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哈瓦那(31)(2 / 2)
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但是当程睦南已经能够直面死亡这个议题的时候,她还不敢。
她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那个地步。
好。我会告诉我爸妈安排时间让你去我家吃饭。迟晚终究是答应了他,然后开始闷头吃虾,吃着吃着,却觉得今天的味道咸极了,原来虾肉早已浸满了自己的泪水。
第44章
迟晚这一答应约时间,就约了两个月。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先做父母的思想工作。
程睦南自那次之后,也没有再催过她,他配合着治疗,情况稍微有了些好转,比如失眠情况没有那么严重了,白天抽搐发作的频次也在逐步减少,至少每天不间断的针灸已经能保证他以一种无异于常人的姿态去上完课。
学生们都很喜欢这个充满了故事和神秘感的帅气男神老师,几次论坛评选,都将程睦南推选为最受欢迎老师和最具魅力老师。
迟晚有空的时候,也会偷偷从后门进入大阶梯教室旁听他的国际政治与形势课,她和其他学生一样,兴致勃勃地听他讲述着自己短暂而精彩的外交生涯,听他陈述着关于热点新闻的分析与见解
有时候她会望他望得出神,他如此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的肆意潇洒神态,谁又能想到他是深受海湾战争综合征荼毒和折磨的患者呢。
只有迟晚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
程睦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随身带一个A5大小的笔记本,他的记忆力大不如从前,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将要做的事情、要提醒自己的一些事项记录下来。
本子上从前往后翻有他的日程表,有他的各种待办事项,从后往前翻则是关于迟晚的点点滴滴,从生日、纪念日、生理期,到她喜欢吃的餐厅和口味,再到她的各种小情绪记录,甚至是他们为了什么事情短暂僵持争执过,他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俨然是一本关于迟晚的备忘录。
这是她偶然帮他整理公文包的时候,看本子外观挺小巧精致的,一时兴起随意打开翻看才发现的。
你为什么要记这些在本子上?她拿着本子,问刚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程睦南。
怕忘记。程睦南穿着浅蓝色睡衣,头发丝还在滴水,他的眼眸澄澈,语气温柔,所以记下来,可以一直重复看来加强记忆。
迟晚哽住喉咙,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程睦南笑了笑,半开玩笑,这是语言专业的职业病。
真的会记不住一些事情吗?迟晚忽然感觉千头万绪无从下手,程睦南的一些症状,单一来看都很好解决,可是融合在一起,有些药性相冲,容易顾此失彼,实在是棘手。而且,有些症状减轻,看似在好转,但是治疗明显进入了瓶颈期,正如从0分提高到50分很容易,但是从50分提高到80分却不是一件易事。
还好,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记忆这件事有些吃力。程睦南实话实话,但是遗忘,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克服的事情。
他的方法,是不断地重复。
至于重复了多少遍,没人知道。
迟晚只知道,从记录的时间来看,这一本,使用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纸张的边缘磨损变色成那样,可见主人翻看的程度。
书柜里,类似的本子还有不少,迟晚之前没注意,以为只是程睦南工作内容上的笔记和日志。
这些我可以看吗?迟晚指著书柜,轻声询问。
当然。我对你,从来没想过隐瞒什么。
可是我真的对你那时候所谓的保密有心理阴影了。迟晚嘟着嘴,表达不满,因为你职业的特殊性,所有不想告诉我,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都可以用一句保密打发我,我根本没办法反驳。
程睦南知道她说的是他当初单方面要分手的事情,这件事,确实给她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哪怕他们复合了,裂痕被修补,也终究难掩心里的印迹。
复合后住院的那一段时间,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让程睦南更加自责无比。
当时医院有个和程睦南同病区的癌症患者一时想不开上了天台要跳楼,迟晚听到消息,本来从食堂打饭的她疯了一般地往回跑,结果到了病房,程睦南不在,床上空空如也,哪哪也都找不到。
走廊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谈论这件事的人,还有不停往天台赶去救援的工作人员。
迟晚脸急得通红,她压住自己狂跳不止地心,跑去护士台问护士,上天台自杀的是哪一床病人。
护士答:好像是南区23床。
迟晚闻言如晴天霹雳,辟里啪啦手里的不锈钢饭盒摔在地上,饭菜汤洒了一地。
电梯口,她把所有电梯都按了一遍,但是电梯使用的人太多了,到她这一层还不知道要多久,心急如焚的她按完电梯,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楼梯间。
脑袋是一片空白的,她像疯了一般爬楼梯,两步台阶并作一步,小腿都在打颤。
啊
因为跑得太急,中途还被绊倒摔了一跤,头、手、膝盖全都磕在楼梯上,但是她顾不得这些,甚至用了三秒不到的时间,就爬了起来,然后忍着疼痛继续往天台赶。
迟晚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到天台的,她声嘶力竭地喊着程睦南的名字。
赶到的时候,自杀的人已经被劝下,程睦南站在一旁,也在救援的时候出了一份力。
听到迟晚的声音,他闻声而去,只看见狼狈不堪的她,膝盖青了在流血,眼里全是红血丝。
程睦南!她扑上来,抱住他,你又要干什么?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柔声询问。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上天台来干什么?又要自我了断吗?又要抛弃我一遍吗?迟晚哭得形象全无,眼泪鼻涕一起流,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围观。
程睦南皱了皱眉,摸了摸她的背,开口解释:我听见有人要跳楼,上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迟晚愣了愣,但是由于情绪惯性,泪水还是没能及时止住,她甚至不受控制地抽泣起来:护士说护士说是南区23床的人要跳楼。
是22床。
事后证明,迟晚问的那个护士正好新来没几天,对病区还没那么熟悉,所以说错了,就这么巧,说到了程睦南身上。
天知道迟晚爬楼梯的时候有多恐惧和绝望。她怕程睦南再次想不开,怕他再次离她而去,怕
你能帮上什么忙?你出病房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迟晚一边哭,一边锤着程睦南胸口连环逼问,她仿佛要将曾经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哭着哭着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你知不知道被抛弃了一次的人,害怕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对不起
那一刻他心里很清楚,他做错了。他承认,他有些自以为是和自我感动了,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将她置于了这样伤心的境地。
如今,迟晚再度谈保密,他沉默了一会,缓缓答道:现在,不存在保密问题了,一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返岗位,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二来,即使仍需要遵守保密纪律,我也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欺骗你。所有你有权知悉的事情,我都不会有半点隐瞒。
好。
只要你问,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程睦南再次保证。
那我问你迟晚阖上本子,灵机一动,话题一转,你大学毕业的时候,看到我的表白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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