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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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泽不敢直视嘲风的眼睛,他垂着头,盯着他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的衣襟上繁琐且ji,ng美的古老花纹,半晌,若有若无地轻点了下头。

再回过神来时,江泽发现自己处于一条开满艳丽花朵的路上,周遭的空气如赤色的水流起伏流淌。他怔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胸腔传来闷痛,宛若心脏被人攥紧后又反复□□,几乎喘不过气来。

“拉住我的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泽瞬间松了口气,他摸索到嘲风的手,然后紧紧握住,生怕他跑了似的。

一道道半透明的魂魄从他身旁面无表情地飘过,激起的阵阵微风使得开在道路两边只见花不见叶的红花摇曳,发出亘古遥远的诡异幽鸣。

相传,过了鬼门关便上了一条叫黄泉的路,一路上开着漫山遍野的彼岸花,此花花叶永不相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这是黄泉路?”江泽迟疑地问道。脚下的路时起时伏,变幻不定,他走得有些吃力,好在有嘲风一直牵着他的手,给了他可信赖的依靠。

“嗯。”嘲风应道。他步伐稳健如履平地,罗靴所落之处盛放的彼岸花自动为之让路。

江泽蓦地紧张起来,他眯起眼睛,竟觉得这路有些熟悉,细想时脑海又被一片无尽的混沌充斥。

好像……他走过这条路,而且还不止一次。

也不知走了多久,江泽只知道那变化无常的道路几乎抹尽了他所有的体力,直到最后他终于看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那条河上跨有一座三层桥,上层红,渡善人,中层玄黄,渡众生,下层乌黑,渡恶魂,桥连通河的两岸。

桥的这头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石身刻有四个猩红如血的大字——“早登彼岸”。桥的那头有座土台,土台旁有个简陋的亭子,江泽看见有个头发高盘的素衣女子候在那里。

他知道,这条河叫忘川河,渡亡魂超往生,那桥为奈何桥,了今生往轮回,那青石是三生石,记前世载今生,那土台叫望乡台,看人间思故乡。那座亭子叫孟婆亭,那个女人正是孟婆,而她面前永不枯竭的水,则是使人忘却今生所有牵绊的孟婆汤。

当那个在奈何桥上层来回徘徊的青年闯进视野里时,江泽当即甩开嘲风的手,不顾一切地朝他跑去。尽管青年是那位已故老人年轻时候的模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在江泽即将踏上奈何桥时,嘲风搂住他的腰身,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你不能上去。”他的语气十分严肃,显然这其中关系到江泽的性命安危。

江泽握紧了拳头,他看着青年在桥上踌躇不定,始终不肯踏上望乡台,眼角终于滑出一滴泪,声音痛苦地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渡他?”

嘲风沉默不语,良久才开口道:“他心存挂念,不是不渡,是其不愿。”

一直在亭旁等候的素衣女子漫步走过奈何桥,每走一步桥身就震荡出一块耀眼夺目的光晕。她在距嘲风三米远的位置站定,微欠身。

江泽看见眼前这位绝艳的女子,像是找到了救星,他试图挣脱嘲风的怀抱,反而被他箍得更紧。

“你可能渡他?”江泽声音颤抖地问,“你为孟婆,你有法子的。”

孟婆看向江泽,又看了眼嘲风,眼里浮现复杂的情绪,似心疼似同情又似不解,但很快归于平静——那是属于幽冥之神看破红尘过往与生死离别的冷漠与无情。

她开口,声音空灵:“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

“他牵挂太多,”孟婆敛眉,一举一动皆风情,“他已徘徊多日,今日为其最后期限,若再不过桥,便只能游荡于人世间,与孤魂野鬼作伴,永世不得超生。”

江泽浑身一震,几欲站不稳,只能靠嘲风的支撑才不至于跪倒在地。

“强迫他喝下孟婆汤可好?”江泽心存一丝幻想。

“只有心甘情愿饮下忘却往生的孟婆汤才可进六道轮回。”

江泽闭上眼,一遍又一遍魔怔般问道:“为什么?”

孟婆笑了,四海八荒内竟难找出与之媲美之人,她反问,声音骤然变得尖锐:“为什么?”

而后语带讥讽地继续道:“当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她见多了执念深重的人,宁愿在忘川冰冷的河水中忍受千年煎熬之苦也不愿踏过这奈何桥。不为功名,不为利禄,皆因情。

如若在忘川河中游荡千年执念仍不消散,便可在缘定时间投生寻找所爱之人。但倘若在这千年间,心念已变,躯体难忍煎熬,则堕入河川万丈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孟婆也见多了那些为了所谓的情奋不顾身跃入忘川河水中的人,但真正能忍受这千年之苦的,千万年来寥寥无几。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自己心爱之人一遍又一遍走过奈何桥,毫无留恋地饮下孟婆汤了却尘事,纵使当初爱得多么热烈,最终也心灰意冷。

这就是人,放不下,看不破,舍不得。

她看向嘲风淡漠的面容,心道这一切究竟是缘,还是孽缘?她垂头苦笑了一下。

不懂情,因而能渡人,对于情,她终究是无法参破。

江泽怔了片刻,恍惚之间好像懂了那个老人对着麦田出神时,他身上的哀伤愁怨从何而来。

是为情所困。

徘徊着的青年抚了抚头,最后望了一眼身后来时走过的黄泉路,然后纵身一跃跳入了忘川河中。

“爸——”江泽睁大眼睛,手臂伸出去。

嘲风瞥了一眼嘴角含笑的孟婆,一拂袖带着江泽消失在奈何桥边。

孟婆任由魂魄与之擦身而过,半晌才转过身,缓步往孟婆亭走去,嘴里轻声叹:

“自古深情多不寿,诚如是。”

江泽的眼前不断浮现方才那青年跳入忘川河水中的决绝身影,心脏跟着阵阵抽痛。那个人是深情之人,那……

“他是爱你的。”耳畔突然传来嘲风的声音。

江泽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眼里写满惊讶与难以置信。

嘲风抚上江泽的脸,手指摩挲他光滑的皮肤,低声道:“你的模样,跟你母亲的很像。”

没等江泽开口询问,嘲风就继续说:“她在你出生那天便离世了。”

“……什、什么?”江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不是离家出走吗?”

“不。”他摇头。

江泽慢慢消化听到的讯息,突然就有些想笑。

一直以来,他都被蒙在鼓里,父亲也好,那两个哥哥也罢,都对这件事一清二楚,却始终只字不提,只会不断地疏远他冷落他。年少的他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自己不够听话,所以只能窝在角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让他们对自己产生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喜欢。

可终究是无用的,不是吗?

江泽垂着头,眼里忧伤满溢。不,那个老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因为他是杀死其挚爱之人的凶手。而自己却顶着一张与他所爱之人有几分相似的脸活在这个世上,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然而实际上江泽想错了,错得彻头彻尾。风水师、鬼师及道士这类人只能算他人命数却无从推算自己。玄学之人知天命,早在妻子分娩前,老人就已经推算出来她与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的命格。那个孩子命中带龙,女人命数脆弱,顶不住这种威压,自然活不成,就算他ji,ng通风水命相也对此束手无策。这是命,天意不可违。

而那个孩子就是江泽。

风水师这个行当若有真本事则会犯五弊,鳏寡孤独残,且忌讳繁多,稍有不慎则折损y公。看阳宅可以,y宅只要不是逆天的风水局问题也不大,但若是做y事就不行。y阳转顺生里来死里去,靠的就是自身的福报,福报不够,后辈来讨。

老人当了一辈子风水师,受人敬重与爱戴,同时也得承担这逆天命的报应。他不想让江泽接触这个,更怕福报讨到江泽身上,只一门心思地想保江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子孙满堂福禄双收。

这是他唯一能带给江泽的东西。

只是江泽不知道罢了,从今往后也不可能再知道了。

嘲风抬起江泽的脸,使之与自己对视。后者没有丝毫闪躲,他沉默地望着那双深邃到足以将他吸进去的眼眸,仿若在其间看到星辰大海。良久,江泽伸手环住嘲风的脖子,拉低他的头,然后吻了上去。

嘲风有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他闭上眼,动情地回吻。

除夕那晚过后,他们从未做过这事,那晚江泽被酒ji,ng麻醉,头脑昏沉神志不清,但此刻他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没有分毫抗拒的意思。

嘲风的手指不似他给人的感觉那样冰冷,而是意料之外的温暖。当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触上皮肤的时候,江泽浑身一颤,光滑细腻的皮肤上也随之激起一层ji皮疙瘩。

嘲风的动作极其温柔,前戏做得很足,被进入时江泽没有多少不适感,只有两人紧贴的胸膛,温度失控般升高。

汗水从额头滑至下巴,沿着曲线优美的脖颈流下去,在沁满细小汗珠而泛着晶莹光泽的胸膛间滴落。

江泽意乱情迷地望着嘲风的脸,由对方带来的剧烈快感潮水般淹没他,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喉间被动地发出呻=吟,视线逐渐模糊,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越发清晰。

嘲风墨黑的长发垂至他脸上,江泽无力将其拨开,任由脸被发尾搔得发痒难耐,他一遍又一遍地低喃:“嘲风……嘲风……”

意识消失殆尽之前,他听到那道低沉且悠远的声音:“世间本无情,一切因果皆缘。”

“缘何苦。”

第17章 二月二

立春后第五个戊日,春社日,祭土神。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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