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悲情反派进行时(59)(1 / 2)
不说,他不欲瞒着楚熹年。
说了,又恐将楚熹年拉入浑水。
谢镜渊一向杀伐果决,已经许多年都未如此犹豫。他们二人各怀心事,一时静默无言。
翌日清早,楚熹年便去明镜司登门拜访了。想来梅奉臣提前吩咐过,门口的衙役直接将楚熹年引到了验尸房:梅大人正在里面勘验尸首,公子可去前厅饮茶等候,也可直接进去。
看的出来,衙役有些为难,毕竟哪儿有把客人往验尸房领的道理。梅奉臣的原话是楚熹年到了之后直接把人带进来,那句在前厅饮茶的话是衙役自己加的。
无碍,我直接去找梅大人吧,多谢引路。
楚熹年语罢直接进了验尸房,刚刚推门而入,一阵阴寒之气便扑面而来。两旁的烛火亮度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梅奉臣一身粗布衣裳,外面套着件白褂,正一手举着烛火,低头仔仔细细研究昨日发现的那具女尸。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下意识抬头,却见是楚熹年,立刻上前相迎:楚公子终于来了,老夫可是等候多时。
楚熹年拱手还礼:大人这是在验尸?
梅大人下意识就想捋一捋胡须,但发现自己手上脏污,又放下了,略有些惭愧的笑了笑:实不相瞒,自上次城郊女尸一案后,老夫才惊觉原来验尸其中也有许多门道,早就想请楚公子指教一二,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楚熹年笑了笑,做足后辈礼数:指教谈不上,梅大人若想知道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梅奉臣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精神矍铄,却难掩苍老。他用身上的白褂子拭了拭手,叹息一声:楚公子心胸宽广,不计较老夫从前无礼之事,还肯出言指教,实在让人汗颜。
楚熹年不着痕迹看了眼楼上封存卷宗的位置:梅大人不必在意,其实在下对验尸之事也颇有兴趣,今日登门拜访,实有一事相求。
梅奉臣闻言一顿,显然不明白楚熹年有什么事需要求到自己头上:但说无妨。
楚熹年淡淡一笑: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下听闻京中历年牵扯人命的官司卷宗皆封存于明镜司内,按捺不住好奇心,想钻研一二。只是与朝中其他大人无甚交情,所以想请梅大人通融通融。
大燕所有案例卷宗皆一式两份,一份封藏皇宫,一份存于刑部。燕帝后来设立明镜司,主管京中牵扯权贵的人命官司,便又将刑部的宗卷誊抄了一份过来。
梅大人闻言若有所思,倒没多想,只以为楚熹年喜欢探案验尸这种稀奇古怪的事:若想查看卷宗,倒也不难,也罢,就在楼上,老夫领你去一趟便是。
第70章 谢兰亭
卷宗这种东西就和落定的尘埃一样, 一旦成了定局,就再也不会有人试图重启去改变什么。
梅奉臣领着楚熹年上了楼,木质的楼梯年久失修, 发出吱呀的响动,早已不堪重负。他用袖子挥去空气中的尘埃,似有所叹:此处已经许久未有人来了,都是些作古的文卷。
他语罢,在一排排分门别类摆放的书架间穿梭寻找, 最后指着其中一处角落道:京城历年来查不出因由的人命案子皆在此处了,你想看便看吧, 左右也无人管这些。老夫与你行个方便,日后查案若遇到什么难处, 你可不许推辞啊。
后面一句带着些说笑的意味。
楚熹年施礼道谢:必不敢辞。不如这样,大人在底下验尸,晚辈便在上面看宗卷, 若遇到什么疑难未解之处, 只管问来便是。
梅奉臣笑着连连点头,一向严肃古板的面容竟也和缓了几分:也好, 老夫正有此意。
就这样,他们一人在楼下验尸,一人在楼上查找宗卷。
谢家当年犯的乃是谋反之罪,卷宗必然不会与那些悬案放在一起。楚熹年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 最后定格在其中一排红封卷宗上, 里面有一卷牛皮纸包, 书脊上写着一个褪了墨色的谢字。
楚熹年心头静了一瞬。他慢慢抽出那卷尘封已久的文卷, 莫名觉得沉甸甸的。半明半暗的光影中, 尘埃也跟着飞扬。
他吹掉上面的积灰, 抽出里面散落的纸张,发现上面写着谢氏一族当年的处决结果,寥寥几笔,言简意赅。
【反臣谢壁,自西北回京复命,日夕蠢蠢,暗藏狼子野心,后领军入宫,意图谋反,被擒杀于无极殿前】
【帝有命,谢氏嫡系尽诛。然其发妻王氏、独子谢兰亭,携数百家将出京逃至郊野,誓不认罪,就地处斩】
【旁系子弟,凡男满十八者发配漠北,女满十八者降为奴籍,三代不赦】
只看卷宗,并没有什么漏洞,但楚熹年皱了皱眉,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发现有两个字莫名熟悉。
其发妻王氏独子谢兰亭
兰亭?
兰亭?
楚熹年瞳孔微缩,下意识捂住了自己颈间的玉佩,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兰亭二字不就是谢镜渊赠给自己的玉佩上刻的字么?
难道,谢镜渊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这个念头陡然在楚熹年脑海中冒出时,让他觉得有些荒谬。但细想下来,倘若为真,那么一切不合理的事就都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谢镜渊要造反?为什么谢镜渊那么恨皇帝?为什么谢镜渊容貌尽毁?为什么谢镜渊明明是一介旁系子弟,却对早年密事知之甚详?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根本不是谢镜渊,而是谢氏嫡子谢兰亭。
谢壁将军当年镇守西北,数年不曾归京。谢兰亭亦在西北出生,故而少有人见之。唯太子拜于谢壁将军麾下习武,曾经见过几面。
后西北叛乱将平,谢壁将军带领家眷回京述职。未及一日,不知为何忽然带兵自泰安门冲入宫中,以谋反罪被擒杀殿前。
谢夫人听闻消息,带独子与数百家将出逃,却还是被禁军追上,斩杀郊野。
谢氏满门当年如日中天,钟鸣鼎食难述其兴盛。一夕之间轰然倒塌,仅十八岁以下的旁支子弟堪堪幸免于难。
谢夫人当年不知想了何等办法,才艰难留下独子性命,让他以旁系子弟谢镜渊的身份存活于世。
一时间想通了所有关窍,楚熹年却久久难以回神。他低头盯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似要努力看透谢家当年兴亡衰落的真相,以及
以及谢镜渊当年又经受过什么
直到梅奉臣的声音从楼下遥遥传来,这才将他惊醒:楚公子,这验尸之术实在玄而又玄,敢问为何生前溺毙之人口鼻会有白沫涌出,老夫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楚熹年慢半拍将宗卷收好,放回了原位,平复好心绪,尽量用通俗的话给他解释:生前溺毙之人必然挣扎呛水,水流入气管咽喉,自然也就形成了白沫。
而死人若被投入湖中,是不会挣扎也不会呼吸的,故而口鼻少有白沫。
梅奉臣点点头:原来如此,若不是楚公子解惑,老夫只怕要被他们给蒙骗了过去。
楚熹年从楼上缓缓步下,视线落在那具被浸泡得发胀发白的女尸身上,不期然想起了谢家的株连案,若有所思问道:梅大人,我观架上宗卷千千,亦是人命千千,其中冤案多否?命案多否?
梅奉臣看了他一眼:有多少冤案,便有多少人命。这一方阁楼装不下,明镜司也装不下,整个大燕也未必装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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