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阿玄(75)(2 / 2)
他从芥子里拿出糖饼,丢了一块进嘴里,又给肩上的岁岁喂了一块,两道如出一辙的咔咔声响起。
沿途中,零星一些弟子正在歇息,甚至跨门派聚在一处,擦刀洗剑聊着天。
夏歧没去打扰,循着久违的晨起炊烟来到后院,见几名金连城百姓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饭,蒸气与晨光交融氤氲,忙碌的吆喝声蕴满了难得的人间烟火气。
他还见全家存活的阿莲也在一旁帮忙择菜,还朝着他开心挥手打招呼,他不由莞尔回应。
没想到金连城在一场劫难之后,如被骤雨疾风冲刷去陈年污渍,露出一点劫后余生的欣欣向荣。
不过,在魔藤中牺牲的其他逝者,到底还是要向幕后之人一一清算。
还有一事,凡是金连城的生还者,尽数已经聚集在庇护所中。
昨夜他已然令弟子统计过所有存活百姓的名册,其中并没有当初救下的那名琴师,也没有找到大婶的儿子
这事不知该如何向大婶说,但往乐观处想,当初霄山开始在金连城横扫各势力,不少人见势头不对,猜出南奉即将变天,已然收拾家当准备离开。
说不定他们也有所警觉,早已去云章其他地方暂避。
夏歧思索间,又溜达到了伤患聚集治疗的院子。
他从一堆长谣弟子与几名金连城大夫里,竟看到从魔藤手里救回的那名年轻人也在其中,正上蹿下跳跟着忙活。
年轻人见他走近,双眼一亮,朝他欣喜小跑过来。
此人应该是整理过先前的一身脏乱污渍倒是不见了,衣物的不修边幅倒是与之前差别不大。裤腿一高一低,衣袖一长一短便也罢了,鞋子竟还颜色各异,束起的青丝倒还算整齐,仔细一看那簪子竟是一截药材。
纵使生得容貌清秀,隐约有些许书卷气,这走起路来破破烂烂,也太有碍瞻仰
年轻人顶着似乎常年不褪的黑眼圈,眸光却清亮:原来恩人是霄山门主!昨日对不住了,我久不进城,不知道猎魔人都从良不是,是我眼拙,从前听闻猎魔人凶残,如今见贵派深明大义,救南奉百姓于水火,实在
夏歧眼见对方有越说越兴奋的势头,立马出声打断,开门见山问道:好了,不怪你,你是金连城的人?如何识得引渊?
年轻人嗐地自谦一叹,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区区引渊,有何困难我名唤秋颂,南奉越阳镇人士,是名游医,这不为了救治一名棘手病人,前来南奉采买些珍贵药材,谁知被这魔藤困在此处,还好遇到恩人
夏歧见这人全然忘了当初骂霄山时慷慨激扬,不由截住秋颂没完没了的话头:你能解引渊?
他又记起秋颂曾说过无能为力,便又问,你知晓有人能解引渊吗?
秋颂闻言叹了口气,眸中光采暗了几分,看向他时多了几分怜悯和为难:先不说引渊无药可解你中毒多年,引渊早就渗透经脉的每一寸,要想解除,就算抽筋扒皮也无一丝可能。
夏歧睫毛一颤,心脏犹如沉进无底深渊,浑身血液冰冷。
即使早已知晓情况,如今被了解此毒的人再次告知,又无可避免地被绝望的冰碴灌满四肢百骸。
脸颊传来轻柔潮湿的触感,他蓦地回神。岁岁许是敏锐察觉了他蓦地低落的情绪,正担忧地凑近舔他。
秋颂见他不说话,立马闪身到他身侧,把两个瓷瓶递给他:喏,这是我连夜调配的镇痛丹药,只不过服下后会有一两个时辰疲乏嗜睡,过了便能完全抑制住引渊带来的经脉之痛,保你一身爽利。虽然药效只能持续三天,却没有其他副作用了。
夏歧惊讶抬眸,即便是医者世家长谣的掌门闻雨歇,也只能配出缓解一半疼痛的丹药。
眼前这名年轻尚轻,形容邋遢的人竟能夸下海口
连夜配药的确让他十分感激,他将信将疑地接过,毫不掩饰不信任:敢问秋大夫师承何处,竟有如此神通?
秋颂摆了摆手:一介游医,天下病患皆成我师。
夏歧一愣,听此话的气度,他不由对眼前人有几分另眼相看。
秋颂正经了几息的语气顷刻消失,凑近过来,暧昧低声推销:我还有一些道侣之间助兴的丹药,恩人需要的话,我可以一一介绍其效用保准没有丝毫伤身
说着便拿出一个芥子,往里面一阵翻找。
夏歧愕然看向秋颂,又开始怀疑那镇痛丹药的真实性了,不由发出灵魂质问: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药试过了吗,怎么试的,你如何知道不会出差错?
秋颂像是从未被置疑过这个问题,惊愕万分地望向夏歧,瞪圆了眼。
在芥子中掏到一半的手一顿,不小心把芥子中一些东西带了出来,纷纷洒洒落在地上。
夏歧随之一看,竟是一张张纸,不由蹲下帮忙拾起,同时好奇地瞟了一眼
秋颂惊慌大叫:别别别别看!
然而已然来不及了,夏歧在秋颂懊恼恐惧的抽气声中,发现是几张稿纸,竟是写到一半的话本。
在字里行间,他看到一个每笔每划都刻在心里的名字正是自家道侣。
而这话本的行文风格和叙事手法熟悉万分,正是他收藏了很多本的关于清宴与神秘道侣间百般纠葛的故事。
夏歧倒抽一口气,目光阴沉地望向闭眼装死的秋颂,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呼之欲出:你便是写这系列话本的笔者?
秋颂一脸死就死了的破罐破摔,抹了一把脸:技多不压身。
夏歧最初看见这系列话本,只想把瞎编纂的笔者打一顿,后来他竟也看得入迷,又想斥巨资让笔者把话本中未曾留名的神秘道侣换成他的名字,如今与笔者相见,对方上一刻还在给他兜售奇奇怪怪的丹药
他一时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老编谤清宴?
秋颂责备看他一眼,幽怨道:哪有总是写他,我还写了清时雨,闻雨歇,边秋光,傅晚是你没有用心去收集其他话本!
夏歧愕然万分,其他人就算了,要是师父知道自己被编纂进情情爱爱的话本还需寻什么修补神魂之术,直接把那话本在他耳边一念,说不定立马气活了,翻山越岭过来劈了这厮。
秋颂干脆如数家珍地大方聊起自己的作品,眉眼间不乏得意之色:何止这些,我笔下的人物遍布古今,甚至写过万妖王殊琅,改天给你看看原稿。
夏歧越发怀疑眼前人的专业素养,这医术得有多差,才得另辟谋生路。
他偏偏又被这话引起好奇:你了解万妖王?
秋颂说起自己笔下故事的原型,不由神采飞扬地砸吧着嘴一回味,才目光悠远道:哎呀,听我爷爷说,妖王殊琅嘛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不似凡尘客。
第103章 溯世影
夏歧听到此番夸赞倒是不意外,心想所言非虚。
百年前灵影山覆灭,十方阁像是要抹去罪行,销毁了一切与之相关的记载和痕迹,南奉境内更是严禁明面上谈论。
若不是魔患化为驱之不散的恐惧,连同灾难起因刻进云章每个人的骨子里,灵影山的存在便会从历史上被刻意彻底地抹去。
除去一些寿数漫长,避世隐居的修士尚且记得万妖王的雪鸿泥爪,近百年出生的人对万妖王的印象,只剩一个模糊而封印在泥塑雕像中的传说。
秋颂见夏歧不急着走,活像憋了几百年没说话,把人拉到院中角落的树荫下,从芥子里掏出一碟瓜子和一套茶壶,摆出长聊的架势。
夏歧怀疑秋颂那芥子里什么都有,没抱希望地试探问道:有葡萄吗?
秋颂埋头翻了翻,竟真端出一碟葡萄干让夏歧将就将就。
夏歧不挑食,好笑地接过来吃了几颗,觉得味道尚可,便在掌心放了几颗递给肩上的岁岁。
他有一事好奇许久,如今与知情人聊起,便趁机问道:说起来,有没有记载万妖王形象的物什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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