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狮(6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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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波:

他这才明白,俞汉广在润物细无声地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即便茶水难以下咽,但医院这座茶室好就好在24小时营业;此刻大堂仍有几桌双眼熬得通红的客人。卫波穿过摆得七扭八歪的桌椅,悄然走进包厢。

小卫,俞乔正出着神,听见响动,神色复杂地拉开椅子,坐。

卫波今天的心情如正弦函数一样,在大喜大悲之间反复游走。此时状态几近极限,感官也跟着敏锐了起来。

他对上俞乔的眼神,几乎瞬间就懂了我家的翠玉白菜,怎么就叫你给拱了。

丈人瞧女婿越瞧越生气的民间智慧绝非瞎扯。他又觉得那目光比医院里的核磁共振仪还犀利,不把自己每一个脑细胞里在打些什么歪主意扫描清楚,誓不罢休。

因为家庭原因,卫波从小就没和男性长辈打过这么复杂的交道,此前更是毫无恋爱经验;现下像个零级玩家,竟然在新手村直接开启professional模式,还遇到了满级满装备的大boss。

陌生感扑面而来,让卫波落座之际差点被鞋带绊倒,带着木头椅子咯啦一声,撕开了室内的僵持。

俞乔刚听顾珊珊简单介绍了卫波的情况,此刻细细望去,卫波衣着简单朴素,但眉眼英利,嘴角抿得紧,倒是很符合他这个年龄的人对于年轻男孩的审美。

儿子那个臭性格都能跟他默契搭档,可见能力和脾气也不错。

这样想着,他突然问了句:挺难的吧?

不难。卫波答得很快。

俞乔暗自冷哼一声,嘴角撇下,才积累一秒钟的好感瞬间消失。

年纪轻轻,自然什么都敢说。

怎么会不难呢?

相见难,分别难,情深缘浅更难;共患难难,同富贵难,平淡如水更难。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很难,都难。

年岁渐长,困难带来的失落和无奈,会一直萦绕在身边。

外面似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阶前点滴,或至天明。

而茶室内,等待他的只有半晌沉默。

卫波心里七上八下,在断断续续的雨声中,他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了一下,身体前倾:我会对他好。

对他好?

俞乔嗤笑。

卫波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急切又没逻辑。因为急切,所以显得心虚;因为没逻辑,所以听起来廉价。

对他好,只是最基础、最不值得炫耀的付出。俞乔喝了口茶,看卫波因为紧张而莫名兴奋的双眼,我,他妈妈,他大伯、大伯母汉广他最不缺的就是对他好的人。

说一句,俞乔手指在桌上重重地敲一下。

他的情况你应该了解。

儿子虽然是热闹性格,但自小就是一个人过来的,人没长到一米高,就学会了自己坐公交去食堂。困难和病痛只会一个人扛,对家里也从来报喜不报忧。

这次若不是自己和老婆来了宜州,如此大的事故,想必也会被不愿多提的儿子糊弄过去。

对他好,够吗?

俞乔咽下了要说的话,对卫波的好感倏然清零。

儿子喜欢男人,不是不可以接受。

其实不管他喜欢做游戏的还是扫大街的,是富贵满堂还是家徒四壁,都没关系。

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要坚定果断,更要陪在他身边。

他不希望俞汉广重蹈当年他和前妻的覆辙。

总有鸡汤说爱是势均力敌,这话其实不对。

爱是不甘、燃烧、自我感动,爱是单向度付出。燃烧殆尽,便再难寻得。

然后呢?日子过成绕做一团的乱麻,曾经的爱侣在柴米油盐中相看两厌。

绝大多数爱情,可以经得起幽幽暗暗中的反复追问,却无法承受平平淡淡的本真。

而只有坚定的陪伴才是势均力敌,才能支撑往后每一天的平淡如水这是他在第二段婚姻中的宝贵经验。

眼前这个深陷爱河却笨嘴拙舌的男孩

可他又是儿子喜欢的人

见卫波望着自己哑口无言,他转而道:小卫,我上学的时候,学校里流传过一首爱情诗,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你如果爱上橡树,就必须做它身旁的木棉(1)。

你要想好。俞乔目光剐过卫波的脸,加重了语气。

小卫,给自己留点时间想一想,你要想好。

*

俞汉广睁眼时天光已亮,麻雀在病房外的树枝上叽叽喳喳。

窗帘拉得潦草,透了个小缝隙;窗外蓦地涌进一束光,打在自己过敏红痕已渐渐淡去的手臂。

被丁达尔现象唤醒了眼珠后,俞汉广还没来得及回想自己昨夜何时睡过去,又为什么反常地一夜无梦,一股热意便传到了他的大脑。

卫波闷头趴在自己腰际的被子上,肩颈随呼吸起伏,像块成精的望夫石。手还紧紧地扣住了自己的腕骨,食指留在智能手表的表盘上。

俞汉广往上靠,病号服和床单摩擦出细微的声音,又试着挪了挪手腕。

想来是累坏了,望夫石没反应,仍然睡得熟。

俞汉广含着笑,悄无声息地把手抽了出来,给供应链组和孟艾发了几条信息询问硬件进展。光速处理完工作后,又要去轻抚卫波红红的耳朵尖。

还难受吗?

俞汉广光顾着花痴,没注意到卫波已然在动静中醒来,眼睛里残存着几根血丝。

嘘他手腕在空中转了一圈,迅速改道,食指竖在卫波双唇间,看!

今日太阳难得赏脸,浮尘在连绵数日的阴雨中沉寂了太久,此刻让屋内唯一一束光解除了封印,兴奋地在空气里舞蹈。

细细小小,却流光溢彩。

晴明好看,雨后的晴明更好看;爱人浪漫,濡沫的爱人更浪漫。

如果时间能就此停留,或者,如果生活能在这一瞬按下存档键,工作再难搞算什么,在水里泡个千儿八百回算什么。

真豁出去了。

我没什么事了。怎么是你守在这里?老头和顾老师呢?俞汉广这才问他。

卫波抬腕看了看手表:伯父伯母怕打扰你,在医院旁边宾馆开了个房。昨夜我们聊到很晚,现在才八点,我想他们还没起床。

这段时间我陪你。卫波想了想,像是随口一提的语气。

卫波旋即握紧他另一只手,抬到唇边轻吻,手背正巧被光束打到,绽出了一丝静谧的神圣。

他脸上刚冒头的胡茬没来得及刮,蹭得俞汉广手背酥麻。

你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睡得太死,都没发觉。俞汉广语气却满是小心,很晚是多晚?老头没为难你吧?有些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别太放在心上。他那是职业病,最爱板着脸说教了。

病房没开灯,卫波的脸落在光照不到的地方,表情和声音一并晦暗:没有,伯父很和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俞汉广刚想再问,就被推门的声音打断了。

师父!一日不见,我想死你了!巨大的果篮挡住了柳杨的脑袋,他在一堆苹果芒果火龙果后面喊道,师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祸相依,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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