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三九十八(6)(2 / 2)
真是很娇气难伺候啊。宋韫说着又给他夹火腿片,被铁牛拦住了。
倒不是我嘴馋想吃。铁牛连盘子端走,说,小猫不能多吃腌腊的东西,会死的。目光落在肥硕的黄贵人身上,大胖猫也不能。
黄贵人朝她龇牙。
宋韫放下筷子,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以前养过猫?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铁牛七年前饿昏在宋家门口,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叫铁牛,十二岁。
铁牛被问住了,目光茫然地极力回想一阵,摇头:还是没有。阿韫,李美人说我像是武将家出来的,我对养猫好像也有经验那我会不会是哪个将军家里养猫的丫头啊?
宋韫:说不定是哪位将军家的小姐呢。
是啊!万一我是小姐呢!铁牛眼睛发亮,很快又摇头否定,哪有我这样的小姐如果是小姐,怎么会逃荒差点饿死?算了算了!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也没关系,反正我跟着阿韫就好了,太后身边的狗腿子哎,给个公主都不换!
什么狗腿子,我当你是好姐姐宋韫宽慰铁牛一阵,裴季狸派的人过来了,是个瘦高的内监,弓身垂头,眉眼清秀。
铁牛低声跟宋韫说:看着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会有问题吧?
宋韫摇头,没事,你去找李美人玩吧,我去乾明殿不会有事的。
待铁牛走后,宋韫由那太监跟着前往乾明殿。
殿上应试的士子都已经各分案几席地而坐,等着陛下出题考试。
宋韫从侧殿走入珠帘后,前面就是皇帝齐俦,丹陛之下站着协考的太傅焉云深,还有几个宋韫不大能叫出名字的大臣。
第二次参与殿试,这回宋韫总算能以真面目出现在晏国读书人最向往的乾明殿,可惜还穿着罗裙,不是最真实的自己。
宋韫在珠帘后坐定,看见齐俦从龙椅上站起对自己行礼,殿下众人齐呼「太后千岁」。
宋韫抬手道:哀家不通文理,只是来见识见识我大晏文人气象。一切按规程来办就是,不必因哀家在此多生繁文缛节。
说罢,宋韫快速扫视了一遍在场士子。
果然没有沈玠。
殿试正式开始,秉笔太监念出题目: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1」以此句做论述一篇。
话音刚落,宋韫低眉忍笑,身旁站立的小太监蹙眉看他。
殿试作为科举最后一试,向来是皇帝作为主考官,今日看来也是如此,但实际上这题目恐怕并不是齐俦所出。光瞧着个背影就知道他快气死过去。
尊亲一事由宋韫挑头,老臣和新皇不见硝烟地缠斗了数日,最终天子被朝臣以仁义礼信压下一头。
齐俦要想继续坐在帝位上,只能乖乖认齐胤这唯一的父皇,认宋韫是他名正言顺的母后。
这事好不容易风头渐息,殿试题目又以「礼」做文章,等于是把皇帝拖出来再贬一次。
这样的行为,也只有焉云深敢做得出来。
既然是能走到殿试这一步的,都是国之骄子,不多时便做好文章。收卷后便是当场对答,士子们起身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皇帝与大臣听其言辨其色,不仅要取文采斐然者,更要择端方正派气宇轩昂者。
宋韫瞧着殿下众人,才能不错难分伯仲,没有滥竽充数的,但也缺少让人眼前一亮鹤立鸡群者。
或许是面对这样敏感的题目,知道利害所在,不敢直抒胸臆畅所欲言,论述都失于泛谈浅谈,不见言词犀利者。
若是沈玠在,一定会很热闹,齐俦和焉云深脸上的神情会更好看沈白圭是个直来直往的刺猬,除了肚皮是柔软的,周身都是刺,见人都要扎一下。
他会怎么说?天子无礼,民可废之;权臣欺主,狂悖当诛。当然不会这样直接,他最擅长文采修饰引经据典,繁复华丽的词句内含锐利尖酸的讽刺,若没点学问连被骂了都不知道。
沈玠屡次应考,却连会试都进不了,遑论殿试。郁郁不得志,他越发胡来,去年考场上帮五六人作弊,考官恨不得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试后还要访查行文风格跟他相似者,清查是否作弊。
沈玠得罪了阙州地方官,就算是考到老,也过不了乡试。进不了京城,做不得官。
此时的他确实也不适合做官,锋芒毕露容易折戟沉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宋韫自己大概也不适合做官。做太后挺好的,坐得高才看得远。
宋韫放松了端坐的身子,往后倚靠凤椅靠背。
上一世,齐胤坐在上位,往下俯瞰顶着宋翊相貌的宋韫时,是不是已经看穿他的下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彼时的宋韫锋芒毕露,豪言痛陈时弊,连皇帝也要暗讽两句。
当时,齐胤笑着说了声「好」。
宋韫当时把那个「好」字当作齐胤对他的肯定,后来宋家被流放,他又反思「好」字语调波折,是不是齐胤心生记恨?
临死时,才彻底明白,齐胤装成病弱昏君,看似无能,却能将一班老臣稳稳拿捏,做大晏说一不二的主宰,城府深不可测。
彼时的宋韫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幼稚可笑的书呆子。
世间万事万物,不是非黑即白。就像齐胤,瞧着白,切开黑。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2」这个道理,书里白纸黑字写着,但宋韫是从齐胤这里真正学会的。
会试完毕,齐俦当堂点出前三甲。
闵州赵康为状元,阑州许思为榜眼,阙州百里忱长相俊美特赐探花至于各士子任职,待吏部酌情选用。
阙州是宋韫老家,阑州算半个老家,那许思还是嫡母族中旁支,宋韫不能亲身应考,看见他们取得佳绩也是欢喜。
那百里忱,宋韫乡试时见过,算是清俊挺拔,但比起宋韫还是逊色,也就是因为另外两位年纪大了,才得了这最出风头的探花头衔。
不过,说起年纪大,太傅年过四旬,与一众士子同场依旧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且不说才学,就是那挺拔如忍冬翠竹的身姿气度也是多年难遇的。
临近退场,宋韫目光还在流连,身旁太监咳嗽提醒:太后,该回宫了!
宋韫收回目光,看向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低声:陈美人自己上不了殿试心里有气,还不准哀家多看么?
作者有话说:
读到这里的小可爱收藏一下好不好呀
「1」引用自《荀子》
「2」引用自《道德经》
第10章
清明
怎么认出我是男人
清明思故人。
细雨纷纷,宫女太监远远看着太后站在御花园石桥上,对着落花流水凭吊先帝,不许旁人靠近,只留一个太监在旁。形单影只,实在是痴情,实在是可怜。
太后的猫儿认主,自己从慈宁宫跑来御花园,几步蹿进宋韫怀里。
宋韫一手抱猫,一手将桃花一瓣一瓣扔进水里,逗鱼儿们挤成一团探出水面。
吃不吃鱼?会不会游水?宋韫作势要把猫扔进水里,被猫儿紧紧抱住胳膊,宋韫笑得眉眼弯弯,逗你的。这些鱼好看,但刺多,还是让御膳房准备别的给你
陈美人还是太监打扮,因为宋韫先前在殿上的话当场吓得脸色突变,心里反复盘算应该怎么应对,可现在瞧宋韫压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顾着逗弄猫儿,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骂道:妖妃!
宋韫指尖沾染了桃花汁液,在猫猫双目间蹭了一下,点了片粉红。
转头,一笑显得眉心胭脂痣明艳如星。
陈美人这一骂,倒把哀家贬妻为妾了。宋韫缓缓顺着猫背上的毛,叫妖后更贴切些。
对面大感意外,咬着牙道:你寡廉鲜耻!
宋韫不急不恼:先前诅咒的事,毕竟无效,我不计较。我称呼错了你,你叫我妖妃也算相抵。好端端的,又骂我无耻,这不好。说吧,你是谁,为什么男扮女装做先帝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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