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三九十八(4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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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宋韫想,干脆就这么让他淹死,一了百了,自己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为难了。

只要不是用在齐胤身上,他随时能想出复国复仇的千百种办法,然后把心一横听信胡复所说,今日战乱是为了明日安宁,让天下重新姓了谢。

可齐胤还在齐胤还在水里泡着

宋韫闭眼,不去看水面涟漪,脑子里却全是,齐小猫丧命于鸬鹚刀下,齐小狗叼着齐小猫尸体对自己摇尾巴的样子。

齐胤不怕水,晕船。但只要宋韫在,他连晕船也觉得是醉在温柔乡里是有多久没听齐胤说那些甜言蜜语了?许久不吃糖,甚是惦念。

扑水声渐渐小了,没有了。

齐胤在宋韫面前死了两次了,再要死,也不该是淹死在这片小池塘里。

既然已经做了不孝子,还剩两个月时间,不妨多吃些甜的。

宋韫睁眼,水面已经没了动静,他也顾不得州牧在旁,提起裙摆就要下水施救。

州牧吓得险些晕过去,喊了声「我来」,自己抢先跳进池塘,张着双臂扑腾,却发现池水只湿到腰部,一脸尴尬地看着宋韫。

宋韫也找回了理智,收脚,鞋底刚被沾湿。已经沉在水下的齐小狗默默爬了上来,趴在宋韫脚边,周身湿漉漉的,连眼睛都是雾蒙蒙的。

三尺深的池塘,耍酒疯弄出要死要活的动静,齐小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做作了?

宋韫白白天人交战一趟,很是动气,齐小狗却双爪抱着他脚踝,迷迷糊糊地哼唧:韫韫不喜欢我活着真没意思

宋韫的心瞬间不争气地软了,轻揉狗头:不是不喜欢,只是,太喜欢了。

宋韫让厨房熬了姜汤,然后一边喂汤一边用干帕子给湿透的齐小狗擦身。

已经是十月寒天,齐小狗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周身发抖,意识都有些不清醒,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的。

韫韫长寿面好好吃明年还要,后年也要

娘娘,我的小黄和小黑都没有了娘,你也不要我

七哥朕不想杀你,别缠着朕!七哥,朕不跟你走!

齐小狗梦呓不断,身体因惊恐而抽搐不止,宋韫用毯子将他紧紧裹了抱在怀里,不断轻拍后背安抚。

慢慢的,齐小狗体温回升,也不再颤抖,变得非常平静,甚至喉头溢出一声叹息。

大师,你说吧,朕还有多少年寿命就算换了躯体,也活不过而立是吗够了,这偷来的几年足够把晏国治理好,交给继任之君了

齐胤话语断续,关键字句声音还尤其微弱,宋韫几乎是耳朵贴上去才听清了,心跳瞬时漏了一拍。

什么叫活不过而立?为什么会这样!齐胤才二十岁,他应该有大把的年华,去实现雄心壮志,建设一个海晏河清的国家,怎么会活不到三十岁!

宋韫想问,齐胤却已经陷入了睡眠。

宋韫就这样抱着他,从午后坐到黄昏,齐胤终于醒酒睁开眼,嗅到宋韫的气味尾巴就摇了起来:韫韫回来了!

宋韫没有像前两天一样,对他冷待,而是温和地「嗯」了一声,今天领粥的人少。

齐胤仰头去蹭宋韫脖子:我好像喝醉了,没有在韫韫面前失态吧?

宋韫微笑:没有陛下一直形象勇武

齐胤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宋韫怀里挤:我没醉的话,应该是李将军醉了,他非逮着我灌酒

自从那天之后,宋韫便没有和胡复等靖朝旧臣再接触过,李骋恨其不成器对他有怒,连称呼问安也都免了,对先前的密谋更是只字不提,宋韫还不确定齐胤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听他这么一说,皱眉:灌你喝酒?就算有再大的怨气,跟小狗计较什么

齐胤应声虫似的复述:是啊,跟小狗计较什么韫韫这些天很累吧,上床就睡着了,也不陪我说话人生苦短,和韫韫在一起的时时刻刻,我都想韫韫眼里有我,才不算浪费

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了,甚至隐约带着哭腔,宋韫心软得一塌糊涂。齐胤一直没说他寿命不长的事,只有在酒醉时才透露出脆弱,宋韫本来就动摇,听着他可怜巴巴的语气,彻底放弃抵抗了。

还有十年,这十年,就不管不顾地陪他走下去吧。然后再用余生向祖宗故国赎罪。

这样想来,压在心上数日的大石瞬间被移开,宋韫长舒一口气,捧着狗头亲在眉心。

我在,我眼里都是你。

第一次被韫韫主动亲上,齐胤欢喜得合不拢嘴,宋韫去净堂洗浴时,他还咧着嘴傻笑,时不时扑腾着爪子翻滚几圈,浑然忘我,连裴季狸跨坐在窗上也没发觉。

先是跟出去偷看,连人家摸小孩头都要拈酸吃醋。回来就抢酒喝,又是砸坛子又是跳水,耍完酒疯倒怪李骋给你灌酒?不怕那位找人对质说拆穿你的鬼话?裴季狸冷声道。

齐胤翻身起来,喊了声「哥」:韫韫不会问的。

我算是长见识了,为了让人心软,咒自己短命的话都说得出来。妙缘什么时候说你活不过三十了?还是你背地里又找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师父?说什么人生苦短齐衍之,你还要不要脸?

齐胤撇了撇嘴:我要媳妇不要脸。

好,能屈能伸,你是个好样的。裴季狸让他给气笑了,再过十年,等他发现你说谎蒙他,不弄死你才怪。

齐胤仰头:打是亲骂是爱,只要韫韫不离开,他怎么对我我都甘之如饴。

裴季狸白眼示之:贱骨头。

骂了齐胤几句之后,裴季狸言归正传:徐霁这些天除了传令让康国送钱粮以外没有其他动作,但这条疯狗这个疯子肯定不会如此老实。

齐胤也正色:不要忘了看紧洛岱,把他攥在手里,徐霁也不敢太过放肆。

裴季狸点头。

对了,哥,我有预感这次能找到药王谷少主,然后可以向药王谷求医。你早日返京去把公主带来吧。齐胤道。

裴季狸抿唇:上次她就险些要了我的命,很难再近身了。其实,做疯子未尝不好,往事也不值得记起。

齐胤低头:或许想起往事她会对你好些呢。哥,有人关爱的感觉是最美妙的,你值得

裴季狸突然打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半年前完全是两个人了,你也快成活菩萨了。

齐胤微笑:菩萨不动情爱,但我已经陷进去了。哥,徐霁为洛岱求医,如果有效,晏国的江山就拜托给你了。

裴季狸拧眉,脸色难看:无稽之谈!

哥,我是认真的。齐胤诚恳道,若真能断根重生,你本来也是齐家血脉,年龄又长过我,即位理所应当。你比齐俦更适合做皇帝,甚至比我更有决断。我已经有了韫韫,江山和重任一并都交给你。

裴季狸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踢了齐胤一脚:我姓裴!一辈子只能是裴家的人!这种该死的话不许再提,否则我连狗头带你那活菩萨的头一并剁下来喂狗!

齐胤爬起来耸了耸肩:哪有狗会吃狗头呢。

裴季狸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终于忍无可忍纵身跃窗飞走了。

正好宋韫也洗漱完回来,齐胤又哼哼唧唧黏上去。

夜深人静,宋韫正要歇息,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李骋重重拍响了房门:殿下,速速收拾行装随臣离开闵州。

宋韫疑惑不解,开门:将军,发生何事?可是又起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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