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鼎——尺水(19)(2 / 2)
楚驭见他痛苦至此,仍一手紧紧捂住腰间,似在保护什么,冷声道: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曹如意浑身一震,手捂得更严实,紧张道:这个不能给你
但见寒光一闪,长剑出鞘,雪白的剑尖直指他腕上,已戳出个血洞。曹如意浑身颤抖,过了一会儿,鼻子瓮动,像是哭了出来。艰难地在腰间扯了几下,将那物紧紧攥在手心里,举到楚驭面前。楚驭反手以剑身敲到他脉门上,他疼的低吟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摊开了手。
那是一个佩玉,当中一枚小小的如意扣,质地润泽如脂,上刻太平康乐几个小字,雕功非凡,与元景颈上挂着的那枚长命锁如出一人之手。曹如意刚才在泥地里打了好几个滚,这枚如意扣仍干干净净,唯有垂下来的五色丝绦上沾染了些许污泥。
楚驭看了一会儿,提到他面前:这是太子的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曹如意伸手一夺,抓了个空,他艰难道:这是太子送给我的!见楚驭神色漠然,显然是不怎么信,只好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三年前,我父亲为太子请脉,因查验饮食不当,致使太子中毒。皇上本要将我们全家抄斩,是太子求情,才让我们捡了一条命赦免的旨意是他送到,这个佩玉也是他送我的,那时我就下了决心,这一生都要为太子效力说到这里,声音都颤抖起来,勉力从他脚下仰起头,嘶声道:你还给我!
楚驭将他从地上揪起,冷道:你以为这些鬼话我会相信?见曹如意紧咬牙关,脸上不见动容,遂从腰间取了一枚丸药出来,递到他面前:这东西无药可解,吃下去后每三月就需服一次解药,方可克制,否则毒发时万虫钻心,生不如死,你不是要为太子尽忠么?吃给我看!
话还没说完,曹如意已毫不犹豫地抢过丸药,塞入口中,喉头一滚,转眼就下了肚,楚驭见他年轻的脸庞上写满坚毅,心下一怔,将他松了开来,看了一眼佩玉,也丢了过去。曹如意有伤在身,反应慢了许多,一下子没接稳,慌忙跪在地上去拾。楚驭见他握了玉在掌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冷道:太子去围场外的山上,也是你指的路?
曹如意也不敢抬头,恭谦道:是,我见他抱着一只幼虎,估计他是要拿去放了的,就赶在他前面走出一条路,太子聪颖,自己顺着脚印走的。
楚驭盯着他:我早就觉得奇怪,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独自摸到这么远的地方,你既然对他忠心,就该拦着他。
曹如意摇摇头:那是太子想做的事,太子想做什么,属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帮他。
楚驭收剑回鞘,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太子记得你么?
曹如意耷拉着眼睛,似有些垂头丧气:属下不知,属下位卑权微,只能偷偷近太子身边。
楚驭估摸着小东西八成是不记得的,不然这么个有求必应的好玩意儿,早被他调到身边了。他淡淡道:你走吧,刚才那颗毒药是假的,以后我自会照顾他,你不必围着他打转了。转身欲走,岂料这一晚上都低眉顺目的少年在身后幽幽道:属下办不到。
楚驭回过头,气息陡然森严:你说什么?
曹如意咳嗽了几声,身体还在寒风中发颤,话也轻飘飘的:我的命是太子给的,我只听他一人之命。况且他咽了咽口中的血沫子,壮胆道:今日太子偷偷出去,大人没有发现。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话有些不敬了,话一说完,自己就抱着头倒退了一大步。
那边却是久无动作,曹如意在双臂缝隙间偷偷看了楚驭一眼,一柄长刀如飞星般掷了过来,落在脚下,正是他用的那把。曹如意看看刀,又看看他,明白自己这是得了许可,他满心惊喜地才要跪谢,却听楚驭语调平平地开了口:不要让太子看见你。
楚驭回到随帐,才换下那身沾了泥浆和血气的衣服,就听外头有动静,出去一看,是刘林前来传话,说燕帝夜里突发高热,围场御帐条件简陋,这便要拔营回宫,现下来请太子同行。元景才睡了一个多时辰,被人唤醒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直坐在床上揉眼睛。今日之事是耽误不得的,小柳跪在床下,求助般看向楚驭,不想楚驭今日却是格外的有耐心,坐在他身边哄道:先起来更衣,车里再抱你睡好不好?
刘林听里面温声细语的,估摸着还要费些时辰,情急之下,催促了几声,元景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里还睡得着?急急忙忙跳下床,袜子也顾不得穿,便要往外跑:父皇怎么样了?刘林擦了把汗:医官们已经在伺药了,太子随我来。
燕帝这病来势汹汹,医官们彻夜不眠地煎药、换方,足足照看了一日,才让高热退了下来,元景陪在左右,也是一日一夜未眠。第二天晚上回来时,累的用膳时就趴在桌上要睡。楚驭看他熬的眼下一团乌黑,很是不解。他是完全不知父慈子孝为何物的人,心忖燕帝身边就他这一个儿子,元景又不需要争宠固位,何必把自己累成这样,忍不住道:陛下身边又不是没伺候的人,哪用的着你这么辛苦?
元景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疲倦之至地看了他一眼,咬字不清地说:不辛苦话说到一半,就把脸歪在他手里睡着了。楚驭看他人也坐不稳了,忙将他抱了过来:吃点东西再睡?
那边睡息沉沉,全无回应。楚驭抱了他一会儿,直到小柳在一旁提醒,这才将人送到寝殿中。
燕帝年岁大了,这一点头疼脑热足养了几个月。他生病,累的元景也跟着辛苦。从前早上起床总要哄上半天,现在天不亮即起,先要去长宁殿走一趟才肯放心去文华堂读书。除了课业不可省,余下时间都侍奉在燕帝左右。燕帝心疼他奔波,常常让他留宿在长宁殿。
楚驭与他一日里几乎说不到五句话,同床共枕更是少有,就算睡在一起,往往躺下就睡着。那些睡觉前问东问西,撒娇黏人的做派也不见了。楚驭心里有点不舒服,忍不住逗他几下,不让他安生,他才气呼呼地拿小眼神横人家几下:别闹!楚驭看的心情舒畅,这才放他休息。
眼看霜华渐浓,化作皑皑白雪,渐渐的,习习和风吹绿了京中杨柳,燕帝才算彻底康复。这一日他精神正好,便带着元景去御花园踏春。逛到一半,听闻神武将军千里迢迢命人送来两只木箱,兴致更高,当即起驾回宫。结果打开一看,里头尽是血灵芝老参之类的进补之物。也不知怎么的,燕帝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过了一会儿,还将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连元景也不例外。
元景莫名其妙吃了个闭门羹,表情十分无辜,回去后就托着脸闷声不响。他这几日是特别的沉默,楚驭看了他片刻,简直都想不起来他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坐到他身边:在想什么?
元景欲言又止地摇摇头,楚驭见他眼神有点奇怪,追问道:不舒服?将人拉向自己,摸了摸额头,感觉掌下温度如常,又道:怎么了?
元景改为双手托脸,迟疑了很久,才下了决心:我的声音变得有点奇怪。
他这一开口,楚驭当真吓了一跳。从前稚嫩清朗的童音不复存在,变得低沉许多,还带了股沙沙的味道。笑着去捏元景的脸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现?元景听出他不是个好语气,堪称怨念地扫了他一眼。楚驭忍着笑道:好了好了,没什么差别,一样的。想了想又问:陛下知道么?
恋耽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