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9-煤球离家出走记(1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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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沈延朋友的母亲,一直都很关照这附近的孩子们。这座山里住了一些散修,大家都是些修为不高,安稳度日的修士。好几户人家都有小孩,平时这些孩子们总在小溪边玩在一块儿,所以离这里最近的修士家就常常招待这几个小孩吃饭休息。

“可是,我没有和父母说今天不回去……”沈延有些犹豫,但看了看河边玩得起劲的同伴,显然犹豫了。

女修蹲了下来,拍了拍沈延的脑袋,笑着说:“你也还没玩够吧?没关系,我派灵鸽去给你父母送道口信去,明早再回去就好。”

“可以吗?”沈延眼睛亮晶晶的,顿时展现出笑容来。

“当然了。我知道你母亲又有孕了,你也快当哥哥了,多让她休息休息吧。”

沈延点点头。

远处的同伴们在高声呼唤他,于是他将烦恼抛之脑后,又向小溪边跑去。

这是他几年以来一成不变的无忧日常。

当天,他也和往常一样,与好友一起疯玩到体力透支,在对方家里安逸地吃了一顿美味的灵食,要好地一起挤在一张小床上睡着了。

“奇怪了,夫君。信鸽怎么没有回来呢?”

女修收拾完碗筷,突然想起来早些时候送出的信鸽有去无回。往常这个时候一般都会收到那对夫妇“麻烦你们了”的回应,今天却有些不同寻常。

“你那信鸽是从集市上便宜买来的,我早就说过不大靠谱。该不会迷路了吧?”

“说什么呢,它以前几次可都好好回来了。”听到丈夫说是自己没相中好信鸽,女修顿时不乐意了。“那就没事儿了。兴许是被他们留下好好喂了一顿呢。礼尚往来嘛。”

“你拿人家孩子和咱家信鸽比啊?”女修被逗笑了,斜了男人一眼。两人话题越扯越远,后来提到那对夫妇又有了孩子,彼此心照不宣,进了厢房里去,信鸽一事也就暂且抛之脑后了。

次日,沈延和小伙伴告别,两人约好过几日再一起玩耍。

从山脚下到半山腰有好几条小路可走。沈延平时上上下下的,早就对路线烂熟于心。虽然山上植被浓密,不过正因为这块地灵气不算浓郁,所以没什么危险的妖兽灵植,就算小孩子独自行走也不成问题。

可今天半山腰却比以往还要安静,连清晨的鸟啼声都没有。

沈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从小在这个安全的山头生活的他对于这种危险有些迟钝。这里的散修们大多天赋平平,不求修得大道谋取名利,这座山也不是什么宝地,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人们平日里自然也没什么争斗。

难道父母出门了?

外,此时显然已经凝固了。

红色的……是血吗?

沈延呆愣住。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弟弟妹妹出生了?可是父母明明说过,不论是弟弟还是妹妹,都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出来呢!

沈延不满地踮起脚去拍门,但大门竟然没有拴住,轻轻一碰就朝里打开了。

“你们骗人!说好了要让我第一个看见……的……”

“……”

木门“嘎吱”地随着惯性缓缓打开。

让年幼的沈延愣在原地的,是绝对不应该被孩童看见的残酷场景。

“啊……”

沈延的手脚剧烈地颤抖起来,一瞬间腿软到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向后跌坐下去。

父亲的尸体躺在最前面,像是要挡在母亲前面,但显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令人安心的健壮胸膛此刻毫无起伏,喉咙口被割开,目光空洞地看着屋顶。

越过他的身体,母亲趴在地上,全身被凝固的血污浸泡着。她的动作应该是想要护住什么,但显然在死后那点微弱的愿望也无法被实现,她腹部的伤口横穿身体,还未成形的婴孩的残骸被随意地丢在一边。

“……”

眼前的场景造成的冲击太大,一时间沈延失去了嗅觉,冲鼻的尸体与血腥混合的气味直到他的大脑缓慢地反应过来发什么了什么之后,才仿佛积累许久一口气爆发一般涌了上来。在叫喊出声之前,胃液比声音更快地从喉咙中涌出来。

这些其实是在接下来的多年中,反复梦到才逐渐记起来的细节。当年的沈延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吐光了胃里的东西,精神恍惚的情况下独自爬下山去找人的。

等他昏迷过去,又清醒过来后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前一晚招待他的修士夫妇收留了他,给他的父母立了墓。墓碑也不过图个心里安慰罢了,失去了精元的修士尸体衰败消散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听说现场实在是有些惨烈,连大人都没忍住吐了几次。这一次的事情让附近的散修们都人心惶惶,因为他们都知道那对夫妇为人和善,不应该有仇人,而且他们家中也没有任何值钱之物,却被无故虐杀。本以为不争抢就可以一生安全的散修们不安起来,许多都连夜搬了家,离开了那座山。

从此旁人都不敢在沈延面前提有关家人的事。还留在附近的修士们都很亲切地待他,但他们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当初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慢慢成长为了一个眼神阴郁,不苟言笑的少年。

b “哦是,和你外表差不多的年纪。”沈延订正道。

“呜……呜啊啊……”

沈延无奈地看着刚才还在啜泣的玄阳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这能不哭吗!呃!这也太惨了吧……呜……”玄阳哭得直打嗝,“你小时候那会儿一定也哭得很伤心吧?”

沈延愣住了:“……没有。”

“怎么可能!”玄阳眼睛哭得通红。之前被生母用厌恶目光注视都没有让他委屈得掉眼泪,这会儿泪珠倒是咕噜咕噜地顺着脸蛋滚下去。和沈延的过去比起来,他不过是被父母抛弃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悲惨。

“可能是当时都吐光了,身体脱水了所以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吧?”沈延随口道。

仔细想想,他竟然真的没有掉过眼泪。一开始真的是身体脱水,后来清醒过来后他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知道了眼泪是没有用的东西,从此一心放在了追寻仇人的道路上。

在漫长的复仇的道路上,他没有时间哭。等到终于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他甚至已经忘了当初那种被悲伤支配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感觉,也记不清父母的脸,只觉得在那一刻好似从什么沉重的枷锁中解脱了。

当时沈延不光没有哭,反而还对着那场景由衷地笑了出来。在旁人看来一定是十分诡异的场景。

“真是嘴硬……!那、那就当是我替你哭的吧……呜……”玄阳不信沈延说的,但也不想就这种难过的事儿和他争个对错。

“替我哭啊……”沈延沉默了一会儿,轻笑道,“也行吧。”

玄阳止不住地抽泣,一边哭一边嚷嚷着“你别看我,我现在脸很难看”,将脸别过去。沈延走到玄阳一边,轻轻搂住他。玄阳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放任自己依靠在沈延身上。

这既是替沈延哭的,也在其中悄然混合了一丝属于玄阳自己的委屈。从那间屋子出来后一直被强撑起来的姿态随着正当的理由一同崩溃瓦解,此时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哪一边而流的眼泪打湿了沈延肩头的一小块衣衫。

玄阳哭得一抽一抽的,沈延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这是玄阳展露出的信任与依赖,也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代替”自己感到悲伤。

他动作生硬地一下下拍着玄阳的后背,在他已经淡泊得不剩多少的记忆里,自己哭闹的时候父母似乎也会这样做。

沈延的怀抱冰冰凉的,一点也不温暖。但是玄阳却没由来得很喜欢。

玄阳心想,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能这么丢人地哭了。

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轻拍着,玄阳的抽泣渐渐停止。不知过了多久,房间中重新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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