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三十年(21)(2 / 2)
这时,许易扬听到王以豪前来邀功的声音。
王以豪亲昵地搂着他的肩膀说:小公子,我可是给你弟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啊,第二排,以权谋大私了都!之后你不得请我吃饭犒劳一下?
那个给郑辰谨递纸巾的小部员正巧是开场前在门口检票的那个,也凑过来说:对不起啊学长,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一开始不该把他拦在外面的。
然后小部员又补充道:学长,你弟弟是不是也学音乐的呀?我看你拉《梁祝》的时候他哭得稀里哗啦的,都停不下来,肯定也是特别懂这首曲子。
后来王以豪和小部员又跟他说了什么,许易扬一点儿也听不下去了。
他的脑子里全是自己在宣传视频里说的话,全是郑辰谨这两天让他心疼到谷底的脆弱,全是五年前劳动节那个年少轻狂的晚上。
他们的这些话给许易扬带来的冲击,不亚于五年前许易扬在后台看到从深城赶来的郑辰谨。
五年了,他在台上张望着聚光灯的怅然他忘不了,郑辰谨在后台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神他忘不了,他跟许丽说第二天想睡懒觉的直觉他忘不了,郑辰谨在他唇上和身上留下的吻他忘不了。
最忘不了的,是那时的冲动。
许易扬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好似又回到了十几岁时,那种被郑辰谨轻而易举地就带入了轻狂境地的岁月。
许易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他这些年明明将感情控制得很好,明明很努力命令自己理智了,为什么偏就这两天就破防了。
回忆是最要命的,现实和回忆频繁地交叠是更要命的星空下脆弱的郑辰谨、《梁祝》后的冲动。
冲动是没有理由的,也是一切的开始或许,也可以让一切重新开始。
许易扬拨通了郑辰谨的电话。
郑辰谨不知道自己在校园里走了多少圈,四年的时光太长,郑辰谨还没梳理完他想要说的话。
就在这时,许易扬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你在哪?许易扬的声音听着不像平时那样冷静。
太过突然,郑辰谨一时间答不上话。
你来看演出了。听起来,许易扬似乎很着急,你在哪?
此刻,郑辰谨恰好走回到礼堂前,他抬起头,只见一位穿着西装的男生举着电话,身体向四个方向不停地转,好看的眉拧在一起,好像在急于寻找一个走失已久的人。但是他无法聚焦的眼睛告示着,他不可能寻到那个人。
人来人往像是湍急的水流,男孩孤立无援,却依旧任凭人海冲刷。他忍受此般疼痛,只为等到那个人。
一瞬间,郑辰谨的心像被掰碎了一般地疼,他挂了电话快步向男孩走去,在散场的人潮汹涌里拥住他。
尽管脑子里装了太多的内容,但是这一刻,他只想身体力行地告诉怀里的人,不用找,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他们又去了校门口那家酒店,开了房间。
像当年一样,郑辰谨把许易扬堵在门背。
两人都没说话,许易扬听着郑辰谨不平稳的呼吸,郑辰谨看着许易扬的不再聚焦的眼睛。
现实复刻回忆,五年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而今又重现,一样的《梁祝》,一样的门背。
但不一样的是,他们虽然依然保有着冲动,可是太多的不幸又不得不让他们的冲动蒙上了一层悲伤。
他们的呼吸逐步达成统一的频率,也不知道是谁先伸出手,他们突然紧紧相拥,抱着彼此流泪。
谁也说不出话,可是他们都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这么多年,我却为什么把你丢了。
郑辰谨将许易扬的脸抵起来,心疼地帮他擦掉眼泪。在郑辰谨的记忆里,许易扬很少流泪,这为数不多的一次,几乎像是刺骨的冰霜一般砸在郑辰谨的身上,疼。
郑辰谨的唇靠近许易扬的眼角。他轻声问:可以么?
许易扬点了点头。
于是,郑辰谨在许易扬的眼角轻轻盖了一个戳,这是一个郑辰谨用来提醒自己的记号。他的现在的一切都是许易扬用自己的双眼换来的,那么,他倾尽一切,也要换回许易扬这双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咱们谈谈吧,好么?郑辰谨说。
自许易扬失明后,他们这结打了都四年了,再不解开,怕是永远都解不开了。
郑辰谨把许易扬带到床边坐下,然后,他把在校园里绕圈时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所以,照理说你可以随走随来。不想再逼你,我怕你再郑辰谨又哽咽了,我怕你再想永远离开我,许易扬,我真的很怕
许易扬知道他说的是自杀,他握住郑辰谨的手,刚想否认,却被郑辰谨的动作打断。
郑辰谨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听他说完:我可以一直等你,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不能妥协,就是我要当医生,我要治好你的眼睛。
一件全世界的人听起来都觉得天方夜谭的事情,郑辰谨却说得无比笃定,如同从他决定那天起,就没有想过会失败。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跟你确实有关,但一向桀骜的郑辰谨不太适应平心静气的谈话,但是话到此处,他的语气竟无比温和,你是动力,不是负担。
一个如此不羁的人用何等温柔的口吻说出这样一句坚定的话,话里的那个你的心灵又怎么可能不被触及。
许易扬用很久的沉默去消化了这句因为珍贵而过于沉重的话。
不知多久后,他豁然地笑了笑,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的辰谨,真的长大了。
但如果可以,谁愿意长大,谁不想一辈子都当在星空下依偎在许易扬身上的那个少年?所有的如果,都随着许易扬的失明破碎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成长。
许易扬花了很久的时间在心里组织语言,却发现这段不堪言状的经历是根本说不清的。
许易扬只好放逐思想,他说:我不知道怎么给你形容刚失明那会儿的感觉,真的只有想死。很多人说你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是,我知道,可是
许易扬张望着眼前的虚无,可是那种感觉,你知道你活着,可你不知道你活在哪里,太难受了。
一滴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泪被许易扬的睫毛挑起,在他的睫毛上散落成珠,随着因情绪而剧烈翕动的睫毛舞蹈,最后被掸落在世界的某些角落。
正如那些过往,是痛苦,但也终将被时光埋葬。
但都过去了,都四年了。许易扬如释重负地笑了。
但是对你,辰谨,不管过多久,我都最不希望你把我的失明赖在你自己身上。
许易扬顿了顿,逐字逐句地回忆郑辰谨刚刚说过的话,我从来不后悔在那个时候把你推开,这是也我想做的事,确实和你有关,但是
你是意义,不是祸根。许易扬在泪花里笑得灿烂,一双弯弯的月牙眼让他身边的郑辰谨以为回到了从前。
恒星沉睡了好久,终于苏醒了;行星自卑了好久,终于自信了。这场名为失明的小行星袭击似乎终于告一段落,它们终于又在慢慢地向原先的轨道滑行。
尽管需要时间跟彼此和解,但是,它们年轻时的热烈注定了它们往后余生的万有引力只会越来越大,行星将一直围绕恒星环游,恒星将一直为行星提供光和热,直至奔向永恒。
郑辰谨将许易扬拥过来,许易扬也反手抱住他的肩。
四年的隔阂换来各自的成长,各自的成长终于换来今天的坦然。
咱们慢慢来,好么?不知道是谁对谁说。
好,慢慢来。另一个人重复道。
《梁祝》真的很美,推荐。我是听哭了。可以找那些有文字讲解的视频,看了视频才知道,每个桥段的音乐所要表达的东西都那么地契合。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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