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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说,要护着他一辈子呢。

这就要走了。

赵戎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一步,手伸出来,放在他乌黑的头顶上揉了揉。

我会回来的。

我说过会护着你一辈子。

这一次,谢安出奇的乖,赵戎笑着,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他力气大,谢安是挣不开的,不过谢安这一次,却没有挣扎。

家里有些事,处理完了,我会回来的。

公子在谢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那几个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改改自己的性子,和那些人对上,别降了自己的身份。

谢安知道赵戎这些话是真心实意。

赵戎靠近谢安的耳朵,轻轻笑了声我知道你叫言之。

谢安看着赵戎,目光里终于透出几分动容来。

言之是他的字。曾经的皇后也是亲密的一声声的言之,容宴也是。谢宰辅总是会沉着脸叫他谢安,偶尔心情好了,也唤过他言之。

曾经叫过他言之的都走了,后来,他便只叫谢安。

谢安怔怔的看着赵戎的背影,梅花树下,一身拂衣香。

赵戎本来便是谢家的客人,他说要走了,自然没有人多加阻拦,晴姨娘惦记着女儿的婚事,一心盼着赵戎赶紧从潼州回来,三媒六聘娶女儿过门,几日纠缠着谢安,同谢安打听赵戎的人品和性格,这也是晴姨娘当初执意要把赵戎留下来的原因。

谢安心间烦躁,不想同晴姨娘多说话。又想到赵戎临走前的叮嘱,这才没发作,把自己憋成了内伤。

赵戎这王八蛋。

说走就走,留下一堆烂摊子。

他又想到了赵戎临走前唤的那一声言之,心间微热。他既然是谢家的门客,想必以前父亲唤的时候,被他听了去。

渐渐的,院子里的梅花落尽了。院子外的桃花开了。一簇簇的薄薄的粉色在金黄的阳光下颤颤巍巍的开了,冰雪早已消融,姹紫嫣红的春日,点亮了寒冷了三月的人间。

谢安埋在梅花树下的老酒,还在等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掘出来痛饮。

朝廷这几个月发生了大事。

先是黎国公拥立后宫贵妃娘娘才出生一个月的小皇子为太子,后是大殿之上,黎国公一党自以为皇宫皆在控制之内,便纷纷浮出了水面。

足足二十几位官阶不一的大臣,悉数现在了黎国公一边。分明存的是挟太子以令诸侯的心。朝政大权旁落。黎国公几度入宫探视,均得出了陛下伤重不治,不日便将撒手人寰的消息。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遇到刺客,不日便将撒手人寰的皇帝,竟然在黎国公在大殿上,决议撤离西南同魏琅僵持的大魏军队时候,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态,全殿的大臣抖如筛糠,跪下来山呼万岁。

黎国公脸色惨白。

太医的诊断不会有误,皇帝怎么竟然

殿上连太医都被惊到了,十几个太医轮番会诊,得出来的结论都是皇帝命不久矣,若不是如此,黎国公又怎么敢做这些犯上之举。

此事牵连甚广。

十几二十位大臣皆下狱被囚,皆是世家势力,黎国公府被满门抄斩。自此朝廷中世家势力全部被清除,皇帝的权力达到了大魏史上的顶峰。据说黎国公被抄家时候,光是房产地契都装了足足十五大箱,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有一间地下室的房间,专门用来放夜明珠,满室有如日月之光辉。

皇帝勃然大怒。

同时,皇帝后宫的唯一的一个女人,被打入了冷宫,小皇子暂时交给了奶娘抚养。

原是这贵妃娘娘是西南魏世子的妹妹,自**好,如今前方西南裴玉韩肖两位将军同魏世子对峙,贵妃娘娘不忍见兄长苦苦煎熬,便同黎国公里应外合,透露皇帝行程,黎国公寻的刺客这才得了手。而黎国公当初对贵妃的保证是,扶持小皇子为太子,并十六道金令撤回前线对峙的魏军。

这便是大魏史上著名的黎国公一案,牵连要员众多,最后连皇子的生母都被牵扯进去,打入冷宫,终身幽禁。

此案过后,寒门势力,也就是皇帝自己扶持的党羽,为皇帝命令不从的一脉,填补了数十个大臣的位子留下来的空缺,魏武帝登基不久,便已拔除掉了几代帝王都不曾拔除的,朝廷的毒瘤。

而这时候,西南的局势已经越发的乱了。魏军大兵压境,魏世子带人拼死一博,靡战数日,到底凭着一身血气,守住了城。这城是魏军同西南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此城破,西南便如同盘中之餐,任由大魏蚕食了,凭魏琅再大本事,也难以翻天。

皇帝一道折子下去,往西南又派了兵。

外头的事谢安不怎么关心,只是听到容亁没死,默默叹了口气,把自己供奉在堂上被扎成刺猬的稻草人旁边,原来烧的三柱香,换成了五柱。

又过了一个月,谢安从干枯的梅花树底下,挖出了他埋下的女儿红。

黎国公府满门抄斩的时候,他想到了不久前大街上,他撞上杨珩的那次。

那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里面似乎有一个,是黎国公家的人。

到最后,繁华谢幕,重重血色覆盖了下来。

豪门盛府,姹紫嫣红开遍,到了,不过断壁残垣。

好一出折子戏。

第37章 追封

三月底的时候,有了赵戎的消息。

一座孤坟,和两道圣旨。

原来,这赵戎是已故赵国舅的养子,赵戎弃政从商,在潼州打理义父留下来的家业。

于潼州到京城的时候,遇到了沙盗。

按照大魏的风俗,横死他方的商客,生前的去处,便是死后的归处,以防横死的魂魄一口怨气,化成厉鬼索命。

所以赵戎要葬在京城。

这事惊动了皇帝,皇帝念在赵国舅的情谊上追封赵戎为锦衣侯。

于是赵戎的丧仪,便成了轰动一时的皇家事。

又据上闻,赵戎生前曾于谢家提亲,于是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

谢家一片愁云惨雾。

本以为这赵戎是个靠谱的,没想到竟然是将女儿推入了火坑。谁能想到赵戎竟然和赵国舅有关系,若是活着,该是多好的一段姻缘。

只是这死了,皇帝才赐了婚,活生生的是要谢家三小姐过去和牌位拜堂。

到了这份上,也瞒不住孩子了,晴姨娘和谢吟珠说的时候,谢吟珠脸色发白。

纵然是做了什么劳什子的侯夫人,也是徒有其表,这是要守着一辈子的寡的!

谢安想,他还不知道这个骗子到底要什么,他却死了。

脑海中一晃而过赵戎平淡的容貌,却只能想起来一双漂亮的凤眼,含着几分情意的样子。

最后一个,说要护着他,要叫他言之的人,也走了。

他茫茫然站在干枯的梅花树下,亭子里还摆着带着泥土的酒。酒香味浓,终没有等到饮它的人。

一滴眼泪,重重砸在了酒坛上,晕染而开一道道痕迹。

谢安眨了眨眼睛,轻轻笑了声。

为什么要为一个骗子难过?

他没有难过。

只是眼里进水了。

只是进水了。

又一滴眼泪砸下来的时候,谢安重重的,把那一坛酒拂在了地上,酒坛清脆,砸了一地瓷片,清甜的酒味渗进了泥土里,终于什么都不剩下了。

外面桃花枝开的繁盛,沉甸甸坠过了墙头。

几瓣桃花便落了下来。

皇宫大内,隔着重重的宫墙,容亁把案前的折子,重重放了下来。

容亁此次遇刺的内情其实颇为凶险。

那批刺客本便是受了训练而来,瞅着皇家围猎的空子刀刀致命,这些刺客却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早就在几日前皇帝收到密探的一封信中暴露了。

这是容亁等了许久的一个机会。

围猎当日,马背上一身明黄衣袍被人追杀的人,不是皇帝,是赵戎。

真正的皇帝,用赵戎的身份出了宫。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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