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至高境界,天人张之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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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至高境界,天人张之维

天蓬真君神将降临,八臂镇压之下,奉阳镇的宗祠已经变成一堆瓦砾废墟。

废墟中,盘坐着一个模样惨目忍睹,仿若一具附着血肉的骷髅的人,有些地方的血肉,已经盖不住,露出里面晶莹剔透,隐隐泛着金光的骨头。

因交战馀波,而走出去老远的王家主丶吕家主等人,又快速折返了回来。

对于能这麽快的结束战斗,吕慈和陆瑾觉得理所应当,但王家主和吕家主却是有些不敢置信,在闽都的时候,他们的人围剿过吴曼,知道此人的手段……

现在想来,即便他们已经很高估张之维了,但还是低估了。

王家主凝视着骷髅一般的吴曼,按理来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应该冲过去食其肉,寝其皮才对。

但莫名的,在冲过来看到吴曼的一瞬间,他心里的杀意和恨意突然就消散了不少,对于这种转变,他也说不上是为什麽,是看到仇人如此惨状,心里释怀了些吗?

王家主心里自语了一句,没作任何打扰,只是站在张之维的身后,静静的看着。

不仅是他,吕家主丶吕慈陆瑾等人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悟了吗?」

张之维对着面前的血肉骷髅说道,对于吴曼的悟道,他其实是有些诧异的,据他所知,为了让吴曼悟道,无根生做出的努力可不少。

至于无根生是怎麽做的……

《杀死一只知更鸟》里有一句话,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她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可真当你走过她的路时,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并非事情真相,你了解的也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除非完完全全站在对方的角度,亲身体验一遭。

无根生为了帮助吴曼,他剃发为僧,和吴曼穿一样的衣服,两人形影不离的一起修行,让吴曼以他言行中的慧根来照见己身,从而悟道。

这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张之维是知道的。

但他并无此意,他也没有多想提点吴曼,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死吴曼。

之所以会说这麽多,倒也不是动了什麽恻隐之心,仅仅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嘛……就是这麽话多,天性如此,没有办法,别人问了,总得回应一下不是?!

「悟了悟了,小天师刚才的一击,还真是醍醐灌顶!」

吴曼即便肉身破碎严重,几乎变成一具附着血肉的骷髅,但他的精气神却是空前的高。

眼睛里的血丝尽消,不见半点浑浊,清澈的像是夜晚挂满繁星的星空一样。

他看着张之维,脸上的血肉抽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在他如今血肉模糊的脸上,本应该极其狰狞恐怖。

但他做出来,却给人一种清风和煦的感觉,恍若拈花一笑。

「在以前,我认为念佛是佛法,参禅是佛法,手段是佛法,拜佛是佛法……但其实,这些都是魔障。」

「佛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岸在哪里呢?不需要回头,现在就是岸,一切当放下,岸就在这里,多谢小天师!」

「那真是恭喜,但不必谢我!」张之维看着吴曼,神色淡漠,「有什麽遗言吗?或者说,悟得了能生死翻盘的手段?」

尽管此刻吴曼周身的炁息如劲风中的野草般脆弱,但他给张之维的感觉,较之先前,却是大不相同。

若不提手段神通,在之前,吴曼给张之维的感觉便是,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但现在,吴曼在他的感官中,却是有些空了。

「空」这个字,多是佛教用语,若换成道家用语,那便是有些「虚」了。

这个「虚」,并不是常说的肾虚,脾虚之类的虚,而是炼神返虚,炼虚合道中的「虚」。

这是一种境界的跃迁,在修行上,刨除术法这种剑走偏锋的奇淫巧技,在真正的修行境界上,往往功高一线,就是高的没边。

张之维的实力虽强的没边,多少个陆瑾吕慈都打不过,但真要比境界,也就比他们高出了几线而已。

现在吴曼悟道,境界高了一线,张之维想来试试他的边。

吴曼看着张之维,无喜无悲的说道:

「生死翻盘的手段?真正的佛法,真正的无明,真正的悟道,并没有个固定的东西,如果悟得的是一个固定的东西,譬如神通奇技之类的东西,那就是错了。」

他双手合十:「实实在在没有一个东西,身体都没有了,连感觉都没有了,所以五蕴皆空,连光也没有,色相也没有,一切都不可得,这个时候就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彻大悟。」

张之维依旧神色淡漠,吴曼的话,他其实是听懂了的,但这是吴曼的道,不是他的道,于他无益,听听也就得了,若真去深究,那便是妄念。

而他身后的众人,则是表情各异,吕家主等人不通佛法,不知其意,只是不明觉厉。

王家主却是脸色大变,他是书圣后裔,博览群书,三教知识都有涉及,知道吴曼话里的意思。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梵语,意为无上正等正觉,即最高的智慧觉悟,这吴曼竟能悟得此?

「王施主,因我之故,害的老先生作古,无以回报,我便诵经一篇吧!」

吴曼嘴巴开阖,明明声音不大,却如洪钟大吕一般,响彻在众人脑海: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

「这狗贼在念叨些什麽东西,虽然听不懂,但感觉挺厉害的样子!」吕慈小声道。

「这是《金刚经》,是佛经中极为特殊,也既难理解,其中蕴含着佛祖的大智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好听一听,或许我们能有所获!」王家主小声道。

「须菩提,若有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然灯佛即不与我授记。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

吴曼的诵经声不绝如缕,犹如金石交击,震撼人心。

「以实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故然灯佛与我授记。作是言。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何以故。」

「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须菩提。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诵经声经久不绝,盘坐在废墟中的血肉骷髅却是低下了头,那清澈如星海般的眸子,星光陨灭,缓缓消失。

朝闻道夕死可矣,吴曼死了。

张之维凝视着吴曼的尸体,感受到那一缕先天浑圆缓缓消散。

吴曼悟道了,他其实可以尝试着翻盘,但他没尝试,静静的死了。

吕家主丶吕慈等人还沉浸在经文的馀韵中。

他们其实什麽也没听懂,但却似有所得,具体得到了什麽,却又说不出来。

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着实有些难受。

「张师兄,刚才那篇乱七八糟的经文里,为何一个劲的如是如是的啊,如是这两个字,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吕慈一脸不解的询问道,他听得最多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如是」两个字。

张之维解释道:「明朝末年,有一个名妓叫做柳如是,她姓柳,采用《金刚经》中的如是二字……」

「名妓?」即便是对张之维的话深信不疑的吕慈,此刻也泛起了嘀咕。

「小天师,你可别误导人家吕慈,如是是佛说的,翻成白话文就是这样,佛这是给你话头参,这样就叫大彻大悟!」

王家主说着,伸手合上了吴曼的眼睛,随后叫来了镇子上的王家子弟,让他们把吴曼的尸体收殓厚葬。

王家子弟虽不解,但还是遵从王家主的命令,请走了吴曼的尸体。

「厚葬?王兄,伱是怎麽想的,要厚葬这个全性妖人?」吕家主一脸不解道。

王家主说道:「即便他先前是全性妖人,但他死前,便不是了,是一个得道的高僧。」

吕家主不再多言,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决断,只是,他觉得这次围剿吴曼的有些空,有一种捏紧了拳头,狠狠一拳打去,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不过,王家主倒是挺充实的,他看向张之维,说道:

「小天师,我有很多疑惑,刚才经文中有这麽一句话,『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须菩提』,这是何意?」

张之维看向王家主,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王前辈,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心里不要造作一个东西,你的下意识中,不要生出一个佛,一个道的样子……」

「因为每个人所理解的佛,所理解的道,各不相同,这一切都由心生,所以你不要自生法相,不要去寻找,不要去构建一个自我意识的观念。」

王家主眉头依旧皱着:「小天师的理解,和我的理解其实是一样的,但若是这麽理解的话,那与后一句经文,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后一句经文是『须菩提。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这句话,小天师是如何理解的?」

张之维说道:「佛经所说的法相,根本就不是法相,所以叫做法相。」

「小天师,我不懂!」王家主一脸疑惑。

张之维继续道:「王前辈,你着相了,道家道藏一大堆,佛家的佛经也有一大堆,什麽三藏十二部的。」

「这其中,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有时候说空,有时候说有,有时候说非空非有,有时候又说即空即有,究竟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都他妈瞎扯犊子罢了!」

「一些似是而非,自相矛盾的,譬如法相,即非法相这句话,也许只是图个讲话方便,传道方便罢了,目的只是使你懂得道理,如果这麽说你不懂,他就换一个方式如说,所以没个定数。」

「这种情况,我在给师兄弟们讲道的时候,也经常出现,他们总是把我说的话记录下来,然后死死的抓住其中的几个点硬嗑!」

王家主听了张之维的话,脸色不断变化,似懂非懂。

吕家主想的是,自比圣贤,小天师果然如老天师所说那样,目中无人。

吕慈则是懂了:「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全他妈的扯犊子对吧,就跟刚才,我问张师兄『如是』是什麽意思,张师兄你说是名妓柳如是的名字一样对吧?」

张之维竖起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吕慈这麽一说,陆瑾,吕仁这几个莽夫,却是瞬间不纠结了。

倒是王家主,还是纠结着,「不懂不懂,很难懂,若是错的,怎麽能有这麽多人奉为经典?」

张之维看了他一眼,最后说了一句:

「这《金刚经》虽深奥,但它并非是观法,不教人观任何东西,也不涉及内修法门,它应该是一种遮法,遮住不正确的道,至于正确的道是什麽?就要自己去寻找了。」

「这种遮法,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你们,或许可借鉴一下,但没必要钻牛角尖。」

「若是执着佛说,执着五蕴皆空,四大皆空,执着这个,执着那个,那又是执药成病了,又是执着了,就好像吴曼一样。」

说罢,张之维转身离开,吴曼已死,继续留下去,再无任何意义,还是快些回家吧。

「张师兄,你去哪?」陆瑾在后面大声喊道。

「此间事了,回龙虎山!」张之维的身影不见,声音却遥遥传来。

「那我呢?那我呢?我师父还在龙虎山呢!」陆瑾大声喊。

「甲马在手,自己跑回去!」

仙鹤符籙也坏了,暂时没有材料,画不出来,张之维也是通过步行,只不过没有使用甲马罢了。

张之维迈步出小镇,然后,他在半途撞见了无根生。

无根生是一个人来见他的,见到张之维,首先抱手鞠了一躬,这一鞠躬,既是为吴曼,也是为他自己。

「赌命输了还是赢了?」张之维问。

「之维兄出马,我自然是赢了。」无根生笑道。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问:「之维兄,居士他……穿过去了?」

张之维点了点头:「穿过去了,但也死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不亏不亏!」无根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道。

「确实不亏,对了,他死前念了一篇《金刚经》,虽与你无关,但我觉得,其中有些内容,你可以听一下!」张之维说道。

无根生神色一正:「之维兄请讲!」

张之维说道:「须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以身布施。若复有人,闻此经典。信心不逆。其福胜彼。」

「大概意思是,如果有一个人,拿自己的生命布施,经过无穷无数的时间,只有布施,不要求收回来,这个人福报很大。」

「可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做到『信心不逆』,自性自度,信得过自心自性,那这个人的福德超过以身布施的福德。」

「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张之维也不等无根生回答,一步跨出数十米,几息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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