你不知道,现如今你这工笔倒自成一统,被许多世家文人追捧,昨日那幅画可是卖了足足百两。”

她伸出指头晃了晃,替自家姑娘得意的紧,又问:“姑娘可要再绘一幅?”

音音却摇头,目光在她面上流连不去,带着不舍的忧虑:“阿素,你拿了这银钱,同沁儿去南边吧,近日便走,同林嬷嬷一道。”

阿素心口一跳,愣了一瞬才回过味来,往榻边一坐,倔强道:“沁儿可以走,我不走!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阿素伺候你一辈子,你甭想打发我走!”

“阿素,你不走,我如何干脆脱身?

音音这一句,让阿素骤然抬眸,转头看了眼紧闭的门窗,才颤着唇齿道:“姑娘你.”

她平静了片刻,目光落在那碗剩了点残渣的避子汤上,不断点头:“好好好,走了也好,我的姑娘自有傲骨,本不该在这里伏低做小。可我又有些怕,怕你脱不开,怕你出去了一个人顶风冒雨,如何不辛苦。”

音音握着她的手,并不多说,只嘱托道:“阿素,沁儿便先托付给你了。”

阿素一壁抹泪,一壁诅咒发誓:“沁儿我若照顾不好,我卫素不得好死。”

可想起此去别离,还不知哪时相见,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攥着音音的手不放:“姑娘,四月二十三便是你的生辰了,我们.等我跟沁儿给你过完这个生辰再走,可使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面上还挂着笑,眼里却雾蒙蒙一片,哑着嗓子“嗳”了一声。

阿素自此便记挂上了,憋着劲要给姑娘个圆满的生辰,。

可四月二十三这日,天刚蒙蒙亮,国公府的张嬷嬷却亲至,端着架子,笑吟吟道:“沈姑娘来家一趟吧,国公爷这次回京,特意去求了赐婚的圣旨。今日便摆定亲宴,沈姑娘过来给未来主母敬杯茶水,也能讨个好。”

音音进门时,国公府上一片和乐喜庆,扎戏台,搭花棚,流水宴摆开,玉器杯盏没一件俗物,一看便是费了心神。

只音音却明白,这热闹与她半点关系也无,是与她肌肤相亲的男子,要与旁的女子定下亲事。

她默默跟着领路的婆子进了国公府后院,却未见到蒋老夫人,直接被领去了松寿堂的后罩房。

那婆子抱了一卷经文,往桌上一放,道:“沈娘子,今日老夫人繁忙,每日要抄的经卷都落下了,便劳烦你给补上吧。”

音音本不欲往前边凑热闹,她这样的身份,没得尴尬,自然应下了。

后罩房里阴冷又潮湿,有股子久不住人的霉味,只一点,位置却颇好,临窗而坐,便能瞧清后院里花团锦簇的热闹。

阿素冷哼一声,心疼的替音音搓着手:“这屋子阴寒,姑娘你本就虚寒,如何能长待。”

说着要倒杯热茶来给她暖身子,找了一圈,却发现连点子热水也无,又是一阵心酸愤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安抚的握了下她的手,翻开经卷,仔细铺开了笔墨,还未动笔,忽听外面脚步踏踏,抬眼从支摘窗望出去,远远便见江陈拐进了垂花门,顺着连廊,进了后院。

他一身玄黑,金线云纹暗芒微微,皂角靴上还带着路上的风尘,眉眼间透着点子疲惫,大步流星,匆匆往水榭而去。

音音想,他如此着急回来,大概是为了这场定亲宴吧。

那身影进了水榭没多久,便迎来了宝蓝宫装的大太监,尖细着嗓音,宣读圣旨:“辅国公江陈文治武功,乃国之栋梁。今有宣庆侯府嫡女柳韵贤淑谦恭让,才学独擅,特赐予辅国公为妻,钦此。”

她听见江陈与柳韵的名字并列在一起,确实是极般配的佳偶。是了,他与柳韵门当户对,才是契合的一对,音音想,而她,大概只是他闲暇时消遣的玩意。

她轻轻哂笑,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可手上的笔一顿,一团墨汁淋漓而下,瞬间洇湿了整张宣纸,倒是让人微微难堪。

外面已开了席面,热闹又欢庆,一点点漫进这方阴暗窄室。

阿素回手就将支摘窗关了个严实,有些哽咽:“姑娘,咱不看。我.我来替你研磨。”

两人沉默下来,只余下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细微沙沙声。

待外面的光影一点点移进来,阿素动了动身子,转身去了外间。

再回来,涨红了一张脸,呸道:“竟连口饭食也不给,外面那婆子,直言今日府上忙碌,顾不上咱们,这午间竟让咱们吃几口点心凑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放下笔,低低嗯了声,拖过桌上的檀木漆器,用帕子拈了块挂花糕递给阿素,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道:“想来国公府上的点心也不差,阿素你尝尝。”

阿素接了那点心,吃在口中,只觉心口堵的慌,难以下咽。

她红着眼,低低道了声:“可今天是姑娘的生辰啊,我给姑娘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啊!怎么能连碗长寿面也不给姑娘做呢。”

“生辰有什么打紧,年年都有,再说了,等晚间回去了,你大可做给我吃的。”音音默了一瞬,还是笑吟吟的模样。

只那点心拿在手中,如何也不往嘴里送。她余光里瞧见茜纱窗外光线明亮,团团的喜气,全不似这阴冷室内的昏暗。

忽而又想起往年的生辰,父母亲人围坐一团,阿娘亲手端上长寿面,爹爹一点点帮她剔除鲥鱼里的小刺,细心叮嘱:“长寿面也不可吃太多,晚上又要不克化了”。

她的大哥哥二哥哥还有幻表姐,总有各种新奇玩意拿出来,言笑晏晏的打趣:“我们音音又长大了一岁,往后就是大姑娘了,明年就不送这些小玩意了,得送你个如意郎君了。”

那时她也是坐在明亮温暖的廊下,享受温煦春风的,总觉得那是年年都有的平常,怎得一转眼,就在这阴暗后罩房了呢?

阿素正垂头艰难的咽那桂花糕,忽听吧嗒一声,抬头却见她家姑娘举着点心,愣愣望着那透光的窗格,大颗大颗往下掉眼泪。

自打沈家出事以来,阿素其实没怎么瞧过音音哭,她总是轻柔浅笑着,一点点扛起了肩上的重担。每每她为她不忍,她反倒要来宽慰自己。可今日这泪水砸的她猝手不及,她完全不敢想,姑娘心里该多难受,才会如此失态。

她手忙脚乱,抬手便去帮她抹泪,却不妨抹了她满脸的点心屑。小姑娘摇摇头,两人又哭又笑,一时倒也好过些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边临湖的水榭里,江陈墨眉微蹙,将杯盏一放,有些不悦的对老夫人道:“祖母,何必闹这样大阵仗,连圣旨也请了来。”

蒋老夫人今日高兴,倒也懒得同他计较,道:“这是我江家定亲,自然要风光体面。祖母就是要让天下人瞧瞧,我们国公府如今又是何等荣耀。”

她说完又转头拍了拍柳韵的手,可亲的很:“韵儿,等你们大婚,祖母也定当给你好好操办,要你风风光光嫁进来。”

柳韵偷瞄了眼江陈清俊的侧脸,还是觉得像在梦里一样,羞羞答答点了点头。

今日这宴席也分男女宾,只一对新人却坐在一起,同蒋老夫人一道答谢。

这热闹的喧嚣让江陈无端烦闷,耐着性子坐了片刻,便借口起了身,出了水榭,吩咐于劲:“回首辅府。”

柳韵瞧着那果断转身的背影,愣了一瞬,眉眼垂下来,露出了无措伤怀神情。

老夫人看她如此,手中杯盏重重落下,冷哼:“他倒着急的很。”顿了顿,又吩咐张嬷嬷:“让沈家姑娘过来,来给主母敬杯茶水。”

话音落了,张嬷嬷还未动,柳韵开了口:“姑母,无妨,如此大张旗鼓,想必音音姐姐抹不开面子,等席面散了,再喝这茶也不迟。”

蒋老夫人叹息一声,拍着她的手,心疼道:“阿韵,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良善了些。”

音音抄了半卷佛经,扳着的腰身僵硬酸痛,手扶上去,微微动了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外面喧嚣散了些,只剩三三两两的女眷徘徊不去,凑在一起,说些场面话。

她展开一页簇新宣纸,镇纸刚放下,听吱呀一声,四棱隔扇门打开,泄进来一片日光。

柳韵脚步轻快,团脸上红晕未散,走过来,招呼道:“音音姐姐今日如何不出来吃些席面,躲在这暗屋里多冷清。”

音音下了榻,行了一礼,避开这话头,只道:“恭喜柳姑娘。”

柳韵一双圆眼笑弯了去,拉着音音的手,露出少女的羞涩与喜悦:“姐姐何必打趣我,我倒也没料到怀珏哥哥将这场定亲宴看的如此重,竟连夜打马而归。他.他身上还带着路上的风尘,竟也敢来拥我.”

她声音低下去,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捂住脸偷笑几声,忽而跳脱:“对了,竟是将正事给忘了,老夫人要我给姐姐带样东西。”

柳韵拍拍手,将秦嬷嬷招了进来,从她手中抽出一卷书册,露出些为难神色:“喏,姐姐自己看吧”

音音接过来,红艳艳的扉面,透着股子靡艳,却未落字。

她翻开一页,忽而愣住,面上先是要滴血,而后又一点点撤去了血色,苍白一片。手中啪嗒一声,那书册滑落下来,散了满地。

那上面一页页一幅幅,或是红罗账中,或是海棠花下,男女衣不蔽体,行那交合之事,都是些不堪的姿势,像那花街柳巷才使的手段。

柳韵捂住脸,哎呀一声,忙唤秦嬷嬷都收了,好半晌才启齿:“音音姐姐,老夫人要我带的话,我也必须带到,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你且一听。老夫人是望你能伺候好怀珏哥哥,多习些手段也无妨,让他舒爽了便好,这大抵便是外室的作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抿唇,没说话,她听的明白,这是要她学那妓子之态,做好爷们泄欲的玩物。

她似乎听见背脊咔嚓一声,是脊骨被人踩在地上,狠狠碾了一下。

柳韵瞧她面色,半晌没说话,忽而屏退了下人,稚嫩面上露出同情又怜惜的神态:“姐姐,容我推心置腹说一句,你一个外室,无名无份,只做暖榻之用,是连个孩子也不能有的,这也难怪老夫人会如此。要我说,这般憋屈的活着,还真不如自个儿出去,天高地远的过活,起码被人瞧得起。”

音音神思回拢,仰了仰头,将眼里的一丝雾气逼回去,轻笑:“柳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一介浮萍,又能往哪里去?”

两人沉默着打了会子机锋,柳韵倒是先坦诚:“姐姐,我不信你是甘心如此过活的,你当年明明那样傲气。”

当年她站在人堆里,也曾仰望过那个国公府嫡女沈音音,美好的像是三月桃花,偏又带了股子清冷傲气。

她开门见山:“姐姐,你逃吧,我会助你。你走了,怀珏哥哥大抵会愤怒,但日子一过,也便忘了,毕竟一个外室而已。而我们夫妻间也能少份芥蒂。这盘缠用度你皆不用费心,我自会保你往后的日子安枕无忧。”

音音猛然抬头,直直看进那双圆圆的眼里,默了一瞬,不置可否:“那柳姑娘打算如何让我逃?”

“五月初五。”柳韵圆润的指尖在炕桌上点了点,继续道:“五月初五这日怀珏哥哥会去我们柳府下聘礼、换婚书,大概一日不得闲。到了晚间,我俩还需得进宫去谢恩,这宫中晚宴必然少不了。”

她说着,倾身过来,在音音耳边低语:“流民,京郊有流民正陆续被遣返,混在其中,最不易被发现,出了嘉峪关,我自会备下车马,送姐姐去任何你想去之地。”

她坐回对面,不再言语,却拿了纸笔,在宣纸上细细写来,待收了笔,偏头一笑,道:“姐姐权且一看,若有不周之处,也可提点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在那纸页上流连一瞬,看柳韵拿起那纸张,弹了弹,丢在熏香炉中烧了个干净,才抬起无暇的面,浅笑道:“柳姑娘,周道的很。”

柳韵出门时,眉眼带笑,脚步轻快,带着少女天真的娇憨。

秦嬷嬷见四下无人,替她顺了顺耳后碎发,絮絮叨叨:“我的小姑娘,你也及笄了,怎得还是如此纯善,便这样放她走了,真真便宜了那狐媚子,往后落在咱手里,好生磋磨一番才好。”

柳韵背着手,闻言回头朝嬷嬷做了个鬼脸,慢悠悠道:“嬷嬷,您又糊涂。我能真让她走?怀珏哥哥正在兴头上,陡然失去,岂不是要在往后的岁月中时时怀念?这男人啊,得不到跟已失去才是最珍贵。”

秦嬷嬷也是个久经世事的,听了这话却也不免愣了,一脸疑惑:“那姑娘您这是.”

“自然得让她走不成。怀珏哥哥如今如此维护她,她却一心要走,岂不是寒了怀珏哥哥的心?待捉回来,两人定是起了龃龉,这疑心一起,有多少感情经得起消磨?况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哥哥大抵贪她美色,尝够了,又离了心,岂不很快便打发了?”

话落了,她再不做声,蹦蹦跳跳往花阴处跑。

江陈回了首辅府,却见内室空寂,不见人影,一问才知音音今日去了国公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他在厅中立了一瞬,转身便要去迎,刚踏出门楷,却见音音苍白着一张脸,缓步进了连廊。

细细的风吹来,吹起她碧罗青的裙角,带了点弱不胜衣的轻愁。她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副专注神情,脚下不查,一下子便撞进了江陈怀中。

男子带了薄茧的大掌在她腰上一扣,轻笑:“路也不看,是专往本官怀里钻吗?”

音音耳尖透出点红,伸手来推他坚实的胸膛,她还在一遍遍盘算柳韵那页宣纸上的内容,心里发虚,唯恐被江陈瞧出什么,忙低低道:“大人您又取笑我。”

这声音透着娇嗔,倒是让江陈愣了愣。她往日说话虽则也软糯,带着股子江南烟雨味,却极少同他撒娇嗔怪。

他平素静水深流的眸子里透出点笑意,紧了紧那细软腰肢上的手,一壁带去了内室。低头看见她脸色苍白,又蹙眉:“今日如何过去?可是受了委屈?”

音音喉咙发紧,却说不出话来。要她如何说呢?老夫人只让她抄了几卷经书,柳韵说话也极为和气,似乎挑不出什么天大的委屈,说出来不免矫情。况一个是他至亲祖母一个是他敬重的未婚妻,他听了大概只会觉得自己多事。

只是那后罩房里的阴寒,那春宫图的不堪,却让她浑身打颤,那拼命保存着的一点清傲,似乎在那座深深府邸里,不堪一击的很。

她深吸一口气,扯出点笑,摇了摇头。

她面上一点血色也无,手脚也冰凉,让江陈目光顿住,沉声唤了句:“沈音音。”

犹豫了一瞬,终究是道:“娶妻是我对江家的责任,你可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没作声,一点点拉回心神,又恢复了往日温柔神情,轻轻点了点头,笑的乖巧懂事。

她今日着的绿罗裙些许宽松,倒更趁的人娇娇软软,仿佛风中的菟丝花,飘飘摇摇,只能倚靠他而活,让江陈方才的一点子担忧彻底散了。

他拥着人坐至榻上,扬手拿出一枚缕金簪,别别扭扭:“路上碰见的,你随便用吧。”

觑着怀中人将簪子拿在手中,反复把玩,才微扬了眉。

那簪子通体缕金嵌玉,几朵白玉兰花栩栩如生,翩跹又纯净,底下坠了颗圆润红宝石,添了点红颜媚色,倒是适合她。

音音随手便将簪子馆在了发上,抬起脸,晃着那小巧红宝石,轻声问了句:“大人,可好看?”

那红艳艳的宝石坠在发间,平添几许风情,衬的白皙的天鹅颈益发莹润,微微晃人眼。

江陈眸子微暗,别开眼,低低嗯了声,又道:“南边新下了第一批荔枝,倒也鲜亮,碰上了便带了些,你且尝尝吧。”

这如今方四月底,便是宫里的荔枝都还未贡上来,南边也是极其难寻的,也不知哪里寻了些,偏生被他随口说起,带着股子不经意,仿似街边顺手买来的瓜果。

那荔枝已被去了皮,一颗颗晶莹圆润,盛在艳红的玛瑙琉璃盏里,甚是相映。

音音拈了一颗,慢慢放进了口中。红艳艳的唇含着玉润的荔枝,贝齿轻启,溢出一点甜腻汁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眸光定在她的唇上,微哑着声问了句:“甜吗?”

说完也不待小姑娘回应,低头便吻了上来,花朝节那日她唇齿间的甜美馥郁让他惦记了一路,如今看了这情景,再不愿忍。

他微凉的唇贴上来,先是轻轻吸吮,尝那荔枝的清甜,到后来便藏不住的强势,叩开她的唇齿,想要她的全部。

他手下腰肢细软,隔着薄薄的春衫,透出温热滑腻的触感。偏生那怀里的人不老实,扭了扭身子,挣扎着要下来。

这绵软触感,让江陈陡然僵了背脊,一把将人摁回去,暗哑着嗓音轻叹:“沈音音,你又勾我。”

她总能轻易惹起他的火,何况他如今连旷了十几日。

他将人锁在榻上,倾身过来,借那日光看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一寸寸泛起红晕。

音音脑海中又浮现出今日那一幅幅不堪的图册,此刻在他身侧,益发觉得自己便是那掌心玩物、那献媚讨好的风月女子,无论如何收敛心神,都忍不住微微战栗。

只这战栗如同春日里的桃花,在春风中轻轻摆摇曳,惹的身上的男子更难自抑,在耳边轻叹:“沈音音,你是云朵做的吗,这样软。”

她闭上眼,竭力压下心中那丝异样,任由自己随着他晃动。

待疾风骤雨停了,廊下已点起了灯烛,映进室内,昏黄一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收拾一番,并不起身,从身后拥着她,低低道:“不必急着起,权且歇一会吧。”

音音乖顺的很,软糯的一团,缩在他怀中,声音有些微哑,带着云雨初歇的余韵:“大人,我想同你商议几件事。您也知道的,沁儿素有心疾,她这病最好去南方将养,我有心送她过去。”

听见身后之人并未出声打断,才又徐徐道:“原先我母亲身边有个嬷嬷,是看着我们姐俩长大的,后来随了儿子迁居江南,如今来京探亲,正要归去。我想将沁儿托付于她,去南边养大,连带阿素一块,过去伺候。你看可好?”

她听见江陈嗯了一声,稍稍放下心,恳请:“嬷嬷后日便要启程了,我能否去送送?城门边看一眼便回来了。”

江陈其实不愿她出门,那样流光溢彩的一个娇人儿,走到哪里都要牵惹男人的眼光,总能让人想起当年,她被众多爱慕的男子围绕着,远远而去,分不出一丝眼神来瞧他一眼。

只看见小姑娘耳朵支愣起来,静静盼着他的答复,还是道了句:“多带几个家奴,早些归家。”

音音轻轻“嗳”了一声,带着点子愉悦,得寸进尺:“那五月初五,我能去陈家瞧瞧表姐吗?大姐姐说想要派人来接,同我话话家常。”

说完见江陈没作声,又低低叹了声:“大人五月初五要去换婚书赴宫宴吧,怕是一日也见不到人,我自己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便觉腰上一紧,男子的手温热有力,安抚的缠上来,道了句:“好”。

沈沁走的那日,是四月二十六,一大早雾气蒙蒙,带着春日的薄寒。

音音隐在城墙的暗影里,细细描摹那马车前的小小人影,却并不露面。她怕一见面,就再也舍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沈沁小大人一样,裹着厚厚的棉斗篷,圆圆的脸小了一圈,执拗的不上车,揪着阿素的衣摆道:“我阿姐呢让阿姐再抱抱沁儿好不好。”

阿素通红着一双眼,站在车前,不断回首张望。最后一咬牙,抱了沁儿便上车,安慰自己也安慰沈沁:“总会再见,总会再见的,姑娘总会来看我们的。”

林嬷嬷老了些许,眼角都是褶皱,吃力的接过阿沁,疼惜道:“好孩子,老奴托个大,往后你就叫我声祖母吧,便是季家嫡亲的大小姐。”

音音瞧着这些最亲的人,却不能出声唤一句,细白的指尖抠着马车的木楞,骨节泛出白来。

她看着那承载着温情的马车离她越来越远,一点点消失在了晨雾里,抿住唇,毅然转了身。

还未上车,忽见季淮身边的常随王至走了过来,恭恭敬敬行礼,问候道:“问姑娘安,今日倒是赶巧,送老夫人出城便碰上了您。”

音音顿住脚,还未回应,却听他又道:“这次回南边,本是要走水路的,这水路既稳又快,可是比旱路强上不少。只如今南边江域发了大水,行船危险,官府已勒令停了一应客商货船,这便走不得了。”

他这话多少有些突兀,音音正琢磨,又听他低低道了句:“不过倒是听说有那利欲熏心的船家,偷着跑船,专载那急切归家的,据说武都码头就有,趁着夜色,做这暴利买卖,要是官府查下来,估计吃不了兜着走。”

音音立在车前细细的听,末了轻笑开来:“这是大哥哥同你讲的吧,你且告诉他,我早便听说了。”

她说完再不停留,匆匆上了马车,径直回了首辅府。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温婉平和的模样,对着江陈也总是未语先笑,乖顺又柔和,让他每每流连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五月初五这日,东边的天有些暗沉,混着春日的薄雾,让人无端沉闷。音音起了个大早,将江陈送出门外,隔着长长的连廊,凝在他挺拔又凌厉的背影上。

江陈回眸,远远瞧了眼她倚门而望的身影,长眉微挑,勾了勾唇角,她那样依赖他,让他无端生出不舍来。

音音瞧着那玄衣的身影消失在连廊上,嘴上那丝笑意一点点隐没了去,看着进进出出的羌芜,忽而道了句:“羌芜,我给你备了几件贴身夹袄,放在西厢房的橱隔里,往后冷了,记得在外裳里穿一件,也不会太冷了去。”。

羌芜愣了一瞬,心窝子又跟着冒暖气,嗳了一声,才道:“今日姑娘去陈家,是备了轿子送过去,还是陈家来接。”

“不用麻烦了,陈家会派了人来接。”她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午时一过,果然有婆子领了车马来,自称是陈家来人。

那婆子一身褐色衣衫,脸上星星点点都是麻斑,让人见了便生不出欢喜,自称是陈家的王嬷嬷。音音却并不嫌弃,将人让进屋子,一句句问候家里的大姐姐。

待端茶水的婢子退了,她面上的笑意忽而敛了去,低低问了句:“嬷嬷,柳姑娘可嘱咐仔细了?”

那婆子抬起脸,没了方才的温厚朴实,露出个诡异的笑,回了句:“自然,我们姑娘都一一替您打算了。”

这声音软糯清甜,带着几分少女的尾韵,竟是同音音的话音一模一样!

音音错愕一瞬,倒也笑起来,真诚的夸赞:“确实很好,柳姑娘想的周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两人喝了杯热茶,便要起身。

羌芜本欲陪了她去,却被音音借口打发了:“今日我去大姐姐家,是大人允了的,只去话些家常便回了,也用不着你们伺候。”

她面上都是平常的笑,隐在天水碧罗衫下的手却攥紧了帕子,回头瞧了眼这座规整的院落,转身进了连廊。

她听见自己的绣鞋踩在冰凉的青玉阶上,沙沙作响,一步两步.她一点点要走出那禁闭的门。

最后一脚落下,还未踏出垂花门,忽见前方拐进个玄色身影,衣角上的流云金线闪着细微寒芒,站在门前,挺拔威仪。

是江陈,竟是江陈!

她不知他缘何归来,心里哐当一声,手心里沁出了汗,面上却仍摆出平和的笑:“大人不是去下聘礼了?如何回来了。”

“让于劲送过去了,我回来.”他说着顿住,截断了话头,总不能说他忘不了今日她倚门而望的身影,眼巴巴又跑回来一趟吧。

他轻笑:“无妨,路过便进来了。”

音音便露出为难神情:“大姐姐派了人来,已候了一会了,我正准备起身。”

她话音落了,仰头看江陈俊朗的脸,见他面貌沉静,并无回应,却目光幽深,落在了她身后那婆子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心里咯噔一声,抬手便扯了扯他的袖口,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语了句:“你晚上早些回来,我.我给你绣了个荷包,想要拿给你。”

这句话落在江陈心里,泛起丝丝涟漪,让他眉目舒展,开口道了句好。

于劲探头探脑,已是来催了:“爷,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江陈颔首,摆了摆手,后院也未进,又转身进了连廊。

音音瞧着他身影消失在二进门上,袖下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才一点点松开,手心里已是出了一层汗。

她再不耽搁,出门便上了马车。

车马辚辚,不多时便进了广福巷,还未走几步,便见前方挤挤挨挨,似是起了争执,一群人围的水泄不通。

今日随身的护卫乃是原锦衣卫镇抚王鹿,好好的公职,却被调来给大人的外室看家护院,本就有些不耐,此时更添不顺。恶声恶气让前头的小厮去看看前方境况。

他话音落了,听马车里娇音音阵阵:“王嬷嬷,前面正好是顺和斋,你且先去买份玫瑰酥酪。”

他看见今日陈家来的那婆子从车上下来,佝偻着背,侧脸上斑斑点点,脚下也不太利索,缓步钻进了人群。

过了许久也不见回,那前面的人群却已被疏散开来,刚好能容下车马经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王鹿握了缰绳,从毡帽下抬眼扫了一圈,听轿子里面大人的沈娇娘发了话:“我们且先走,待会子让王嬷嬷自己带了酥酪归家吧,免得大姐姐等急了。”

车马起了驾,两刻钟便进了清水巷的陈家,通报了片刻,才见里面出来个管事,站在车前行礼道:“竟是沈姑娘,怎得不提前传个信,我们夫人前脚刚去了医馆,劳烦先进花厅候一会吧。”

王鹿心里咯噔一声,立时跳下马,长剑一挑,便挑开了那车帘,他瞪圆了眼,愣在了当下。

里面哪里还有那沈娘子的踪迹,只有那王婆子,被束住手脚,靠在车避上昏了过去。

他手脚发凉,在首辅府待久了,自然将大人对这沈娘子的重视看在眼里,立时喊道:“快,快去宫里通知大人,沈娘子不见了!”

第27章他并不愿相信,她是要逃……

申时刚过,起了阵风,乌云越聚越多,眼见就要下起雨来。

于劲搓着手,来来回回在朱红宫墙下走,明明春风和煦,后背却频频冒出冷汗来。他不敢想,依着主子爷的性子,晓得了沈姑娘这事,该是何等滔天的怒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他是未时三刻接到的信,托了守门的太监,一层层递了进去,可等了快一个时辰了,里面仍是半点动静也无。

御书房内,错金螭兽香炉内冒出丝丝缕缕的龙涎香。江陈与新帝李椹沉默对弈,好一阵不言语。

李椹打眼瞧着面前这张波澜不兴的脸,丝毫没有定亲的欣喜,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不禁打趣道:“怀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可喜可贺。啧啧啧,蒋老夫人好手段。”

江陈修长的指夹着一枚黑子,慢条斯理落在棋盘上,才抬起头,没头没脑问了句:“女子给心爱的男子绣荷包,多绣什么图案?”出了口才觉出突兀,转而含讽带笑的回了句“你也可喜可贺,江霏过不了几日便要送进宫来了。”

李椹手里的白子叮咚落地,拧着眉,有些薄怒:“胡闹,谁让她来,毛头小丫头一个,朕不要她!”

门边立着的宫人听见帝王这一声斥,都弯下腰,诚惶诚恐起来。

江陈却不怕他,掀起眼皮哦了一声,不紧不慢:“这话你自己同她说。”

李椹有些许的挫败,忽而将棋盘一掀,恶声恶气:“不下了,去慈宁宫。”

两人出了御书房,丹陛下一个管事太监,远远见了这大周权势顶端的两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犹豫道:“陛下万安,见过江大人。方才宫门外传了信,说有桩紧要事必须报给江大人。说是.说是大人那位外室不见了。”

那太监话音落了,李椹已是抚掌而笑,啧啧道:“哎呦,怀珏,这天下也有你得不到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江陈面色大变,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已是风一样卷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下颌线紧紧绷着,他并不愿想她是要逃离自己身边,他想她定是遇到了危险,明明她说,晚上要送自己亲手绣制的荷包。

他出了宫门,抓住那送信护卫的领口,短促喝了声:“说。”

那护卫便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来,从沈娘子出门到如何乔装成那王婆子下了车,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最后又加了句:“李镇抚已派了人沿途去寻,人还未寻到,只听说有路人指点,有个老妇模样的身影,有些像乔装后的沈娘子,已跟着今日遣送的流民出了城。”

江陈越听,面色越凝重,到最后已是罩了深秋的寒霜。

这一句句一声声,打破了他来时的那点子幻想。他一下午都在想,她送的那只荷包要拿什么颜色来作,上面又要绣什么样的图案,只原来,这些都是搪塞的话,她想离开他!

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怒气,牵扯着心脏丝丝的痛,到最后都化成一声寒凉的笑:“于劲,拿了我的腰牌,领京中禁军并锦衣卫,封锁城门,控制流民,沿遣送方向布下重兵,一个个的给我查。”

于劲接了那腰牌,立时转了身,他想过大人会生怒气,却没想过他会动这样大阵仗。

柳韵从慈宁宫中谢恩出来,便听内侍传了话,说是江首辅推了今日宫宴,已出宫去了。

她却并不恼,面上贤明端淑的很,暗下却在琢磨,如今酉时刚至,想来沈音音已出了城,大概不到嘉峪关,不,瞧怀珏哥哥这架势,怕是不到郊外长亭便要被抓回来了。真是一场好戏。

柳韵料的不错,被遣返的流民是在京郊长亭被截下来的。

他们衣衫破旧,挤挤挨挨,本是沿路北上安家,却被肃然而至的官兵拦了下来,不免惶恐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况这些兵士瞧着便不是普通官兵,个个披甲配刀,肃穆凛然,更是让他们吓破了胆。有那胆小的妇人小孩,已是抱作一团,期期艾艾哭起来。

江陈从马上下来,他眸光凌冽,刀锋一般,一个一个刮过这些流民,最后锁在人群中的一个老妇身上。

那身影着褐色衣衫,抱着双膝,混在流民堆中,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貌。

他一步步走过去,玄衣下摆被风吹起,上面金线绣制的瑞兽都狰狞起来,骇的周遭流民惊慌失色,手脚并用的爬开。

“抬起头来。”这声音也是冷的,在这昏沉的傍晚格外清肃。

那褐色身影却不回话,只一个劲的发抖,让他拧了眉,又加重了语气:“我让你抬起头了来!”

“大.大.人饶命.”

这声音暗哑疲惫,不似伪装,显是被吓到了,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全。

江陈微蹙了眉,抬手便将人拽了起来,看清那面目后,细细梭巡一瞬,骤然转了身,不是沈音音,是个真正的逃难老妇人!

于劲挠挠头,看那老妇人确实不似乔装,可还是有些不死心,明明沈娘子是乔装成了那王婆子,夹在流民中出来的城,怎么会不对呢?

他刚要唤人端水来,好看看到底有没有蹊跷,却听自家主子高声喝了句:“于劲,别费功夫,将三帮六派的兄弟给我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于劲立时反应过来,是了,若论消息灵通,哪里有这些市井帮派灵通。也恰巧他们爷,可不是普通的官,是个黑白两路通吃的主。

不过一刻钟,十几个短打汉子便被请了来,都是平素不要命、朝廷也要头疼三分的主,见了这位,却都毕恭毕敬。

那衣衫褴褛的老乞头,见了江陈便两股战战,他可是忘不了,当初那凄惨一幕。

当年这位江小爷落难,被皇权压着乞讨,他们都料定了这是再翻不了身的,便想狠劲的欺辱这对祖孙。谁让他们曾经高高在上,是不把他们这些蝼蚁放在眼里的权贵,如今被他们这些乞者压着欺辱,岂不是畅快。

只没料到,却碰上了硬骨头。

江陈那时刚出狱,本是受了酷刑,发着高热,又折了一条腿,那老乞丐分毫不将其放在眼中,踩着他那条伤腿,一口便啐在了他脸上。转头看见江霏十二岁的小姑娘,聘聘婷婷,已露出少女的美貌,便起了歪心思,言语挑逗起来。不敬的话刚出口,却见本是奄奄一息的少年挣扎了起来,他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咽喉,动作快而迅猛,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他那时看见少年眼中血红一片,是真的怕了,幸亏人多,才抢回了一条命,也不敢再去招惹。

只是这事却没完,这位小爷刚好些,便赤手空拳寻了来,他站在破庙门前,桀骜又狠辣,一句话也没有,看准了那日来寻事的几个乞者,下手便打。

少年一招一式迅猛又凌厉,完全不是他们这些草莽能招架的,不过几下,便生生扼断了那几人的脖子。

他到如今还记得当日惨状,几个兄弟口鼻流血,连声惊呼都来不及,便咽了气。

只这位小爷却留了他一命,他踩在他的胸口,语调清淡:“我今日不杀你,往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倒是要劳烦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哪里敢说不,自此后整个京都的乞者都听命于这少年。再后来他看着少年人又陆续收服了漕帮、马帮,成了这京中黑路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只是万没料到,风云一转,这当初的桀骜少年又成了权倾朝野的江首辅。

他正胆寒,便听江首辅身侧的于劲发了话,只言要寻个人,将前因后果一说,又给了形容样貌,便等着他们回信了。

一时间,四方信息汇集,将京都翻了个底朝天,连今日广福巷那条流浪狗吃了个包子这等事都呈了来。

这其中却无那沈音音的半点消息,四方城门皆闭,并未见过一个形貌似王婆子的人出城。

那老乞头心里转了几个弯,忽而道:“大人,今日见那王婆子进了顺和斋后并未见人出来,只是.”

他脏手在身上蹭了蹭,细细咂摸道:“只是不多时却出来个年轻后生,个头矮小,一身青布衫,众兄弟都道,并未见过此人进去。”

天越来越暗,一个响雷打来,竟是飘起雨丝来。

江陈骤然掀起眼皮,在闪电的照耀下,细长眸子里的光骇沉莫名,忽而大步往回走,边走边道:“点了官船,去武都码头。漕帮刘大,将今日私船尽皆摆停。”

第28章你且娶妻,我自归去,为……

音音是未时一刻下的车,缓着步子进了顺和斋,要了顶楼的雅间,果然在青缎迎枕内掏出了一身男子衣衫,并户籍路引,银票若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微舒口气,感叹柳韵果然是个办事利落的,借了她的手,真真省力不少。

只是,她却不会走她安排好的路。借了她这条明线,将江陈的目光引去流民所过的旱路,虚晃这一枪,岂不是更稳妥?

她换了男装,脸颊脖颈都细细摸了香灰,在腰身上多缠了几圈白缎,抬头挺胸,便成了个俊雅斯文的小少年。

出了顺和斋,沿着广福巷往南,再拐过几条长街,便是武都码头。

她脚步平稳,并不回头,只攥在袍袖里的手却微微握紧了,踏出的每一步,都记在她的心上。

本就暗沉的天,一点点黑透了,进了酉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轰轰隆隆的雷声里,落下细密的雨来。

音音站在武都码头疏冷的风中,衣袂飘飘,细弱又伶仃。她指尖微微发颤,撑起十二骨节油纸伞,抿住唇,死死盯着静谧的水面。

她在等,等那黑暗里私船的风灯。

因着官府暂禁了客货商船,往日热闹的武都码头此刻寂寥一片,零星几个同音音一样候着私船的行客,各自沉默着,拢着肩膀张望。

他们或者那大胆的,贪图水路轻快,并不将那南边的水汛放在眼里。或是那着急归家的,能早一刻是一刻,或是有商人急着贩货,借这私船送一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待酉时三刻,死寂的水面上忽而传来橹浆破开水面的哗哗声,一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挂在船篷上,缓缓驶了过来,在这无边黑暗里带来蓬勃的光亮。

那船老大站在舷板上,压低着嗓音打暗语:“舟子贪风顺,开帆半夜行。若有水上事,三十四两可。”

岸上的行客们便聚拢过来,沉默着往船上走,经过舷板,将沉甸甸的钱袋子递了上去。

船来了,渡她的船来了!音音敛住衣袖,微微晃了下身子,抬脚便往船上走。

踏上舷板,她微微舒了口气,正收伞,听身侧船老大挤眉弄眼,调侃了一句:“哎呦,好个俊秀后生,竟也敢走这波涛夜路。”

这船老大身宽体健,行走江湖惯了,嘴上没个把门,此刻一双眼也放肆,毫不避讳的打量这清俊少年。引得几个行客也纷纷侧目。

身后有个年轻行客,也跟着低低笑了声,拿肩膀一碰,蹭的音音趔趄了几步。

她带了愠怒回首,刚要斥责几句,却被个胖婶子护在了身后。

那胖婶带了个总角小童,膀大腰圆,一看就有把子力气。她将那年轻行客一推,叉腰道:“呸,你们这些老油子,何苦调笑人家年轻后生,好生没脸”

她说完甩了个脸子,拉着音音便进了船舱,挤进角落坐下,同音音道:“这些跑船的调笑惯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心,你且别往心里去。”又见她身材瘦弱,一脸纯稚,不免豪气道:“小后生,看你形貌还未长开,也就十四五吧?这年纪就孤身辗转,也是不容易,这路上有什么不易,尽管同胖婶开口。”

音音打心底喜欢这胖婶子身上的热心肠,连连应了,包袱里掏出几块点心,分给胖婶带的总角小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小童也是个爽利的,言语铿锵,自称虎子,惹的音音翘了唇笑。

她听见撸浆阵阵,渐渐远离了武都码头,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微微放下一点。

待船出了运河,驶进嘉陵江,便会扬起帆,顺水而下,急行起来。

她扒着窗口,一点点在心中默算着行程,待看见江上飘渺的灯塔,紧蹙的眉展开,又哭又笑。

看,光亮在前方,船要驶进嘉陵江了,而她,亦要离开这京都了。

只喜悦不过一瞬,沉寂的江面忽而响起犀利的哨声,一声声一阵阵,让急行的船只骤然停了下来。

那船老大立在栈板上远眺,没闹明白这究竟出了何事,竟劳动漕帮吹响了远山哨,这远山哨一响,万船皆停。

哨音刚一落,江面上已是星火璀璨,几十只官船沉默而快捷,迅速围了上来。

音音远远瞧见那为首的官船上站了个人,并未戴斗笠,孤身一人立在苍茫的细雨中,金线暗绣的玄色大氅烈烈飞扬,长身玉立,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清俊的脸隐在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只隐隐能瞧见那利落干脆的轮廓,出鞘的剑一般,凌厉锋芒。

她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退了去,细白的手扣在船壁上,微微发颤。

官船很快逼近,江陈率先跨了上来,他手里握了把乌木小弓,一扬手,短柄雕翎箭飞出,铮的一声,便将那船老大穿透了腿骨,钉在了船板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温热的血喷出来,顺着船板蜿蜒进舱内,引起行客们一阵惊呼躲闪。

音音整个人呆住,竟是动不了分毫。

她很早前便听说过江陈狠辣冷血,是踩着白骨上位的。只是这些时日,他在她面前虽矜贵淡漠,但也偶有温情,倒像个无双贵公子。今日这鲜红的血,却让她瞧清了这人骨子里的狠厉。

那船老大哀嚎连连,凄厉异常,在这静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江陈却眼皮也不掀,踩在血泊中,并不进船舱,只让于劲掀开舱帘子,居高临下的俯视。

于劲弓着腰,近身问了句:“爷,让这舱里的人出来,挨个查看,可好?”

江陈摩挲着弓|弩上嵌的红宝石,在舱内扫一圈,忽而指了胖婶怀里的虎子,道:“不必,把这孩子给我绑来。”

找什么呢他要她自己回到他身边。

“做什么要绑我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胖婶咬牙切齿,将虎子紧紧护在了怀中,只终究是个妇人,被于劲这种练家子一扒拉便掀了个趔趄。

于劲拎着那孩子,束了手脚绑在了桅杆上。

江陈垂下眼,抬手间便飞出一支箭羽。那纤巧的箭簇贴着小童的面,叮的一声,钉在了桅杆上。吓的那孩子连声儿都没了,过了片刻,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抬起手,将欲放第二箭。听见船舱内脚步踉跄,超着他奔来,不由下颔一扬,顿住了动作。

音音被贴着虎子面颊擦过的那只箭吓破了肝胆,反应过来后立马弹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外奔,出船舱时一个趔趄,摔在了湿滑的甲板上,抬起头,声音在抖:“你怎得这样狠辣,他还是个孩子啊!又与他何干?”

狠辣?江陈勾唇,轻笑起来,带了些自嘲的意味。

转过身,与她隔着飘摇的雨,无声对望了片刻,忽而一步步走来,单膝跪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他说:“沈音音,我从来都是个狠辣的,卑鄙又肮脏,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他彻底撕开了这温情,再不遮掩,让那个曾经的自己暴露在她面前,那个双手血淋淋的自己。

他眼尾一点赤红,像是染了胭脂,益发显出面容的冶艳蛊惑,他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流连一瞬,低低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首辅府你哪里不满意?”

细密的雨越下越大,将音音肌肤上的香灰冲了个干净,露出瓷白玉润的肌肤。急促的呼吸间,束胸的白锻挣脱开来,起起伏伏,显出玲珑的曲线来。

江陈微蹙眉,将大氅一扬,盖在她身上,抱着人跳上了官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官船内铺了白绒毯,踩上去,静谧无声。舱帘用竹青软烟罗衬着银丝鲛纱,在簌簌风中打着旋儿飘荡。

江陈将人放下,大氅一扯,抬手松了松领口。他身上的玄墨贡缎直身沾了雨水,紧贴在身上,显出肌理分明的腰腹,蕴着蓬勃的力道,无端让音音倍感压迫。

她看见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划过下颔,沿着微凸的喉结滑进衣领,不由往后退了退,忽而恼怒,他凭什么不让她走,他要娶妻了,凭什么要将她困在身边,她不欠他的!

她抬起苍白的脸,定定道:“江大人,我且问你一句,我二哥哥的释罪文书早便发下来了,与大人你没有干系,是与不是?”

江陈顿住,目光幽深,和着外面的疾风骤雨一道扑在了她面上,半晌,道了句:“是又如何?”

当初他用替她二哥哥开罪为条件,要她留在身边,可转头去操办,才发现沈慎早已脱了罪籍。他就是如此卑劣,将这事彻底瞒了下来,他怕再找不到借口要她留下。

“那大人凭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我们当初的交易已了,合该不再牵扯。你且娶妻,我自归去,为什么要纠缠?”音音挺直了脊背,目光清澈又坦荡的执拗。

是了,他们之间只是交易。江陈无声笑起来,狭长的眸子微眯,蕴着波涛的汹涌。

他一步步走过去,高大身影将人罩住,却反常的不见风暴,只扯了巾栉,替她细细擦拭身上的雨水。

音音忽而生出巨大的无措,伸手便拍开了那巾帕,提高了音调:“江大人,你听不到吗,我不欠你的!”

江陈嗤笑一声,修长的指在她脸颊上划过,忽而捏住她下巴,低头吻了下来,还是一贯的强势,叩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听见心中的执念在喊:沈音音,那又如何,你终究是我的!

第29章晋江文学城独发

这场雨越下越大,在茫茫的江面上,织起细密的丝帘。空旷的风呜呜咽咽,拍打着乌木官船,晃的船身飘飘荡荡。

音音被那凉薄的唇吻的呼吸不畅,发了狠,伸手拍打他坚实的胸。却被江陈松松反握了双手,一提,抱在了怀中。

他将她放在榻上,自葵花桌上端了白玉盏,呷了口烈酒,返身又来吻她。

醇厚的酒水渡过来,呛的音音急急咳嗽了声,她最不胜酒力,这一口下了肚,很快便软了身子。玉般肌肤上浮起一层薄红,眼神里是湿漉漉的春色,像是无声的邀约。

隐约间闻见那清冽的沉水香一寸寸将她包裹,男子倾身过来,将她困在了身下。

细雨飘摇,她亦跟着飘摇,只能紧紧攀附住那强健的腰身。一片迷蒙中,隐隐瞧见他眼尾泛红,迫她仰起头,声线暗哑低沉,他说:“沈音音,你看清楚,如今占有你的人是谁。”

音音偏开脸,眼神躲闪一瞬,忽而微抬起身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下了狠劲,直咬的他肩头血肉模糊。

待云收雨歇之时,外面的风也停了呼啸,成了轻柔的拍打。

音音神思倦怠,腰身似要被折断,沉的动不了,恍惚间被他抱着沐浴清洗,被固在温热的怀中,沉沉睡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再睁开眼,雕花窗牖已透进淡淡的光晕,远山远水蒙在清浅的黛色中,晕染开的笔墨山水一般,蜿蜒进苍茫天地间。

她动了动身子,转头便看见男子清俊凌厉的脸,闭着眼,没了那股子威势,倒露出点无双公子的清润。

她伸手推他,手上绵绵的用不上力道,刚直起身,却觉腕子一紧,又被他拉到了怀中。

甫一触到他胸膛,才觉出灼热异常,似是发起高热来。她转头凝他,才发现他额上沁了细密的汗,罕见的显出了一丝病态。

江陈本就受了点子风寒,但因着江南水患、北方兵力调度,加之太后暗藏在深宫,发起了一轮轮文官的进谏,李椹又腿疾常犯,每每顾及不到,这新朝百废待兴,一轮轮的政事便都压在了他肩上,如何会顾及这点子不适。

熬了几个日夜,昨夜急火攻心,又淋了一场雨,这风寒便发做起来。

他咬着牙关,便是这高热中,亦是紧紧攥住了那纤细的腕子,低低道:“沈音音,你别想走。”

音音本欲唤外面的奴仆进来瞧瞧,闻言也冷了脸,坐在晕染开的光晕里,静默下来。他不放手,她又凭什么管他死活。

外面瓢泼的雨渐渐收了些,换成了绵绵无尽的细丝,天光一寸寸透进来,由青黛转成了青黄。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外面于劲笃笃敲门,小心翼翼的问:“爷,船只是否转头回京都?”

于劲连着问了几声,却一句回应也未得,里面诡异的安静,不由也提起了心,他往前凑了凑,耳朵贴着舱门,想听听里面到底出了何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只未曾想,这红漆雕镂木门并未关严,身子一挨过去,吱呀一声便开了道缝。

音音别开脸,终究道:“进来吧,你们主子爷发了高热。”

这话落了,却见那昏昏沉沉病着的人忽而睁眼,手一扬,扯了那玄色大氅便将她裹了个严实。

于劲闻言,门也没进,一个急转身,便去寻大夫了。

只出船仓促,别说医者,连个侍女都未带,如今又在苍茫江上,又哪里去寻大夫?

他转了一圈,才在昨日那船老大身上搜出些治风寒的草药,急急煎了,送了进来。

黑褐的汤药透着辛辣,端至江陈唇边时,被他一偏头,避了过去。

于劲好话说尽,他家主子却一口也喝不进去,急得他在舱内团团打转。

忽听主子爷嘶哑着嗓子,低低道了句:“沈音音,我要你喂。”

于劲松了口气,立马将那药碗往音音面前送了送,语带哀求:“沈姑娘,您来喂药成不成,大人这身体也不是铁打的,早便有些不适,却不放在心上,想来如今发出来便是急的,若是再拖延,怕是要落下病根。”

音音并不接那药碗,紧紧抿住了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看见江陈缓缓转头,眸光幽暗,闪着细碎的光,执拗而决绝,隔着天阴的昏黄,无声与她对峙。手上亦是攥的紧紧的,一分一毫也不放开,让她的腕骨微微发疼。

她往外挣了挣,声音亦是有些微哑:“你放开我!”

江陈勾起唇角,自嘲一笑,却分毫不让,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强势的执拗:“我就要你来!”

总是如此,他的决定她便需要遵从。

音音恼恨,拼尽了力气来挣脱,手脚并用,毫不顾忌的踢打他,出了一声的汗,却挣脱不开分毫。那只炽热的大手铁钳一般,牢牢将她困在了他身旁。

她忽而气馁,放声痛哭起来。起先呜呜咽咽,到后来便索性放开了,哭的像个迷路的孩童,无助而迷茫。

江陈眼里血红一片,下颔线紧紧绷着,任由她踢打痛哭,过了许久,依旧执拗道:“沈音音,我只吃你喂的药!”

音音只觉疲惫,她声息渐渐止了,隔着纱幔锦窗,看外面绵密的雨水无声无息落入江中,许久,忽而道了声:“好。”

因着刚才的用力,她手有些发颤,端着红釉瓷碗微微晃,细瓷白勺舀了汤药,往他唇边送,却被他又偏头避开了。

江陈目光凝在她面上,微扬了眉,抬手指了指唇。

于劲老脸一红,转身而去,将舱门关了个严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音音冷哼一声,倒也未再闹,自呷了那苦涩汤汁,一口一口渡过去,待最后一口时,柔嫩的唇忽而被擒住,被吸吮,被蚕食,被一点点占有。

她面上涌起红潮,抬手在他胸前捶打,呜呜咽咽,含着不甘道了句:“江陈你混蛋!”

江陈到底身体底子好,用完药,发了阵子薄汗,到武都码头时,已将这风寒熬了过去。

起先在船上,便是被高热烧的几番昏沉,亦是死死攥住音音纤细的腕子,生怕他稍稍放松,她又一走了之。

音音被他抱进首辅府时,已是日暮时分,绵密的雨下了一天一夜,却没有止息的意思。

她卧在床上,同样执拗的不看他,只当他空气一般。

江陈立在垂缦珠帘后,静止的身影一动不动,半晌,忽而一拨珠帘,大步往外走去,振的那琉璃珠串互相碰撞,叮咚作响。

羌芜本是跪在廊下,见人走了,急忙进来伺候,替小姑娘擦拭时瞧见她腕上一圈红痕,不由红了眼,小声道:“姑娘,您又是何必,这好好儿的,怎得说走就走。惹恼了大人,凭白受苦。”

音音闻声一顿,扯了扯唇角,她问羌芜:“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待我已是极好,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这般不识好歹?”

羌芜想起素日里大人对姑娘的爱宠,一时无言。

音音冷笑,笑过后莫名的苍凉,她说:“羌芜,你原先见过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见过那个曾经清傲柔韧的国公府嫡女没?她虽沦落至此,可身为沈家嫡女的底线还在,那是任何人不能跨越的。

她看着廊下飘摇的风灯,开口道:“羌芜,身为外室,永远见不得光明,或是一生无子嗣,或者生了孩子记在主母名下,母子分离。便是自己的孩子,也要以你的身份为耻。整日守着一方院落,等男人的一点恩宠。羌芜,这样的日子,便是锦衣玉食,珠玉堆就,真的就是好的吗?”

羌芜说不上话来,她一个做奴才的,整日战战兢兢服侍,瞧着那些姨娘通房穿金戴银,还不用看人眼色,也是羡慕的,倒没料到被姑娘一说,竟如此不堪。

斟酌了半晌,才道:“可姑娘,你出去了又能如何,你早已是大人的人了,哪个又能毫无芥蒂的娶你?便是嫁个贫苦人家,也要跟着受苦受累,真的值得吗?”

音音便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我阿娘说有手有脚,女子也当自立,活的自由坦荡,不好吗?”

她说完顿住,忽而觉得寂寥的很,再不去诉说,默默裹了锦被昏睡。

一连几日,音音都再未见过江陈,或是偶尔瞥见他的身影,那颀长影子也只止步于垂缦外,并不上前。

音音也不放在心上,自顾吃喝,她娘亲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先吃饱再说。只多数时候神思空茫,让人瞧着便心疼的紧。

这常春雨罕见的很,一连下了几日,终于在五月初九的傍晚停了下来。

音音倦怠的卧在美人榻上,见羌芜端了糕点来,便随口嘱咐道:“羌芜,替我备点笔墨,便放置在南炕桌上吧。”

羌芜还未来得及应声,便听廊下脚步踏踏,男子清朗又冷凝的声音传了来:“府中尚缺笔墨纸砚,如今已无可用,等明日再去置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江陈暗绣流云纹的肩袖上沾染了路上的雾气,进了屋,拿帕子擦拭一番,自去外间书案后坐了,将于劲送进来的案牍翻看一遍,拿了朱红笔批注。

羌芜听了这话,明知西厢房里还备着笔墨,也不敢再去取,讪讪的看了眼音音,退至多宝阁后。

首辅府的后院正房是个大开间,用细纱帷幔与多宝阁隔开来,内室乃床帷禁地,外间却置了书案桌椅,也可会见亲近之人。

此刻江陈握了卷文书,坐的笔挺端正,手上握着红朱笔,一副专注神情。眼神却透过多宝阁的空隙,瞥向那抹纤细身影。

三天零四个时辰了,她未同自己说过一句话!

音音闻言一窒,胸口涌上一股闷气,也不多话,又拿了卷书册来解闷。

刚翻开书页,听帷幔后那人声音又起,还是平平的冷肃:“羌芜,将屋子里的书卷都收了,竟是些不干不净的话本,拿去烧了。”

羌芜背后发凉,只觉在这屋子里甚是煎熬,只好讷讷上前,硬着头皮抽了音音手中的书卷,又将床头案上几本一并收了,送去了外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不让练字,连书卷都不让碰,他今日打定了注意让自己不痛快。音音喝了口茶水,干脆什么也不做了,盯着支摘窗外的夜色发呆。

江陈久不见那身影晃动,他说了这许多的话,她连个反应都没有,亦是气闷的紧,抓着文书的指骨微微泛白,转头给于劲递了个眼刀子。

于劲被这眼刀子刮的汗毛倒竖,挠了半天头,忽而拍手,咳嗽一声,高声道:“爷,今日沈慎流放归来,据说剥了一层皮,你看是否要去了罪籍,起复于锦衣卫?还是.”

他这话还未说完,果然听珠帘叮咚,小姑娘自帷幔后奔来,一脸的不敢置信:“我二哥哥回京了?”

于劲不敢接话,只拿眼觑上首的主子爷

江陈依旧端着架子,恍似未闻,朱红笔在文书上勾画一行,细细批注。

“大人,我二哥哥无恙?”音音耐不住,终究对着案后男子问了句。

江陈微挑眉,还是不作声,将文书一合,又换了一本。

他倒要看看,她这次拿什么来央他。只刚摊开文书,却听珠帘哗啦一声,小姑娘已甩着袖子,进了内室,只留给他一个天水碧的背影。

音音属实不耐,她再不想同这人打机锋,她知道二哥哥回来了便好,她的二哥哥是个散漫随性的,想来起复与否对他并不重要。

江陈脸色变了变,手上力道一大,哗啦裂开了手上文书。他僵着脊背,挑灯不寐,看了一夜的文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里面的人倒是心宽的很,早早熄了灯,一夜无声。

清晨的微光透进来时,书案上的烛火噼啪一声,已是燃尽了。

江陈立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透过多宝阁的空隙,瞧床榻上那小小一团。

鲛绡纱帐透出女子侧身而卧的背影,柔顺而乖巧,一丝声儿也无。可江陈知道,她没睡,她好几个日夜没睡好了。好几回,他看见她夜里空茫的神色,游魂一样,在屋子里转。

他食指曲起,在多宝阁上轻轻敲击,忽而道:“沈音音,昨日你表姐递了帖子来,想要邀你顺和斋一聚,你.去吧。”

他说完,不待她回应,已大步出了寝室。

音音愣了一瞬,忽而掀被而起,扬声唤羌芜:“羌芜,羌芜,快给我更衣。”

待洗漱梳妆,用了早食,天还尚早,只得又耐着性子候了一会,才起身往顺和斋而去。

一路上都是匆忙神色,到了二楼雅间,音音推门的手陡然顿住,踌躇不前,回身问羌芜:“羌芜,我今日气色可还好?”

羌芜替她顺了顺发,安抚道:“姑娘的容颜,任何时候都是好看的。”

顺和斋的天字号雅间里,织毯软榻,檀木小几,茶香袅袅飘散,是她曾经最喜的西山白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曾经的国公府世子爷沈慎生了一双桃花眼,没骨头一般,懒散的倚在交椅上,还是那股子风流恣仪。只如今瘦了一圈,玉般肌肤也成了小麦色,少年时的张扬都退了去,成了如今的不动声色。

他对面坐了朗月般的季淮,两人自斟了茶水,无声对坐。苏幻肚子已大了起来,坐下不便,站在窗前,往街口张望。

听见吱呀的开门声,三人齐齐看向那门前细骨纤纤的小姑娘,一时竟都失了言语。

反倒是音音先开了口,她笑语盈盈,看不出丝毫的愁苦,还像闺中时一样温婉澄澈,唤:“大哥哥,二哥哥,幻表姐,你们来的这样早,倒显得我惫懒了。”

又仰起头,俏皮道:“这样久未见,诸位哥哥姐姐可有给我带见面礼?”

她这几句话,倒让本有些沉闷的室内轻松了些许。

苏幻执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喉咙里梗着千言万语,想问她在首辅府吃住可舒心?那人待她好不好?前几日那江首辅大张旗鼓寻人与她有没有干系?可看到她娇憨的笑,又都吐不出来,只点了点她的额,纵容又宠溺:“就你是个不知羞的,开口就要东西。”

音音伸出白皙的指摸摸额头,又偏头打量沈慎,从头到脚,啧啧:“二哥哥,你怎得又黑又瘦。曾经的玉面郎君可是不见了,这风月楼里的姑娘们见了,怕是要认不出了。”

沈慎便跳脚,扬了折扇道:“你二哥哥风流倜傥,何时又黑又瘦了,便是瘦了些许,也是更有风骨了!”

一时间,他们仿似又回到了年少时光,肆无忌惮的玩笑打趣。

店家换了新茶,在檀木小几上摆了莲花瓣盏,几人围炉而坐,小心翼翼避开如今,只捡过往趣事调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沈慎摆了一桌子小玩意,有岭南牙雕木雕,木版年画、肇庆端砚.林林总总,新奇有趣,仿似只是出了趟远门,归家时给家中兄妹带了新奇好物。

音音同苏幻也不客气,趴在桌案上挑挑拣拣,不时还要嫌弃几句。

音音拿起那牙雕落水狗,笑的眉眼弯弯,道:“这狗儿耷眉拉眼的,竟有些肖似二哥哥。”

一句话,说的苏幻呛了口茶水,瞧着沈慎黑着的一张脸,也跟着笑起来。

这满屋子笑语中,唯独季淮不置一词,缄默而温润。他目光在小姑娘娇憨的笑脸上划过,垂下眼喝茶,掩去的眸光里多少疼惜不忍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少而聪慧,从一个奴仆之子走到如今,从来不觉得自己无能,直到今日才有些恨自己起步太晚,成长的太慢,竟不能在沈家落难时庇护于她。明明安排好了一切,以为能助她离了这糟污,却万没想到,那江陈缜密至此,手伸出来,便能将京都的天地都翻个遍。只,他从来不信,他永远敌不过他。

好在季淮向来是个沉默的,今日如此,也并未让大家觉出异样。

音音笑够了,啜了口西山白露,忽而问:“二哥哥,你想回锦衣卫吗?”

他为了沈家丢的官职,他若想回去,她不能置之不理。

沈慎放下杯盏,扬眉而笑,颇有少年时的倜傥散漫:“音音,你不必多想,我不会再回官场,做个逍遥富商,不好吗?”

音音晓得他说的并不违心,见识了官场倾扎,况他又是个随心的,自然不愿再回。且她也相信她的二哥哥,从商也必能富贵锦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微微舒了口气,别开了话头。

相聚时光总是短暂,日影偏斜时,音音看见羌芜已是探头探脑,满脸的焦急,知是再待不下去了。

她起了身,走前打趣下次要再找大姐姐讨要茶水喝,出了隔扇屏风,便要出门,忽听隔着山水织锦,苏幻的声音若有若无,她问:“音音,他待你好不好?”

静默了一瞬,沈慎的声音响起,那些慵懒随性收了去,是少有的郑重,他说:“音音,你若不愿作这外室,哥哥总有办法.”

“我愿意!”

音音打断他的话,很是果断,她怕他们又为她费神,她再不能拖累他们:“大姐姐,他待我很好,况首辅府富贵又锦绣,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地方,我如今什么都不缺,你们.且放心。”

她说完,径直出了顺和斋,走在长长的广福巷,一次也未回头,她怕她一回头,便藏不住眼角的泪。

雅间里,三人都有些无言,默默瞧着那身影一点点淹没在黄昏的光晕里,才出了门。

季淮将苏幻与沈慎送上马车,自往官署而去。

马车上,沈慎瞧了眼苏幻挺起的腹部,桃花眼晦暗一瞬,语带讥讽:“苏幻,听闻你那位千挑万选的夫婿,最近迎了个妾氏进门,啧啧啧,想来你当初真是眼光独到。”

苏幻因着这场相聚,脸上本还带着点子脉脉温情,闻言嘴角拉下,转头瞪他:“是又如何,我的家事,你少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还是如当年一样,自小丧母的姑娘,倔强要强。

“谁要管你,到时受了委屈,别来哥哥这里哭。”

沈慎挑眉,忽而一掀车帘,兀自跳了下去,转头看那马车嘚嘚走远,带了点不甘的语音缥缈荡荡,轻轻散在了风中,他说:“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嫁给老子!”

苏幻进了家门,已是暮色时分,坐了这一日,便有些劳累。

她扶着大丫鬟萍儿的手,想要先进内室躺会,刚拐进垂花门,却见进门没多久的妾氏幼娘正跪在正房门前,单薄的肩背轻颤,一副孤苦无依的楚楚。

见了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哀哀道:“夫人,幼娘.幼娘当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幼娘计较。”

苏幻脸色微变,并不理会,只偏头,问萍儿:“怎得一回事?”

萍儿也不耐,努嘴道:“今日姨娘来请安,不慎打碎了个玉盏,是夫人您最常用的那个,她便非要跪在这里请罪,奴婢劝也劝不动。”

“你起吧,往后少来我院中,晨昏定省也免了。”苏幻眼皮也不掀,丢下这一句,自往正房而去。

可刚迈开步子,却见那幼娘以头抢地,惶恐道:“夫人,怎可如此,幼娘自知身份卑贱,自该侍奉主母。您若不让我来,便是折煞我也。”

“你既愿跪,便跪着吧。”苏幻忽而疲倦,再不愿理她,只冷冷丢下一句,径直入了内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陈林归来时,廊下的风灯影影绰绰,照出一个孤寂伶仃的身影,跪在冷风里,有些微微发颤。

他打眼一瞧,才发现竟是进门没多久的幼娘,还未开口,便见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静静看了过来,一双眼湿润又凄楚,好不惹人怜惜。

他默了一瞬,才问:“你如何在这里跪着?”

幼娘身子晃了晃,已是有些跪不住,摇头道:“大人,无妨的,今日不慎摔了夫人个杯盏,本就该怨我笨手笨脚,别说妇人罚我跪一天,便是打幼娘几板子,也是应当的。”

说完了,柔顺的垂下头,一副恭敬神态,只将双手紧紧护在了小腹上。

陈林身子一僵,瞧了眼内室里明亮的烛火,眼神暗淡一瞬。

他是懊恼的,四月初因着官中应酬,去了趟香玉坊,不想喝多了,迷迷糊糊同那清倌儿睡在了一起,本以为这事过了便过了,他瞒好了,也断不会被阿幻知晓了去。只万没料到,不过月余,那唤作幼娘的清倌儿竟寻了来,说是怀了他的孩子。

那幼娘也是个可怜人,自小被卖进这风月场所,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怀了身子,连风月场所都待不下去了,揣着他的孩子,惶惶无归处。他自然起了怜惜,将人迎了进来,只从此,却与阿幻生了芥蒂。

他踌躇一瞬,还是打帘入内,瞧着那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妻子道:“阿幻,幼娘不懂事,碎了你的杯盏,她年纪尚幼,又自小失怙,也是个可怜的,你又何必何必同她一般见识,让她回去吧。”

苏幻听见他的声音,并不睁眼,转了个身,朝向里侧,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闷闷道:“不必同我说,你的小妾,自随你处置。”

陈林知她气不顺,忙上前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阿幻,我同你的情谊你最是晓得的,我断不会辜负你的,幼娘只是个意外,等她孩子生下来,我便打发了她,我们还同以前一样,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说着又去替苏幻除鞋袜,一避道:“这出门一日,可是累着了?脚都是凉的。”说着便将那双玉足握在掌心里,轻轻替她揉捏。

这温柔的力道让苏幻一阵恍惚,仿佛又看见多年前那个羞涩清俊少年郎,涨红了一张面皮,对她道:“阿幻,你既愿嫁我这个清贫无功名的,我陈林定不负你,这一世,唯珍爱你一人尔。”

她想,若是幼娘走了,他们是不是真的还能回到过去?

只还未想到答案,便听窗外幼娘的婢子玉蝉呜咽道:“大人,大人,您快瞧瞧姨娘吧,她.她流血了,孩子.孩子.”

陈林一听,陡然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到了门边才反应过来,微侧身对苏幻道:“阿幻,我去瞧瞧她,你先歇了吧。”

苏幻听着那脚步远去,又听见他在院中吆喝:“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去唤大夫。”

她隔着窗纱,看见陈林抱着幼娘远去,垂下眼,落下一滴泪,她知道,他们大概回不去了。她的少年郎,死了。

柳韵听闻这事时,笑的歪倒在秦嬷嬷怀中,直喊“哎呦”,待笑够了,才啐道:“好个陆幼娘,也是个有本事的,手段虽上不得台面,却是拿住了男人的七寸。想来这沈音音表姐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喽,定是没心思再照顾她那好妹妹了。”

她说完又笑,在床榻上滚来滚去,一团孩子气。

秦嬷嬷点着她的鼻子,道:“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顽皮。”

顿了顿,一张老脸上浮起精明狠厉的笑,凑近了,又道:“姑娘,你也不能老这样孩子气。依老奴看,不妨也学学这幼娘,等年底过了门。也谎称有孕,将这流产之事栽给那沈音音。你想啊,这国公府嫡子陨在她手上,那江首辅能饶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嬷嬷!”柳韵止了笑,瞪着一双圆圆的眼,摇头:“你趁早熄了这心思,你以为怀珏哥哥同那陈林一样愚钝啊?他是什么人?这点子手段,可是瞒不过去。”

“我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对沈音音好。”

她低下头,一点点揪着裙面上的苏绣,叹了一声,心里明镜一般,她是为何入的江陈的眼,还不就是仗着聪慧,将他的底线瞧明白了。她确实不会去动沈音音,那是自寻死路,她只会旁敲侧击,让那沈音音不好受。

她默了一瞬,忽而问:“近日,怀珏哥哥同音音姐姐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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