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三十年(19)(2 / 2)
开心这个词,从许易扬失明那刻起,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太过于简单了,他们再也回不到那年星空之下那种纯粹至极的状态,依偎在一起看星星,又傻又美好。
或许等他忘了我,等他投入下一个人的怀抱,就可以开心了。
许易扬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第二十八章
这个最漫长的暑假也终于过去,他们正式成为了大学生。
许易扬分到了四人间,遇到了很好的室友。
许易扬年纪排行老二。年龄最大的严纲天生看不见,学的推拿。老三周晓后天致盲,有强光感,吹长笛。老幺柯言是聋哑人,学的视觉传达设计。
学院一般会倾向视障和视障的住一块儿,听障和听障的住一块儿,但是今年听障的正好多一个,就给柯言匀出来了。
他们四人平时都一起行动,柯言看得见,给他们带路,他需要说话的时候就有三张嘴巴替他说。
有了室友们的陪伴,许易扬也日渐习惯了视力的残缺。毕竟特教学院的每个同学的经历写出来,都可以成为一本情节跌宕起伏的小说。
郑辰谨开学之后,梁梦允领他去见张教授,郑辰谨直言想跟随他学习。
虽然张教授病人太多,实在想不起郑辰谨和许易扬是谁,但是这份坚持确实使他震惊。
张教授说本科期间没有导师,但嘱咐他成绩一定要搞好,成绩越靠前、英语越好、科研成果越丰富,到时候选导师的主动权就越大。
老话说得确实不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作为全国顶尖的医学院,穗大医学院内卷得不像话,到了期末,大家嘴上都嚷着病理病生九死一生,但还是会到处找通宵自习室,实在不行跑到厕所也要挑灯夜读。
但是,即使能力都一样、焦虑都一样、努力都一样,谁也没有郑辰谨的坚定试问,谁会在背书的时候,脑中不断闪着一道摩托车灯的强光和一副被血浸染的面庞?
郑辰谨是年级前十,他必须是。
哟,穗大卷王又去实验室啦?孔回春调侃他。
孔回春是他的室友,嘴贫,是个医二代,所以他的医生老爸给起名妙手回春的回春,一开始他对这个名字颇为不满,后来也习惯了,还自嘲地在考试之前对跟别人说信春哥,不挂科!
郑辰谨的另外两个室友都是典型的理工男,他跟他们也就是泛泛之交。
郑辰谨现在虽然跟初中不近人那会儿已经不同了,但是也他的性格确实也很难主动跟人深交,也就只有孔回春和叶呈这种性格开朗的人能不厌其烦地缠着他说话。
他们除了过年的那几天,几乎不见面。
寒暑假,他们都默契地留在学校,跟郑成安和许丽说乐团要排练啦、实验不能断啦这样的借口。
但是,一个人在琴房里,戴着那条灰色的围巾,偷偷拉着《梁祝》。
另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喝了一罐又一罐的雪碧,悄悄翻着从前的照片。
黑暗与光明似乎真的将他们隔绝,没有彼此的时光就这样被硬生生地翻了过去。
不知不觉,他们都在大学里过了两年,过了没有彼此的两年。
许易扬在刚升上大二的时候就成功当上了京合大管弦乐团的首席,要知道,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提琴首席,一般都要大三大四的资历才能选上。
而大二的郑辰谨已经提前进入张景教授的实验室,毕竟这学期才开始开医学基础课,所以他现在也只能打打杂,盯盯程序,盯盯实验小鼠。
即使如此,在张教授面前刷个脸也是好的,而且能提前接触到视神经再生的前沿研究何乐不为。
为了能在选导师的时候增加一丁点的优先权,他对0.001分都可以都锱铢必较。
他本身是不喜欢这样的,他清楚地记得不认识许易扬时随手打开手游的快乐,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多么鄙视这些为了分数而活的好学生。
总之,他们快成了陌生人,陌生到让他们误以为年少时近乎疯狂的对对方的迷恋也随着时间逐渐消退了。
不会消退,只是被人为地掩藏了,但凡遇到一点儿刺激,它就会立马从内心深处涌出来。
大二寒假,叶呈分手的时候,叫他们俩出来喝酒。
除了在家,他们都默契地避免同桌吃饭,但叶呈对于他们来说是太重要的朋友。他们一起经历了高中时的少不更事,他们看着彼此感情的生成和消逝,他们共同从青涩走向成熟。
罗佳橙出身腐书网,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叶呈父亲从商、母亲操持家庭。成长环境的不同决定了他们思维的根本性差异。他们经常吵架,吵了两年,他们都坚持不下去了。
想法不同,真走不远,谁都没有错,就是他妈想不到一起去。
叶呈又让服务员续了一打啤酒。
三观不合说的就是这个吧,以前还以为是个梗,他妈的,是真理。
叶呈一直给自己灌酒,郑辰谨和许易扬都拦不住。
我喜欢她,可是我喜欢不了她的想法,这感觉太他妈操/蛋了你们知道么!
知道,他们太知道了,他们这几年一直处于分裂状态的原因不也是这样的么。
是,他们都想让对方好,但好的方式不一样,郑辰谨是继续在一起保护他,许易扬是放他自由。
后来,叶呈醉得不省人事,许易扬让郑辰谨把叶呈送回家,郑辰谨叫许易扬一起,许易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太麻烦了,你顾他还要顾我。
郑辰谨扶着醉得歪七扭八的叶呈,无奈地说:你在店里等我,我等会儿回来接你。
但是当郑辰谨回到饭店时,发现许易扬不见了。
郑辰谨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了那个摩托车冲过来的长巷,出现了许易扬吞了安眠药后的苍白神色,出现了所有关于永别的画面。
诶,小伙子,你是那个盲人的朋友吧?一位店员认出了他,他刚刚让我帮他叫了个出租车,然后自己走了。
郑辰谨惊魂未定,失态地盯着店员说:他是盲人,你们就让他自己走?出事了你们负得起责吗!
没等店员解释,郑辰谨就冲出饭店,过于着急的他却又发现无处可去,他做了个深呼吸,试图把脑子里那些可怖的回忆统统驱散。
郑辰谨拨通了许易扬的电话。
尽管已经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是害怕失去许易扬的后劲实在过于强大,郑辰谨低吼:你在哪?
我回到家了。
郑辰谨着急的情绪还在顶点,他压抑不住:我不是让你在饭店等我吗?你自己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出事了怎么办!
辰谨,我失明四年了,盲人怎么确保自己的出行安全,我早就知道了。
许易扬电话里听起来平静到没有起伏的声音让郑辰谨的生气一瞬间转变成了委屈,可是他又马上意识到,许易扬既不再需要他的担心,也不再会心疼他的委屈了。
行。郑辰谨学着许易扬的平静,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该吼的,对不起。
可是,隔着电话,郑辰谨看不到许易扬怆然的神情。
叶呈的在饭桌上的话几乎每一句都能让许易扬对号入座,那些好不容易扔到记忆深处的欢笑与悲伤又鱼贯而出,更可悲的是,许易扬对此无计可施,他只有逃,不让郑辰谨发觉他的怅惘。
叶呈分手的事实似乎从侧面向他们证明,爱情克服不了想法的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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