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2 / 2)
十六七岁的小情书,喜欢用到很多标点,尤其是感叹号和问号,瞪着圆眼睛,斩钉截铁,或困惑不解。天天见面,她还要求他给她写信,他就老老实实地写,可又不长于文字,写不出来,就东画一个猪头,西抄一首歌词,拉拉杂杂,统统写给她。
“方庭,CLAMP的漫画《Clover》里,女孩织叶唱过,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方庭啊,上学的路上听到孩子们唱,红花绿,绿林黄,莫忘添衣裳。嘻嘻,你的紫毛衣很衬你!”
还有他的照片,是从借阅证上撕下来的,两寸彩照,他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耸起肩,睁大双眼地瞪着镜头,嘴角却奇异地含着笑。她觉得有趣,非找他要不可:“给我!瞧你这贼头贼脑的模样!”
“是虎头虎脑!”
“虎你个头!”她说着,扑上去,使劲一撕,他哭丧着脸,“补办要二十,你这个败家婆!”
他又恼又急的表情配上横七竖八的头发,一额头汗,看上去真像《龙珠》里的孙悟空,她扑哧一笑,她老不给他面子。
在照片中,他微微地笑着,一直一直望着她。她还记得,那天晚自习教室停了电,老师也没来,同学们纷纷点了蜡烛,闲话着,吃着零食。
点着蜡烛的夜晚,那少年的眼睛晶晶亮。他是个爱笑,并善笑的人,看着就很高兴啊,从心底笑出花来。她刁蛮地要他背,他就从三楼背到一楼,笑骂她好重,又不肯把她放下来。
她和他,牵手走过那样那样漫长的夜街,春风吹彻四野。
假如可以沉身在这深海,从此不必知后来。然而,那么好,还是分开了,从此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7.
门前的木棉还在,如果能留下来,种花,看书,一辈子,该多好。
火车站里,外婆看着方庭,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妈妈拉拉她的衣襟,说:“……我来说。”
方庭念大学后,家里是收到过夏橙的信的。他家的事,本城人都知道,瞒也瞒不了。在信里他说,那件事太大,不仅要赔偿,还会有牢狱之灾,父母慌了神,连夜带他逃了,他不想逃,但拗不过他们。如今一家人缓过劲了,打算东山再起,攒些钱来赎罪。
信的末尾,是誓言和承诺。方庭的父母看后,决定把这封信扣留,毒酒,喜宴,以及背负着两条人命的逃亡,这不符合他们的道德观。同样,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方庭应当远离。
那之后,陆续又有一些信,父母都把它们扔了,也没告诉方庭。他们认为,这是种打扰,于健康正常的生活是不相宜的,不理也罢。
八年,那些隔过了黑暗的花和水。方庭木讷地听着:“哦。”
认识夏橙时,春天正好,所有的星星都开成了花。是,谁都没有错,但不是所有人都会以为世间必须有花。
她自己,不也认了吗,有稳定的工作和感情,积极生活,头天晚上将包包,衣服,鞋子都放好,次日神清气爽地去上班。窗明几净的大楼,落地窗,午饭时和同事交流化妆品和明星八卦,周日收拾房间,洗衣做饭,生活轨道干净有序。
这般才是正道,是社会规律,是健全人生,而她竟以为然。她把行李扛到肩上,大踏步向候车厅走去:“你们快回吧。”
我曾经是个痴情的孩子,我多么希望痴情一辈子,为何我懂这么多事,为何我懂这么多不是,我多么希望永远不懂这些以前不懂的事。
回到南京是下午,吴家没人,方庭洗了澡就睡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是吴晓桐在客厅说话:“……我看了她的书,我没想到……怎么会这样……”
老爷子开口了:“子路虔心向学之前,也曾经用剑指着孔子的头。”
吴晓桐是个倒霉的新郎,在婚礼前,他发现妻子另有所爱,她出版过一本书,在扉页写,献给橙。他心中一定有疙瘩,但父亲的话是正确的吧,她会是个好妻子,他只能去相信和期待。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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