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三十年(18)(2 / 2)

加入书签

郑辰谨听了,笑道:别故意让我坏你们俩的事儿,我可不想背锅。

叶呈在电话对面骂骂咧咧:靠,妹子跑了让你赔!

我他妈上哪找妹子给你。郑辰谨怼了一句又正色起来,跟人好好的,别老吵架。

你别说,我们好多时候观点都不同,不只是对你复读的事,还有什么政治啊历史啊社会事件啊叶呈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贼复杂,寒假回深城再跟你聊。

郑辰谨不知道叶呈哪来那么多话,他在心里心疼了一会儿罗佳橙的耳朵,然后回答道:让着点,女孩。

男孩你不也得让着?叶呈说。

郑辰谨怔住,而后又苦笑了一声,道:确实。想了想又说:是他让我多一点。过了一秒又改口:我也不知道。

如果要算他们俩谁付出得多,一定是穷尽所有数学公式都算不清楚的。

叶呈听出了郑辰谨话里的踌躇和失落,问:你们俩怎么样了?

郑辰谨没有马上回答,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时间,距离他生日这天过去仅剩三分钟,又顺便看了看通知中心,一条消息也没有。

他把手机拿回耳边,笃定又怅然地说:没联系。

确实没联系。

在京城的许易扬听着语音助手的报时。过了十二点,他的辰谨十九岁的第一天过去了。许易扬摸到锁屏键按下去,在心里说了一句:辰谨,生日快乐。

许易扬在明年春年之后就要逐渐去各个学校单考了。

赵晓彤曾经让他试一下全国最好的那所音乐学院的校招,说走普通艺术生的路子,但许易扬没有信心,没有信心和健全人比。

他说:老师,您母校就很好。

眼光放高点儿。赵晓彤觉得许易扬哪哪都好,除了有些没自信这一点。

但她也怪不了他,残疾人的自卑不是那么容易戒掉的,这确实有他性格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社会对他们这种边缘群体的视角太单一,只有怜悯。总被说可怜,自己怎么有力量挺起腰杆呢?

(接上)

春节很快就到了,又是该团圆的日子。

郑辰谨看着窗外的月亮,许易扬听着广播里的春运人数,他们不明白团圆的意义。

见面,只会痛苦。

今年还是抵不住许丽那边亲戚的要求,一家人回了景村。

那些被热泪盈眶的亲戚团团围困的画面比许易扬想象得还要夸张,许易扬在人群里微笑、点头和回答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逐渐麻木。

麻木,是的,他习惯了被健全人怜悯,习惯了走路磕到桌角,习惯了听着语音助手读屏,习惯了失明。

算不上悲观,谈不上乐观,被推向一条和从前不同的道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可有人是不习惯的。

太晚了,我哥要早睡。

年夜饭上喝了点酒的郑辰谨将许易扬从一群亲戚里拉出来,直径拉进房间跟那年一样,他们还是住一个房,睡一张床。

进了房间,郑辰谨才发现自己拉的是许易扬的手而不是手腕,一下子撒开手,说:对不起啊。

他显然还没习惯以非恋人的方式和许易扬相处,他显然每时每刻都在怀念从前。

许易扬又何尝不是怀念的,他的没事说得很轻,都要被烟花炮竹的声音盖过了。

早点睡吧。酒精让郑辰谨烦躁,他躺上床打开背单词软件,想要赶快结束这些词不达意的对话。

许易扬想起他还没就郑辰谨将他从亲戚中拯救出来的行为致谢,于是说:刚才谢谢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没事的。

郑辰谨欲言又止。他想说有事,他想说你就是个普通人、正常人,不应当面对这些多余的关心但他不能这样说,他没有立场这样说。但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口了。

半年未见,未通电话,他们已经很疏远了。刚刚这段别扭的对话甚至让郑辰谨后悔,为什么刚刚要一冲动就去把他给拉走。

他以恋人的姿态去冲动行事,冲动过后才后知后觉,他们已经不是恋人。不仅不是恋人,而且还有隔阂,从郑辰谨决定复读的那天开始,这个隔阂就从裂缝变成了鸿沟。

许易扬也坐到床边。尽管看不见原来两个枕头之间的距离,但他还是将自己的枕头又拿远了一些,而后才躺下。

郑辰谨看着他这个动作,然后揪着心转过身背对他。

窗外的烟火声如两年前一般震耳欲聋,许易扬也好想问一问郑辰谨,这烟火是不是跟当年一样绚烂。

但许易扬怎么可能这样问呢,他可是把枕头挪远的人。

许易扬转过身背对郑辰谨,闭上眼睛,却无一点睡意。

烟火这么明亮,老家的窗帘又不遮光,他一定没法睡好吧。对于郑辰谨喜欢把家里的遮光帘拉得死死的这个习惯,许易扬记得一清二楚。

许易扬又从床上爬起来。

郑辰谨看到许易扬的动作,下意识地站起来去扶他,问:去哪?我带你。

这是许易扬失明之后第一次回景村,老家房子的布局他没完全摸清楚,郑辰谨担心他会磕到。

床和窗不过一步路,许易扬已经走到了窗边,他已经抓住窗帘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秒,然后还是轻轻地将窗帘拉紧。

没事。双手确认过已经严丝合缝后,许易扬退回床边,背对郑辰谨躺下。

郑辰谨看着被许易扬拉上的窗帘发愣。

窗帘是他们之间特殊的回忆,他不明白许易扬的用意。但当他又抬眼看着许易扬背对他的背影,看着两个枕头之间宽敞的间隔,他便苦笑着想,一定是他自作多情了。

郑辰谨关了灯,也爬上了床。

酒精在血液里翻涌,脑子不清不楚的,思想也不受控制。

郑辰谨听着窗外的烟火,回忆着两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

两年前,有人因为饭桌上长辈的玩笑不开心,有人给他递了个吻,哄他说伴郎和伴郎结婚。

郑辰谨翻了个身看着许易扬的背影。烟火的光打在他的背影上,可曾经,它是将他好看的脸照得明媚动人。

黑夜似乎能把那些沉淀的、那些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张狂的情绪调动出来,而酒精是催化剂。

转眼又是一年,时光和距离收起旧日的温情,美好烂在回忆里,徒留狰狞。少年不知道失去本就是人生无可避免的遭逢,依然耿耿于怀。

许易扬郑辰谨不知道他睡没睡着,但他就是想叫他,想像从前他们同床共枕时那样叫他。

没有回应。

你过得好么?曾经最如胶似漆的人,现在却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

没有回应。

我过得一点儿也不好。郑辰谨不知不觉带上了委屈。

没有回应。

因为没有你啊。他有点儿想哭,但他告诉自己哭是不成熟的,不能再在许易扬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了。

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复读,但是他控制不住出口的话,没有逻辑。

没有回应。

告诉我你怎样才能回来好么?他的哭腔和着醉意,就像在小区高地那晚一样,孩子般的无助。

带上哭腔的这句语气卑微到极点的话终于让许易扬转过身,他的郑辰谨,他骄傲的郑辰谨不是这样的啊。

看见那个无动于衷的背影终于转过来,看见烟火又将他的面容照得明媚时,郑辰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恋耽美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