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觉得我温柔的人也没几个吧。听说你和佐佐原睡了。」
「咦……?」
克己不改原就淡然的态度,像是仍继续著关於女朋友的话题般,却让律惊愕得停下所有动作。
「你以为不会被知道吗?」
「你从匡史哥那裡听说的吗?」
由佐佐原告诉匡史、匡史再告诉克己。律只能想到这样的秘密流传管道,无奈地轻嘆了一口气。
「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你心裡在想些什麼,而且你的脸色还那麼红润光滑。」
盯著酱油碟子上慢慢浮出的油脂,律拼命想著该怎麼解释才好。是要说「我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啦」好呢,还是说「我对他只是一厢情愿的单恋」才好?
和好朋友的哥哥的好朋友住在同一个屋簷底下,进而產生爱慾——这种话就算是对克己也说不出口呀。
不,正因为对方是克己,所以才更说不出口。不管怎麼说,一柳家的两兄弟确实也算是当事者。在极有可能只是单恋的情况下,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和佐佐原仅是r_ou_体关係就太丢脸了。
「律,别想太多,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没有……跟他睡过。」
「少骗我了,那片鮪鱼r_ou_沾太多酱了啦。」
拿起酒杯一口接一口的啜饮,克己的嘴角扬起淡淡笑意。在他的情绪表现中,那是非常悲伤的表情。
「你啊,只要性慾方面得到满足,自然就会容光焕发。和喜欢的对象上床后的表情尤其是,真的很容易懂耶。」
「你明明说过我难过时也不哭,很难懂的呀。」
克己对自己的过去和所有男性关係都瞭若指掌,但今天律实在没办法正视好友的双眼好好说话。
「那是指你悲伤难过的时候。我很难搞懂你心裡的伤心指数,谁教你这麼会忍耐。」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被亲戚家收养后,律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这些过往全都清楚地看在克己眼裡。
「其实……也不光是和他睡过的关係。」
律仍然试图辩解。
「是因为……能替他分忧解劳,我觉得很开心呀。所以不只是r_ou_体上的关係,在很多方面我都觉得很满足嘛。」
「那只是打工啊。不能帮上忙的话,你又打算如何?」
酒ji,ng没有让克己变了脸色,依然冷峻的眼角微微向上吊起。
「可是,我是笫一次和别人一起那麼轻鬆的生活呀……」
「这是无所谓。你能恢復ji,ng神就好……啊啊,可恶!」
原本平淡的语气突然在语尾拉高了音阶,克己粗暴的鬆开颈上的领带。
「真是失败了。反正那傢伙已经对你出手了吧,就算他再怎麼合你的胃口。律也不是会自己主动要求的人。」
「嗯,是这样没错。」
「我真没想到佐佐原居然会对男人出手,是我的误算。」
克己敲著桌面的指尖显示出他心中的愤怒,但语气还是一派的冷淡。
「这麼做果然不好吧……他毕竟是匡史哥的好朋友。」
「那种事无所谓啦。」
「但就算知道对象是我,匡史哥对於自己的朋友突然开始和男人交往,一定也觉得不能接受吧?」
「就说了不用在乎我老哥,我担心的人是你啊。」
被克己伸手一指,律不由得红了耳根。克己是说真的,他大概也察觉出律的真心了吧。
「……因为这次的对象也是异性恋的关係?」
律不再支吾其词,选择乖乖地倾听好友的说法。
「这也是其中一点。我担心你又会被玩弄后一脚肠开,那傢伙换女人的速度跟换衣服没两样。」
「他现在好像没有交往中的人呀。」
「那是因为你不看电视也不玩网路的关係。那傢伙玩过不少女演员,还造成不小的话题呢。再加上他对女人腻了就丢,只要没办法当成笔下的题材就立刻划清界限,同一个对象不会睡超过三次。」
「……原来是这样啊。」
无法成为笔下的题材……克己的一句话,让胸口驀地感到窒息闷痛。不太和人来往的佐佐原会特地去接近谁,果然也是因为这种理由吧。
「你们已经睡过三次了吗?如果还有继续的话,说不定他对你并不是抱着玩玩的想法。」
喝光了怀中物,克己轻吁了一口气。
「佐佐原他呀,好像一辈子就只会爱著一个女人……你听说过叶子小姐的事了吗?」
「叶子?谁啊?」
「那个自杀的女人呀。」
克己不太会提起让律联想到父亲的话题,但这次却平静淡然地开了口。
「我知道,就是……上吊的那个人吧。」
「不是那一个.你说的是他的妈妈吧。」
「还有其他的吗?」
「就是叶子小姐啊,那傢伙的太太.他没告诉过你吗?」
「咦……?」
想都没想过佐佐原居然还有这一段过去,律不禁降然。
「他们不算是青梅竹马,比较像是从小就一直陪在身边的同志。佐佐原唸高中时,他们就同住在一个屋簷底下,我还记得他们有一起到我们家来玩过呢。」
「那个……咦?那个人也……自杀……死掉了吗?」
律简直不敢置信。一个男人的生命裡,这种事为什麼会一而再地重覆发生。最爱的女人以自杀的方式离自己远去。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两次。
「是四年前左右的事吧。」
克己的声音像把刀似地刺进律依然混沌的脑子裡。
「……为什麼?」
「我想大概是忧鬱症吧,他妈妈应该也是。」
就像被按下心底某处的开关般,律顿时想起某段模糊的画面。第一次相佐佐原见面时,厨房的餐桌上放著律的咖啡杯。
你的兴趣还真是糟糕啊,居然还有这麼自卑的心态,你该不会是想和自己的老爸上床吧?
不是这个意思啦。不是常听说妻子和妈妈总有几分相似吗?我想我大概也是这样吧.总是会无意识地选择跟爸爸相似的男人。
当时掠过他脸上的那抹不可解的表情。
「那时候的佐佐原已经是个卖座作家了,名人的妻子自杀还引发了社会上的震惊。佐佐原一天到晚被媒体记者追著跑,因为不想再待在东京,才回到老家来的。那傢伙很讨厌谈论自己的事。」
克己还是一样用淡淡的语气说著。
「可是……居然两个人都……」
「他一定也很痛苦吧,刚回到这裡的那段日子他简直像个废人一样。当时我还在外县市读书,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老哥好像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往他家跑,像是帮他送饭或带他去看医生之类的。」
店员送来一瓶新酒,克己拿起律的酒杯帮他也盛了一杯。
「这次那傢伙的电影——用他的书改编成的那部电影,你知道女主角是谁吗?」
「就算你说了名字,我大概也不知道吧。」
「是水越忧理。她长得和叶子小姐有点像,所以我才说佐佐原是被诅咒了嘛。」
「我觉得……好沉重喔……」
因惊讶而陷入思考停摆的脑子再次动了起来。真希望克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自己从来没有听过。
因为,那实在太痛苦、太沉重了。
在听他提起关於母亲的事时,律原以为不会有更甚当时的痛楚了,没想到原来胸口还有接受更强烈痛苦的餘地。
「你也已经受够外遇带来的惩戒了吧。每每最后都只会落得一身疲惫。我不喜欢看到律消沉的样子,也反对你对别人的东西出手、或是被出手。」
「可是……这不算外遇吧?」
「律,活人是赢不了死人的。」
「可是……」
因为喜欢,才会觉得这麼痛苦。因为喜欢上了,才想把满身是伤的佐佐原拥入自己的怀裡安慰。
「如果这麼做你不会觉得难过的话,我是无所谓啦。总而言之你帮我捎个口信给佐佐原那傢伙,如果他敢玩够之后就把你丢了,我一定会冲到他家去杀了他。」
「这种话我哪说的出口呀。」
「那就不要让我担心。哪,快点吃吧,那些甜虾全都给你。」
「明明是你自己讨厌吃甜虾的。」
恨恨地睨了一眼,克己脸上还是那抹描绘著淡淡忧愁的温柔表情。
在佐佐原的生命裡,住著两个死去的女人。可是这个家裡,却没有她们存在过的任何痕跡。
自从昨晚和克己见过面之后,律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
律就像平常一样把送来的邮包信件拆封,分成广告信件和工作上的往来信件两种,连同宅配送来的书一起送进佐佐原的工作室。假寐用的床垫上丢著皱巴巴的小毛毯,四周是堆积如山的书籍、几十张乱丢的稿纸,电脑桌旁的书桌上也被信件、纸、书给淹没,根本无法使用。
只有这间乱七八糟的房间佐佐木不允许律乱动,但书架上厚厚一层灰尘和脏兮兮的窗户还是让律感到介意。
视线在房裡遥巡了一圈后,无意间停在某本染上脏污的书背上。
——「百年废墟佐原脩司」
饰演这本书中女主角的演员,是个与佐佐原妻子相似的女人。
「叶子小姐……」
律犹豫著该不该伸手取下那本书,挣扎许久,还是决定放弃。
现在还不想知道。律现在还没有办法连这个人的一切一併接受。
「克己说是四年前,那也没多久啊……」
二十年前的往事,或许可以说「已经算不了什麼了」,但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办法跨越失去最爱的人的痛苦吧。
(这其实不是时间的问题,但是我……)
佐佐原他呀,感觉上一辈子就只会爱著一个女人。
那个男人的心裡只容许一个女人栖息。以这样的男人做为恋爱对象实在太沉重了。
(都已经喜欢上了,现在才知道他的过去也为时已晚了……)
嘆了一口气走出房间,连律都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哑口无言。轻鬆快乐的恋爱要多少有多少,律却老是选择会让自己感到痛苦的对象,就某种意义而言,这说不定也是受到诅咒了吧。
「我只是想待在他的身边而已啊。」
佐佐原曾说过:「如果失去了律,我会很困扰的」,这句话多少慰藉了空虚的心灵。律按下洗衣机的按键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昨天去了一趟书店,买回之前那几本没有接触过的料理食谱——对身体不会造成负担的好吃料理。趴在地板上研读著佐佐原应该会喜欢的食谱时,却听见不远处的玄阀传来拉门关上的声响。
「你已经回来啦?」
急忙拉开纸糊门露出半颗头,看见的是把公事包随手扔在走廊上蹙著眉头的佐左原。
「我不能回来吗?」
「不是啦,只是比我想像中的早嘛。」
佐佐原定在昨天白天出门的,看来他这一趟东京行只停留了一晚,就立刻回来了。
「让我进去一下。」
截稿日有急迫到非得这麼慌张地赶回来不可吗?律有些担心,但还是侧过身子让佐佐原进到房里来。
「怎麼了吗?」
脱去坐计程车和飞机时被压皱的衬衫,丢在迭放在房间一角的床垫上,佐佐原沉默地跟著倒卧在床垫上。然后翻过身子,对依然满脸疑惑的律伸出手。
「过来我这裡。」
律乖乖地走近他身边,跪坐在床垫上任他张开双臂搂住自己。
「累死了。」
将律抱在怀裡的佐佐原开口轻喃道。
「……睡一下吧。」
「和你吗?」
捉弄似的语气让律有些一吃惊,却无法对他嘆气。
「不是这个意思啦。虽然只是东京来回一趟,坐了那麼久的车你也很累吧,还是上床睡一觉比较好。」
「ji,ng神是有点累啦,不过只要这麼做,我就能恢復ji,ng力了……」
将额头抵在肩膀上摩蹭的佐佐原真是可爱极了——律顿时感到痛苦,连思绪也逐渐飘远。佐佐原一定也曾对叶子这样撒娇过吧。
「我真的很不适合做那种事啊。一和人见面就开始天南地北的扯谎,这跟我的个性根本不合嘛。」
「佐佐原先生也会做那种事吗?」
环抱著腰背的手悄悄使力,律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当作心爱的被子或枕头还是枕边娃娃之类的,当然,现实生活裡那种东西并不存在。
「我的工作会牵扯到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可是连杂誌访谈都不会接受的。」
「是指电影那一方面的工作吗?」
「得和一堆人认真八百的开会,这才是真正的重点。对演员也得客客气气的。」
原来他是去见电影女主角啊,那个和叶子小姐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要一起完成作品,见面接洽是理所当然的事。明知如此却仍感到心痛才是让律百思不解的情绪波动。
「我还以为你是个更我行我素的人呢,真难想像。」
「有时候不说点小谎是会把现场气氛搞僵的。」
「没想到你还挺认真的嘛。」
「就算是我,也不想砸烂别人的饭碗啊。髓便电影怎麼样都无所谓——这种话对那些拼命努力的傢伙而言太残忍了,我实在说不出口。」
「谁叫你是佐佐原老师嘛。」
淡淡一笑的佐佐原以吻塞住了律的嘴。突来的举动,让律想哭却哭不出来。
「你又不看我的书迷,干嘛叫我老师。既然要叫的话,就叫我的名字吧。」
佐佐原低下头亲吻敏感的脖颈。被他这麼一逗,瞬间浮现在律心中的念头是「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我现在的表情应该很暗淡吧。)
佐佐原明明聪明到是以写作为吃饭工具的人,却对眼前自己的心情毫无所知。
「要我叫你的名字……这样不会很难为情吗?」
如果习惯叫出他的名字,心的距离也会靠得更近吧。
「谁叫你有些大舌头,连佐佐原几个字都唸不好。」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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