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三十年(5)(2 / 2)
郑辰谨深深地看着许易扬的背影,没有再说话。
明明可以一直这么快乐的,为什么总是要那么隐忍和懂事呢?可是,也怪自己吧,曾经那些幼稚的恶作剧,总觉得欺负他很爽快,总觉得欺负他就是为生母出气。
只是一瓶雪碧而已,许易扬这种懂事的孩子永远都得不到。
哈,好爽!给。喝了一半的许易扬将雪碧递给郑辰谨。
这瓶是你的。你有权利得到完整的一瓶,郑辰谨在心里说。
休息片刻,两个少年又坐上了自行车。
不知不觉,郑辰谨的背后已经从零星的汗滴变成了一大片的浸湿。
这是专属于少年的汗水,这是专属于少年的夏天。
也是我能给你的最朴实的生日礼物。
不过,郑辰谨很记仇,被叶呈激发的胜负欲一直都没消退。所以,大概一个月之后的某天,许易扬进房间时看见了一个倚在自己桌边的小提琴盒。
生日礼物。郑辰谨打着游戏,以此逃避与许易扬的对视
许易扬看着这个崭新的琴盒,一时间竟失了语。
用余光瞄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许易扬,郑辰谨害怕自己是不是有点越界,于是故作漫不经心地补充道:随手买的。
终于消化完了这个惊喜,许易扬走过去抱起琴盒,仔细的查看。
黑色的款式,外层使用的是牛津布材质,保护层填充了泡沫,内层是一层柔软的绒布。储物格、双弓夹和琴颈带一应俱全,外侧还有隐藏式超大谱袋。背带的设计也复杂巧妙,可以竖提、横提,也可以单肩或是双肩背着。
对于一个外行人来说,买到这个琴盒,一定是经过了一番不小的研究。
对于这份迟到的生日礼物,许易扬爱不释手。他问:怎么不生日当天给?
没攒够钱。
许易扬笑了笑,他想,既然要费心攒那么久,那怎么会是随手买的呢?
第八章
夏日的白天是汗水,夏日的夜晚是星星。
七月的太阳炙烤着南方的大地,没有雨水的日子叫人难捱。有风吹来,还以为是上天的馈赠,谁知将面颊迎上,也仅是徒有一股热流罢了。
所有事物都随着夏天滚烫了起来。
今天是郑辰谨生母的忌日。
现在,郑辰谨和许易扬正一起坐在回江村的高铁上。
本来,不论是郑辰谨还是许易扬都不愿意他俩一道回去,许易扬的身份实在不合适。
但外婆打了好几通电话交待要郑辰谨带哥哥回来,郑辰谨不知道如何拒绝外婆,外婆是世界上最疼他的人。
郑辰谨看着窗外快速飞驰过的风景和远处翠绿的山丘。夏天如期而至,但是,这样粉饰太平的夏天,他已经过了多少个了?十一岁到现在,居然已经四年。
他觉得今年夏天格外的热,热浪升腾在空气中模糊着他的视野,让他分不清何处是梦境、何处是现实。
他好像重新拥有了快乐,可是这样的快乐不应该属于他,甚至对他来说是一种罪孽。
郑辰谨悄悄回过头瞟了一眼许易扬,他的侧脸逆着光映入郑辰谨的视野,白/皙的皮肤和斯文的细框眼镜反射着明媚的阳光。
郑辰谨更看不清了。
到站了,车门打开了,人潮将两人推搡着向前走,正如两滴坠入大海的雨水,别无出路,也别无选择。
站在出口处的小舅穿着最朴素的黄色短袖,黝黑的皮肤和清瘦的身材诉说着农活的劳苦。他老远就看见了郑辰谨和许易扬,他皱着眉头打量着许易扬。
两人走进后,没等许易扬跟着郑辰谨叫舅舅好,小舅就冷漠地扭头,用方言说:走了走了。
虽然听不懂方言,但见到对方并不领情地转头就走,许易扬礼貌的笑容瞬间变得尴尬。
前方,小舅对被他拉上前的郑辰谨说:没有人不让你爸再婚,但是没必要把第二个老婆的儿子带回来吧?真不知道那个老太婆非要他跟着回来干嘛?外人一个,没有人欢迎他!下午上坟不可能带着他上山,知道吗?
郑辰谨没有接话。尽管他反感小舅把外婆叫做老太婆,但是,他知道小舅说得在理。对于许易扬跟着回江村这件事,出发之前,郑辰谨自己也有些膈应。
可是现在,他听着这针对许易扬的话,心里的不适感立刻浮上水面,怎么也按不下去。
人口多,地方小,不舍得让郑辰谨和外人挤一张仅宽一米二的床,差点被派遣去和一帮小孩子睡的许易扬,最终被外婆出手相救,还是和郑辰谨住在一间屋子里了。
午餐时,一两个看起来尖酸刻薄的长辈说着一些关于许丽的酸溜溜的话,尽管有些长辈好言相劝但是藏不住他们眼里的冷漠。
许易扬进了房间午休,他缩进被子里。
说实话,他受的这些冷眼都不算什么,比起他童年的经历,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易扬更担心已经去上坟的郑辰谨。如果说他忘不掉儿时那些家暴的场景,那么郑辰谨又怎么可能忘掉四年前那场血肉模糊的车祸呢?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房门被叩响了。
许易扬下了床去开门,没想到竟然是外婆。
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已经不能去山上上坟了,所以她也留在家里。
外婆坐在床边,紧紧抓着许易扬的手,说她一身的疾病,又得不到两个儿子很好的照顾,怕是已时日无多。
辰谨啊,一直没有走出来。外婆说。
许易扬知道外婆指的是什么。
他太想他妈妈了。
小时候他爸爸就工作忙,他就跟妈妈亲近。可是,这孩子不能一直这样。人都会死的,外婆、爸妈啊,都会先死的。
外婆直白而朴实的话语沉重地击在许易扬年轻的心上。
只有兄弟才会陪对方到老。
外婆不想你们像我的两个儿子一样,明明是兄弟还争个不停。我想我的这个孙子开开心心的,我知道他这些年一直都
许易扬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外婆,急忙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孩子,答应外婆,好吗?
许易扬看着外婆,岁月的沟壑已经布满了她的面颊,但是她的眼神却格外的清澈。看着外婆的眼睛,不知怎么地,许易扬想起了郑辰谨。
年轻的孩子懵懂地点头,懵懂地知道有个词叫一诺千金。
本应安享晚年的她却满面愁容,为子子孙孙操劳一生;本应享受青春的他却面色凝重,看余生任重道远。
人生与人生不过就是环环相扣的结,主动或被动地与其他人捆绑。已经被锁住了手脚,又如何干净地抽身?爱与责任,或许在年少的时候还能被标记着不同的颜色,但是在这片讲求血脉与姻亲的土地上,早已水/乳/交融。
而现在,上坟的一行人回来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们大声讲着许易扬难以听懂的方言,大概是抱怨山路遥远、暑气熏蒸。
男人们乌泱泱地涌上饭桌,挡住许易扬的视线,但即使这样,许易扬还是在缝隙里找寻到了那个沉默的少年。
郑辰谨看似自然地坐在了许易扬的身边,可是已他茶饭无思。
虽然那场车祸已经模糊在四年的时光里,但是每年的这一天,那些画面就骤然清晰起来,怎么也甩不掉。
郑辰谨放下了筷子,他一点吃不下。
小舅看到了,若无其事地将许易扬面前的鸡肉和郑辰谨面前的青菜换了个位置,若无其事地说:快吃。
按道理,兄弟俩挨着坐,两人想夹青菜还是鸡肉都可以轻易夹到,小舅这是多此一举,又或者说是有意为之。
不爽。郑辰谨及其地不爽。
坟上,这个小舅居然还抱怨,郑辰谨母亲的死导致了现在和大舅要负担极不公平的赡养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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