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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乙脑中不自觉想起之前徐梓焉说的,他养着那一堆人,年底开销甚大,想要做一笔大买卖,把这年关过去,然后就考虑将他手下送去侍卫营之事。

黄金万两,黄金万两……

达七与姜小乙甚是熟悉,一看她神色,便知她有想法。

“你知道如何联系惊鸿影?”

姜小乙道:“我可以一试。”

达七惊道:“你什么时候搭上了这条线,我都不知道!”

“也不是搭上,只是偶尔碰到的,跟你说不清楚。”姜小乙又问道,“七爷,你觉得此人这个‘黄金万两’,作不作得了数?”

达七:“不知道,我们只是中间人,其余的还要他们自己谈。不过,我观此人言行,不像是个说嘴郎中,就算拿不出一万两,想来五六千两也应该是没问题的。唉,现在这世道都乱成什么样了,大家都缺钱花,这个价格放到黑市怕是要真刀真枪拼着抢了,你若认识惊鸿影,劝他赶快接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与达七道:“我先去与他一谈,若他愿意见面,那我们就帮他们牵条线。若他对这生意没兴趣,那就没办法了。”

“好好好。”达七欣喜道,“你这次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姜小乙辞别达七,随后前往十八香找徐梓焉,彼时他正在对镜化妆,姜小乙表明此事后,他欣然应允。

“哟,这么多钱,值得一见。”

姜小乙谨慎道:“要不要再查一查那人,万一是寻仇的呢?”

“哈。”徐梓焉无谓一笑,“我义父的老规矩是先付一半定金,只要带钱来,是不是寻仇不重要。真是寻仇的话,这定金就等同杀他的费用。”

“真是艺高人胆大,佩服。”

徐梓焉在脸蛋上抹了一点胭脂,轻轻涂开,漫不经心道:“不过五千两黄金也太过引人注目了,定金带一千两便可。烦请公子帮我带个话,两日后,南郊雀岭秋风亭,子时相见。”他对着铜镜看了看,甚为满意,转过头看姜小乙,又道:“这事要成了,我分公子一成报酬。”

姜小乙道:“这倒不用,到时请你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就好了。”

回到布庄,告知了达七消息,达七大喜,拉着姜小乙几番感谢。姜小乙又拜托他帮忙打听谢凝的下落,几番交代之后,赶回了皇宫。

皆大欢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心情也不错。

她和达七从前就是靠倒卖消息讨生活,对这种牵线搭桥之事十分熟悉。她此时所有心思都被讨伐青州军和谢凝失踪两件事占满了,没有多想其他。江湖上的仇怨如夏夜繁星,数之不尽,她只当是帮了达七和徐梓焉一个小忙而已。

合该是天意使然。

若非永祥帝非要举办法会,肖宗镜等人的行程就不会被耽搁,姜小乙就不会知道达七要寻惊鸿影的下落,也就不会阴差阳错帮了重明鸟的大忙。

只能说是因缘际会,造化弄人。

第68章进城儿~

两日后的深夜,韩琌与徐梓焉于天京城南郊相见。

韩琌到得略早,坐在秋风亭中的石椅上等待。不多时,他见一头戴斗笠,身着裙装的人从远处缓缓走来。

徐梓焉来到亭前,抬起头,他脸上涂着浓妆,红巾遮脸,看不清真面目。

但是从这双眼睛里,韩琌还是看出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淡淡道:“惊鸿影……是这个年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徐梓焉微微一笑,道:“你不信我吗?”

韩琌凝视着那双飞凤眼,片刻后,拇指朝旁一撇。

“定金在这,你先验过。”

徐梓焉瞧见旁边一个箱子,打开一看,装满了金锭,他笑道:“公子够爽快。”他坐到韩琌对面,两人隔着石桌打量对方。

韩琌:“你有几分实力?”

徐梓焉笑道:“公子需要几分实力?”

韩琌:“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你做不做得到?”

“哈哈。”徐梓焉掩唇浅笑。“公子说笑了,临阵杀敌,那是军士的活,杀手哪有见光的呢。”

“那若是给你明确时间地点,让你事先埋伏,可否确保得手?”

徐梓焉:“对方有几人?设伏之地在何处?”

韩琌:“荒山野岭,以目前了解看,八成落单,即使有护卫,也不超百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徐梓焉听了这些条件,哦了一声,道:“必成。”

韩琌道了声好,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背扣桌面,推置徐梓焉面前。

徐梓焉拿过纸张,翻开一看,清秀的眉毛微微一挑。

韩琌:“见到这个名字,仍能面不改色,阁下真是无愧‘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

“别急着说好话。”徐梓焉甩了甩手里的纸张。“这人也是能杀的?”

这回轮到韩琌笑起来。

“大家都是凡体肉胎,如何不能杀?”

他这一笑,冷风骤起。

徐梓焉年纪虽不大,但阅历颇深。他杀人无数,见人也无数,基本一个照面,就能看出对方的深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他狭长的眼眸中,流淌着冰冷的夜光。

“你是混哪一路叛军的?”

“阁下接下此单,在下尽数相告。”

徐梓焉不语。

韩琌起身,走到亭口,回身道:“其实,就算没有这单生意,我也早想与阁下一见。如今天下大乱,各方求贤若渴,阁下身怀惊世之才,在下属实心向往之。也好,既是我方有求于人,合该先示君以诚。我就先与阁下言明真相,阁下再做决断。”

深冬时节,天地阴冷。

徐梓焉一边听着韩琌的话,一边吹着寒凉的冬风。某一刻,他思绪发散,抬头望天,巨大的月亮悬挂天地,宛如某种预兆。他再看向眼前的青年人,冥冥之中,有所预感。

“灵师所言,该是今日。”

随后,他莫名又想起了姜小乙,轻轻一笑,心想:“姜公子,你之心意,恐怕要错付了。”

韩琌说完,等待徐梓焉的回复,后者笑着道:“请先别急,你听我两个条件,若都能答应,咱们再往下谈。”

“请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第一,若我接下此事,那便是我收手之战。我今后生活不可被打扰,所以得手之后,我会将此人尸首化为乌有,做成一桩悬案。你要答应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是‘惊鸿影’所为。”

“可以。”

“第二,我有一班手下,我退出江湖后,他们无所依靠,你要负责接手,并且照拂他们。”

“哦?”这条件韩琌倒是没有想过。“手下?”

“没错。”徐梓焉淡淡道,“其实,你来得也算刚好,前些日子,有人提议让我将他们送进宫中,可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朝廷没多大的盼头。我这班手下能力强悍,手段专业,只不过是杀瘾重了些,你若运用得当,他们会是一股不俗的力量。”

韩琌:“只要他们足够忠心,我就不会亏待他们。”

徐梓焉抿嘴一笑。

“那……咱们就具体往下谈一谈吧。”

冷风拂过长夜,远处的天京城灯火辉煌。这繁华的城内,几十万的人口,谁也无法料想到,一个朝代的气数,以及这气数之下无数人的命运,已在这两个年轻人平静的夜谈中,悄悄改变了。

折腾了近十天,永祥帝的祈福法会终于结束。

十二月中旬,大军正式出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多日的耽搁影响了不少事情,肖宗镜要与杨亥重新拟定计划,所以这支由侍卫营和密狱共同组成的十人队伍先被编入了杨亥大军,一同行动,中途再行分兵。

出征当日。

寅时不到,侍卫营众人迎着冷风离开了皇宫。

文武百官聚集朝宣门,永祥帝站在城楼之上,与几位将军说话。

姜小乙还没有进入队列,肖宗镜让她在城楼转角处等待。她最后只隐隐听到一句“旗开得胜”的祝愿,然后是众将齐喝。

随后,主帅杨亥从城楼上走下来。

姜小乙迎面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杀气。天还没亮,冷冬的黎明将这种杀意无限放大,这种千军万马的厚重感是姜小乙这种江湖人不擅长应对的,她本能地向后躲了躲。

肖宗镜走在后面,一身戎装,威武肃穆。他来到她身前,晨风吹来他身上的味道,少了几分清香,多了点浓尘甲胄的寒意。

他低声道:“该出发了。”

姜小乙随肖宗镜来到城墙边,远远一望。

军队如一汪无涯的黑海,根本看不到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所谓“人上一万,无边无际”,听肖宗镜说,这里还只有一半兵力。将部队全部集结到天京已经来不及了,剩下一半兵力分布在沿路的兵站里。

下了城墙,肖宗镜与姜小乙骑上马,向前奔进。片刻后,与其余兄弟会和。这只特殊队伍被暂时编入主力中军,姜小乙放眼四周,全是整装待发的骑兵。见他们到了,李临将两包东西递来,姜小乙打开看,里面装着炒米和油饼。

“这是随身携带的军粮。”肖宗镜将粮食挂在马鞍旁,一扯缰绳。“我去前方,你们随军行动。”

他匆匆离去,姜小乙也学着他把粮食挂好,然后向旁一瞥,刚好看到另一边正在打哈欠的戴王山。他身边也跟着那四名密狱精锐。按照姜小乙对戴王山的了解,他出门在外必被手下们众星捧月地伺候着。但今日他毫无享乐之意,而是按照军规要求,与手下一同在队列中,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连戴王山都如此老实,足见杨亥治军的严格。

姜小乙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身体皮肤渐渐收紧。

不多时,一个骑兵从他们身旁掠过,手中高举着一杆黑色三角旗。

姜小乙问李临:“这是什么意思?”

李临:“先锋队伍已经出发了。”

姜小乙顿时紧张起来,道:“那我们走吗?”

李临道:“我们位于中军队列,先锋队伍要先探明路况,清理障碍,然后是前军出发,再然后才到我们呢,至少一个时辰起,等着吧。”他看出姜小乙有些紧张,安慰道:“你不要急,也不用太过操心,行军打仗跟跑江湖可不一样,慢慢适应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接下来的几天里,姜小乙切身体会了李临这句话的含义。

以往姜小乙走江湖,一切事务都以她个人意愿为主,想怎样就怎样。就算是后来进入侍卫营后,肖宗镜对她也没有过多约束,还是自由散漫。但是在军队里——尤其是在杨亥最精悍的主力部队里,个人的意志被压缩到了极致。在每日寂静的行军过程中,姜小乙的杂思渐渐被磨平,只剩下一个念头,赶快到青州,打赢这场仗。

未时刚过,大太阳天上挂着,大军便开始安营扎寨。

这也是行军与走江湖不同的一点,当初姜小乙跟肖宗镜往返丰州,不分昼夜。但是对于大军来说,必须要在每日天黑之前安顿好营寨。所以即使是杨亥带领的这支身经百战的部队,每日行军也不过三四十里。

姜小乙所处队伍并没有安营的任务,在一旁休息。她默默计算,如果照这个架势走下去,两个月能到前线就不错了……

刚这么想着,肖宗镜从远处主帅大营出来,来到他们身边,命令道:“清点物资,我们今晚离开。”

就这样,在出发五日后,由肖宗镜率领的这支特殊队伍,趁着夜色,从大军分兵,一路南下。

一旦从队伍里分出来,速度飞升。

肖宗镜和戴王山自不必多说,他们选出的这八名手下,都是万中挑一的高手,大家彻夜无休,一天就走了大军十天的路。进了山林后,速度稍微放缓了点,但仍然维持着高强度的行军,不到四日的功夫,就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选择的路线是从蓬德和柞津中间穿入,一路向下,兜一个小圈,最后从南边进入青州。

戴王山给所有人都备齐了手续,进城过程比姜小乙想象的顺利得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众所周知,密狱一直活跃在全国敛财第一线。他们在青州城内经营一家店铺,表面是典当行,暗地里做黑市的货物倒卖。青州重商,需要大笔资金,所以只要缴纳足够的税款,上面对于所有生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运进的这十人,都打着“镖师”的旗号,为了通过审查,戴王山疏通上下花了大笔银子,甚为肉痛。

但是,一想到今后能掌控一整座海港,戴典狱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花多少钱都值得。

顺利进城后,他们前往典当行。

姜小乙一路上观察青州城,她原本以为,一座处于战争中心的城池,必然全员戒备,壁垒森严。可现实情况大大出乎姜小乙的意料,整座城池气氛平常,虽不至于到“松懈”的地步,但也看不出民众有任何特殊的焦虑紧张。这座城市的商业活动非常频繁,大道上商铺林立,物资充沛,人流众多,各种货物往来有条不紊,其繁忙程度比起丰州都毫不逊色。

不过城内也不是全无战争的预兆,每一段街道都有巡逻的士兵,偶尔还有人沿街随查来往行人。

姜小乙等人很快来到位于城西的典当行。

典当行掌柜姓王,四十几岁,留着一撇八字胡,精明强干。他是密狱安排在青州的管事,见戴王山来了,他提前关闭门店,将众人迎入后院,分房下榻,安排吃食。

一切收拾妥当后,天色已晚。

房间内,肖宗镜和戴王山带着属下与王掌柜讨论青州事宜。王掌柜在青州耕耘多年,对此地甚为了解,戴王山直接了当地问道:“周璧和霍天,人在何处?”

王掌柜道:“回大人的话,他们两个处于本营之内。”

说完,王掌柜掏出一张大图,铺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张图比流传在外的青州地图详细很多,密密麻麻几千处地点,甚至连各种商铺都在标注之列。

王掌柜指着中央靠北的一处,说道:“这就是周璧的本营。”众人定睛一瞧,这是图上难得稀疏点,标记一个红色圆圈,附近很大范围内都是空白。这说明本营附近已经全部清理干净,没有闲杂人员。

戴王山摸了摸下巴,言简意赅道:“你觉得,暗杀周璧可行否?”

众人看向王掌柜。

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周璧身为贼首,统领全军,他一死,青州军自然土崩瓦解。

王掌柜断然道:“绝无可能。”

戴王山:“哦?”

王掌柜:“大人,非是小的危言耸听,周璧的本营重兵防守,严丝合缝,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戴王山不满地啧了一声,瞥向肖宗镜。

“肖大人有何想法?”

肖宗镜看着那张地图,沉思片刻,对众人道:“大家赶路辛苦,今夜先行休息。戴典狱,劳驾与我走一趟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第69章你说你没事撩什么闲?

夜渐深。

今夜阴天,夜空暗淡无光,格外适合探路。

肖宗镜与戴王山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悄出了典当行,前往北边,一探周璧大营。

青州城夜间巡逻的人较白天多了不少,但也难以察觉这二位当世顶尖的高手。肖戴二人一路潜行,来到大营附近,上了一座四层高的小塔楼,俯在楼顶向大营望去。

这里离大营还有不远的距离,只见大营外有一圈数十丈宽的保护带,里外各站了一圈侍卫。再向里才是周璧本部,营寨一圈一圈,层层叠叠,将最里面的大殿团团包围。最外面这圈保护带,空无一物,灯火通明,连一抹灰都照得清清楚楚。

“啧……”戴王山撇撇嘴,看向肖宗镜。“这本营至少有五千人。”

肖宗镜摇头:“不止。”他指向大营两侧,现下一片漆黑的地带。“两边还有驻军。”

戴王山:“肖大人是军伍出身,带过兵,您看看此阵有没有破绽?”

肖宗镜沉默不语。

戴王山眼珠一转,笑道:“肖大人,我看那西北侧的防备似乎稍显薄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转过头,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戴王山,淡淡道:“不止西北侧,还有东南方向几个点,防备都有疏漏。但那不是‘破绽’,而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陷阱,一旦踏入,必是全军覆没。戴典狱,你我现在同乘一条船,请你言行之间,务必牢记这一点。”

戴王山点头:“是是是,下官谨记于心。”

今夜这一探,肖宗镜至少弄清楚一件事——周璧的大营轻易进不得。己方只有十人,不说危险与否,一旦打草惊蛇,让周璧加强了防备,那就得不偿失了。

肖宗镜回到典当行,命令众人暂时按兵不动,再多观察几日。

典当行除了王掌柜以外,还有一些干活的伙计,也是密狱中人。肖宗镜让王掌柜给姜小乙他们每人配了一名伙计,往来各商铺之间,熟悉青州城。

姜小乙分到的伙计名叫丁魁,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这天,姜小乙与他一同运送货物,几条路走下来,她发现这座城池有一个独特之处。

她问丁魁:“丁兄弟,青州城里好像有很多武馆?”

“没错。”丁魁道,“青州军两大人物,一个周璧,一个霍天,此二人一个重商,一个重武。”

姜小乙:“怪不得这里到处都是商铺和武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丁魁:“在这座城里,商人和武者最受推崇。江湖上很多武人为了争得一席之地,都投奔了青州军。这里不看出身,只要有本事赚钱,有能力杀敌,就能获得地位。有权势诱惑,青州军的战力自然强悍。”

他们说着话,路过一个热闹的场所,这是一座庞大的楼宇,装潢华丽,丈高的大门向外敞开,门口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姜小乙仔细观察一番,这里壮年男子居多,大多都是习武之人。

她问道:“丁兄弟,这是什么地方?”

丁魁道:“这是青州军自设的武楼,只要能经过里面的考验,就能得到‘武者令牌’。”

姜小乙:“‘武者令牌’?那是什么?”

丁魁:“就是青州军对武者的一种认可。只要拿到牌子,每月都有大笔俸银可领,还能分到奴隶。”

姜小乙奇道:“青州城还有奴隶?”

丁魁:“当然有,大牢里有大量战俘和犯人,都是奴籍,拿到牌子随便认领十个,还可以开设武馆,受赐女人。总之,只要拿到武者令牌,就等于在青州做成了‘人上人’。”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一道红呼呼的影子从武楼里飞了出来,啪唧一下摔在地上。姜小乙起初以为这人一身红是因为穿着红衣,后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血把人染红了。这人像是被凌迟了一样,身上无数处刀口,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不多时,楼里走出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手里捧着厚厚的本子,抻着嗓子冲众人道:“我念到名字的进楼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一个个念,人群中的人一个个往里走,不一会功夫,又进去了几十人。

地上的尸体很快被清理走。

姜小乙望着地上残留的一滩血迹。

丁魁道:“楼里都是周璧的近卫,身手高超,杀人不眨眼。青州城内以强为尊,比武死人是很常见的事。”

姜小乙:“那还这么多人上赶着进楼去?”

丁魁:“当然了,现在世道艰难,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可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不管多危险,都值得一搏。”

姜小乙微微蹙眉,此城风气,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他们几日活动下来,熟悉了青州城的各项规矩,行动也更为自如了。

而戴典狱自打出征以来,一直被各种限制,如今也已到了极限。某日傍晚,他嫌王掌柜准备的饭菜太过寡淡,当场摔了碗筷,说什么也要去外面酒楼吃,美其名曰要加深对青州城的了解。肖宗镜怕他惹事,带了几个人,跟着他一起去了。

戴典狱让王掌柜引路,来到青州城最奢华的酒楼——玉仙阁。他于大堂落座,叫了满满一桌子的酒菜。戴王山很大方,做东请客,侍卫营的人也跟着沾了光,好酒好肉吃着,忙着犒劳自己。

只有肖宗镜,仍是粗茶淡饭,默默观察周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夜幕刚刚降临,玉仙阁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满堂都是商户和武者,灯火璀璨,觥筹交错,气氛火热。

美貌的卖唱女抱着琴,扭着屁股穿梭堂中,她路过姜小乙这桌,被戴王山一把拉住。

他丢给她一块碎银,道:“来首小调,给爷助助酒兴。”

女子柔声道:“这位爷,妾是要去那边的。”她看向前方,在大堂最里面,摆着一个大台子,张灯结彩,周围的店伙计忙来忙去,好像正准备着什么。

戴王山捏了一把歌女的屁股,懒洋洋道:“那是什么啊?”

歌女道:“爷连这都不知道,是第一次来玉仙阁吗?那是仙人台呀,是我们店自设的擂台,每晚都有。”

戴王山:“哦?赢了有什么彩头?”

歌女笑道:“您若赢到最后,店里做东请您这一桌,还有好多稀罕物相送呢。”

戴王山:“稀罕物?有多稀罕啊?”

歌女指了指擂台旁,伙计们搬来搬去的箱子。

“今晚有徒良果,爷吃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没,那是什么东西?”

“是柔佛国的一种果子,珍惜得很,味道十分奇特,又香又臭,软糯糯的。”

戴王山挑眉:“又香又臭?”

歌女强调道:“没错,又香又臭,这东西大黎没有,您不信也正常。”她脱开戴王山的手,看着他俊朗的面孔,心中喜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爷如果不喜欢这些东西,有别的要求,也可与掌柜的提。您可以自己打擂,也可以派随从上,只要赢到最后,一切都好说。”

说完,扭头走了。

戴王山摸摸自己的下巴,盯着歌女肥美的臀部,满眼意犹未尽。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开过荤了,这对于他这种强欲之人来说,实是折磨。

而旁边的姜小乙倒是好奇起歌女说的那个果子了。

“……又香又臭?”

肖宗镜侧头:“你嘀咕什么呢?”

姜小乙:“大人,你听过这种徒良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没有。不过柔佛国我倒是听说过,那是室利佛逝覆灭后建立的一个小国,位于南海之上。”他微微思忖,“我原以为周璧只在东海活动,没想到南海也有涉足,此人真是个敛财的好手,怪不得青州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到如此规模。”一转头,见姜小乙还抻着脖子往擂台上瞧,口中嘀咕:“……又香又臭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肖宗镜失笑:“你就这么好奇?”

姜小乙:“大人不好奇吗?”

肖宗镜但笑不语。

很快,几声锣响,掌柜的上台,冲抬下抱拳,道了几句吉利话,擂台便开始了。

规则很简单,车轮战,先由店里出一人,食客随意挑战,赢了就守擂,输了就换人。一直到没人挑战,剩下的那位就是最后的赢家。在这样的规则下,先上台的无疑费时费力,为了避免没人愿意早上台的情况,擂台规定挑战的一方需支付纹银八两,三两归店家抽成,剩余五两由擂主收走。也就是说,越早上台,挣钱的机会就越多。

王掌柜同为店铺经营者,对此规则颇为赞赏。

“此店老板真是会赚,这一晚下来少说也能抽个百八十两。”

武夫之中不乏意气用事,狂妄自大者,尤其在青州城这种极端尚武的地界,习武之人更容易被激发起争强好斗的心态。

果然,擂台一开,挑战者络绎不绝,看热闹的人更是围得里外三层,叫喊声此起彼伏,气氛瞬间被点燃。

戴王山眯着眼睛看向人群中的歌女,明显是来了兴致,他勾勾手指,旁边的曹宁弯下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大人有何吩咐?”

“等会你上去,给我赢下来。”

“是。”

一瞥眼,发现肖宗镜正看着自己,戴王山挑挑眉:“肖大人怎么这么看着我?”

肖宗镜:“你想干什么?”

戴王山耸耸肩膀。

肖宗镜提醒他道:“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

戴王山笑道:“谁说是享乐?这叫入乡随俗,因地制宜。不深入到青州百姓之中,怎么能真正了解周璧的行事习惯呢?”

肖宗镜平静地看着他在那胡说八道,在他视线注视下,无形压力笼罩四周,戴王山的神色也凉下来了。他心里憋气,被酒气一激,决定一吐为快。下面的话似乎不方便当众说,戴王山侧过头,微微俯身。

“肖宗镜,你自己愿做个带把的阉人,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愿意。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晚上怎么睡觉?”

戴王山也知道这粗鄙之语不适合让属下听到,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加上周围人声鼎沸,其他人还真没听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除了姜小乙。

她这位置十分之尴尬,刚好在肖宗镜和戴王山中间,躲都没法躲,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妙,这似乎不是她该听的话,可她又不能凭空消失。她蜷身猫腰,闷头吃肉丸子,尽可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不引注目。

肖宗镜依然静静看着戴王山,慢慢的,他的嘴角挂上一丝冷笑。只是这笑意丝毫没有传达到眼睛里,那双浅色双眸里,平静无波,让人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肖宗镜缓道:“周寅。”

周寅起身,来到肖宗镜身边。

“大人。”

“等会你上去,给我赢下来。”

竟与之前戴王山的命令一模一样。

周寅应道:“是。”

一旁的曹宁闻言一愣,看向戴王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戴典狱面色阴冷,咬牙道:“肖宗镜,你到底什么意思?”

肖宗镜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在下忽然想吃那个南洋果子了,仅此而已。”

第70章又跑哪去了你?!

场面一度僵持。

仙人台上战况正酣,台上台下热火朝天。

只有姜小乙这桌,所有人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周寅和曹宁分别站在肖宗镜和戴王山身侧,等待自家上司进一步指令。

就在姜小乙以为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戴王山却突然冲肖宗镜笑了笑,道:“肖大人请息怒。”

戴王山是一个非常懂得权衡利弊的人,虽然偶尔行事极端,却很少真的意气用事。这一趟青州之行,密狱可是花了大本钱的,对于回报,他自然也是抱有极大的期待。他不可能因为一起风月之事,与肖宗镜正面冲突。

戴典狱能屈能伸,好像刚刚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一本正经道:“肖大人想吃果子就早说啊,下官哪能跟您争呢。”说完,瞥了一眼曹宁,训斥道:“站着干嘛,还不赶快退下,碍眼的东西。”

曹宁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退回自己的座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见他老实了,肖宗镜抬抬手,周寅也坐回了原位。

随着时间推移,台上的人水准越来越高,渐渐出现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崔爷!崔爷!”一名年近四旬的汉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上了台,他一身利落的湖蓝袍子,束发蓄须,下巴上一抹山羊胡,身材挺拔,神色之间高傲尽显。他朝下面一抱拳,懒懒道:“在下崔疍,见过诸位好汉了。”

姜小乙听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台下有七八名跟着崔疍一起来的年轻人,穿着统一的浅色短打服,看起来像是武馆的弟子。

姜小乙凝神观察,看到崔疍腰间挂着一条缠起的软鞭,忽然啊了一声。。

“是他……”

肖宗镜看过来:“你认识?”

姜小乙道:“大人,这人叫崔疍,人送绰号‘催命九节鞭’,是江湖上使软兵器的人物里数一数二的角色,以前我做过他的生意。”

肖宗镜挑眉,姜小乙连忙解释:“是别人托我找他,崔疍最早是在南方开武馆的,后来生意不行,就带弟子落了草。当年他们离开老家之前干了一大票,洗劫当地多家商铺,杀了四十多人。后来人家的亲人要报仇,就到黑市上买他的消息,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没想到是跑到青州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肖宗镜眼睑一颤。“四十多人?”他沉声道,“犯下如此大案,合该上报刑部,进行通缉悬赏,朝廷怎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呃……”姜小乙抿抿嘴,小心道,“听说,他提前买通了当地衙门,这事被压下去了……”

肖宗镜牙关微紧。

旁边的戴王山抠抠下巴,又给自己倒了碗酒。

仙人台上,崔疍长鞭一甩,鞭声如同雷电,震耳欲聋。周围人呼的一声,纷纷后撤。崔疍朗然一笑,冲台上的那位空手的擂主道:“在下惯用此鞭,烦请阁下也选个兵器吧。”那擂主回头取刀,刚转过身,身后一道劲风!他心下一惊,以为崔疍偷袭,猛地回身防卫,不曾想崔疍只是原地甩了甩鞭子,只因他灌入真气,鞭子抽出的风更为猛烈,才使人迷惑。

擂主回防之时,劲道没有掌控好,脚下一绊,差点给自己摔个跟头,连忙稳住下盘,将将站稳。

这么一扭,姿势难看,尚未出招,先出了个丑。

下方崔疍的弟子们哈哈大笑。

崔疍故作疑问:“阁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以为我崔某人会行背后偷袭的小人术?”

擂主脸色涨红,大骂了两句,一挽刀锋,朝崔疍劈去!

崔疍舞起九节鞭,风雷震荡,两人缠斗到一起。崔疍善使巧力,而且脚下功夫扎实,擂主屡屡发动攻势,想要近身,却接连受阻。他们之间始终拉开一丈远的距离。擂主气急,咬紧牙关,鼓足真气冲上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崔疍一鞭横向抡来,擂主向上高高一跃,同时高举钢刀,大喝一声,准备当头劈下!崔疍冷笑,身子一抬,手上借着寸劲一提一压,气力鼓入长鞭,鞭子上如同滚过一股浪,速度奇快,传之尽头时,鞭子尖猛地向上一弹!

擂主眼睛一眯,判定自己的刀砍下之前,就会被鞭子刺穿下颌。他果断收手,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避开锋芒。虽然躲过致命一击,但是仍是被鞭子尾刮到手臂,流下血迹。

崔疍收了鞭子,冷淡道:“阁下负了伤,还不早点下台医治?”

擂主啐了一口,道:“这么一点浅伤算得了什么,咱们再来比过!”

崔疍神色蔑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继续吧。”

言罢,他们再次交战,崔疍还是以守为主,拉开距离,与之缠斗。

打着打着,姜小乙这桌上的几个高手,都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戴王山懒懒道:“原来如此……”

他说完不久,那擂主突然停止动作,猛吸了几口气,呕出一口血,僵硬倒地。

这时,观战的大伙也发现问题了。

“鞭上有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有人上台检验,叫道:“没气了,人死了!”

众人哗然。

崔疍倒是一脸坦荡,对台下道:“我刚已提醒了他,受了伤要早点下场医治,他非要以卵击石,逞匹夫之勇,有此下场,只能自担责任。我的兵器带不带毒,走什么路数,都不重要,青州的规矩大家都清楚,只有四个字——胜者为王!”

“师父说得好!”崔疍的弟子们再次带头起哄。

崔疍又冲台下抱了抱拳,道:“在下不日即将前往武楼,挑战东海神剑的弟子!待鄙人获得武者令牌,会在城中开设武馆,到时还要仰赖诸位捧场了。”

掌柜的叫人清了仙人台,面对尸首,他半点慌张也没有,明显这不是这擂台第一次闹出人命了。

而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只是短暂惊呼,很快就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热烈讨论起来。大家都适应了这样的事,没人在意死者,也没人质疑崔疍用毒,在潜移默化之中,城里所有人都接受了青州城内这种“胜者为王”的思想。

掌柜的甚至还去恭喜了崔疍,转头问台下。

“可还有人挑战崔爷?”

无人应声。

毕竟刚死了人,震慑还在,而且明知道他武器淬毒,自然没人愿意主动上去送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看着被伙计抬走的尸首,眉头愈紧,戴王山看他脸色,蓦然一笑。

“肖大人,这种天人共怒的杂碎,下官最擅长处理了。”他微一侧目,坐在曹宁右手边,一个身材瘦高的人站了起来。这人面相怪异,颧骨很高,下颌奇长,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活像个无常鬼。

此人名叫金永,姜小乙对他的了解不算多,只知道他是密狱的行刑手。

不过,光这一个了解,就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戴王山懒懒道:“此地规矩你听到了?”

金永垂头:“是。”

戴王山笑道:“此人罪恶滔天,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松,务必要尽兴。”

金永:“是。”走向仙人台。

肖宗镜听到戴王山这番嘱咐,断然道:“站住。”

金永停下脚步,戴王山以为他不信任金永的身手,说道:“请肖大人放心,我的人定能为大人出口恶气。”他看向金永。“来,跟肖大人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金永披着一身厚厚的黑袍,垂至地面,遮住了整个身体。听见戴王山的问话,他把衣袍开了个缝,袍子里面缝得全是小口袋,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兵器,都是刑讯逼供的把件。他说道:“属下会先点了他的哑穴,让他不能开口认输。”又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剪子,森然一笑。“然后属下会用这把剪刀,剥他的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戴王山自豪介绍道:“我这个属下,剥人皮有一手,能以最少的刀口,剥掉最大块的皮,到最后一整张不断开,可供收藏。”

肖宗镜厌恶道:“够了!”

他站起身,戴王山看他这架势,似乎想要亲自上台,不由道:“肖大人请三思,您亲自上台,若是身手被有心人瞧了去,可有打草惊蛇之危。”

肖宗镜对金永道:“你这袍子脱下来。”

金永一愣,还是按照他的命令,脱了袍子。肖宗镜披在身上,他从饭桌上捡了一根剔牙的杨枝,拧了几下,里面分出数根极细的木杈,肖宗镜拿出一根,攥在手中,大踏步走向仙人台。

台上,掌柜的以为没人要来挑战了,刚要宣布结果,忽然一道黑影飘到台上。肖宗镜扔给掌柜的一锭银子,冲崔疍道:“请赐教。”

崔疍打量肖宗镜,这一身厚厚的黑袍将他整个身体都挡住了,根本看不出什么。崔疍皱眉道:“烦请阁下先取个兵器吧。”

肖宗镜:“兵器就在我身上,开始吧。”

崔疍冷冷注视他,猛一抖长鞭,想要远处试探。只见鞭子犹如一条灵活的银龙,角度刁钻,抽向肖宗镜的头部。

肖宗镜压低身形,脚下灵活应变,躲掉几次攻击。他有意钝化自己的动作,扰乱呼吸,加上身法大多藏匿在黑袍之下,堂中之人都看不出什么,只觉得他运气很好,每次都将将躲过攻击。崔疍的弟子们不时发出遗憾的怒骂,叫喝声越来越大,给师父助威。

全场只有崔疍察觉出不对,他毕竟走南闯北很多年了,经验丰富,知道肖宗镜还未尽全力。他不敢大意,越发凝神专注,运气真气,鞭子抽打之下,如崩云裂石,空气之中竟发出滋滋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离擂台较近的几名看客都察觉自身皮肤收紧,寒毛竖起,像被雷电劈中了一般。在强烈的真气灌注下,长鞭急速舞动,看客视线中的画面甚至有刹那间的扭曲变形,实是令人震惊。

只有姜小乙这一桌,面对崔疍如此惊艳的绝技,仍然面不改色。

戴王山看了半天,呵呵一笑。

“花里胡哨,百无一用,民间怎么到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话音方落,崔疍再一次抖臂,使出了与前擂主对阵时制胜的那一招。肖宗镜也像那名擂主一样,向上一跃——只不过,他跃起的高度远远超过前擂主,鞭尖弹起时,他刚刚跃至最高点,位于崔疍头顶。崔疍抬头,上方的肖宗镜将袍子解开,向外一抖,黑袍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坠落下来。崔疍心道一声糟了,再想躲避,已是不及。

肖宗镜先落地,左手抓住崔疍前襟,拉得他脖颈向前,不能逃脱。紧接着,黑袍落下,将两人全部罩住。肖宗镜屈身躲在袍子内,右手在他肋下一拍!崔疍感觉一股钝力顷入体内,登时真气紊乱,差点破了功。

肖宗镜一掌打完,披着袍子重新拉开距离。

崔疍捂住肋下,疼的是呲牙咧嘴。

不过,他也只当这是一次普通进攻,完全没有料到肖宗镜这一掌只是个幌子。

肖宗镜凭借这一掌,将藏在手中的那根极细的杨枝杈打入了崔疍体内,刚好停在章门穴上。此杈虽小,却能止住气血流通,无形之中冲击肝脾内脏。如果及时察觉,逼出此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肖宗镜这一掌使的是正宗外家排打掌法,虽不至于内伤,但表皮全部红烂肿胀,热辣辣的疼痛让崔疍彻底忽略了内部那小小的不适。

下面崔疍的弟子骂道:“不要脸!还用袍子罩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其他弟子也附和道:“没错!见不得人的东西,有本事脱了衣服打!蒙个斗篷在那玩杂耍呢你!公平对决看我师父两鞭子抽死你!”

肖宗镜叹道:“的确,在下只会点耍猴的把戏。”

弟子怒骂:“你骂谁!”

既然已知对方必死无疑,肖宗镜不欲再行折磨,他淡淡道:“不知阁下还要不要继续?”

弟子们总觉得崔疍处于上风,拱火道:“师父与他再行比过!他没几招了,师父必能胜他!”

但是崔疍清楚得很,肖宗镜仍然未尽全力,他疼的满头是汗,硬是挤出一个笑来。

“你都使出这么滑稽的招数了,看来是十分想赢。君子成人之美,今日就算你胜了吧。”说完,转身下了台子,在弟子们的簇拥下离去了。

掌柜的上台,询问台下众人可有再挑战者。大家热闹看够了,无人应答,掌柜的与肖宗镜一番祝贺,笑道:“这位爷,您赢了擂台,今晚您那一桌便由本店做东了。请您移步后台,将彩头带走吧。”

肖宗镜本想直接离开,听他说完,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随他过去了。

后台摆着三个箱子,五颜六色,满满当当,都是些奇珍异果。

肖宗镜问:“哪个是徒良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掌柜的从下面拎出一个土黄色,浑身长满了尖刺的物体。随他拎起,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肖宗镜不禁问道:“这东西当真能吃?”

掌柜的道:“当然了!把外面这一层剥掉,吃里面的果子,香得很呐。”

肖宗镜半信半疑,道:“我只要这个就可以了。”说完,拎着果子走了。

他回到桌旁,戴王山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神不知鬼不觉杀掉恶犯,为民除害,此等巧思,下官真是拍马难及。”精明如他,自然明白肖宗镜的手法。

肖宗镜解开外袍,还与金永,他看了一圈,凝眉道:“人呢?”

众人一愣,跟着环顾左右,这时才发现一个问题。

姜小乙不见了。

第71章均衡,处在万物之间。

肖宗镜看向戴王山。

戴王山也是一头雾水,刚刚擂台,肖宗镜难得自己出手,他看得津津有味,还真没注意到姜小乙什么时候人没了。

不过,虽然人没了,肖宗镜也没有特别担心。他清楚不太可能有人在戴王山身边“劫”人,应该是姜小乙发现了什么,自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环视一圈,最后道:“先回去吧。”

他们一行人回到典当行。

肖宗镜猜的没错,姜小乙的确是自己离开的。就在肖宗镜上台没多久,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擂台上的时候,她却看到了角落里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与热闹的仙人台对比,这件事太不起眼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想与角落桌子上一个富商模样的人说话,但是没说几句就被富商身边的侍卫轰走了。整个过程非常快,喝口水的功夫就结束了。

然而,那年轻人临走之前看了富商一眼,然后环顾四周武者,那眼神里的恨意,令姜小乙胆寒。

是时,肖宗镜与崔疍战得正酣,姜小乙却莫名被这年轻人吸引,跟在他后面离开了玉仙阁。

出了灯火辉煌的大门,四周冰冷凄清。姜小乙向旁一看,那年轻人正在弄一辆推车,上面装有一些木料。这年轻人的右臂似乎有残疾,贴在身侧,使不上力,弄得十分辛苦。姜小乙走过去道:“小兄弟,我帮你吧。”

年轻人似乎没想到有人会跟他说话,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姜小乙。他年纪看着只有十七八岁,却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皮肤黝黑粗糙,脸上和手上都是干裂的纹路。

“你是谁?”他问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我叫姜小乙,是个店铺伙计。”姜小乙帮他把车扶起来。“小兄弟贵姓?”

年轻人顿了顿,低声道:“我叫王丘。”

“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吧。”

王丘狐疑地打量姜小乙。

“你怎么会想送我?”

姜小乙:“我正好吃完饭要走了,见你不便,就想帮个忙,并无它意。你要是不想我帮的话,我走就是了。”

王丘叫住她,说道:“没……我只是、只是……”他犹豫之下,也不知道如何说明。“我要去城南,你若方便……”

“方便方便,走吧。”姜小乙一路帮忙推车,与王丘来到城南一处小院。

这院子破砖破瓦,凄凉不堪,看得姜小乙略微吃惊。她没想到青州这么富裕的地界,还有这样穷困之处。院子里堆了很多木板,还有细沙土,草甸和白石灰,种种材料。姜小乙看了一圈,好奇道:“王兄弟,你是做什么的啊?”

“只是个工匠罢了。”王丘致谢道,“多谢你帮忙,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进屋喝杯热茶吧。”

姜小乙随他进了瓦房,脑袋里蹦出八个字——室如悬磬,一无所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真是一样像样东西也看不到,四壁萧条,到处都是泥土灰尘。

姜小乙坐到木凳子上,问道:“王兄弟,你一个人住吗?”

王丘到一边烧水,低声道:“不,我原本与我师父住在一起。”

姜小乙:“你师父人呢?”

王丘咬牙,愤愤道:“我师父被抓走了!”他闷头烧了水,泡了点茶叶渣滓,给姜小乙端来。他烧不起油灯,只点了一根蜡烛,在阴冷的黑夜中,照出方寸的光明。

王丘虽请她喝茶,但仍是疏离,姜小乙很熟悉这种感觉,这是一个人饱受世事煎熬,自然形成的一种冷漠。

但是姜小乙向来是个自来熟,再冷的人也能聊起来,她天南海北扯了一通。自己说十句,王丘说一句,即便这样,她还是热情地聊了下去。

片刻后,王丘终于打断了她。

“你是习武之人吧。”

姜小乙一愣,答道:“是练过几天,怎么了?”

王丘:“那你为何要帮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不解。

“这话是何意?我习武为何就不能帮你?”

王丘自嘲道:“习武之人在青州这么尊贵,怎么会主动来帮我们这种贱人?”

姜小乙:“我刚来青州不久,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王丘顿了顿。

“怪不得……”

姜小乙:“王兄弟为何妄自菲薄,自称‘贱人’?”

王丘冷笑。

“自称?城里的工匠和农民日夜劳作,拿的银钱不过是这些武夫的一成而已。已经这么少了,却仍有克扣。我师父带着几个兄弟向他们讨工钱,他们不给不说,反而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把他们下了大狱。像我们这样的人,不是贱人又是什么?”

姜小乙想起那个角落里的富商,问道:“商人怎么有权将人下大狱呢?”

王丘咬牙道:“我们不是给商户做工,而是给青州军,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心中一凛:“青州军?”

王丘:“那东海的商人最会做生意了!为了减少官家支出,他们自己的活计都会拿出来,让商户们竞价,给价低的人做。而商户们为了赚钱,就拿我们这些工匠开刀。青州军只要自己省了钱,哪管下面人的死活!我师父是个老匠人,做的又是关键的事,才多少赏了点钱。好多兄弟出去做工,钱都没有,每天只有一张面饼,饿死的都大有人在。对于青州军来说,我们就是一群会说人话的牲口,没了再去抓就行了!”

王丘越说越激动,他的双眼流露浓浓的不甘和愤恨,残破的身体微微发抖。

“我们的确不会打仗,但也并非没有一技之长,凭什么被人如此对待。这座城里充斥着铜臭和暴力,根本没有公平可言!”说到这,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猛然间又平稳了下来,只是那种阴狠之意,却越发高涨。他盯着微弱的火烛,忽然一笑。“这些蠢材,自以为有了钱和武力,其他一切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他沉着脸色,森森道:“他们大错特错了。如果他们不放了我师父,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烛火微晃,似被感染。

这种感觉,姜小乙以往只在肖宗镜那种顶尖高手身上见到过,没想到这样一个毫无武艺,且身有残疾的小工匠,竟也能散发如此杀气。

恍然之间,姜小乙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天道与人道不同。爱与恨,是天赐予人的最平等的情感,再卑微渺小的人物,也能燃起烧干江水的愤怒。

姜小乙轻声道:“你说……你师父为青州军做的是关键的事,具体是什么事呢?”

王丘回神,防备道:“没什么,茶喝完了,你可以走了。”然后便撇开眼,不再看她了。

姜小乙没有逼问他,起身告辞。

回到典当行,夜已深,她刚进门便被李临叫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跑哪去了,怎么突然就没了!”

“随便走了走,大人呢?”

“大人在书房呢,他交代让你回来就去找他。”李临说着,偷笑起来。“对了,大人把那个果子弄回来了,就在屋里放着,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哈,你快去吧。”

姜小乙来到书房,门开着,肖宗镜在研究地图,旁边戴王山喝着酒。她走到门口,听见戴王山与肖宗镜的对话。戴典狱哼着小曲,心情似是不错。

“肖大人,说真的,下官有点喜欢上这地方了。”

肖宗镜头也不抬,淡淡道:“青州?”

戴王山翘着腿。

“没错。”

“哦?你喜欢这里什么?”

“自然是这清晰的等级制度。”戴王山眯着眼,赞赏道:“这周璧真是个聪明人,他了解人性,在某些地方稍加刺激,就带动整座城池马不停蹄向前奔进。”

肖宗镜不置一词,看向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进了屋。

“大人。”

“哟。”戴王山翘着腿,挑挑眉。“这不是我们的姜侍卫嘛,擅自行动,可知罪?”

姜小乙挠挠脸。

“就乱走了一下。”

戴王山冷笑道:“藏着掖着,呵。”他起身,拎着酒壶离开了。

肖宗镜关好门,回头道:“你看看那个。”姜小乙顺着他示意方向看去,一个土黄色,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摆在桌子上。想来这就是徒良果了。

姜小乙走过去,在果子面前站了好半天,肖宗镜在她身旁打了个指响,道:“到底碰见什么事了,眼睛都直了。”

姜小乙将王丘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青州设有武楼,拿到武者令牌,就可以去大牢随便认领十个奴隶。”

肖宗镜:“你想帮他救出他师父?”

姜小乙:“有风险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思索道:“我在玉仙阁已经露过一次脸,再动手恐怕惹人注意,如果真要拿令牌,可让戴王山前去。”

“他会去吗?”

“我开口,他应该不会拒绝,但是少不了抱怨就是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们毕竟是带着任务进入青州,与往常不同,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你能确定救人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帮助吗?”

“这……”姜小乙还真不确定,这只是她的一种感觉。“我不知道,但是,但是……”她支支吾吾,努力想解释些什么,肖宗镜笑道:“别急,来,坐下慢慢说。”

他拿来两杯热茶,耐心等姜小乙捋清思绪。

“大人,我之前进入这座城,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姜小乙捧着茶盏,低语道:“道法讲究自然均衡,有得有失。青州城的商人和武者,地位被大大拉高,甚至已经到了一种不合理的境地。那么相对的,肯定有人的地位被不合理地降低了。今晚我碰到王丘,才发现原来被贬低的是这些工匠和农民,他们过得太惨了,简直就是被埋在了泥土里。”

这座城的表面越是明亮繁华,下层的泥土就越被挤压,城里的权贵越多,城就越重,泥土里的人就越是难以翻身。

“我想从此处着手。”姜小乙道,“虽然不知道王丘他们到底帮青州军做了什么工,但我总有一种预感……”

这些年来,她见的事情越多,越是明白一个道理。在光明无法照耀的暗处,一定会有不公和仇恨滋生。而那一丝丝的不公,就是一切变数的开始。

静了许久,姜小乙听到肖宗镜道了句好。

姜小乙看向他,肖宗镜淡淡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人都讲旁观者清,此事你看得比我更深。”

“我也只是猜测……”

“无妨,就算他帮不上忙也无所谓,就当是处理一件不平事吧。”

深夜,王丘躺在硬板床上,难以入眠。

今夜天气不好,有些阴冷,他把家里仅有的两床被子都拿了出来,中间还隔上了草席。可惜还是不够暖,凉意渗透,身体各处关节不时阵痛。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潮湿的霉味充斥鼻腔,他咬紧牙关,紧闭双眼。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王兄弟,你在吗?”

王丘听出这是姜小乙的声音,略感奇怪。下床的一瞬间,他膝盖一痛,差点摔倒,一瘸一拐开了门。门外除了姜小乙,还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

王丘微微愕然。

姜小乙笑着道:“王兄弟,你我来做一桩,公平的交易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们在房间里聊了许久,王丘原本受寒的身体因为姜小乙所说的话,变得热切起来。到最后,他站起来,激动道:“我虽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但是只要你们能救出我师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谈妥之后,肖姜二人离开王丘家。

回程的路上,肖宗镜看着姜小乙的身影,忽然一笑,道:“你可真是个福星。”

姜小乙回头:“啊?”

肖宗镜:“你的预感要成真了。”

姜小乙:“预感?什么预感?”

肖宗镜:“此人能忙上我们的大忙。”

姜小乙不解道:“真的?可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肖宗镜回想刚刚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材料,低声道:“我大概能猜到,他们给青州军做的是什么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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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他们路过一条长街,迎面碰到几个巡逻的人。

他们放缓速度,改道小路,趁着黑夜,悄悄穿梭于房宇之间。

姜小乙接着问:“大人觉得他们是做什么的?”

路途尚远,肖宗镜与她闲聊起来。

“刚刚说起青州军,此人带有很深的仇恨,而且言语之间,似是拿捏住了周璧的死穴。”

“没错,我也听出来了。”

“你觉得,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有什么办法撼动强悍的青州军呢?”

姜小乙:“他是个工匠,一定是给青州军做了关键的东西。”

肖宗镜引导道:“没错,那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足以左右战局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努力思索。

“……是不是武器?弓箭一类?”

“不对。”

“修筑城池?”

“不对。”

“咝……周璧是海商,难道是给他们造船的?”

“也不对。”

姜小乙抓抓脑袋。

肖宗镜道:“你想的太复杂了,往最简单了想,不止是青州军,全天下的人都一样,是人都逃不开什么事?”

“……是人都逃不开的事?那就是吃喝拉撒咯。啊!”她突然明白了,大叫了一声,吸引了路边巡逻的侍卫。肖宗镜反应神速,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抓住她后背衣裳,快速闪进旁侧黑暗的小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巡逻的人过来检查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又离开了。

姜小乙背靠肖宗镜高大的身躯,见危机解除,她两手往下,扒开了他的大手,露出嘴巴,激动道:“是粮食!”

她的背部感受到肖宗镜胸口微微一颤,似乎是笑了一声。

“没错。”他松开她,“先回去再说。”

他们赶回典当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来到书房,肖宗镜取来笔墨,说道:“我早有听闻,南方有一种地下存粮的方法,来,我画给你看。”

他一边说,一边在绢纸上作图。

姜小乙胳膊垫在桌子上,探头看。

肖宗镜:“这样……先在地上挖一个巨大的深坑,夯实底部,然后在坑壁上涂一层细沙土。在坑中点火蒸干水分,再在坑壁上铺一层木板和草席。将粮食放入其中,上面再铺草席和麸皮,用于隔热。最后再在地面上建一个小房,用来遮风挡雨。”

很快,一个粮仓样子的小房就画好了,姜小乙回想道:“院子里的确这几样材料都有。”

肖宗镜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其实,我与戴王山曾经去过粮仓。”

在他们抵达青州城的第二天,肖宗镜和戴王山就夜探了青州粮库,毕竟一座城池能不能抵御住攻击,后备的粮食是一大关键。

“哦?大人已经去过了?”姜小乙好奇道,“结果如何?”

肖宗镜:“去是去了,但是什么都没探到。青州城内共有三处粮仓,我们去的是位于城北的主力粮仓。那里的防守比周璧的本部还要严格,根本没法靠近。但是从规模判断,城里粮食储备十分充足,保守估计,至少可供应全城军民五到七年时间。”

“啊?”姜小乙震惊,“这么久!”

肖宗镜道了声是,然后陷了入沉思。

他们此次南下,自从踏入青州军的势力范围,就明显能感觉到他们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术。周璧率先攻占了蓬德和柞津,这两座城池与青州城形成三角之势,这是一个明显可以相互驰援的防守阵型,已经拉开架子等着杨亥前来。

“朝廷粮饷不足,这是所有叛军都知道的事。”肖宗镜低声道,“而且,在同等兵力下,攻城的难度远远高于守城。尤其是想正面攻略像青州城这样坚固的城池,损耗不可想象。一旦陷入苦战,粮草就是大问题,他们想拖死讨伐军。”

姜小乙点点头,忽然道:“我们最好还是速战速决,万一被人渔翁得利了就糟了。”

肖宗镜抬眼:“渔翁得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对啊。”也不知怎么,她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大人,叛军不止青州军一家,如果拖太久,让别的叛军有机可乘,那就坏了。”

肖宗镜嗯了一声,再次沉思起来。

姜小乙还想说点什么,结果刚一张嘴,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肖宗镜看向她,姜小乙捏捏鼻子,道:“这屋里的味道是越来越重了……”

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看向桌角,那个土黄色的徒良果。

姜小乙过去,凑近闻了闻。

“咦——”她龇着牙道,“越近越臭!”

肖宗镜一笑,道:“人家都说了,是又香又臭,你要不要打开看看里面,或许会有所改观。”

姜小乙碰了碰果子,上面全是硬刺。

“这也太扎手了……”她嘀咕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过去,拎起果子眯起眼稍微观察了下,将手指放在两根硬刺中间,轻轻一弹,根部到果头瞬间裂出一道缝隙,他稍微一拨,便开出一瓣来。

肖宗镜将那瓣果肉递给她,金色的果肉已经露了出来,姜小乙挑起一块放嘴里尝了尝,味道竟然还不错。

她惊喜道:“里面真是甜的!不过这么硬的壳子竟然这么容易就打开了。”

肖宗镜:“只要找准用力的地方就好。”

姜小乙又拨了一块果肉,盛在壳里递给肖宗镜。“大人你尝尝看。”她举得高,肖宗镜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块。

眉头一蹙。

“有点奇怪……”

“哈哈!”姜小乙笑起来,“我倒觉得挺好吃的。”她又开了几瓣,接连吃了好多块。肖宗镜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佩服道:“你接受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真够快的……”

姜小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多多尝试,才算没有白活一次。”

肖宗镜淡笑道:“有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自然看得出他的笑里心事重重,她敲了敲果子壳,对肖宗镜道:“大人,我看青州军就跟这果子一样,看着扎手,其实外强中干,只要找准位置,一弹就裂!”

经过今日之事,姜小乙对青州军的想法大为改变,总觉得他们厉害归厉害,但是成不了气候。

“没错。”肖宗镜沉思道,“虽然不知王丘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但如果他们是在修建粮仓之事上动了手脚,那就真的是拿住周璧的七寸了……你先吃,我去找戴王山,让他快点弄令牌。”

肖宗镜把事情交代下去,戴王山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依令行事。

他效率惊人,两日功夫就把令牌弄到手了,顺便还拿回了百两的赏银。武楼的规定是,每一批武者发放三块牌子,以戴王山的实力,拿第一不成问题,但因为肖宗镜的命令,不许他太过张扬,他才勉强取了一个“探花”的名次。

戴探花拿到牌子后,肖宗镜给了他一张名单,让他去大牢领人。

王丘要解救的人一共有七个,除了他师父以外,其余的也都是工匠领头人。剩下三个名额,肖宗镜让他自己看着办。

结果戴王山带回的十个人里,只有四个是名单上的。

肖宗镜看着院子里六个怯生生的貌美女子,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戴王山解释道:“没办法,你给我的名单上已经死了三个了,多出的名额我就酌情处理了。此事我已出了大力,要歇两天,要求合理吧。”他一摊手,“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便领着那六个女人,迫不及待进了后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看着他的背影,跟李临讨论。

“这也太夸张了,六个人欸,他受不受得了啊……”

“你也太小瞧戴典狱了,人家那十几房老婆是白娶的?”李临望向院里,肖宗镜正与那四名工匠核实身份。他摇头感叹道:“这官当的,真是旱涝分明。”

肖宗镜找到了王丘的师父,好在人还活着。

不过虽然还活着,这四名工匠都只剩半口气了,受的外伤不说,人饿得都没形了。王丘的师父,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瘦得一把骨头,肖宗镜将他抱起的瞬间,眉头一紧,这人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五六十斤了。

他将他抱到屋里的床上,盖好被子。老头躺在床上有气出没气进,话都说不出一句。

肖宗镜一边检查一边摇头,他叫来姜小乙,让她去把王丘带来。

他小声对她说:“这老爷子撑不了多久了。”

姜小乙闻言大惊,赶快去王丘家把他接了过来。王丘见到师父,跪地大哭。肖宗镜给姜小乙使了个眼色,两人出门,让这对师徒单独相处。

他们站在夜色中,周围安静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于心不忍,问道:“当真没救了吗?”

肖宗镜:“他的身体其实早就不行了,强吊着一口气,可能是还有遗愿未明吧。”

不多时,屋里忽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肖宗镜和姜小乙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王丘跪在床边,那老师父竟然坐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他的牙都被拔光了,头发也扯掉大半,头皮上面疤癞横生,犹如恶鬼,不成人形。

“替、替……”老匠人想说点什么,可是气息不畅。肖宗镜走上前去,手托住他的后背,渡了一丝清凉的真气。老师父回光返照一般,伸出干枯粗糙的手掌,抓住王丘的衣裳,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人生最后一句话语。“……你要替我们报仇!”说完,猛吸一口气,脖子一挺,仰面而亡。

“师父!”王丘跪着扑上去。”师父!”

肖宗镜上前检查,微微一叹,将老匠人双目合上。

“小兄弟,请节哀。”

就在这时,周寅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姜小乙看向他。“怎么了?”周寅看了眼王丘,小声道:“那边有两个人也要不行了……”

“……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一夜之间,救出的四个人,有三个先后咽了气,只剩下一个年纪较轻的,虽然没死,但神智也不太正常了。

这种人间惨剧,令姜小乙手脚冰凉。

青州城处理尸首也分地方,身份高的人可以土埋,像王丘师父这种工匠,只能丢到乱坟处一把火烧了。肖宗镜与王掌柜商量了一番,将这三人埋在典当行仓库后面的树下,也算尽了人道。

王丘手不方便,姜小乙和肖宗镜帮忙挖了坟坑。

天蒙蒙亮时,人全部安葬好。

王丘跪在师父的墓前,低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肖宗镜:“能帮你报仇的人。”

王丘回头,看向肖宗镜,冷冷道:“我知道你想对付青州军,但你的心够不够狠?”

肖宗镜一愣:“……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王丘阴沉道:“我的方法会死很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你要是狠得下心,我再告诉你我的法子!”

肖宗镜听他这样说,基本已经确定,自己所猜无误,王丘手里握有的,一定就是粮仓的秘密。

如果粮食受到波及,青州军肯定会优先供给军队,那老百姓自然会遭难,这肖宗镜如何不知。可被王丘这么一问,他还真的顿住了。

姜小乙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她偶然抬头,见明月照耀着命运的长河,默不作声看着当中滚滚流淌的众生。

许久后,肖宗镜低声道:“我之杀业造得太重,我自清楚。早晚有一天,我会下地狱还债的。”

姜小乙隐约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可是想开口辩驳之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错。

人生之苦,如影随形。在她眼中,肖宗镜是个好人,但因他之手丧命的那些人,也未必都是坏人。这复杂的因果,究竟该如何计算,恐怕谁也无法得知。

姜小乙回头,戴王山的房间里还亮着其乐无穷的微光。

姜小乙略感恍惚,世事无解,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一走到头罢了。

肖宗镜看向王丘,淡淡道:“时间紧迫,还请你速速道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第73章黑心老板肖宗镜!996?157……

王丘刚要说话,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

他身子太弱,受不起夜风,肖宗镜领他回了书房。

王丘刚进屋,一眼看到桌上画的图纸,惊道:“这是……”

肖宗镜道:“你们建的粮仓,对不对?”

王丘一脸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肖宗镜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在建粮仓时,是不是动了手脚?”

王丘抿着唇,用力点头。“没错。”他想起刚刚离世的师父,眼眶发红。“当初青州军让我们做事前,所有事情都说的好好的,但我师父有先见之明,他不信任青州军,所以当初在选址时就留了一手!如果青州军按规矩办事,那一切好说,如果他们不拿我们当人,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肖宗镜回忆当初与戴王山夜探城北的主力粮仓,虽无法靠近,但是远远望去,规模极其庞大。他把图纸拿到身前,说道:“这一个坑,直径几何?”

王丘:“十丈有余。”

竟然这么大……肖宗镜又问道:“那像这样的粮坑,一共有多少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王丘:“城北那个仓,一共有四百个。”

“什么?!”肖宗镜语气难得震惊,“四百个?”这远远超出他之前的预计。当初他以为这里最多也就一百多个粮坑,如果有四百个,那青州城内所有人往死里吃,也能轻轻松松撑到十年以上。肖宗镜心中暗惊,这周璧看样子真是打算跟大黎死耗了。

一旁的姜小乙问道:“这些粮仓都是满的吗?”

王丘:“没错,都是满的。”

“他哪来的这么多粮食?”姜小乙奇怪道,“近几年举国歉收,就算加上黑市的粮食倒卖,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存货啊。”

王丘道:“都是从海外买的,从四五年前开始,他就陆陆续续在海外买粮,拿到青州城囤积。”

姜小乙啊了一声,忘了周璧还有这条路子。

这时,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戴典狱春风满面,衣襟半敞,露出雄壮的胸口,上面多了几个旖旎的红印。肖宗镜侧目看他,戴王山认真道:“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先干正事。”他转头问王丘:“那海外的粮道,好赚吗?”

王丘:“这……肯定好赚的吧,他们有自己的路子,两边的特产一倒手,就是数不尽的财富。”

戴王山舔舔嘴唇,忽而义正言辞道:“这周贼非我族类,草菅人命,怎配赚我大黎的钱!一定要快点想办法把他给宰了!”

姜小乙喃喃道:“……四百个粮坑,就算放火烧,至少也得准备五十个起火点,不然轻而易举就被扑灭了。可那粮仓我们都没法靠近,又如何放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王丘冷笑道:“一提捣毁粮食,人们总想到火,怎么就不往另一面想呢?”

火的另一面……

“难道要用水?”的确,粮食被淹发生霉变,自然也不能吃了。“可是怎么用水?青州城里哪有这么多水能灌满四百个粮坑?粮食受潮是需要时间的,如果灌水被发现,那就没有机会了。而且,我们还是无法靠近粮仓啊。”

王丘笑道:“想靠近粮仓还不简单,走上面不行,走下面就好了。”

姜小乙:“下面?”

“灌水也是一样。”王丘把那张图纸取来,在粮仓下方画了几道波浪。“从上面灌行不通,就从下面灌,自然就不会被发现了。”

肖宗镜看着这几道波浪,忽道:“难道你们……”

“没错。”王丘拿手按图纸上,狠声道:“我师父当初设计此仓时,就把它建在了暗河之上!”

众人皆惊。

肖宗镜:“具体说来。”

王丘接着肖宗镜的图纸往下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师父在青州城生活了快六十年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座城,青州军当初要新建粮仓,第一个就找到了我师父。我师父不信他们,所以早早埋下了隐患,将整个粮仓铺在暗河的四条分支上。”他在图纸上画了几道线,又在粮仓下方画了一个圆圈。“然后,我们在每个粮坑下面都留了一块,向下打穿,上面只盖了一小层席子,留了空位,没有铺细沙土,水一渗就透。而这里……”他在上方又画了一条较粗的横线。“这就是暗河的主河道。青州靠海,雨水充沛。前两年我们还没撕破脸,每年丰水期,我师父都让我们悄悄去疏通河道,保证暗河畅通,但是今年……呵!”

肖宗镜看着王丘画的这几道线。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天赐良机。

他问道:“青州的丰水期是什么时候?”

王丘:“从‘雨水’节气开始,持续一个月左右。到时我们不疏通河道,再填上几个小岔口,暗河的主道很快会被堵满,水就会流向分支。等分支也堵满后,水就会顺着我们留有的空隙,渗入粮仓。水从下面流入,上面检查不出,等他们能看出问题,早已经晚了。”

肖宗镜心中计算,现在距离雨水节气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而杨亥大军赶到青州,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其实,最好的结果,是在杨亥到来之前就把粮食毁掉。

“有没有再快一点的方法?”肖宗镜问。

“再快?让我想想……”王丘琢磨了一会,道:“暗河不止这四条分支,下面的水道非常复杂。这里,还有这里,这两处如果都堵上的话,就会增加主河道水量。但是这两个岔口离这里太远,堵起来很麻烦。”

肖宗镜静了静,道:“你先休息,明晚我们前去实地查看。”

既然已经制订了计划,剩下的事情就快多了。第二天晚上,他们由王丘带领,前往暗河。王丘熟悉这城中每一处通道,他们从一处干枯的水井,下到暗河内。王丘让他们提前穿好油靴,防滑防水,还给了他们每人一个药丸。

“水道里面有脏气,吸多了会中毒,这个是清肺解毒的药丸,你们要是难受了,就把这个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暗河内部错综复杂,宛如迷宫,王丘边走边介绍,这条河道是他师父的太师父在一百多年前主持修建的,主要是为了城池排水用,后来几经修改,添了许多道,也废了许多道,除了王丘这一脉传承下来的匠人,其他人完全不了解这阴暗的“地下世界”。

水道有一人多高,现在水流只到膝盖,王丘道:“等到丰水期,这里全都是水。”

他们顺着河道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来到目的地。

“这是第一处。”王丘指着一个岔口道,“然后前方二里外是第二处,把这两个口都堵上,主河道的水量就会增加,粮仓的四个分支就会提前灌满水。”

姜小乙道:“我们这一路路过了几十个岔口,都黑不溜秋的,你能确定就是这两个吗?”

“能。”王丘道,“这是师父传给我的,这下面几百条道,我都记得滚瓜烂熟。”

姜小乙来到岔口检查,说道:“这么大一个岔口,得用什么堵啊。”

王丘:“最好是沙袋,材料我们的仓库里都有,但是……”他有些犯愁道,“要完全堵实这样一个口子,差不多要两百个沙袋,两个口子就是四百个。这河道不平,走不了推车,沙袋必须靠人抬。而一个沙袋就近一百斤,一个时辰才能走到这里,坑道里脏气又多,正常工匠一天最多也就抬两包。可能你们还没抬完,雨水季就到了,要不还是等雨水季去堵小水道吧。”

肖宗镜暗自算了算,一共四百个沙袋,他们来了十人,算上典当行的伙计,差不多能凑够十六人。这些人都是武行出身,练一身上好的内家功夫。

肖宗镜问王丘:“你的沙袋足够吗?”

王丘:“沙袋够,但是人不够。粮仓刚建完青州军就毁约了,我们好多兄弟现在饭都吃不上,根本没有力气干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我不用你的人,袋子够就行,先回去吧。”

他们返程,先由姜小乙随王丘去他们的仓库检查材料,确认无误后回到典当行。王丘累急了,直接去休息了,肖宗镜把那一十六人叫到房内,言简意赅安排任务。

“两人一组,一轮走三百斤,一天四趟,算上填补和整理的时间,七日内给我把这两个口子堵上。”

任务下达,众人热火朝天干了起来。

这种搭配着抬东西,肯定是身高接近的人在一起比较省事,姜小乙跟李临搭了伙。他们白天伪装成典当行的送货伙计,用推车装上沙袋,运往枯井。晚上开始动工,从傍晚一直干到太阳升起,然后回典当行休息,中午起来接着干。

几日下来,姜小乙累的是筋疲力尽,面带菜色,走路直打晃。

肖宗镜见了,问道:“要不要找个人替你?”

姜小乙:“不用!”

肖宗镜在她身后抬脚,于她膝窝处一弹,姜小乙哎呦一声惨叫,扑向前方,抱住树开始嚎叫。肖宗镜正好踢在她麻筋处,那滋味真是要多酸爽有多酸爽。

肖宗镜看她这副模样,在后面笑了笑,评价道:“下盘还得多练。”

在这样惨无人道的一番拼命后,他们终于在第七天,顺利将两个暗河岔口完全堵住。王丘得知后,震惊得无以复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肖宗镜:“你先估算一下,要多久时间,积压的河水能够淹到粮仓。”

王丘凝神思考。“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堵上了……从今天开始算,差不多要半个月吧。”

肖宗镜:“好。”

忙完了这一轮,肖宗镜让众人好好歇息了一番,姜小乙连睡了两天,终于缓过点精神。

这一日,她一觉醒来,闻到点怪味,一扭头,看到床脚摆着一颗徒良果。

“欸?!”姜小乙爬到床脚,检查果子。“怎么又有一个!”

刚巧李临从屋外进来,说道:“这是大人买的,这一个臭果子竟然要二十两银子!还是因为戴王山有武者令牌才优先买到的,简直没天理了。大人说买一个给我们补一补,但是大家都嫌弃这臭味,就留给你了。”

姜小乙嘿嘿一笑,道:“没眼光,这么好的东西你们还嫌弃。”

李临:“无福消受,你赶快吃了吧。对了,你别在屋里吃!晚上要睡不了觉了!”

姜小乙抱着徒良果到院子里吃起来,偶然间一抬眼,感觉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一股粘稠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嘀咕道:“莫不是要下雨了……”

果然,当晚,青州城下起了雨,雨不算很大,但是一直下了三天才停。

王丘冒着雨来找肖宗镜,激动地说道:“老天站在我们这边!这一场雨下来,再有个两三天水就能淹到粮仓了!”

肖宗镜耐心等了五天。

第五日,王丘断定道:“粮坑一共铺十层粮食,现在下面四层决计已经不能吃了。最开始水吸在底层粮袋里面,不易被发现,等涨到上面二三层的时候,就瞒不住了。不过这几日没有太阳,上面那点粮食受了潮,就算被发现,他们也没处晾!”

姜小乙听得心惊胆战,四百个粮坑的粮食……周璧屯了多少年?花费多少银子,多少人力,才从海外搬运到青州?竟然被他们这十几个人,花了区区七天时间,全部毁掉了。

她看向屋子里,那个干枯瘦弱,微微驼背的王丘。

周璧能想象到吗?他问鼎天下的大计,很有可能就折在这个被他视为蝼蚁的小工匠手里了。

天意是何等决绝,又是何等讽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肖宗镜问:“副仓的粮食有多少?”

王丘:“加在一起也不足北仓的十分之一,而且多是劣粮,再怎么省,最多也就撑四个月吧。”

肖宗镜叫来戴王山。

“让你的人向外散消息,就说青州主力粮仓被淹,现在的粮食只够一个月了。”

戴王山笑道:“好主意,这城里的蠢货们天天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无非就是仗着城池牢固,储粮充足。现在粮食一没,定有心生变数之人,一旦几十万老百姓闹起来,这城可就没那么结实了。”

肖宗镜:“我们耗不起。”他一拍桌子。“必须让他们出城迎战!”

第74章重明鸟:能认出我的加鸡腿~……

密狱在散播消息方面,实属一把好手,不出几日的功夫,粮仓被淹的消息已经在全城传播开来。

姜小乙走在街道上,明显感觉民众人心惶惶。

而典当行方面,众人每天还是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粮仓那边倒是毫无变动,青州军内也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姜小乙等了几天,找到肖宗镜,问道:“他们是不是想把这事瞒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一边喝茶,一边道:“这种事是瞒不住的。看粮仓的士兵自己也要吃粮食,眼见粮仓损毁,他们也会心生动摇,各种闲言碎语是防不住的。青州的黑市渠道极为发达,现在消息恐怕已经传出青州城了。”

姜小乙:“那周璧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肖宗镜:“他们应该在想办法。对了,我之前交代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姜小乙:“戴王山说没问题了。”

肖宗镜觉得,粮食都被淹成这样了,青州军肯定会发现粮仓的问题,那么就一定会去找当时主持建造粮仓的工匠,也就是王丘师父的麻烦。王丘师父是戴王山领回来的,自然要由他扫清尾巴。

戴王山已于前日偷偷杀了当初在大牢引领他的狱卒,并将之伪造成逃跑的样子,同时修改了自己领人的记录。他还在那狱卒家中留了几样“证据”,把他塑造成杨亥埋在城内的暗桩,将自己洗的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肖宗镜听完姜小乙的话,说道:“戴王山做这种事应该不会露马脚,叫众人提高警惕,照常行事。”

就如同肖宗镜所料,青州军的确很快就发现了粮仓的问题,随即去狱中找那位老工匠,进而也发现了工匠与狱卒的失踪。

不过,这消息报到周璧耳朵里时,却是另一番味道。

周璧并没有待在那几千人重重保护的大营中,这位年轻的青州军首领,此时正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整座城池。

周璧今年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容貌也是普普通通。作为一个身价无限之人,他的打扮有点朴素得过头了,一身灰色长衫,浑身上下无有装饰,看着就像个随处可见的摊贩子。可是在周围许许多多人之间,他却依然引人注目。这种注目源于他内在的一股精神气。周璧始终认为,人的威严,不是靠衣着打扮撑起来的。一个真正久居高位,善于发号司令之人,他的气魄与威能,就算挡住对方的双眼,依然可以摄其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身边站着一位谋士模样的人,手捧几样东西,正与周璧说明着什么。

“……这是从那狱卒家中搜出的,大将军请看,这里还有杨亥的信物,此人怕是敌军早早埋于城中的细作!”

“大将军”是周璧为自己安排的身份。早在一年前,投奔而来的文人武将就开始轮着番地劝他称帝,可周璧没有同意,他认为,征战天下,“大将军”才是最合适的。

周璧没有理这谋士,他望着城池,忽然紧了紧鼻子,说道:“佟孺林,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这位叫佟孺林的谋士学周璧的样子,也朝外面闻了闻。“这……没有什么味道啊?”

周璧:“有。”

见他如此笃定,佟孺林靠近墙边,把脖子伸了老长,再次吸气,还是什么都没闻到。

“还请大将军示下。”

周璧手搭在冰冷的石壁上,笑着说:“城里有股臭味。”

“……臭味?”

“没错。”周璧淡然道,“有些见不得光的杂碎混进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啊?”佟孺林大惊,“城中还有细作?属下这就命人挨家搜查!”

“多此一举。”周璧道,“捉这些人要花费很大精力,而且容易影响军心,那就正中对方下怀了。不要浪费时间,臭虫是抓不完的,当前我们最重要的,是解决粮食问题。”

“对对对,粮食才是大事。”佟孺林道,“属下这就命人去柞津和蓬德要粮,估计半月时间,就能带粮食回来。”

“这两个城的存粮也不多,若不好好规划,很容易坏事。”周璧稍做思索,说道:“只去柞津要粮就行了。”

“柞津?要向丹木基将军要多少粮?”

“全部。”

佟孺林诧异:“什么?全、全部?!”

周璧:“没错,把城里搬空,全部粮食都带回来,应该能多撑三个月。”

佟孺林疑惑道:“都搬空,那柞津城里的将士和百姓吃什么?”

周璧淡淡地看过来一眼。

佟孺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本能地弯下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在心里痛骂自己,怎么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他又不是没见过丹木基率领的那五千个蛮族士兵生烤活人的场景,而那小城里的平民百姓有没有吃的,周璧又怎么会在乎呢?

“属下愚钝,属下愚钝。”他深深埋头,擦擦额头的冷汗,恭敬道:“属下已经明白了。那……蓬德那边,大将军可有什么指示”

周璧道:“蓬德的粮食一颗也不能动。”

佟孺林心里仔细想了想,这确实是最合理的安排。柞津位于青州西南方向,而蓬德位于西北。若在地图上将天京与青州城连成线,蓬德正好在这条线上,可以说是青州城的一道“天然城墙”。从一开始,周璧对这两座城的投入就不一样,蓬德有大量精锐驻军,而且由钱蒙驻守——这可是能与杨亥一教高下的真正的大将。而柞津则交给了丹木基——熟悉丹木基的人都知道,他的军队根本不擅长防守,他们就是一群疯狗,只有在进攻的时候,才能彰显其威力。

之前他们拿下柞津,就是想以此为前哨,让丹木基进攻丰州。但是因为朝廷大举兴兵讨伐,所以他们暂缓攻势,收紧防线,准备先解决杨亥。

所以,放弃柞津,的确是现在最合适的决定。

佟孺林在为周璧的冷血感到惧怕的同时,也为他的果决心生敬畏。

他又问道:“大将军,那城里混进的细作就不管了吗?现下百姓之间疑虑之声甚嚣尘上,要不要全城加强警戒,防止动乱?”

周璧手搭在城墙上,指间玩着一枚铜板,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片刻后,周璧道:“不必,青州城里留下的人,都不敢闹事,最多说点闲话罢了,由他们去。你们在民众容易聚集的地方加派人手,暗中观察,遇到有意煽风点火之人,就给我抓起来,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周璧语气平淡,听得佟孺林也逐渐冷静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佟孺林一开始得知粮仓被毁一事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是周璧除了在初闻之时眉头紧蹙了一阵,不见丝毫慌乱。到最后,他甚至还笑了出来,与众将道:“粮仓之隐患,我未能及时发觉,是我之过失。但是诸位也不必太过惊慌,你们觉得,朝廷为何要派人偷偷摸摸进城,使这些阴谋诡计?”

众将不言,周璧道:“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此战若与我方正面对抗,只有死路一条。他们越是着急,越能证明这破败的王庭早已是强弩之末。杨亥便是他们最后一块遮羞布,撕掉这块布,这片土地便任我索取!”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厉声道:“他们尽管使些花招,这位老掉牙的军神很快就会明白,就算我让他十年粮食,他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城墙上的风,凶猛地吹着。

周璧眼前,是尽在掌握的城池,身后,便是茫茫然的天下。

“我修书一封,你派人带去柞津。”周璧淡淡道,“命丹木基按信中安排行事。”

佟孺林:“是。”

“不过……就算多出三个月的粮食,也只够救个急而已。”他思索片刻,沉声一唤。“霍天!”

城墙的角落里,站出一人。

若是姜小乙在此,看到这位名扬天下的东海神剑,定会大吃一惊。当初在天京城,众人看了霍天的画像,均以为他是一位威风凛凛的中年剑客。事实上,霍天的确已过不惑之年,眉眼与画像也有七八分相似,可整体气质却与画像描述的相差甚远。

霍天身材与姜小乙相仿,骨架也偏小,薄薄的肩膀,精窄的腰身,浑身肌肉极为轻简。若忽略他脸上的皱纹,单从体型看,他宛如一个少年人。尤其是他现在剃掉了胡子,小巧的脸颊甚至与徐梓焉有得一拼,但是比起徐梓焉的阴柔,霍天的面孔要冷峻得多。

他身着宽松的短袍,腰部扎紧,脚上是一双简朴的草鞋。他并未束发,又干又硬的长发高高绑起在脑后,几缕银丝挂在鬓边,长发随风飞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的左侧腰上,配有一把长剑,这剑看着很怪,不似大黎传统的剑形,剑身又细又薄,剑柄像一片金色的叶子,向后包裹。而他的右腰上则配有一把不到两尺长的短刀,同样窄细。

高超的武艺使霍天的气息整体向内收缩,像是一把随时等待出鞘的利刃。

“何事?”霍天语气沉稳老练,比起他的外形,他的声音更加附和他的年纪与身份。

周璧将指间的铜板向外一弹,铜板飞出,霍天一把接住。

周璧:“集结人员,准备出海。”

霍天:“好。”

周璧:“船队出海需要准备一阵,杨亥应该会先到,接下来我需坐镇青州,海外购粮一事就全交给你了。”

霍天:“好。”

佟孺林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们的对话极尽简略,这是这二人之间的常态。在佟孺林的印象中,似乎每一次,都是周璧下达命令,而霍天完美执行,周璧从没有多一句的叮嘱,他们之间也少有闲谈与废话。

佟孺林投奔青州军的时间远远晚于霍天,事实上,霍天几乎是最早一批与周璧结识的人。他们相识之时,周璧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逃犯,而霍天早已名扬天下。周璧到底是如何笼络了霍天为己所用,谁也不清楚。

像佟孺林这种后期投奔青州军之人,大多是为了钱和权力。但是霍天是个彻头彻尾的武痴,他对金银和权力都没有丝毫的兴趣,但他还是坚定地留在了周璧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不像是周璧的属下,他们之间比那更近,但他也不像是周璧的亲友,他们之间比那更冷。

如果一定要找个“关系”来形容他们,佟孺林觉得,他们更像是主人与自己最熟悉的兵器,多年的磋磨与历练,使得他们几乎融为一体,永远面朝同一方向。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

典当行里,戴王山有点不耐烦了。

“这城里的人还真是能忍。”戴王山翘着腿,手往桌上一拍。“曹宁,叫人去茶楼酒肆弄点事情出来。”

曹宁刚想动,被肖宗镜叫住。

“站住。”他站在门口,望着安静的院落。“不能去。”

戴王山:“放心,我的人做这种事绝不会出岔子的。”

肖宗镜摇头:“看来留在这城里的百姓都已接受了青州军的‘脾性’,他们是不会闹事的。现在不能轻举妄动,粮仓被毁,城内竟然没有戒严,这个周璧……”他眼睛微眯。“不是泛泛之辈。”

“行。”戴王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一切全凭大人安排,下官这就告退了。”阴阳怪气地说完,戴王山奔着那装着六个娇妾的后院就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坐在桌旁,手拄着脸,望着肖宗镜宽阔的背影,默不作声。

日子就在这汹涌的暗潮之中,一日日过去。

不久后的某一天,傍晚时分,王掌柜带来一个人。此人进了典当行,给肖宗镜和戴王山各行一礼。

“卑职见过二位大人。”

姜小乙在出征当日见过他,这是杨亥手下一名传令官。

当初为了传讯,戴王山还多准备了两套身份留给杨亥,以备不时之需。

肖宗镜问道:“你进城可还顺利?”

传令官:“还算顺利,多亏青州城开销庞大,不能关商路,现在青州粮仓被毁一事已经在外面传开了!”

肖宗镜:“大军情况如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传令官有些急切道:“大人,大军情况复杂,一时难以说清,杨将军这次派我来,主要是因为一个人,还是先说此事吧。”

“一个人?”肖宗镜略感奇怪。“什么人?”

“前些日子有个人主动找到我们,说要献策铲除青州军。”

肖宗镜蹙眉。

“……献策?”

“没错,杨将军让我把人带来了。”

说完,王掌柜便带一个容貌英朗的年轻人进了院。

年轻人向院内众人拱了拱手,恭敬道:“在下姓韩名琌,见过各位大人了。”

第75章白给!全是白给!

韩琌自称是个家仆,主人乃是青州城一海商。

“我家的生意和商路都被周璧霸占,商船也被抢走,主人被赶出青州,与他们结下了梁子。如今有报仇的机会,所以命我前去找杨将军,献策杀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问道:“……报仇的机会?指的是什么?”

韩琌道:“青州城内粮仓被毁,此事已传遍大江南北。不过,如果大人以为,这样就能拦住青州军,那未免有些太小瞧周璧了。此贼财力雄厚,一定会安排人出海继续购粮。我家主人知晓这点,觉得有机可乘,所以才让小人前去杨将军处献计。”他直接了当地说道,“周璧出海购粮的商船中,有与我相熟的老船工,任招人要职,可以偷偷运人上船。若能想办法毁了他们海上的粮道,青州军就彻底没有后路了!”

肖宗镜平淡地哦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韩琌口中的这个“主人”,便是钱蒙。

几日前。

在得知青州粮仓损毁的消息后,钱蒙很快找来了韩琌。

“这事应是肖宗镜干的。”他感慨道,“此人做对手时,我是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可一旦做起‘帮手’,又是如此让人安心。”

韩琌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钱蒙又道:“我们得再助他一臂之力。”

其实,早在周璧拉拢丹木基入伙之时,钱蒙就已生了反心,暗地在青州军重要位置安插自己的人脉——船队便是他最早下手的地方。

钱蒙:“大战在即,周璧必须留守青州,这次出海的任务定是落在霍天头上。此人武艺绝高,举世无双,但不善纠察,只要肖宗镜跟我的人搭上线,很容易混上船去。如果他们能坏了这次购粮计划,那此战就真正十拿九稳了。不过……”他微微犯愁道,“这消息要怎么递过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韩琌思索道:“我可以弄个身份,去找杨亥自荐,这是可以左右战局的大事,百利无一害。精明如杨亥,一定会加以利用,送我去见肖宗镜。”

钱蒙断然道:“不行,你独自去见肖宗镜,万一被他察觉出来怎么办?办法可以再想,你不能有闪失。”

“哈。”韩琌听笑了,“像我们这样的人,生生死死还不是转瞬之间的事。不过,还是要多谢老将军看得起我。我这条烂命现在还不能没,我清楚得很。请老将军放心,就算被肖宗镜发现,我也有办法脱身。”

就这样,韩琌站在了肖宗镜面前。

就在韩琌与肖宗镜说话的时候,姜小乙跟其他侍卫待在一起,于院子边上,看着这一幕。

韩琌的身影落在她的眼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尤其是这小半张脸的角度,姜小乙总觉得有点熟悉……

不过,她当初与重明鸟见面之时,对方戴着面具且有意改变声线。并且,谁能想到重明鸟竟然跟青州搭上线,还敢主动来找肖宗镜?

所以第一时间,她压根就没往那方面,一时迷惑,未能及时察觉。

他们谈了很久,最后肖宗镜命周寅先领韩琌去休息,自己则带人回去讨论。

书房内,灯火通明。

戴王山背着手溜达半圈,道:“肖大人觉得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坐在桌边。

“半真半假。”

戴王山:“我看也是。不过,关于船的部分应该是真的,你有何想法?”

肖宗镜没有马上做决定,他将传令官叫来,道:“先将大军情况说来。”

传令官沉痛道:“曹彦将军阵亡了!”

众人震惊。

戴王山:“你说什么?!”

这位曹彦将军可是大军副帅,地位仅次于杨亥,等同于青州军里霍天的位置。他们这边连霍天的人影都没见到呢,曹彦就已经没了?这差得未免也太多了。

此时,角落里的姜小乙,忽然想起行军时的一个小插曲——

当时,曹彦率部下路过他们这边,李临向姜小乙小声介绍,说这是个“有名”的将军,语气令人玩味。

姜小乙问道:“他很厉害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李临笑了,扭扭头,道:“厉不厉害,你得问他。”

姜小乙回眸一看,是徐怀安。

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静静立在那,没什么反应。

在姜小乙的印象中,徐怀安比周寅还要沉默。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办事能力很强,却难以让人留下深刻印象。姜小乙回忆了一下,几乎想不起与他说过什么话,好像每次见到他,他都是这样一语不发站在一边。

李临道:“当年就是这位将军把徐怀安抓到天京的。”

姜小乙微微惊讶,问徐怀安:“你犯什么事了?”

徐怀安低声道:“当年我供职庆县,奉县令之名去捉人,途中被曹将军当成细作绑了,是大人救了我。曹将军的确很厉害,但他厉害之处不在打仗。”

姜小乙:“那在什么?”

徐怀安又不说话了,旁边的李临补充道:“此人有个外号,叫‘团扇将军’。”

“什么意思?”

“你看到那些士兵没?”李临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数名骑兵。经过数日的行军,姜小乙对这些军队编制已有一定的了解。这些骑兵也被称为“旗官”,随身配备多种旗帜,在大军开拔前,他们会先行出发,起到侦察和通信的作用。行动之时,他们每两人相隔近一里远,不脱离彼此视线,以便发生突发事件时,给大军通风报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些旗官通常以大军为中心,成扇形向外发散打探。

李临介绍道:“一般队伍行军,差不多会安排十二路旗官。但我们的曹将军不同,他的军队共四十八路旗官,每路二十四人,向外足足延伸二十里。围绕大军一整圈,像一把巨大的团扇,所以被人戏称为‘团扇将军’。”

姜小乙:“也就是说,他很谨慎……对吧?”

李临:“你还是直接说他怕死吧。据说这位将军几十年的军伍生涯,从不带头冲锋,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现在他的资历也熬上来了,此次征讨就被任命成了副帅。”

可现下,仗还没开打,这位“团扇将军”就直接阵亡了。

肖宗镜显然也无法理解此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传令官:“曹彦将军在前往柞津途中,遭贼将丹木基斩首!”

肖宗镜怒道:“斩首?!”

据传令官所言,杨亥大军抵达前线后,主攻蓬德,屯兵城外。为避免攻城之时,柞津派兵驰援,所以杨亥命曹彦分兵六万,前往柞津,实施围困。不曾想半途就被埋伏在外的丹木基给杀了。

肖宗镜:“丹木基带了多少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传令官:“据回报的将士讲,约五千人。”

肖宗镜听到这个数字,眯了眯眼睛。

“我听闻,他有一支完全由异族人组成的队伍,约五千人。他所有的战果,都是靠这支队伍拿下的。”

“没错!”传令官愤恨道,“就是这只异族军伏击了曹彦将军!”

一边的戴王山听不下去了。“曹彦大军六万,且有四十八路旗官,被区区五千个蛮子给斩首了?哈!”他瞪了一眼肖宗镜,仿佛这个军伍出身之人也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我大黎的神兵强将们啊!”

传令官道:“曹将军背靠主军出发,觉得后方很安全,就将后面十路旗官增派前方,原本探路二十里,又延了七里,准备出发五十里后再迁回后方。没想到那蛮夷贼将就是从后面绕过去偷袭的。这伙人行动诡异,先佯攻后方,吸引了大军注意,然后又有一小股士兵从侧翼冲出,斩了曹将军,十分迅捷!”

肖宗镜:“十路旗官,对于六万大军来说,也不过是道小口子。曹将军出征,向来都是缩在最中间,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偷袭了?”

传令官:“听曹将军的副官郭技回报,这伙贼人来去如风,且十分邪门,阵列中任何一点漏洞和破绽,都能被他们迅速捕捉,大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们突破了!”

戴王山嘲讽道:“这个废物可真是开了个好头。”

姜小乙看向戴王山,他们现在被绑在一条船上,所以自打出征以来,戴王山就出奇地配合,现在突然开始骂起人来,想来也是气不过了。

不过他骂得也没错,开战第一日就被人给斩首的将军,不是废物是什么?对方真正上演了一出“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的好戏,曹彦这一死,我方士气必然大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沉声道:“曹将军虽然资质平庸,但他深知此战的危险,以他的性格,必然会严加防范。即便如此,他仍被人给杀了,这伙异族人一定有什么奇怪之处,我们还未探明……”他看向传令官,又道:“杨将军可有指示?”

传令官:“贼将斩杀曹将军后便退进深山。杨将军命郭技带两万人追捕丹木基,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蓬德外围,自己率大军前往柞津,目前正在柞津整兵。城中粮食都被搬空了,丹木基也没再回来,对方应该是放弃了柞津城。”

肖宗镜忽然问:“丹木基退入深山,朝哪个方向去了?”

传令官:“西北方向。”

肖宗镜拿出地图,灯下思索。

这个周璧……脑子清晰,杀伐果断,跟之前他遇到的那些杂牌军完全不同,是个真正会打仗的好手。

戴王山道:“外面的事我们现在想管也管不到,还是先处理那些购粮船吧。”他摸摸下巴,提议道:“要不……搞点黑油?”

姜小乙窝在角落听他们对话,听到“黑油”一词,耳朵竖了竖。

这东西她知道,以前经常在黑市上出现,是一种采自西北矿区,极为稀有的油料。这种油非常易燃,而且烧起之后又不易被扑灭,都是黑道准备干些杀人越货的大买卖时才会购买的东西。

戴王山:“把他们的船一烧,万事大吉。”

姜小乙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她看向肖宗镜,后者依然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戴王山等了一会,不耐道:“时间紧迫,还请肖大人尽早拿个主意。”

肖宗镜低声道:“韩琌所言,船队似乎是以霍天的主舰为向导,进行航行。”

戴王山:“那又如何?”

肖宗镜取来地图,手指点住一个位置,正是丰州海港。戴王山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肖宗镜的意图。

“你该不会是想要这批粮吧……?”

“没错。”

肖宗镜又指向柞津和蓬德之间的空白地带。

“大军现在虽说离青州城更近了,但是因为没能拿下蓬德,现在属于深入敌后,危险重重。而且,朝廷粮草非一次到齐,后续还要分批运往前线。周璧放弃柞津,看似失了一座城,但是无形之中也拉长了杨将军的补给线。以丹木基奇袭曹彦将军的实力看,我方后续的粮草运输十分危险。周璧的确是下了一步好棋。”说到这,他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我们能劫了这批粮,送到丰州,从南边运进柞津,那不管是蓬德还是丹木基,都没法阻止。周璧的如意算盘便是方方面面全部落空。”

戴王山:“所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船不能烧。”肖宗镜做好决策,收起地图。“我们要上船,等他们买好粮食,回程途中杀掉霍天,将船队引向丰州港。”他与传令官道,“我修书一封,你带回给杨将军。”

传令官:“是!”

既已做好决定,肖宗镜让众人回去休息,姜小乙刚要走,被他拉住。

“你且先留下。”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肖宗镜低声道:“还要辛苦你一下。”

“大人有何吩咐?”

“你帮我盯着那个韩琌。”

姜小乙一顿。

“大人不信任他?”

肖宗镜冷笑道:“世上哪有这么多雪中送炭的好事?此人身份存疑,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动他。你盯住他,不能让他跑了,等我们办完正事,再来处理他。”

巧了,姜小乙也觉得韩琌有问题,而且她感觉自己离真相很近,就差那么一点点契机,她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道:“大人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肖宗镜:“好。”

肖宗镜的声音极为沙哑,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们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行动,影响的都是数十万人的性命。这沉甸甸的生活,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见姜小乙许久不说话,肖宗镜以为她倦了,倒反过来安慰她。

“很快了,很快就会结束的。”他低声道,“这世道不会永远如此的……”

在客房里,被周寅盯梢的韩琌也没有睡着,他倚在床边,推开窗子,目光深远而安静。

屋外微风吹来,天边已破晓。

第76章亲娘欸~要动真格的了!

接下来几日,一直是绵绵细雨。

肖宗镜带人与韩琌前往港口踩点,他们与钱蒙的内应碰了头,制定好计划,等待出海的一日。

几天功夫下来,姜小乙对韩琌越发好奇,此人虽未显山露水,但仍能从各处细节看出些许端倪。姜小乙有心想要试探他,但是碍于肖宗镜的话,只得强忍好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又过去五六日,船队人员集结完毕,准备出发了。

霍天的主舰审查极为严格,安全起见,肖宗镜并没有让所有人都登上主舰,他们商讨之下,让老船工带戴王山和他的几名亲信上了主舰,其余人则选择了主舰后方,离得最近的一艘船藏身。

出发当日,他们换好水手服饰,在内应安排下,与其余杂役一同上了船。在下舱之前,姜小乙举目远眺,远洋蔚蓝,海风吹来,尽是空远幽深的气息。

这次购粮的船队一共有三十艘,其中霍天所在的那艘铁壁铧嘴平面海鹘舰规模最大,长二十余丈,宽近四丈,船底厚四尺,四十橹,水手百余人,载战士二百人,船帆扬起,气势恢宏。

其他的船规模虽不及主舰,但是也不容小觑,姜小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庞大的船队,大开眼界。

只可惜,他们在舰船上是最低级的身份,只能在舱底活动,做些划船打扫的脏活,空间逼仄,很是辛苦。

不过,虽然条件艰难,但这里也正好适合躲藏。他们十几人分在了底舱同侧,前后挨在一起,行事极为方便。

姜小乙等在船舱里,顺着船橹的洞向外望。

好多船的甲板上都挂了红灯笼。

她嘀咕道:“为何要挂灯笼,难道是想讨个好彩头?”

“今夜是除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侧目,肖宗镜坐在她对面。他身材高大,挤在狭小的空间内,一双长腿蜷缩起来,看着好不舒服。姜小乙体格轻薄,使劲往后挪了挪,给他空出点位置。

“已经到除夕了?”

姜小乙全然无察,自打出征到现在,她全程精神紧绷,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肖宗镜也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姜小乙有点激动地说道:“大人,我还是第一次在船上过年,而且是这么大的船,我以前坐的都是捕鱼的小船,跟这个没法比的。”

肖宗镜抬眼,环顾左右,随口道:“我倒是大船小船都没怎么坐过……”

姜小乙:“大人没坐过船?”

肖宗镜:“坐当然坐过,只不过都是渡过江河而已,没有长时间在船上生活过。”

姜小乙咝了一声,心想也对,她在闽州长大,也是沿海地带,对船很熟悉,但肖宗镜是天京人,肯定不常坐船。她往后瞄了一下,他们这个队伍,好像大多都是内陆人。她有点担忧地说道:“他们可别水土不服,晕了船吧……”

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

船队启航之后,还没出两个时辰,李临就吐了起来,后面陆陆续续,很多人都开始身体不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到了晚上,风浪起来,船飘来荡去,八九个人都不行了,连肖宗镜都是一脸灰败,毫无血色。只剩下姜小乙和另外两三个还算适应的,忙来忙去照顾众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监督的船工乃是自己人,帮他们打好掩护,还给他们准备了治疗晕船的药丸。

吃了药后,众人勉强好转一些,但大部分人还是头晕目眩,两目发直。一天下来,这群人上吐下泻,搞得一整间船舱怪味熏人。

肖宗镜背靠船板,脸色苍白。

虽然那经验丰富的船工说晕船不是大事,适应几天就会好,可面对此等突发情况,肖宗镜还是思虑尤深。他很担心自己这群手下,这种情况下,别说杀霍天,连能不能安全下船都成问题。

他本不是反应最强烈的,但脑子里想的东西一多,身体自然更不好受了。

天色已晚,船舱里一片黑暗,只余众人沉重难受的喘息声。

他叹了口气,偶然一瞥,微微愣住。

身旁,姜小乙正扒着橹洞看向外面,青色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冰凉又清透。

他看了一会,姜小乙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她忽然一笑,像是要给他展示什么秘密一样,拉住他的手,小声说:“大人,你快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被她拉过去,也顺着橹洞向外望去。海风吹得他微微眯眼,再次睁开时,壮丽美景迎面而来——鳞波许许,海潮蓬勃,明月悬挂,万里无涯。小小的洞口里,竟藏有浩渺之天地。似动似静,似真似假。顷刻间,肖宗镜灵犀清明,如上神境,体内真气无功自动,融天入海,浑然雄壮。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转头,看到姜小乙明亮的眼睛。他张张嘴,声音第一时间没出来,姜小乙道:“我师父曾经说过一句话,‘清静随心悟大道,超拔苦海解真常’。我以前不懂是什么意思,刚刚向外一望,好像明白了些。”

肖宗镜不言。

也是奇了,听她轻声念了那一句箴言,肖宗镜上船以来的困顿晕眩,甚至种种烦恼忧思,竟莫名化去了,脑海之中一片澄清。

姜小乙嘿嘿一笑,道:“说了些乱七八糟的,大人莫怪。”她低头,发现自己不自觉间还拉着他的手,刚要松开,肖宗镜手腕一转,将她的手掌轻轻扣住。

他轻叹一口气,低声道:“陪我坐一会吧。”

两人背靠船板,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好像天地宏宇,只剩下这方寸空间。

渐渐地,姜小乙困倦了,茫然之中,她忽然发问。

“大人,你说海的尽头是什么?”

“你觉得呢?”

“……大人,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何事?”

“每次你答不出的问题,就会反问给对方。”

她听到淡淡的笑声,肖宗镜道:“海的尽头是大地。”

“那大地的尽头呢?”

“是海。”

“……”姜小乙迷迷糊糊又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

“大人怎么知道的?你又没去过。”

“所谓精健日月,星辰度理,阴阳五行,周而复始。世界之理尽在于此。我虽没去过,猜也猜得到。”

他语气一本正经,潇洒自信,可姜小乙总觉得他是在编瞎话搪塞她。她本想再反驳几句,可是困倦侵袭,眼皮愈沉,于是也懒得再开口了。

她很快陷入了安眠,梦中,她神游物外,见海天一体,神灵圆满,光辉而璀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最终,这除夕之夜,就在海浪与肖宗镜清淡低哑的声音中,平稳度过。

老船工不亏是老船工,经验老道。两日后,李临他们果然开始好转,大家都逐渐适应了这种海上生活。

航行的日子枯燥乏味,每天干完活,就在小舱内一窝。众人为了打发时间,用碎木头做了几副牌,赌起了钱,连韩琌都忍不住过来一起玩,肖宗镜也不管,随着他们去。

日升日落,浪起浪平。

不知过了多少天,船终于靠岸了。

这异国的海港规模不算大,容不下这么多船,先由主舰和另外十艘船靠岸,其余船只在远处待命,待霍天购粮完毕,再轮流靠岸搬运货物。

姜小乙他们所在这艘船是离主舰最近的一艘,也跟着靠了岸。他们在船上等了一天,然后跟着其他水手一起上岸运货。

下船后,姜小乙他们走了很远。

异国的土地,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姜小乙的小脑瓜忙来忙去,四处打量。明明还是冬季,这里却热得离奇,街上的人都露着手臂,穿着短裤和翘边的薄布靴。民众肤色黝黑,五官深邃,男人大多蓄着蓬松的胡须,女人额心点着红色的装饰。这国家的建筑不如大黎那般繁复庄严,都较为低矮,不过上面涂着各种涂料,五颜六色,看着极为热闹。

港口出去的一条街上,两旁都是小商贩,卖各种吃食和摆件,东西在大黎都不常见。姜小乙在路边看到有手艺人在黑色的小石头上刻花纹,然后再过一遍染料,拿出来用火烤一烤,上面便像裹了一层琉璃,鲜艳而油亮。

“嘿……”姜小乙看得新鲜,止步不前。旁边的督工推她一把,训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撇嘴,接着向前走。

离开这条街,再往前是一片树林,大量的粮食就存在林子深处的塔林中。抵达塔林后,督工稍做安排,便开始了搬运。

船队一共下来近千人,日夜不休连搬了六天,才将塔林里的粮食全部运到港口。接下来便是将粮食分别运到船上,又忙活了两天。

这期间,肖宗镜与戴王山碰了头,敲定了最终计划。

“我见到霍天了。”戴王山道。

肖宗镜:“哦?”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戴王山沉声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万不能大意。”

姜小乙听到这话,略感惊讶。在她的印象中,戴典狱从来只对钱和权力低头,在武力上可以说是天不服地不服,没想到会有这样高的评价。

这东海神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姜小乙越发好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装好了粮食,船队启程返航。

这次船一动,姜小乙明显感觉周围气氛紧张了起来。

他们终于要行动了。

返程第三天的深夜,肖宗镜叫来姜小乙。他们来到船舱角落,姜小乙运功幻化,变成了此船船主的模样,上了甲板。

守夜的士兵看到她,纷纷行礼。

肖姜二人来到主舱,门口侍卫大感奇怪,这船主明明就在屋里睡觉,什么时候出来了?

不待他反应过来,姜小乙和肖宗镜已经到舱内。船主和三四个管事正呼呼大睡,肖宗镜出手迅捷,点中他们穴道,五花大绑,嘴巴堵上。姜小乙手脚麻利,腾出几个空箱子,把人塞了进去。

随后,他们二人又大摇大摆走出来了,来到船只前方,姜小乙背着手,像模像样地对所有巡夜的士兵说道:“你们都先去休息吧,下舱水手聚众赌博,影响恶劣,今夜他们替你们执勤。”

不用干活,士兵们当然高兴,纷纷回舱休息。

就这样,下面十几人都被换了上来。

今夜阴天,海天之间黑暗无光,极尽目力才能勉强看见主舰船影。姜小乙站在船头点了一盏灯,一亮一灭,连续亮了三次后,便收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是他们通知戴王山的信号。

等了半个时辰,前方水面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正是曹宁。他腰上绑着一条粗绳,这是出海之前,在内应帮助下所埋的机关——因为这两艘船是前后离得最近的,所以出发前,他们就在主舰下方绑了一条绳索,长度刚好是两船间距。行动之时,由人偷偷下海,将绳子带到后方船只上,也在底部绑好。这十余人,便要顺着这条绳索,趁夜爬上霍天的主舰。

主舰后方的底舱,便是戴王山所在的位置。

曹宁绑好绳索,被他们拉上船只,说道:“我们大人已经解决了底舱所有人,请快些行动吧,明天天一亮,少的这些人就藏不住了。”

肖宗镜:“带好家伙。”

所有人最后检查了一遍兵器,肖宗镜环顾一圈。

“今夜之内,将一切处理干净。”

海风吹来肃杀的鲜腥,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这一去,要么成功,要么死。

肖宗镜淡淡一笑,拱起手,声音一如既往平和安定。

“祝诸君旗开得胜。”

众人也朝肖宗镜一拱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祝大人旗开得胜!”

随后,肖宗镜不再多言,转过身,率先沉下黑暗的深海。

第77章冲!

姜小乙走在最后一个,在入水前将样貌变了回来,方便行事。

夜晚的深海冰凉刺骨,在船上尚无感觉,下水之后,姜小乙才感受到浪潮的冲击。船队航行速度不慢,这要是一不小心松了手,极有可能就被冲走了。

姜小乙抓紧绳索,闭着眼睛往前爬,丝毫不敢分心。

也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忽然有人拉她的胳膊,她一睁眼,发现爬到头了,前面周寅已经进到底舱,正伸手拉后面的人。

“……嗯?”周寅微微奇怪,“我记得刚刚是那船主在我身后……”

姜小乙笑道:“你看错了,他留在船上了。”

周寅将姜小乙拉了上去,舱内一片漆黑,她紧紧鼻子,闻到一股腥气。

等人全部进了舱后,有人点了一盏灯,四周全是血,但是一具尸首也没有。姜小乙看了一眼舱口,那里也染了红,想来戴王山杀完人后把尸首都抛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戴王山把灯盏往地上一放,正好压在一张图纸上。

“此船有三层。”戴王山简明道,“我们现在位于最下面一层,这层有近百名水手,还有囤积的粮食和货物,中间一层住着士兵,最上面是霍天和他的几名亲卫。”这图纸画得很简单,看样是戴王山这几天在船中摸索出来的。

图虽简单,但是每条道标注得都很清晰,一眼便能看懂。

“现在巡夜的士兵差不多有五十人,剩下的都在舱内休息,这是三个舱门的位置。”戴王山在图纸上点了三处。“我们得派多人把舱门堵住,其余人抓紧时间去一层主舱诛杀霍天,只要霍天一死,事情就成了。但是,万一没有一击制胜,拖久了,这百十来人出来驰援,我们麻烦就大了。”

所以,至关重要的,就是在这百名士兵惊醒之前杀掉霍天。

谈何容易。

姜小乙听了一会,忽然道:“大人,我有办法堵门。”

戴王山是除了肖宗镜外唯一知道姜小乙本事的人,问道:“可有术法能使?”

姜小乙:“有,但最多只能拖两柱香的时间。”

“够了。”戴王山看向肖宗镜,“要是你我联手,两柱香都杀不掉一个人,那也是活该葬身大海。”

肖宗镜问姜小乙:“你需要多少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我一个就行。”

肖宗镜略微思索,对李临道:“你跟着她。其余人听好,尽量在正面冲突前多除掉巡夜的士兵,速战速决。”

“是!”

得了命令,众人很快行动起来,肖宗镜走在最前,姜小乙与李临殿后,他们从底舱走到中层的一路上,先后杀掉四五个巡夜之人。

到了二层,他们兵分两路,姜小乙与李临前往舱门。李临走在前面,手中反握一把匕首,舱门口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士兵,李临手起刀落,将其抹了脖子。

李临低声道:“你有什么办法封门?”

姜小乙从怀中掏出一叠湿漉漉的符箓,小心翼翼捻出一张,咬破食指,在上面画了些什么,口中默诵神咒。很快,符箓化作一小团青烟,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啊?这是什么?”李临惊奇道。

“嘘!你小点声!”姜小乙又捻出一张符箓,再次画符,于门口盘膝而坐,手中掐诀,符箓原本因为浸水褶皱不堪,随着她念咒,竟渐渐铺平,牢牢印在舱门之上。

“这……?”李临瞪大眼睛,“你还有这一手!”

“这是道家的迷魂与封门之法,只是小把戏,撑不了多久。”姜小乙拿着符箓站起来。“快走,剩下两道门弄完我们赶快去帮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此时,肖宗镜和戴王山已经来到一层,狭小的通道只站得下两人,肖宗镜低声道:“以霍天的实力,我们进屋就会被察觉,先下手为强。”

戴王山点头,肖宗镜向后摆摆手,其余人退后数步。肖宗镜推开舱门,只见屋里一片漆黑,肖戴二人久在夜间行动,自然看得清床板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取霍天!

就在他们离床铺还有半丈远时,霍天猛然惊醒,翻身下床,取来佩剑。

这一番动静让屋内的几名侍卫也醒了过来,肖宗镜出手迅捷,一剑刺死一人,其余侍卫这才回过神,大喊道:“敌袭!敌袭!”

肖宗镜:“剩下的人交给你!”

戴王山道了声好,就近抓起一人,朝旁一丢,与侍卫缠斗起来。肖宗镜则手握宝剑冲向前去,他一连几次出招都被霍天格挡,四五个回合下来,肖宗镜心中暗惊,这霍天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剑客,深夜遇袭,竟能如此从容应对,无论招数还是气息,皆不见丝毫的凌乱。

打着打着,戴王山回头一看,发现肖宗镜竟处于下风。他自然看得出里面的门道,怒道:“你别在这打,太窄了!”

的确,主舱极为狭小,戴王山和肖宗镜身材都颇为高大,根本施展不开,而霍天较为矮小,正好发挥。

肖宗镜也明白这样下去于己不利,他虚晃一招,将霍天逼至角落,伸手去抓他的衣衫,想将他拉出舱外。不料霍天反应神速,蹲身一绕,来到肖宗镜身后。他抬起手,掌心汇聚真气,照着肖宗镜背后拍去。

肖宗镜本想要躲,可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什么,身体往前面墙壁上一靠。

霍天眼眸微眯,一声沉吟,再催掌力,就在离肖宗镜寸远距离之时,肖宗镜忽然侧身,霍天这一掌收势不及,打在了墙壁之上。他掌力惊人,直接将木板打穿,碎屑飞散,肖宗镜使出姜小乙那招九宫八卦步,再次绕到霍天身后。霍天显然没有料到肖宗镜身法如此之快,背脊微凉,明显是肖宗镜攻势袭来,他再想向旁侧躲已经来不及,只能向前冲出了舱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甲板上的士兵听见舱内预警,早已反应过来。他们虽没有霍天那么淡然,但也是训练有素,很快拥上前来,与侍卫营和密狱的人杀作一团。

戴王山很快将舱内侍卫杀光,也冲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二层舱室并无声响。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出来驰援,说明姜小乙的术法成功了。

“好!此事应是成了。”他冲肖宗镜道,“快点动手!”随即又去帮忙杀甲板上的士兵。

舰船在月光下反射着浅浅的光,海风咸湿,天地凄清。

霍天完完全全暴露在肖宗镜的视野中,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宽松里衣,赤着脚站在甲板上。他原本长发披散,在站定的短暂停歇中,他用一根绳子将头发粗粗绑在脑后,露出平洁的面孔。

这是肖宗镜和霍天人生中的第一次见面,也注定是最后一次了。

肖宗镜手握玄阴宝剑,虚抱一拳。

“前辈,请赐教。”

霍天缓缓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这兵器的模样让肖宗镜眉头微蹙,又细又长,还是单开刃,比起剑,更像是一把刀,护手则像一片荷叶,将霍天的手完全包裹起来,他不禁道了句:“好奇怪的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霍天持剑立在身前,不发一言。

肖宗镜不敢大意,沉心静气,玄阴宝剑不知是受了谁的感染,发出淡淡微光。

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

肖宗镜深知不能久拖,长剑如虹,刺向霍天!他此招有意试探,并未出全力,霍天不躲不闪,在剑近在眼前之时,左手在腰间一摸,拔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将玄阴剑弹开,与此同时,他猫低身体,突然向上一跃——

肖宗镜预判到此招,身体向前,想要躲开空中一击,结果抬头一看,霍天这一下竟是向后跳的,此时正好处于他头顶。霍天右手的长剑垂直向下,剑上寒光与月色融为一体,肖宗镜向左避去,小腿与剑光擦肩而过,剑气破开布料,流下一抹红痕。

肖宗镜这一下避得勉强,没有及时站起,霍天落地后穷追不舍,在地上连刺几剑,肖宗镜只能滚着躲避,狼狈不堪。滚到船边,肖宗镜的脚悄悄抵在船板上,看准霍天剑刺到甲板里的一瞬,突然发力,横剑劈向霍天!这一击他灌足真气,瞄中霍天剑身中央,力求将此剑劈断!

然而,就在两剑交织的瞬间,霍天左手返握匕首,凭空向下一扎!三把兵器恰好卡在一起。肖宗镜一看这剑形,心知不妙,握剑的手掌不禁用力。下一瞬,霍天两手前后用力一别,肖宗镜掌心一松,玄阴宝剑顿时被弹飞。

“什么?!”肖宗镜已做了准备,没想到剑仍是脱了手。

若是换做另外的人,面对此等情况,或许已经无能为力,但肖宗镜毕竟身经百战,顷刻之间,他看清霍天刚刚那一别之后,兵器开刃的一面竟对着自己,他猛然翻身出腿,脚掌蹬在刀背,利刃冲着霍天而去。霍天拔剑后躲。就在这时,被弹飞的玄阴剑刚好落下,肖宗镜掌心凝聚真气,猛然一收,隔空取物,宝剑又重回到他的手中。

霍天站定,再次持剑身前。

眨眼之间,两人二度交手,真气碰撞,金石交织,铿锵刺耳,火花四溅。剑气将甲板上堆积的货物劈得零零散散,自有风雷闪电之声从剑网之中传来,摄人心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和李临从舱底出来时,戴王山已经领着人将甲板上那五十几个士兵杀完了,他问道:“情况如何?”姜小乙道:“人已经迷晕了!”戴王山回头看了一眼肖宗镜,随即命令曹宁。“此地交给他,你带人跟我下去,只留船员和水手,剩下的全部杀光。”

“是!”

人走后,甲板上只剩下四人,便是对阵的肖宗镜和霍天,还有姜小乙,以及在船边静静凝视着这番战斗的韩琌。

肖宗镜越打,心中越惊。

他此生面对过的高手数不胜数,霍天无疑是最奇特的一个。他没见过他的剑,也没见过他这种招式。就刚刚的几次交手,霍天经常预判他的招数,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他经验老道,实力绝不亚于自己。

不过,武功的高低,并不是让肖宗镜心惊的原因。他所惊讶的,是霍天的心境。

甲板上的士兵全都死了,霍天不见一丝波动。

刚刚很多士兵临死前都在不甘地哀嚎,不知船上为何会突然出现刺客,也不知道那些睡觉的士兵为何不来驰援。

唯有霍天,从他们偷袭的一瞬,直到现在,他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流露出一丝别样的表情。他只是这样拔出剑,按部就班地对阵自己的敌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他是否已练至心如止水的境界?

肖宗镜觉得也不像。

霍天体型矮小,可他的招数中所蕴藏的蓬勃与宏伟,肖宗镜平生未见。说是“止水”,未免太过小瞧了。霍天给肖宗镜的感觉,像极了这片夜海,暗潮汹涌,深不可测。

高手对阵,很容易从一招一式中,感受到对方的心境。

肖宗镜从霍天的招式里,感受到的,是一种极致的孤独。

第78章天涯知己。

此情此景,让霍天感到十分熟悉。

当年,他第一次遇见周璧时的情形,与今夜很像。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八年?还是九年?霍天已经记不清了……他们见面之时,正是他思维最为混乱的时刻。

他们在一艘货船上相遇,当时的货船生意很难做,有时船主会偷偷载些没有手续的海客,赚些盈余。

他与周璧都是其中的一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时他已在海上漂泊了很久很久,满脸胡渣,头发凝成一缕一缕,浑身又脏又臭,像个要饭的乞丐。

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说过话了。

他独自坐在甲板边,一个醉醺醺的船员从他身旁经过,不小心被绊倒,骂骂咧咧道:“什么东西!”船员弯腰捡起他的佩剑,念叨着:“够沉的,这是什么?”一边说一边将剑拔了出来,那时霍天的剑与现在不同,破破烂烂,几个部分融在一起,连剑身都不是直的,像极了做残的废料。船员看得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鬼东西,灶房的烧火棍都比这个像样!”说完,便将剑扔到地上。

霍天低垂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剑。他的目光很平静,似乎也觉得,这是一件没有价值的物品。

不多时,面前多了一只手,有人把剑捡了起来,再次拔出,看了一会,道了句:“确实是个奇怪的东西,东洋刀身,西洋剑柄,不伦不类。”

霍天闻言,视线缓缓向上。

这是一个身着普通海员服饰的年轻人,他拿着剑仔细观察了一番,笑着道:“虽然奇怪,却也趣味。我看这剑身上有很多痕迹,看来是经常使用了。”他转向霍天,打量片刻,问道:“不知兄台在哪行发财啊?”

霍天没说话,年轻人将剑放回他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枚铜板,笑道:“不管是东洋刀,还是西洋剑,我都有更好的货,你想不想要?”

霍天依旧没有说话,年轻人离开了,没过多久,他带着一把包裹起来的东洋刀回来,拔出一半,放在霍天面前。

刀的冷光映着月色,发出清白的邀请。

这是一件让武者无法拒绝的兵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霍天看了许久,最终伸出手,把它拿起。他将刀在手里握了很长时间,才低声问道:“多少钱?”

他的声音因为长久没有说话,又沙又哑,周璧挑挑眉,说道:“你的口音好奇怪。”

霍天把嘴又闭上了,他不是纯正的大黎人,他有一半的海外血统,口音与常人有很大不同。

年轻人:“你是希罗人?”

霍天微微一顿,终于第一次正视面前之人。

年轻人道:“希罗人的舌头比较短,发音习惯也与大黎人不同,音调的高低起伏很明显,是以很容易能听出来。”

霍天问他:“你如何知道希罗人?以你的年纪,不该知道这群人。”

霍天也是海商与外族女子的后代,他出生在海上一座无名小岛上,刚出生就被遗弃了,被一个叫“希罗”的部族收养。

那座小岛甚至连个国家也称不上,只有一个个聚集起来的部落,希罗族是其中之一。因为这个岛的地理位置十分独特,位于两道海峡的交界处,很多海商都会经过这里,岛上居民便以帮这些商人交易物品,提供补给为生。

在他十岁那年,发生了一次大海啸,岛上居民死了大半。霍天被卷入大海,好在他的命够硬,在一条小船里漂泊了很久很久,最终流浪到大黎。

在陌生的国度里,他不会语言,也没有任何相识之人,只有做杂工讨生活。“霍天”这个名字,也是一个东家为了方便叫他,而给他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渐渐的,他学会了大黎的语言,习惯了大黎的人文,但他仍然感觉孤独。尤其是在内地的时候,他发现他记忆里的那些生活,与大黎人相差甚远。他见过的东西,听过的话语,在大黎人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他很怀念小岛上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是世界各地的船商都会路过那里,他每天都能看见新的物品,见到各色人物。大黎的生活相对安稳,物资也更为充足,国土比起那座小岛更是百倍不止,但是霍天总觉得,这里很小。在大黎的日子就像是一碗白水,这里的悲欢离合,战乱斗争,在他看来都是如此的淡而无味。

所以,他决定回到自己的家乡。

他离开内地,来到沿海地带,他了解海洋,也适应船上的生活,经常做短工随船队出海。

十四岁那年,他终于有机会回到自己出生的小岛。但是,物是人非,岛上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当年的海啸使海商长时间不能来岛,小岛资源匮乏,剩下的部族为了存活,只能相互斗争,希罗族很快被敌对的部落蚕食了。

重返大黎的霍天,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什么,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他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在何方。

这种迷茫的日子持续了一年,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为自己定下了另一个目标——为族人报仇。

他要练武,然后再回岛上,杀掉敌对部族的首领。

霍天选择用剑作为武器,只是因为在他制订目标时,手边恰好有一把短剑。

他是个习武的天才,无师自通,很快就闯出了名堂。

二十岁的时候,霍天小有所成,他再次出海,回岛报仇。然而,这次回去,他发现他的仇人不见了,岛上所有的部族都已融为一体了,由另外一个国家的人驱使奴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思考了三天,究竟该不该对此国人下手。这些人杀了敌对部族的人,按理说,是帮他报了仇,他实在找不到动手的理由。他在岛上生活了一阵,发现再也没有商船来过。当年的海啸影响太大,商队都改变了路线,不再经过此岛。

他悻悻而归。

从此,他再也没有回去过那座小岛。

回到大黎的霍天,陷入了彻底的孤独与混沌之中,他觉得自己愚钝至极,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比现实慢了一步。

有一段时间里,他十分厌恶自己,甚至已经到了求死的地步,他去各个武馆挑战强者,希望有谁能够了结自己的性命,可惜未能如愿。相反,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因为他经常出海,他们还为他起了一个叫“东海神剑”的名号。

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武痴,对武艺有一种狂热的追求,他们恭维他,奉承他,然而,他们越是这样,霍天越觉得孤单。他没有人能够说心里话,他无法告诉他人,自己对武艺没有半点兴趣,他此生唯一在意的,就是记忆里的那段新奇而热闹的童年。可惜,那再也找不回来了。

随着他名声越来越大,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霍天开始觉得不耐和厌恶。终于有一天,他抛开了一切,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他随着难民一起流浪,四处乞讨。

这两年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跟他在一起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哑巴。

这群难民中,有一个老妇,以前是个绣娘,在逃难的日子里,她仍然每天都在做功,曾有人问过她,为何这样坚持。老妇道:“这是我的本事,现在虽无用,但将来或许有用,不能生疏了。”

霍天就这样看着老妇,每夜刺绣,一看就是两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某一夜,霍天忽然醒悟,他对那妇人说了这两年来的第一句话。

“你说的对。”

武艺也是他的本事,他虽不感兴趣,但将来或许有用,不能生疏了。

从那以后,他重回武林,依旧坚持挑战强者,打磨自己的功夫。有时实在难忍喧嚣,他就会出海一阵,让海潮安抚他的躁动与孤寂。

那把奇怪的剑,是他在海商手里买来的,并不是因为好用,而是因为这两种奇怪的剑形,让他想起了儿时见到过的那些人。

“我在金链见过希罗人。”年轻人说道,“还有高棉人和隆都人,他们都是逃亡过去的。”

高棉和隆都均是当年小岛上的部族,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他们的名字,霍天感觉自己沉寂的心微微收紧。

“那座小岛已经没有人了。”年轻人又道。

霍天:“为何没人了?”

“为何?”年轻人似乎觉得霍天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岛上的矿产和药材都被挖光了,什么都没有,当然没人了。”

霍天怔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年轻人道:“这刀你到底想不想要?”

霍天:“想。”

年轻人:“你有多少钱?”

霍天顿了顿,道:“我现在没有,但是如果能上岸,我可以给你很多钱。”这是实话,这些年他名声大噪,上门送钱的人数不胜数。

年轻人笑道:“如果是其他人,见你这副模样,定觉得你在说大话,但我不会。”他眯起眼睛,“这艘船上,只有我能闻出兄台身上的钱味……哈哈!请跟我来,我再给你看看别的货。”

霍天起身,随年轻人进了船舱。

年轻人随身带了几个箱子,看着脏兮兮的,不甚起眼。他把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物品。他点燃一盏油灯,道:“兄台尽管看,我瞧你甚有眼缘,定会给你最合适的价格。”

霍天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样的短刀,刀鞘是银色的,上面镶嵌着宝石,十分漂亮。

年轻人道:“有眼光,这可是法蒂玛王朝的东西。”

霍天:“……法蒂玛王朝?”

年轻人坐在一旁的货物堆上,手里把玩着铜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若按照大黎的叫法,该叫做‘绿衣大食’,不过此朝已经覆灭了,这把刀算是古物,听说是他们曾经的宗教领袖哈吉姆的随身兵器。”

霍天:“……哈吉姆?那又是谁?”

年轻人笑了,说道:“看不出来,兄台真是好重的好奇心,这一点确与那些固步自封的大黎人不甚相同。”

霍天不语。

“哈!”静了片刻,年轻人扯扯嘴角,“你很对我的口味,你若真想知道,我就讲给你听。”

接下来,年轻人与他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他讲述自己去过的那些遥远的土地上,已经发生的,和正在发生的事。他讲到思想,讲到战争,讲到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有不同族群之间的差异,分析他们的优点,他们的缺点,判断什么族群能够发展,什么族群注定湮灭。

霍天脸上毫无表情,但是内心澎湃而热烈,甚至比童年时期看到各国商船时更为兴奋,当年他只能够看着那些货物,进行单薄的猜想,而现在,这位年轻人将他的幻想补满了。

这么多年,他终于碰到一个,与他看向同一方向的人。而且这个年轻人,看得比他更远,也更坚定。

“你、你……”常年的沉默,让他说话变得十分费劲,霍天激动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靠在船壁上,笑着说:“我?嘿嘿……我将来会成为举世闻名的人物,但是现在……”他歪了歪头,像在说个秘密一样,悄声道:“现在,我不过是个逃犯罢了。等我将来有了自己的船,有了自己的人,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这个时刻,霍天忽然感谢起当初流浪时遇到的那位老妇。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混沌的思维渐渐清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对年轻人道:“你等我一下。”

霍天出了船舱,只用片刻功夫,便将整艘船的人全部杀光了。

年轻人走到甲板上,震惊地看着满船尸首,还有站在月下的霍天。

霍天指了指甲板,道:“今日起,此船归你了。”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的命,也归你了。我厌恶当下的生活,我想去更远的地方。”

年轻人短暂震惊后,于海风中大笑起来。

“好,好!”他将手中的铜板抛出,霍天一把接住。年轻人朗声道:“我姓周,单名一个璧字。我答应你,将来的一天,我定会带你去往全世界。”他转向东方,沉声道:“第一步,便是从那陈腐落后的大黎王朝开始。”

那便是他与周璧的第一次相遇。

真像……

霍天心想,那一晚,与这一晚,海风与深夜,还有甲板上堆积的尸首,让他感觉说不出的熟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面前的刺客很快适应了他的招式,渐渐处于上风。这十分罕见。这人的武艺没有固定的路数,变招很快,后劲无穷。他能感觉出,此人也是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挥动手中的宝剑。

他们的剑身叠在一起,角逐力道。

那人杀得浑身是血,眼底通红,他咬牙道:“前辈,你已必败无疑了!放下剑,我留你一条性命!”

霍天不言。

除了周璧,他很少与人说话,因为没有价值。

那人似是有些不甘,沉声道:“前辈身为武林翘楚,名动天下,为何要助纣为虐,图谋造反!”

霍天忽然有点想笑。

名动天下……他们眼中的“天下”是什么样的呢?

他这一生,只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过真正的“天下”,那便是周璧。

冰冷的剑影,像极了当初周璧在船舱中点燃油灯,照在那银色短刀上,泛出的第一抹光芒。

在他的身体被剑刺穿的一瞬,霍天闻到一股冷香,他虽不喜武艺,但他擅长此道,他知道,这是最顶尖的武者,才能散发的气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看着面前染血的人,忽然很想问一句——你是为何而战呢?

朝堂宝座上坐着的那位,也是你的知己吗?

但是最终,他没有问出口。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霍天倒在甲板上,望着夜空中的月,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今夜的月,不如那晚的圆满。

他心想,真是可惜……

他闭上双眼,怀中滚落出一枚鲜红的铜板。

第79章心累啊,都图啥呢?

甲板上静得离奇,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最后肖宗镜转过来,从他们身旁经过,留下一句:“收尸。”便去看底舱的情况。

姜小乙走到霍天身边,仍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物就这么死了。霍天的面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痛苦,也没有波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看到霍天身体下压着一把短刀,将之捡起。这把刀很沉,刀鞘是银色的,上面雕着复杂的花纹,镶嵌着七彩的宝石。能看出此刀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很多纹路都已被磨平,宝石的色泽也黯淡了下来。

但在姜小乙看来,这把刀仍然很漂亮。

“怎么,你相中这把刀了?”

姜小乙回头,戴王山走了过来,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他把其余的事交给了手下去做。他将刀拿来,评价道:“确是把好刀,那把长的奇形怪状,别人使不来,这把短的倒是顺手。”他一边把玩,一边道:“事先以为是场硬仗,没想到如此顺利。”

姜小乙:“大人神功盖世,自然顺利。”

戴王山笑道:“真要说起来,此战七成算是你的功劳。”

姜小乙:“……我?”

戴王山:“主舰上有两百名士兵,真打起来,我们胜算极低。谁也没想到你有这样一手,肖宗镜没有后顾之忧,自然发挥自如。高手相争只在微毫之间,任霍天再沉着冷静,见不到援兵,也会心生动摇。”

姜小乙难得听他夸奖自己,忙道:“还是大人武艺高强,小的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戴王山哼笑一声,蹲到霍天尸首前,将他的衣裳拨开一些。霍天胸口毙命的剑伤,血竟然已经凝结了。戴王山看得微微挑眉。这才刚死,按理说血不会这么快凝住。戴王山伸手摸了摸血迹,指尖冰凉,弯指一抠,血上竟然有冰渣。

戴王山眉头微蹙,这是剑气的余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戴王山心道,这肖宗镜武功大成,他之前确实低估了。

他摸摸下巴,再次感叹自己此番出手相助的决定真是无比英明,肖宗镜在前卖命,自己在后面捞捞好处,配合默契。待前线杨亥解决了周璧,青州之战就结束了,有这样的战果,他将来在朝堂上的地位也稳定了。

戴王山心里一高兴,将手里的短刀扔给姜小乙。

“赏给你了,留个纪念吧。”

他说得太流畅了,以至于姜小乙一时竟忘了这仗到底是谁打赢的。

她收起刀,用帆布将霍天的尸身包起,再用绳子绑好,等在一旁。肖宗镜处理完底舱事务,回到甲板上,姜小乙问他:“带他去岸上,找一处地方安葬吧?”

肖宗镜嗯了一声。

他凝视着霍天,片刻后,又改了口。

“算了,还是让他入海吧。”

他将霍天抱起,将他的尸身,连带着那段长达四十年的岁月,一同沉入了大海。

姜小乙一行人成功控制了霍天的主舰,船员一夜醒来,发现换了天地。这些普通水手并没有战斗的实力,他们在戴王山的胁迫下,改了航向,朝着丰州驶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计划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几日后,发生了一个意外——船队遭遇了风暴。

船上少了近一半的人,每个人要干的事翻倍的增长,肖宗镜他们不熟悉大海,在老船员的安排下,搬运甲板上的物品。

“把东西搬到下面!人都进舱!动作快一点!”

姜小乙抱着箱子,跪在甲板上艰难向前,忽然一个大浪打来,她身子一歪,向旁侧滚去。

好多人都失了平衡,滑落大海,黑暗的海洋如同无边的巨兽,张开大嘴等待吞噬。

姜小乙怕极了,她面对任何敌人时,都不及此刻的恐惧与无力。苍天的力量让人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眨眼间,四五名水手已经被卷入海中。风太大了,她呼救不得,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也看不到想看的人。从甲板坠落的一瞬,姜小乙彻底吓傻了……不会吧,她心说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任务都已经成功了,结果被暴雨卷走?

她喜欢山,不喜欢海,她想死在鸟语花香的山谷中,不想像霍天一样留在这无人的汪洋。

千钧一发的时刻,离她最近的一道人影冲了过来,那人大叫一声:“伸手!”

姜小乙本能伸手,被他一把拉住。她反射性地想喊一声“大人”,可定睛一瞧,发现那不是肖宗镜,而是韩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上来!”

姜小乙手上用力,刚要上去,船又是一晃,韩琌的袖子被她扯破,她又掉了下去。韩琌牙关紧咬,一只手抓住船上的绳索,飞身向前一跃,身子整个掉出船外。他一脚踩在船身上,再次加力,追上了坠落的姜小乙。

“你抓紧我!”

姜小乙紧紧抓住他,韩琌两手抓着绳索,慢慢爬上船只。

中途,姜小乙睁开了眼睛,那一瞬,她看到远方海浪翻滚,风暴肆虐,像一条腾飞的巨龙,驰骋在苍茫天海之间。

她渺小得几乎无可辨别。

回到船上,姜小乙又去捡那个箱子,韩琌抓着她的后背给她扔到船舱里,而后又将两三个扒在船边苦苦支撑的水手救回,喊道:“别要了!都进舱里去!还有很远的航路,不能再死人了,再死船员就不够了!”

他语气果决,一看便是经常下达命令之人,老船员不敢再让人搬东西,所有人都进了舱。

过道之中,姜小乙见到了肖宗镜,他有些急切地问道:“你跑哪去了?”

姜小乙还没来得及回答,肖宗镜已与后方的韩琌碰了头,两人对视一眼,韩琌笑着躬身。

“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你们都进去,舱门要关了。”

这一晚,大家就在飘摇动荡之中度过了。

舱室中间点了一盏烛灯,人们围着这短暂的光明坐了一圈。姜小乙窝在旁边,脑子里是刚刚看到的画面,耳边是船外呼啸的狂风。

在这样磅礴的世界里,好像生与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无意间抬眼,看到对面的韩琌,他凝视着灯盏,沉默不言。

他救了她……

姜小乙心想,不管怎样,等暴风雨结束,她该去跟他道个谢。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韩琌似乎坐得不太舒服,换了一个姿势——他支起一条腿,手臂横搭在腿上。

他的袖子被姜小乙撕破了,露出了小臂,在烛灯的照耀下,上面的道道伤疤清晰可见。

这画面落在姜小乙眼中,让她微微一愣。

电光火石间,她头皮一凉,忽然就认出来了——这条本应白皙细腻,却在风雨的磨练中,变得格外粗糙的小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在丰州见到过。

她再看向韩琌的面孔,所有的记忆都苏醒了,她终于知道为何他那小半张侧脸让她如此熟悉。

他是重明鸟……

姜小乙后背绷紧,心口砰砰直跳,第一时间埋下头,不敢再看。

韩琌似有所察,抬起眼,见姜小乙无聊地抠着地面,片刻后,他又将头低了回去。

姜小乙脑中一片混乱。

……这人怎么敢来的?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敢独自来到肖宗镜和戴王山面前。而且,他为什么要帮朝廷,他不是个反贼吗?为何要对青州军下手,是与他们有仇,还是另有图谋?

太多复杂的问题难以解答,姜小乙想来想去,回到了那个最简单的问题上——

她还要向他道谢吗?

想到这,她再一次抬眼,偷偷看向韩琌。

韩琌安静地坐在那,烛火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有微微的冷意。姜小乙想起当初他戴的那个火焰花纹的面具,他戴着那面具的时候,给人以想象的空间,冰火交织,疯狂而跃动。而摘了面具的他,多了些平凡的磋磨,脸上带着与这年龄不符的内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看着看着,竟渐渐平静下来……

人心真是复杂多变,她心想,当年她初入江湖,听闻重明鸟的事迹,心怀钦佩。可是经过丰州一案,她又憎恨起他。而现在,他与他们同船而行,又救了她,她发现自己的恨好像也没有那么深了……

她转向一旁,肖宗镜正于角落里安静打坐。

他这几天都在休息,虽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与霍天的一战,他消耗太大。

此时,肖宗镜和韩琌的脸上,竟出奇地显现出同样一种深沉而疲惫的神情。

姜小乙看了一会,低下头,正巧地面上有一只小虫,向着烛火爬去。离得近了,它受不了那热度,便打着转寻找出路。等适应了一些,它又开始向烛火爬,没过多久,它就不能动了。

那一刻,姜小乙忽然觉得,肖宗镜也好,韩琌也好,他们都很像是这只小虫。那团烛火就是他们各自为之奋斗的目标。那目标太过危险而炽烈,普通人根本不能碰触,只有他们会奋不顾身朝它奔去,因为那是他们的信念与本能。

他们的每一个决定,每一场战斗,都是一次向着火光的冲锋,任何人都无法规劝,也无法阻拦。他们将永不停歇,直到死亡的烈焰将他们的生命烧干。

姜小乙把身体又缩起来一点,她原本是想将肖宗镜叫醒,与他商量韩琌之事,可是现在,她不想开口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许多画面在她脑海中闪回——平静赴死的霍天、染满鲜血的甲板、漫天的繁星、浩瀚的汪洋、肆虐的狂风、海上升起的明月、青天之上咆哮的黑龙,还有那百十名因为被她迷晕,而魂断沧海的士兵……

姜小乙忽然觉得很累,头痛欲裂,急需休息。

她决定什么都不想了,先好好睡一觉。

不管任何事,都等这场暴风雨结束之后再说吧……

第80章重明鸟:贪吃造成的血案…………

暴雨延续了很久。

天放晴后,船队又航行了十余日。

某天清晨,老船工告知肖宗镜,他们今晚就能抵达丰州港了。

甲板上,天高云淡,海风习习,姜小乙从船舱中走出来,眺望远方,心境开阔舒畅。

肖宗镜正在与戴王山商量上岸后的安排,船员们也都在进行靠岸的准备。

姜小乙在甲板上转了一圈,来到灶房,里面的人正在准备饭食,姜小乙翻了一会,找到一小袋肉干。伙计见了,说道:“大人,这是霍大——”他刚想说这是霍大人的配粮,反应过来,又闭上了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取出一块肉干,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肉?”

船员:“回大人的话,这是鹿肉。”

姜小乙闻了闻,这肉干香味非常明显,很冲,却不刺鼻。她小尝了一口,一股咸鲜的香味充盈口腔。

船员介绍道:“这是用海外的手法腌制的,用的都是天竺国的香料,大黎很难见到。”

“怪不得味道如此奇特,这霍天还挺会吃的……”姜小乙瞥了一眼船员,船员识趣道:“请大人笑纳,请大人笑纳……”

片刻后,底舱开饭,这是船上的最后一顿饭,安安静静之中,众人各怀心思。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去收拾货物,姜小乙来到韩琌身边,将那包肉干递给他。

韩琌不明所以。

姜小乙道:“这个给你。”

韩琌:“这是什么?”

姜小乙:“是我刚才搜船的时候发现的,我自己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韩琌将袋子拿来,刚一打开,香味扑面而来。

“……肉干?为何要给我?”

姜小乙笑道:“你之前救了我一命,你忘了?”

韩琌不言,姜小乙道:“就算是我的答谢吧。”

韩琌拿出一块肉干,再次闻了闻,奇妙的香气激起他满口生津。出海的这段时日十分艰苦,尤其他们还是以最低级的船工身份上船,两三天也碰不到一口荤,突然闻到这么香的肉干,韩琌食欲大动,实在没忍住,一连吃了三四块。

姜小乙到旁边,一边搬运货物,一边与他闲聊。

“等上岸之后,你还会与我们一同行动吗?”

韩琌:“我能做的都做完了,两军交战我帮不上忙,上岸后我会自行离开的。”他笑了笑,“我只能预祝大军马到成功了。青州军没了粮,败事已定,杨将军必然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姜小乙:“这就要走了?你帮了这么大忙,不想要赏赐吗?”

韩琌:“帮忙是为了报仇,只要青州军倒了,对我和我的东家而言,就是最好的赏赐。”

姜小乙点点头,赞同道:“被赶出家乡,确是天大的仇恨。对了,你们之前在青州是做什么生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跑船。”

“那看来是久未开过工了,第一天上船的时候,我看你跟那些内地人一样,都不太适应呢。”

“……嗯,是有一段时日没有出过海了。”

“你们在青州扎根多久了?”

“数年。”

“真是奇了,怎么在青州这么多年也没改掉北方的口音啊?”

韩琌搬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姜小乙。姜小乙也转过脸,冲他一笑道:“所以老话才讲,‘乡音难改’……对吧?”

韩琌目光中的戒备已经十分明显。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姜小乙毫不掩饰地与他对视,淡淡道:“这话该我问你,你鬼鬼祟祟潜入敌后,究竟有何图谋?”她冷笑一声。“你这个反贼。”

韩琌眼眸一凉,身体反射性地运起功法,伸手去抓姜小乙。然而,就在他运功一瞬,体内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眼前一花,险些栽倒。他扶住一旁的木箱,手臂刮在木片上,划出一道流血的口子。他满头冷汗,看向一旁的肉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有毒!”

姜小乙的确在那肉干里下了药。她下的药量足以药晕三个人,韩琌竟然能撑住,足见他功力之深厚。

向韩琌这样的高手下药,是件很难的事,他们太了解这些江湖路数了,酒水和饭菜的味道有一点点不对,马上就能察觉。吃这袋肉干前,他也反复嗅了几次,觉得没有问题才入了口。只能说,霍天无形之中帮了大忙,这些天竺香料,韩琌并不熟悉。

韩琌兀自否认:“你为何说我是反贼,我不懂你的话。”

姜小乙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剧烈的疼痛使韩琌一脸苍白,姜小乙走到他身前,韩琌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他极力维持着头脑的清醒。姜小乙抓着他的衣裳,没让他倒在地上。韩琌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蓦然笑道:“刚刚还说我救了你,转手就给我下毒,阁下好手段啊……”

姜小乙:“没错,救了人,反被暗算,这种事时常发生。”她意味深长道,“好人真是做不得呢。”

韩琌一愣,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他再看向姜小乙,记忆朦朦胧胧。

当初姜小乙在丰州被刘桢阴了一次,也是因为出手相助,不过那时她所用的是另外一副皮囊,当下韩琌无法认出。

他张了张嘴,刚念了一句:“你……”便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姜小乙看了他片刻,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关在一个储物的小舱内。她蹲在他身前,低声道:“我不恨你了,但我也不能放过你,你的命运非是我来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傍晚时分,船靠岸了,肖宗镜指挥众人将货物搬运到岸上。丰州太守闻讯赶来,肖宗镜命其调配兵马,准备日夜不停,押运粮草支援柞津城。

姜小乙上岸的一瞬,差点没跪下。她在海上漂泊月余,身体险些忘记陆地的踏实。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肖宗镜片刻的停歇。

“大人,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

肖宗镜的嗓音因为不停说话,变得像破锣一样沙哑。他拿起手边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姜小乙:“我想起韩琌是谁了,他就是重明鸟。”

肖宗镜喝到一半,突闻此讯,竟呛了口水。他捂着胸口咳了半天,脸色通红。姜小乙连忙扶住他,帮他拍了拍背。“大人您没事吧!”

肖宗镜压住内息,眯着眼睛问:“你、你再说一遍?!”

姜小乙道:“韩琌就是重明鸟,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肖宗镜:“在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带着肖宗镜前往一个破屋,刚刚下船的时候,她已偷偷将韩琌藏在这里。屋内,韩琌晕倒在一堆稻草上。肖宗镜低声道:“你确定他就是重明鸟?”

姜小乙:“确定。”

肖宗镜沉默不言,姜小乙道:“大人,要杀他吗?”

肖宗镜:“要杀。”

姜小乙看向他,肖宗镜又道:“但是要审过再杀,此人背后一定还有主使。我们得将那股藏于暗处的势力连根拔起才行。”

姜小乙:“那现在如——”她刚想问话,忽然发现了什么,翻出韩琌的手臂,道:“大人,你快看这!”韩琌刚刚在船上被木片刮破了小臂,现在伤口旁的皮肤泛红发热,那道细细的口子竟然在慢慢愈合。这种场景,姜小乙只在肖宗镜的身上见到过。“大人,他……”

肖宗镜见此情形,神色一惊,走到韩琌身边,检查他的脉搏气息。

“这……”肖宗镜眉头紧蹙,“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们犹疑期间,韩琌动了动,似是被吵醒了。肖宗镜松开手,见韩琌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轻声道:“肖大人……”

肖宗镜抓住他的臂膀,使出拆骨手,将他两条胳膊的关节都卸了下来,韩琌本就受着毒,被他这一弄,疼得眼冒金星。

“我也算为此战立了大功……肖大人为何要如此对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不答。

“请大人不要听信他人谗言。”韩琌看向姜小乙。“你有什么证据,就说我是反贼?”

姜小乙也是一语不发。

她总不能说,她见过他吧。

韩琌冷笑道:“恩将仇报的东西。”

肖宗镜蹲在韩琌面前,面无表情道:“你如何习得天一心法?”

韩琌闻言,脸色微变,受伤的手臂下意识往回缩了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肖宗镜:“这是一套气功秘法,吸天地灵气,促白骨再生,练成之后,于睡梦中也会运作,专门修复外伤。这是我师父的独门功法,你是怎么会的?”

韩琌仍是不回答,肖宗镜淡淡一笑,道:“阁下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待此战了结,前尘往事,我们再好好聊一聊。”说完,他抬起手,在韩琌脐下的关元穴一点,韩琌体内气息受阻。肖宗镜了解天一心法,自然知道如何克制,他用内力向上一推,韩琌顿时眼前发黑,竟比起中毒时更加痛苦几分。

肖宗镜带姜小乙离开屋子,姜小乙道:“大人,他会不会认识大人的师父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应该不止是认识。”

姜小乙小心问道:“难道……他也拜其为师了?”

肖宗镜:“不好说,我师父的规矩很怪,就算他拜师了,为何……”

他有很多疑问,但此时不是纠结的时候。

姜小乙心中震惊,重明鸟跟肖宗镜师出同门?天下间简直没有比这更离奇的事了。

如果他们真是师兄弟,那该怎么办呢?

她看向肖宗镜,后者低声道:“不管他是谁,来自哪里,都不能坏了国法家规,我自会处理的。”

他对姜小乙道:“丰州太守告知,前线已经列阵。决战在即,我必须马上前往柞津。韩琌受我手法制约,短时间内不可恢复,我只带周寅和李临走,你们剩下的人全部留在此地看守他,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姜小乙:“我跟大人一起去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肖宗镜:“战场上冷枪冷箭有很多,你没有经验,容易受伤。”

姜小乙哦了一声,肖宗镜看她茫然的脸色,语气变缓,轻声道:“此战马上就会结束。等我回来,就押韩琌入京审讯。小乙,我总有一种感觉,等我们把韩琌背后的势力挖出来,除掉之后,大黎就太平了。”

他的语气沙哑而平缓,但姜小乙从中听出了少见的激动。他是打从心底认为,他们离胜利只差几步了。

肖宗镜看着姜小乙,又道:“待到那时,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把元神找回来,让你恢复原貌。”

姜小乙一愣,没想到肖宗镜还记着这件事。

“大人想得未免也太远了……”

“不远。”他抬起头,望向北方。“一点也不远,很快了。”

姜小乙默默看着肖宗镜被夜风吹拂的侧脸,忽然发现他的鬓角不仅只有一根白发了。他脸颊凹陷,双眸布满血丝,嘴唇也有些干裂。

最初在齐州相遇,他看起来丰神飘朗,这也没过去多久,却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并没有受过几次外伤,他所经历的,多是心中的磨难。

姜小乙看得眼睛一酸,不由伸出手,拉住肖宗镜的袖子,脱口而出道:“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一定会赢的。大人要再果决一点,杀人时千万不要手软,我就在这等你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肖宗镜垂眸,四目相对,片刻后,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81章师父的心思你别猜~

就这样,姜小乙留在了丰州。

戴王山对于肖宗镜这样的安排再满意不过了,他的想法很简单——他离战场越远越好。

为了让戴王山端正态度,明白看守韩琌的重要性,肖宗镜临走前将韩琌的身份告知了他。他甚至还将韩琌与自己师出同门的怀疑也告知了他。

“他身上有太多的事有待查证了,万不能出差错,人就交给你了。”

在听到肖宗镜的怀疑时,戴王山脑中千回百转,最后眼睛一眯,笑道:“请肖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辱命。”

送走了肖宗镜,戴王山把姜小乙等人叫来,带着韩琌一起,移驾应城。他的理由是,偏远的海港人流繁杂,不易看守。

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这是准备找个大城池享乐了。

这是姜小乙第二次来到应城,看着繁乱的长街,她竟已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戴王山带韩琌去了府衙,将他下了大牢,临走时将一颗药丸强行喂入韩琌口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药丸下肚,韩琌浑身如同万蚁侵蚀,胸口抽紧,呼吸困难。

“……这是什么?”他艰难道。

戴王山笑了:“是什么能告诉你吗?”他捏了捏韩琌的脸。“小贼,别想着耍花招。”

韩琌本就承受着肖宗镜的闭脉手法,现在又吃了颗毒药,浑身痛苦难当,他勉强挤出一个苦笑,道:“我这点花招,在十殿阎罗面前定是不够看的……”

“哈!”戴王山笑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他转身离去,在大牢门口打了个指响,曹宁上前,戴王山淡淡道:“叫几个机灵的,把人看好了。”

曹宁:“是。”

姜小乙在旁问道:“大人给他吃了什么?”

戴王山斜眼看她:“你话怎么如此多?”

姜小乙惊了,她总共才问了一句吧?!

她不敢顶嘴,陪笑道:“小的只是有点好奇……”

戴王山风凉道:“给他吃的是狱内自制的‘噬心丸’,服下之后,需每三日用一次解药,一共服用五次,才能彻底解毒,少用一次,都会烂心而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啊?”姜小乙忙道,“他可不能出事啊。”

“他不起歪心思,自然不会出事。我要走了。”说着,他想到什么,冲姜小乙微微一笑,“你要不要换身像样的皮囊,陪爷喝一杯?”

姜小乙惊道:“不了不了!小的还是留在这里看着他吧。”

戴王山:“呵,随你。”

说完,潇洒离去。

华灯初上。

戴王山寻了本城最有名的酒楼,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六七个舞女,月夜笙歌。

席间,他偶尔一瞥,见曹宁默默立在一旁,似有心事的样子。

“想什么呢?”

曹宁躬身道:“大人,那韩琌竟然就是重明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戴王山翘着腿,笑道:“在这样混乱的世道里,还有什么值得惊奇的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刚刚大人给他吃的只是普通的麻药,并不是噬心丸,不会危害性命……”

“没错。”

曹宁斟酌道:“以往捉到重要犯人,我们下手都会更狠一点……”

戴王山欣赏着歌舞,无谓道:“你想怎么狠?”

“要不先把他给废了吧,反正押回天京,以他犯下的罪名也是必死无疑了。”曹宁提议道,“大人,我们可以先把他的手脚砍断,这样就确保万无一失了!”

戴王山转头看他,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说你这脑袋什么时候能灵光一点?”

曹宁怔然:“大人?”

戴王山:“你没听到肖宗镜走前说什么了?这韩琌有可能跟他同出一门。”

“是这么说了,这也是件奇事,但……”曹宁还是没太理解。

戴王山淡淡道:“如果这重明鸟真跟肖宗镜是师兄弟,将来回京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曹宁:“大人是觉得……肖宗镜有可能放过他?”

戴王山冷笑一声。

“放不放过都无所谓。他放过他,必然要以自身功劳相抵,那么此次出海的头功就会落在我的头上。而且,如果他要将这朝廷要犯留在自己身边,以后做事必遭掣肘,于我们大大有利。”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思忖着又道:“就算肖宗镜能够狠下心来清理门户,朝堂上的流言蜚语也是挡不住的,将来这就是他身上洗不去的污点。而且以肖宗镜的性格,杀掉同门,必然要痛苦一段时日。不管是哪一样,我都乐见。”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总之,此人轮不到我们下手,等着看热闹就好了。”

曹宁恍然大悟,躬身一拜,崇敬道:“大人深思熟虑,小的真是拍马难及!”

戴王山指点道:“杀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世上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下面的可以随时用来练刀,无需多虑。越是上面的人,越要慎杀,必须要保证利益大于后患,才能动手。”

曹宁:“小的谨记。”他又问道:“那这个重明鸟,算是上面的人吗?”

戴王山闻言,懒懒一哼,意味深长道:“冲他干的这些事,可能远不止‘上面’这么简单……”

大牢中,阴冷黑暗。

姜小乙点了一盏灯,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

在微弱的光线照耀下,隐约能看到牢内蜷缩在一起的韩琌。

他久久没动,姜小乙拿起灯靠近牢门。她怕他出事,也怕他使诈,离得远远的蹲了下来,问道:“喂!你没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韩琌动了动,勉强转过脸,看向她。

短短几日,他已经被折磨得脱了相了。

韩琌似乎张了张嘴,姜小乙没听清楚,说道:“我不会过去的,你大声一点!”

韩琌做了几个深呼吸,攒了点力气。

“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姜小乙:“我不能告诉你。”

“你见过我?”他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姜小乙:“你以为自己戴个面具,就没人能认出来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夜路走多见到鬼,不是很正常的事?”

韩琌笑道:“你说得对……你算是个能人,为何跟了肖宗镜?”

姜小乙眉头一皱。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跟他,难道跟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可以啊。”

“呸!”

“跟他是没有出路的。”

“哈!难道跟你有出路?”姜小乙讽刺道,“麻烦你清醒一点吧,你四下看看,你已经是阶下囚了,没多少阳间的日子好过了!”

韩琌还是呵呵地笑。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另外的人,来做我想做的事。”

姜小乙微微一顿,还想还嘴,一时没想出词来。

韩琌倒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她。她手中的烛火照在他的眼睛里,有一瞬间,让她想起冀县的那个夜晚。虽然他现在很虚弱,但他的目光,与当初火光中坚定的视线重合了。

姜小乙忽然觉得自己在这落井下石没什么意思,撇撇嘴,坐回一旁。

韩琌:“你与他很亲近?”

姜小乙:“你说大人?当然很亲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静了片刻,韩琌喃喃问道:“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姜小乙:“你怎么对大人如此好奇?”

韩琌神色幽幽,不知想起了什么。

“之前,师父总是念着他……”

姜小乙坐直身子。

“师父?你们真的是师兄弟?那大人怎么不认识你?”

韩琌:“我是在他走后才入门的,师父处处拿我和他比,处处对我不满意。他更喜欢师兄,他不想我胜过师兄,也不想我忤逆师兄,我好恨!”

姜小乙觉得有些好笑,道:“那没办法,十根手指还分长短呢,做师父的自然也有偏向。为什么不讨人喜欢,你自己反省去吧。”

韩琌眼眸微低,含带着一丝冷意,低声道:“最后一次见面时,我问过师父,在他眼中,我和师兄到底有什么差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你这样问了?”姜小乙好奇地问,“师父怎么说的?”

想起那一日,韩琌眉目更为收敛了,眼底留下一层深深的黑。

“师父说,‘你师兄是佛国的莲花,只可惜生在了人间,你也配和他比?’我又问,‘师兄是佛国的莲花,那我是什么?’师父说,‘你是池塘下的烂泥,这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的,哪也别去,就留在山里陪我吧。’”

姜小乙哑然。

韩琌眉峰淡淡挑起,轻声道:“我对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您说得真对。’”

最后一句话?

韩琌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姜小乙以为他不舒服,连忙起身探查,没想到他只是在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根本止不住笑意,好不容易稳住的气息也被打乱了,身体痛楚翻倍袭来,他满头虚寒,脸上疼得变形抽搐。

此种状态下,他非但没有调整内息,反而笑得更大声。笑着笑着,他嘴角流下鲜血,眼中涌出热泪,整个人看起来怪异而癫狂。

姜小乙莫名有些害怕,不禁道:“你别笑了!”

韩琌猛地瞪向她,沉静的双眼闪着刀锋似的寒冷。

“其实……我连烂泥也称不上,我不过是个欺师灭祖的罪人,我一定不得好死。”他冲着她笑,嘴角和眼角都是血光,他认认真真建议道:“要不,你杀了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紧紧抿着嘴唇。

韩琌歪歪头,目光忧愁而哀伤,声音忽然变得十分轻柔。

“你就成全我吧。”

姜小乙:“你不要胡言乱语!”

韩琌一顿,脸色又蓦然阴冷起来。

“我这人命一向硬,我不求死,没人能杀得了我。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你现在不杀,将来我会拖着整座王朝一起陪葬的。”

他变脸速度之快,看得姜小乙心中发毛。她终于忍不住,进了牢内,一记手刀将其砍晕。

她重新锁上门,离开大牢,心口砰砰直跳。

好巧不巧,她出门走了不远,就见府衙大院内有一个小莲花池。现在不是花季,池子里只飘了几片浮萍。

池子打理得十分干净,清可见底。姜小乙走近,在池边愣了很久,忽然发现池中央的泥地里,萌生了一棵新芽。

晚风吹来,姜小乙抬起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对着天空颤声发问:“老师父,你说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真的更喜欢大人吗?重明鸟又对你做了什么?”

自然无人应答。

夜空星光璀璨,天地一片安宁。

第82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姜小乙在应城等了很久。

丰州离柞津最近,每天都有战况源源不断传来,这里的气氛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街头巷尾的民众都在讨论前线的消息。

听说杨亥分兵两路,一部分人马于蓬德与青州城中间扎营,准备抵挡钱蒙的援军。剩余大军在柞津东北方向百里外的野狐岭列阵,与周璧决一死战。

各种各样的消息像春日的柳絮,在这座躁动的城池中飞舞。

有人说,第一天前锋对阵,杨亥军大获全胜。

“知道因为什么吗?”

路边的茶肆成了百姓讨论战情的据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就是因为那邪将丹木基不在了!前锋战就讲究一个快,要像一把刀直插对方心口!之前青州军的仗,前锋战都是丹木基打下来的,他一走青州军就不行了!”

过了几天,又有人说,两军主力对碰,这次是周璧赢了。

“呵,心口真被插刀,人就直接死了!小小的前锋战拿了优势就吹起了牛皮,真是笔筒里看天——眼光狭隘!”

“怎么就是吹牛了?若不是杨将军派曹彦的副将郭技带两万人马追击丹木基,让他自身难保无暇驰援,前锋战也不会如此顺利。”

“那又怎样,青州军最强的是主力中军,前锋战不过是个幌子。周璧是个指挥的好手,真正的对抗现在才刚刚开始。”

“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怎么还帮着反贼说话?”

“哈哈,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

“蠢货,等周璧赢了屠城,先杀你全家!”

“这你可说错了,之前他们屠城是因为要快点拿下蓬德柞津,为抵御杨亥做准备。如果赢了杨亥军,那江山怕是要易主了,周璧重商,丰州必受重看,他屠谁也不会屠我们。”

“你、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敢说这样的话,小心我告到府衙去!”

“你去呀,这些官老爷现在还顾得上这个?他们的家眷早几个月就送到北边去了,你难道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们都别吵了,杨亥和周璧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看这一战,还是要看钱蒙。如果杨亥分出的人马能拦住钱蒙还好,如果拦不住,他们前后一夹击,杨亥军士气必然崩溃。”

姜小乙从茶肆走出,耳边仍是各种纷纷扰扰。

动荡的岁月中,人们仿佛被置于迷雾重重的路口,原地打转,犹豫不决,不知朝哪边走,才得生路。

她走着走着,觉得有点热,拉开领口。

从他们出征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时间就像流水,不知不觉,悄无声息。

忽而一阵风过,姜小乙深呼吸,嗅出淡淡的早春味道。

这一阵风从南海而起,一路向北,路过丰州,吹入了深山,也刮起了谢凝鬓边几缕柔软的发丝。

时值傍晚,今日天很阴沉,不见云朵,也不见太阳。

谢凝抱着腿,靠在一棵树上,一动不动。

她已经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了,并不是那些难民虐待她,而是她自己赌气。

早上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们赶路的时候,路过一道溪水,坡度很大,自山上向下流淌。水流看着很浅,也不急,村民走得都很顺利,所以谢凝也没有多留意。可一走进去,冲击力远超她的预计,她一下子就摔倒了,水底湿滑,她站不起来,水流就要将她冲到山下——就在这时,离她最近的薛婶忽然跑过来,将她拉住了。

“别看水小,冲下去就没命了,快拉住我!”薛婶扒着河底的石头,冲后面的人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

几个村民跑来,把她们两人捞了起来,背过了河。

队伍暂时休息,薛婶带谢凝一起去换衣裳。

谢凝抱着薛婶给她的衣服站在一旁,薛婶道:“你怎么不换?”谢凝脸颊发红,不好意思开口。她自幼尊贵,何时在深山老林里换过衣裳?薛婶道:“你快些换,穿着湿衣服会生病。小师父的药本就不多,还要给孩子用呢。”说完,自己换了起来。她衣服脱下,谢凝看得一愣。薛婶身材与她相仿,但是比她要瘦很多,肋骨清晰可见,两胸干瘪下垂,肌肤褶皱,呈现一种不健康的土褐色,像是放久了的柿子一样。

“……你怎么这么瘦?”谢凝不禁问道,“你这样瘦,为何力气那么大?”她分明记得刚刚她救她的时候,一只手就拉住了她。

薛婶道:“我们是干活的,当然得有力气。”

谢凝低下头,默不作声将自己的衣裳也换了,穿好后,领口有些窝紧,薛婶过来帮她松了松,她的指头不经意间碰到谢凝的肌肤,又硬又粗糙,根本不像是女人的手。

谢凝:“谢谢你救了我……”

薛婶:“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们还怎么找青州军。”

谢凝心中难过,又问她:“你救我只是因为这个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婶顿了顿,在她身后叹了口气,道:“我有个女儿,可惜饿死了,她要是没有死,应该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其实我也不想害你,但是没有办法。这世道没有公平可言,我们放过你,但没有人放过我们。”

谢凝回头,看向薛婶。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越发觉得这些人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们说的话,做的事,与微心园里那些仆从没什么两样。在发现她不会擅自逃跑后,他们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他们没有打骂过她,甚至言语之间,还带着尊重和同情。

谢凝忽然拉住薛婶的手,说道:“要不,你们跟我回天京吧?”

薛婶一愣:“什么?”

谢凝:“我一定保你们所有人平安无事,我不会告诉别人是老瓢抓了我,我就说是我迷路,流落在外,你们救了我!陛下一定会奖励你们的!”

薛婶把手抽了出来。

“不行。”

“你就听我的吧,青州军是不可能赢的,你们不了解杨亥,他肯定会打败青州军,到时候你们要怎么办呢?”

“……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她们的争吵将众人吸引过来,谢凝当着所有人面,把自己的提议又说了一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跟我回天京,我发誓你们都不会有事的,我会帮你们要来田地,给你们房子,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请你们相信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

他们同样也是时代的迷路人,跌跌撞撞,犹犹豫豫,不知朝哪走才得生路。

“不行。”最后,还是老瓢开了口。

谢凝:“你不相信我吗?”

老瓢:“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其他那些官差。”

谢凝:“其他官差?可是……”

“不用再说了。”老瓢打断她道,“准备赶路了!”

谢凝没有办法,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当初我们老家的县令,也对我们说过同样的话。”薛婶走在她身边,说道:“叛军来前,他跟我们说,现下粮草不足,驻军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他向我们征收军款,说要买粮,他答应我们等打退了叛军,会按照出钱多少,分给我们田地房屋。”

谢凝问:“然后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婶:“然后?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还不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吗?”

谢凝不言。

薛婶又给她理了理领口,道:“你别怪我们。”

夜幕降临。

这一夜,谢凝思绪混乱,睡得很浅。她梦到了高贵的永祥帝,梦到美丽的微心园,还有薛婶干瘪的双胸,和刀子一样磨人的手指。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直到一只手掌轻轻覆下,清凉水流自头顶灌入。谢凝茫茫睁开眼,发现是坐在身边的幻乐,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凝不喜欢和尚。

她甚至愿意接受薛婶和老瓢,也不愿接受幻乐。她本想马上拨开他,然而,就在她伸手的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又犹豫了。

她被老瓢抓出来的这段时日里的所思所想,比她在天京城的十六年加起来还要多,她发现许多事的真相,与她最开始的认知相差甚远。她下意识地将皇宫里的混乱与荒唐归咎在那些僧侣头上……然而,事实当真如此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她静了许久,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够好?”

幻乐平静地看着她。

谢凝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垂头。

“我听兄长说,陛下儿时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他本想做个教书先生,他不想做皇帝的,可武王把所有皇子都杀了,先帝坚持接他进宫,他没有选择。”她声音有些发颤。“其实我都知道,这一切根本就不关和尚的事……已经没有办法了,几派势力早就把持了朝政,大臣们不可能让他退位的。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迁怒于你们。”

谢凝揉了揉眼睛,泪水扑簌簌落下。

“你之前说,世上的因果是很复杂的,我好像有些懂了。百姓们遭受劫难,说到底是皇族无能之罪,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想。现在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幻乐微微一笑。

“郡主是至善之人,小僧第一眼便看了出来,我佛慈悲,定会保佑你的。”

谢凝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哭得更厉害了。

“我是皇亲国戚,还债是应该的,可是有些人、有些人本不该受这种罪……”

幻乐:“你说的人是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谢凝:“我有一个大哥,他把一切都给了这个朝廷,从他跟陛下还有我的兄长相遇的那天起,他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

她说的人,自然是肖宗镜。

有一段时间,她特别想与他成亲,他明明比她大那么多,待她也只是像亲妹妹一样,但她还是想要嫁给他。有一部分,当然是因为崇爱,而另一部分,则是她打从心底觉得,一个为了谢家江山拼尽一切的人,不该是孑然一身的命运。

她想着,他们若成了亲,她不仅可以照顾他,还能让外人明白,一个忠诚而正直的人,理应拥有权力和财富,也一定会有光彩照人的生活。

这样,或许别的人也会效仿肖宗镜,去做他做的那些事。

这肤浅而幼稚的念头,是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在父亲与兄长的重重保护下,生出的对世间最纯洁的幻想。

“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谢凝哽咽道,“他不该替我们受那些罪。”

幻乐笑着道:“施主不必担心,善恶终有报,一切善果,必将开花,请耐心等待吧。”

幻乐语气柔和轻盈,听得谢凝心神安宁。

她问:“能等来什么呢?”

幻乐半抬眼,视线忽而幽深,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谁知道呢?”片刻后,他轻飘飘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谢凝懵懵懂懂,就在她想要再问几句的时候,幻乐神色忽然一敛,侧头向东边望去。

谢凝:“怎么了?”

幻乐没有说话。

谢凝还是第一次见到幻乐脸上出现这样严肃的神色,不禁紧张起来。

“到底怎么了?”

幻乐道:“叫醒大家,有人来了。”

第83章春天里那个百花香~浪里格浪里格……

四里开外的山谷中,有一股骑兵行在夜幕之下,密密麻麻,人数众多。这些人的长相与中原人不太相同,眉目更为凸出,体格也更为强健,他们像是士兵,腰间配着弯刀,却没有穿着统一的军服,有人甚至袒胸露臂,行进在黑夜之中。

他们来到一片开阔的谷地,有人喊了一声,队伍停了下来,在溪边点燃了篝火。

如果由一个会领兵打仗的人来看这支队伍,会觉得漏洞百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应该在日落之前扎好营,而且不该离河道如此近,他们该有很多放哨的士兵,并且在布置好营地之前,不该起明火。

这队伍每一样都是相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伙人便是从柞津离开的丹木基的军队。

根据前线的消息,郭技正带着两万人马搜寻他们,但从他们的神色状态里,完全感受不出正在被人追击,他们甚至还很悠闲地在溪边喝水玩乐。

这是一个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很奇怪的军队。

山坡上,老瓢带着几个村民趴在树丛中,向着下方望去。

不久之前,幻乐提醒了他们,说东边有军队要来,老瓢大惊。

“军队?什么军队?是大黎的守军吗?”

幻乐:“不,是青州军。”

老瓢:“你怎么知道?”

幻乐没有回答。

老瓢以为是他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线索,也顾不得问了,转头看向谢凝,目光逐渐凶恶。

谢凝知道他的想法,向后退了半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

倒是薛婶一愣之下,站到谢凝面前,问老瓢道:“这还没亲眼见到人呢,就这么带她去,这不太稳妥吧……”

老瓢听进了薛婶的话,琢磨道:“也有道理,那我们先去看看情况,东边,东边……”他随即叫了三四个人,跟着一起走了。

谢凝紧张得双手发凉,偶然间与幻乐对视,他冲她温和一笑,道:“郡主莫怕,小僧答应过护你周全,定会遵守诺言。”

以前谢凝对幻乐的话都当作胡言乱语,但不知从哪一刻起,她对他的看法改变了,再听他的言论,又有了另一番感受。

幻乐来到一棵老树旁,盘膝打坐,谢凝待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看得久了一些,她忽然感觉幻乐周身好像生出一层淡淡的光。等她定睛再一瞧,光芒又不见了。

“这……”

幻乐睁开眼,这次谢凝没有看错,他的眼眸的确呈现出一种幽深的绀青色,看得她心绪一轻,神灵通透。他并不避讳谢凝的目光,面带微笑,坦然而视。谢凝被那抹蓝吸引,只觉得比天还高,比湖还深。她喃喃道:“我听过一个异域的传说,有一个神明幻化成孩童,托生人间,有一次他在田地里吃土,他的母亲制止他,结果他张开嘴,她母亲从中见到了整个宇宙。你的眼睛,也很像……”

幻乐道:“这是《往事书》里的故事,这位神明是克里希纳,他想告知世人,认知本身即是幻。”

谢凝道:“之前我想找一个叫大灵师的人,他很厉害,在天京城里红得很,好多人都信他。但我身边的却告诉我,那人不是得道之人。”她顿了顿,轻声道:“你是吗?”

幻乐:“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的回答平平无波,又不容半点质疑。

谢凝心神震荡,好像有人在天边敲响了巨鼓,使她胸口空空。她感觉自己耳根很热,她刚才还在担心老瓢会把自己交给青州军,现在却彻底把这事给忘了。她像个好奇的孩子,有点激动地问道:“那大灵师会帮人实现愿望呢,你呢?你也有神通吗?啊……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青州军来了的?”

幻乐道:“我看见的,他们在四里外扎营。”

谢凝瞪大眼睛。

“四里?那么远你也能看见?”

幻乐:“修禅定,可得六通,分别为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其中,天眼通又称天眼智证通,可看透世间所有远近苦乐。”

谢凝:“有这么厉害?那修得全部神通,岂不是要成神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幻乐笑道:“这些不过是修行路上的方便法门,只是工具而已。若不证大法,只是一味追求这些所谓‘神通’,那是彻底的本末倒置,永远见不到真如。”他抬起头看向东方,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眼中的绀青越发深邃。“如果有人修得了神通,却背离我佛,堕入魔道,那么他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林中飞起一只惊夜的鸟。

四里地外的大军中央,一名男子回过头来。跟周围那些强壮的士兵不同,他瘦得离奇,好像一具行走的枯骨,他的年纪约莫二十几岁,眉骨突出,眼睛细长,额心有一个红色的符号,中央画着一个金色原点。因为身材消瘦,嘴唇颜色又极浅,他看起来很是衰弱。但他的眼神又十分野性,像是林间的兽,他微微躬腰,头也垂着,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态的凶狠。

此人便是丹木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看过来的眼眸,也是绀青色的,但与幻乐不同,他的颜色要淡一些,也没有维持得那么长久稳定,而是断断续续,不明不白。

看不清……

山坡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又好像没有。

这些日子他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视线颇为模糊……

丹木基凝神静气,注视片刻,还是觉得无有大碍,便又转了回去。

山坡上潜伏的正是老瓢等人,他们并不知晓,死亡刚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也感受不到,他们藏身的这方寸地带,正被高人作法护持。他们趴在树丛中往下看,丹木基的军队扎好了营,生了数十处火堆,照亮了深夜。

老瓢跟周围的人悄声说话。

“这就是青州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扎了那么长的营,少说也有几千人……”

“他们是要休息了?看着像是准备吃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们领头的在哪?”

“不清楚……欸?你看他们拉来了好多人。”

下方,有人拉来一串绑在一起的俘虏。

“这些人穿着大黎的军服,是大黎的守军?”

这些俘虏,就是负责“追击”丹木基的郭技的士兵。

郭技的“追击”可谓是一场笑话,他就像个没头苍蝇,根本摸不清丹木基的路数,几次进攻都失败了,还有数次遭到对方的偷袭,损兵折将。但郭技也不敢违抗杨亥的军令,擅自班师,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丹木基部队附近,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

“……他们打算干什么?”老瓢道,“为何要拨他们的衣服?这是想要拷问吗?”

这些异族人剥掉俘虏的衣裳后,将他们丢到溪水中清洗,而后一个个砍掉了脑袋。又有人上前,拿着刀子刨开尸首的肚子,取出赃物,熟练地用一根长矛将人穿起,裹上盐巴,架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山坡上,老瓢等人看到这一幕,惊得喘不上气。那张贵更怕得两腿一抖,竟尿了出来。

“他们在吃人……他们在吃人!我不去找他们,要找你去找,我、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老瓢虽不至像张贵那么慌张,但也是目瞪口呆,灾荒时节,不是没有过易子而食的惨剧,但是吃得如此自然而开心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敏锐感觉到,这伙人跟他事先想得不太一样,若是贸然下去,没准也成了盘中餐了。

“……走,先走!”老瓢抓起脚软的张贵,一瘸一拐向回走。

篝火旁,丹木基再次抬头,望向那个山坡。

还是看不清楚……

怎么回事?难道真是近期消耗太大,有些吃不消了?

有属下拿来烤好的人肉递给他。

丹木基看着烤得滋滋作响的人肉,片刻后,他向那部下说了一些话,并不是大黎的语言,部下听后,点头回应。

他话中的意思是——“我觉得有些不对,我们先解决掉跟在后面的那些蠢货,然后回到胡西,修养一段时间,再来向大黎的这群臭虫报仇。”

老瓢他们回到队伍里,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了起来。老瓢将刚刚发生的事告知他们,众人大惊失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瓢也有些犹豫,他们原定的路线,是先一路向南,绕过战场,再前往青州。现在马上该向东了,可有这几千名凶神恶煞的食人兵在东边,他们怎么过得去?

这时,幻乐忽然开口道:“再往南走一段路,有一座叫洛水的小城,我们可以前往那里暂避。”

老瓢摆摆手道:“小师父有所不知,我们没有路引,进不了别的城。”

幻乐:“那是一座荒废的城池,不需要路引,大家可以在那休息一段时间,再做商议。”

他们的确走得太久了,风雨飘摇下,一个个都没了人样。老瓢环顾四周,最后一叹道:“好吧,就这么定了,我们去洛水。”

因为惧怕丹木基,他们趁夜赶路,又走了两天,在第三日清晨,来到洛水城。

就如幻乐所言,这是一座荒废的小城,城不大,几里见头,唯一的特色是城中有一条贯通的小河,不宽也不深,但是清澈见底,缓缓流淌。此河名为洛河,洛水城就是因此河而得名。

城已空了大半,只剩下千八百名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在城中苟延残喘。

他们先找了一处破旧的民宅,将孩子们安顿好,然后众人出门找寻食物。寻了一圈回来,什么都没有。

“死城,这是一座死城,什么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老瓢让人清点食物,也所剩无几了。原本他们的带的东西就不多,幸而南方山林茂密,老瓢又经验丰富,采摘山林里的果实野菜,供了这一路的口粮。

“此城离山很近,要不我们白天去外面寻食,晚上再回来?”

“也只得如此了……”

就这样,几个男人白天去找吃的,晚上回来,众人勒紧腰带,勉强也活了下来。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谢凝从房子里出来,看到薛婶和其他的女人们都躬着腰,正埋头苦干。

谢凝问薛婶。

“你们在做什么?”

“翻地。”

“那是要做什么?”

薛婶笑道:“翻地当然是为了种东西。现在这个时候,种春豆角最合适了。”

谢凝走过去看,薛婶身边有个袋子。这袋子她见过,薛婶一直带在身边。现下袋子打开,里面又分着各个小袋子,谢凝有些好奇,问道:“这里装着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种子。”薛婶道,“这是家里最后一点种子了,我一直带着,我想着将来若能寻到一处安身的好地方,就把它们种下来。”

这些女人相互配合默契,一大片地很快就规整好了。谢凝只见过种花,从没见过种地,她甚至都不知道“春豆角”是什么,长在哪里,什么样子。她在旁边瞧了好一会,又道:“这里这么荒凉,什么都没有,也称得上是好地方吗?”

薛婶扶着腰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地不如我们老家的肥,但也不错了。我们本就只想得到田地和房屋,这里刚好都有。”她转向谢凝,小声说道,“你放心,老瓢最喜欢看庄稼发芽了,等这批苗长起来,我就劝他把你放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发我们。老瓢不是坏人,那时候冬官病得重,他真是走投无路了才出了这昏招。”说完,叹了口气,又回头弄起地来。

这时,张贵忽然跑了进来,冲院里大喊道:“坏了坏了!军队来了!军队来了!”

薛婶惊道:“军队?那吃人的军队过来了?!”

张贵道:“不是他们,是大黎的兵!”

“大黎的兵?!”

众人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忽然看向谢凝。

对啊,谢凝心想,大黎的将士来了,她就可以向他们呼救了。

薛婶一改之前春风和煦的神色,紧张地跑过来,想要把她的嘴堵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快把她关起来!”马芙跺着脚喊道,“被人知道我们抓了郡主就全完了!”

薛婶的手在抖,念叨着:“对对对,关起来,得先给你关起来才行……”

谢凝忽生感慨,这些人真是太简单了,他们的心就像风中的草,脆弱而飘摇。顺风之时,他们无比善良,一旦逆风,又变得阴险恶毒。

不远处,幻乐依然笑着看着她。

谢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了。她握住薛婶那男人一样粗糙干硬的手,说道:“你把种子捡起来,你不要怕。”

第84章来呀~斗法呀~

这进城的军队,正是被丹木基杀得屁滚尿流的郭技一行。

自打丹木基几日前做下了反攻的决定,郭技的两万人马瞬间成了猎物,丹木基几次进攻硕果累累,郭技损兵折将,加上趁乱逃跑的士兵,全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做为大黎的战将,郭技唯一的优势就是比丹木基更熟悉大黎的地图,他在溃败之时,同样将目光投在洛水——这座距离他们最近的,垒了高墙的城池。

一众败兵盔也歪了,旗也倒了,拼了命地挤进洛水城。

郭技不停下达命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快进城!所有城门务必全部关紧!分兵把守!弓箭手上城墙!”

小城不大,没多久已经完成了布置,郭技带着众将上了城楼,紧张地向北眺望。

两个时辰后,丹木基的军队出现在北方。

他的军队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在城外列阵开来,黑压压的一片,使人见之心惊。

大军中央,一匹黑色宝骏踏上前来,丹木基骑在马上,远远望向洛水城。

身旁部下上前,他们用异域的语言简短交流。

“攻城?”

丹木基没有说话,他望着那座城,视线依旧模模糊糊。他隐约得见,城中有光出现……他抬起头,时值正午,太阳正浓,可在他的眼中,城中的光却更为炽烈。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看到这光芒。

这是佛门路上的同修者。

丹木基轻轻一笑,低声道了一句:“不管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部下没有听清他的话,又道了一遍:“攻城吧。”

丹木基一扯缰绳,道:“不,扎营。”

部下愣了,重复道:“扎营?”

丹木基似有不耐,缓缓转过头来,那部下的坐骑四蹄一颤,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连退了五六步。部下再不敢多说话,连忙去传令。

见丹木基的军队在远处扎了营,城楼上的郭技松了口气,他颤抖着指向城外,道:“贼将不智!这种时候扎营,白白给了我军修补城防的时间!他们只剩四千余人,我军是他的两倍,他怎么攻城!”

身旁副将一边搀着他,一边符合道:“将军说得对!说到底还是个不懂兵法的蛮子,之前在山里,是我们大意才让他占了便宜,现在出来了哪还用怕他!”

郭技命令道:“加固城防!务必面面俱到!再派五百人去搜城,将全部人员物资都集合到北门口!”

这一座小城突然之间涌入一万余人,瞬间变得喧闹起来。城东边的小院内,老瓢带着这些村民躲在地窖中,一声也不敢出。

不一会,有军士进了院子,冲屋里喊话。

“有人吗?有没有人?”

薛婶紧紧捂着谢凝的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两个士兵在院里说话。

“这院子的地都翻了,土还是湿的,怎么会没人?”

“可能不在家吧,把东西贴好,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人走后,老瓢带人从地窖出来,见屋门上贴着一张告示,村民们都不认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望向幻乐。

幻乐道:“上面是说,军队在招人修补城防,一日两钱的工钱,包每日口粮。”

“两钱?还包口粮……”张贵琢磨道,“这待遇很好呀。现在大门被封了,我们没法进山寻食,就剩这点食物撑不了多久,还不如去吃军队的粮食。”

老瓢嘴角下耷,眯起的眼睛四周是重重褶皱。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能去!大黎早就从头烂到脚了,官家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谢凝听到这些话,心绪复杂,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接下来几日,他们都躲在地窖中,不敢出门。他们的口粮越来越少,到最后每天只能吃一顿,大伙饿得面黄肌瘦,话都说不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再这样下去就是活活饿死……”张贵颤抖着站起身,“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我出去看看……”

老瓢也没力气制止他了,张贵一早出去,大晚上才回来,看着精神了不少。

“是真的!告示上说的是真的,干活就有粮食和钱!”他掏出两枚铜板,“你们看!”

众人围上去,七嘴八舌问起来。

“给吃的了吗?”

“给了两张饼呢!”

“你都干了什么活?”

“都是些体力活,搬东西,补城墙。城里剩下的人都去了,原来不止千八百人,一听说有吃的,藏着的人全出来了,男女老少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三千人。你们再不去,东西就被吃光了!”

大家听得蠢蠢欲动,只有老瓢仍是将信将疑,坚持道:“我还是觉得不能去。”

张贵不由撇嘴,一旁的王头说道:“老瓢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等在这,无非也是饿死,还不如出去搏一搏,那么多人都去了,咱们怕什么?”

“就是,畏畏缩缩。”张贵嘀咕道,“我看啊……就是有人抓了郡主,心虚不敢见官,才拉着大伙一起遭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老瓢怒道:“你说什么!”

“别吵别吵。”薛婶连忙出来劝架。“怎么自己人还吵起来了。老瓢,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

所有人都看着老瓢,老瓢也没得办法,深沉一叹,说道:“罢了,去就去吧……”他安排道,“屋里得留人照看孩子和郡主,食物我们分着带回来。”

张贵哎了一声,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非要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薛婶怒斥道:“你少说两句吧!”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打坐的幻乐,此时呈现的异样。

城外的军队正在休息。

丹木基并没有在军营中,他站在洛河旁,静静地望着河水。不多时,他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

一位衣着朴素的僧人双掌合十,站在他的面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这僧人自是幻乐。

这是一副奇怪的画面,丹木基身边有数名护卫,幻乐就站在他们当中,可他们谁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丹木基道:“都退下。”

护卫离去,丹木基坐到河边的一块巨石上,淡淡道:“我还道城里的高人是谁,原来是瞿昙大师。我知道你,大黎人都叫你‘极乐尊’,你不在胡西给人看病,跑来这里做什么?”

幻乐没有说话。

“你是来找我的?”丹木基挑眉道,“让我猜猜你打算说什么吧……”他向后一靠,悠闲道:“‘你这个邪魔外道,也胆敢滥用如来法藏,我定要叫你好看’,我猜得对吗?”

幻乐还是没说话。

奇怪的是,幻乐越是沉默,丹木基反而越烦躁。他声音放轻,言语间尽显凶狠。

“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我的族人都被杀光了,他们才是真正的佛弟子。我是来为他们复仇的。这些大黎的狗罪业深重,我送他们往见如来,有什么错?”

他站起身,在河边走了几步,蓦然回首,冷笑道:“我在胡西听过你的传说,据说你是一位通达经律论的三藏法师,怎么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来啊,与我辩论啊,告诉我佛无分别心,无分别智,佛渡众生,就算是大黎的狗,也是众生之一。来说服我啊,你是哑巴吗!”

狂风骤起,环绕着这玄妙诡异的方寸法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静默许久,幻乐垂首一叹,转过身,似要离去。

丹木基冷冷道:“堂堂法师,怎么连一句禅语也说不出,难道是承认我的话确有其理了?”

幻乐站定,缓缓转头。

“焚香掷戟浑如梦,魔佛空争是与非。我佛降魔从不靠口头禅,只凭真功夫。”

丹木基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两人对视片刻,幻乐语气忽尔悲凉。

“回头是岸吧。”

丹木基:“瞿昙,你听好,我将血洗洛水城,这城里的所有人,一个也别想活。”他指着幻乐,“包括你。我知道你修持的是药师如来济世大法,今生都不能杀害一个生灵,否则形神俱灭,几世修行毁于一旦。”他阴惨惨地一笑。“咱们就斗斗看吧。”

幻乐身影模糊,蓦然消散。

他睁开眼,看到谢凝在自己身边,一脸担心地拉着他的衣袖。

“你没事吗?刚刚我看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呼吸,我还以为、以为你饿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幻乐笑了,道:“不会的,别怕。”他环看四周,这些村民因为连日的饥饿,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幻乐看着看着,喃喃道了一句:“不用怕。”

第二天起,村民们就跟着张贵一起,去找守军干活赚口粮。

一连几天都十分顺利,大家有了吃的,心情也变好了,每天白天做工,晚上回来休息,有说有笑。

王头一边啃饼一边道:“我偷偷看了,他们携带的粮食还有好多,够吃很久!”

张贵也道:“没错,而且城墙都加固好了,外面那些人攻不进来的,等他们带的俘虏吃完了,也就该走了。”

他们聊得颇为轻松,只有老瓢黑着脸坐在一边,一脸的不认同。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就在三日后,他们照常出去做工,就在傍晚时分,城墙上有人忽然喊道:“糟了!他们过来了!他们过来了!”

士兵连忙去向郭技传讯,郭将军匆匆披上铠甲冲了出来,一见之下,果然丹木基的军队正在向前挺进。

“夜间攻城?!”郭技大骂道,“这群蛮子到底想干什么!”他回过头,朝副将一摆手。

老瓢他们一看敌军攻来了,早就吓得往城墙下跑,没想到在出口被一众士兵堵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副将喊道:“发兵器!一人一把刀!”

张贵紧张得两脚发抖,道:“……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们发兵器?”

副将接着道:“各位乡亲!外敌来袭,我们要共同作战!每人分一把兵器!谁也不许走!”

有人吼道:“我们是来干活的!我们不会打仗!”

那人刚冲出来,又被士兵一脚踹了回去。

“仗不会打!饭怎么会吃?!”那人还想跑,被一刀剁了头,一干民众吓得失声尖叫。“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刀子落在马芙的手里,她双眼一翻,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张贵扶着她,哭丧道:“作孽啊!这都是做得什么孽啊!”

小院内,薛婶正在哄冬官睡觉,今晚不知怎么,冬官一直在哭,怎么都哄不好。

薛婶嘀咕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呢……”

幻乐睁开眼,对身旁的谢凝道:“郡主,你要帮小僧一个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谢凝:“什么忙?”

幻乐:“小僧打坐的这四尺见方之地,不能有任何人踏入。”

谢凝有些奇怪,说道:“你打坐的地方,一直没有人打扰呀。”

“不是现在。”幻乐缓缓闭上眼睛,语气像是沉入水底的巨石。“万万切记,小僧去去就回……”

第85章同样是法系,大灵师你看看人家俩……

这夜的天,色彩绚烂离奇。

太阳好像迟迟不肯落山,头顶是青色的,远处是红色的,中间则像是染了黄的胭脂。

丹木基的军队在休息的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作为青州军的先锋,他们自然有充分的作战经验,他们在林中采集材料,搭建了云梯,以作攻城之用。

后方,护卫们包围着一个营帐,丹木基端坐其中。

薄薄的帐布隔绝了一切声响,周围安静异常,丹木基两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他的身后,数道模糊的黑影渐渐浮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就在丹木基作法之时,洛水城墙上早已乱成一锅粥。

军伍长朝民众们吼道:“往下面扔石头!拿长矛的站前面!别让他们上来!都卖力点!这些人若是攻进城,所有人都得死!”

城墙上的民众们又哭又叫,好多人都像马芙一样,吓得晕厥过去。剩下的人也不知如何是好,退也退不走,只能一味朝下面扔石头。很快,石头也要扔完了,军伍长又喊:“把那些晕过去的人丢下去!对准梯子丢!”

下方指挥攻城的是丹木基的部下,他见城上已经开始扔人了,不禁哈哈大笑。

“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全力进攻!”

攻城士兵勇猛异常,郭技在高处看了半天,叫来副将,问道:“别的城门情况如何?”

副将道:“敌人很少!看来他们盯准了主攻北门!”

郭技咬牙道:“北门看似布置得当,其实漏洞最多,这狗贼看得倒是准!”

副将:“现在如何是好?”

郭技眯起眼睛:“照他们这进攻势头,看来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了。我方毕竟有一道城墙,还有一千多名百姓,这是两道壁垒。这群蛮子就算真攻进来,折损必然不小。”他琢磨道,“我军有胜算……集合主力于北门,准备与贼人决一死战!”

副将:“是!”他刚要去传令,郭技又给他喊住了。“慢!”他压低声音,又道:“再准备一只轻骑队伍,在南门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

就在这个当口,第一个爬上云梯的蛮族士兵已经在城墙上冒了头,民众大惊失色,想要推他,结果刚一伸手,就被他拉住手腕从墙上扯了下去。

蛮族士兵一跃上了城墙,军伍长吼道:“快把他杀了,把他身后的梯子推下去!”

拿着长矛的民众纷纷捅了过来,这士兵咧嘴一笑,从后腰摸出一把弯刀,弯下身,避过矛头,就地一滚靠近对手,弯刀在下方横扫而过,像割麦子一样切断了这些人的腿,惨叫声登时响彻整面城墙。

这些普通百姓本就不会使兵器,更何况最早上城墙的都是军队里的精锐武士,双方差距过大,这蛮族士兵口中高呼异域的语言,瞬间砍倒了七八个人。就在他杀人的这短暂的空隙,梯子上又上来数人,他们的优势越来越大,城墙上的死尸也越来越多。

处处哀嚎,处处狂奔,十方天地,无一活路。

这道赤红的城墙,于九天望去,就如大地的裂痕,下方便是阿鼻地狱,众生血流成河,惨厉焦烂,骨肉尽碎,内脏横流,于绝望惨呼中复复生死。

鲜血的味道传入账中,丹木基邪法得助,背后那些模糊的影子渐渐显形,人身兽面,牙森列戟,目闪双灯,背后生双翅,乃是凶恶的夜叉恶鬼……

“城墙守不住了!城墙守不住了!”

蛮族士兵跳入城内,下方的守军杀上前来,这些蛮族士兵配合默契,他们一部分挡住守军攻势,另一部分去开城门。

“城门开了!”郭技骑在马上,大喊道,“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血光充盈,杀声震天。

丹木基帐内数只夜叉鬼也腾飞而出,直奔洛水城。

它们飞至途中,忽然停住,空中传来千古浑厚的雄音——

“邪魔何处去?”

夜叉鬼抬头看天,若隐若现的威压使它们邪气蓬勃,杀心肆虐。它们一抖身体,翅膀幻化无数法箭,射向天空。

漫天邪气中,响起阵阵惊雷,红云之中出现一张巨大的人脸,双目微闭,宝相庄严。他张开大口,深深吸气,将夜叉射出的法箭尽数吞没。

帐内丹木基催动法力,夜叉鬼仰头鸣叫,声音贯穿十方。数只夜叉融为一体,变为罗刹鬼,体型也变为之前的数倍之大,蓝脸蓝身,手持尖刀,发齿眦裂。

空中的人脸也从红云中流淌下来,幻形怒相金刚,手握宝剑,雄壮威严。

罗刹与金刚在云中斗法,天地变色,山林觳觫,附近鸟兽纷纷奔走逃命。

丹木基久攻不下,赫然而怒,他面目狰狞,怒喝道:“你别想阻拦我,任何人都别想阻拦我——!”他高昂头颅,身体像被抽干了一样,瞬间只剩人皮裹着骨头,他的皮肤变成青色,双眼流出鲜血,看起来实为恐怖。

罗刹鬼感受到本体力量,啸吼如雷鸣,形体再次发生变化,罗刹身灭,化形修罗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它的体形再次变大变长,长出第二颗头,第三颗头,背上抽出了第二双手臂,第三双手臂。一双手遮挡日月,一双手紧握法器,一双手于胸前合十。它双眼暴突,嘴巴大张,脑后亮起业轮。

一股无明真火随着业轮的成型,在其口中渐渐汇聚。

洛水河里堆满死尸,小小的城池已成人间炼狱,厮杀的声音传遍各个角落。

薛婶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了!”她抱着冬官急匆匆跑到地窖口,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大叫一声。“哎呀!坏了坏了,敌军杀进城了!”

谢凝心中一惊:“他们攻进来了?”

薛婶手脚发抖:“老瓢呢?马芙呢……他们为何还不回来?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惊慌失措,原地打转。“这可怎么办呐!”

谢凝回头看幻乐,他仍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院内忽传打斗之声,薛婶跌下梯子,连滚带爬躲在角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这么一摔,给冬官摔哭了,薛婶怕引来敌人,捂住他的嘴,颤抖着声音道:“别哭别哭,冬官听话,别哭。”

谢凝紧盯着地窖口,注意外面的动静。

偶尔一回头,她发现薛婶的手死死捂在冬官的口鼻上,眼睑一抽一抽,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谢凝叫了她两声,薛婶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谢凝过去拉她的手,压低声音:“松一点,你松一点!”

薛婶手硬邦邦的,她根本拉不动。谢凝急道:“这孩子没气了!他要死了,你快松开些!”

薛婶一听“死”字,浑身一抽,忽然回过神。

“呀……呀!”她连忙拿开手,冬官已经奄奄一息。“……冬官!”她拼命晃着孩子的身体,“冬官!冬官——!”

几番起落,几番折磨,让这年仅五旬的妇人精神几乎有些错乱了。

她接连大喊了几声,谢凝心道不好,果然,上面打斗声结束后,地窖口被掀开了。

一名蛮族士兵的头探下来,看见窖内众人,忽然眼睛一亮。他握着弯刀跳下来,朝他们走来。

谢凝注意到他的视线——他看的人是幻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在攻城之前,丹木基就曾向全军传达过命令,进城之后,第一要务是找到一名十八九岁的和尚,斩下其头颅者,领此战头功。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谢凝心想,幻乐所指的,当是此时了。

谢凝的恐惧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镇定。她站到幻乐身前,散下瀑布一般的长发,冲那士兵柔弱一视。

檀香做身,善识为配,姿容曼妙,倾世无匹。

她的美貌落在那男人的眼中,譬如祭坛里升起了火光,是唯一指引的方向。

他着了魔,什么都看不见了,迫不及待朝她而来。他浑身是血,将她扑倒在地。谢凝手里握着一把小刀,这是她刚刚从薛婶身边拿来的。她向他肋下用力一刺,这蛮族士兵毫无防备,一声惨叫,一巴掌扇在谢凝脸上。谢凝口中泛腥,头晕眼花,她没有退后,而是顺势扯住士兵的头发,从下到上,再刺一刀……她这些出招全无把握,但冥冥之中却有如神助一般,这一刀刚好刺在士兵的下颌,贯穿半个脑袋。

蛮族士兵倒地身亡。

谢凝爬上地窖口,重新堵上门。

回到窖中,薛婶抱着冬官躲在角落,她看过来的目光颇为呆滞,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谢凝检查冬官的情况,发现他已恢复了呼吸,便回到幻乐身边。

她低下头,嘴角的一滴血落了下来,滴在幻乐身边的地上。谢凝静静地看着这滴血,横看竖看,总觉得不太吉利。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将那血破开,周围点了几下,成了一朵五瓣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此花画成,她抬头看向打坐的僧人,她被打伤的脸已然肿了起来,疼痛难当,但她心中却莫名腾出一种无限的极乐,她轻声唤了一声:“幻乐。”

琉璃世界,时有天女,为佛献花。

幻乐指尖一动。

刹那间,业轮停驻,举世安然。

丹木基双目渗血,看向前方,有一人三目八臂,乘白牛,处无量无边之地,身泛明光。丹木基将眼睛睁得老大,也看不清他的神貌。

他喃喃道:“你带我走,几世修行毁于一旦,他们不会感谢你,他们连是谁救了他们都不知道,这不值得的……”

那人无言,那光愈盛,最终将一切吞没。

城内杀得烈火焚天,郭技眼见己方节节败退,终于顶不住了,叫来副将:“暂退!暂退!”准备奔往南门逃命,刚上马,前方忽然传来重重躁动。

“怎么了?”郭技到底是个将军,敏锐察觉敌军后方有变,当即命令道:“他们要退!两翼向内包夹!别让他们跑了!”

蛮族士兵口中呼喊着什么,郭技虽听不懂,但能感觉出其中的惊恐之意。

这战场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军伍长从前方后回报,道:“好像、好像是丹木基死了!”

“啊?!”郭技大惊,“死了?当真死了?”他一愣之下,大笑出声。“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快快反攻!务必将丹木基的人头割来给我!”

一旦失了王,再凶悍的蜂群也活不下来。

战场风向大变,换作了另一种屠杀。

不知过去多久,这场战争结束了。郭技望着鲜血淋漓的洛水城,说道:“打扫战场,班师回朝!”

天边微亮,天地恢复安宁。

幻乐缓缓睁开眼睛。

谢凝看着他,道:“你回来了?”

幻乐轻声道:“郡主,你去南门,那里有准备好的马,你骑马南下,去丰州应城。到那里,你会见到你一直想见的人。”

谢凝道:“那你呢?你跟我一起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幻乐苦笑道:“小僧走不动了,小僧就留在此地了。”

谢凝看他的神色,与之前并无差别,可是又若有若无的,透露着丝丝缕缕的衰败。

谢凝道:“走不动是什么意思?”

幻乐:“郡主不必多虑,这个地方还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小僧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尽最后一丝薄力。”

谢凝:“你想做什么,我留下帮你,做完了,我再去应城。”

幻乐:“郡主……”

“你不必说了。”谢凝站起身,挽起袖口,对幻乐和已经被折腾得发了傻的薛婶道,“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找点吃的东西来。”

第86章人生无常啊老将军…………

洛水城内,尸首堆积成山,到处都是横流的血肉,田地全部染红,河水也变得腥臭。

郭技已经带兵离开的洛水,城内十分安静。

太阳升起,谢凝一步步走在这凄凉地,心中不敢生出一丝波澜,生怕一发不可收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还有事要做。

路边忽然传来声响,谢凝吓了一跳,原来是有人从尸首堆里爬了出来。谢凝捡起路边一把弯刀,谨慎以待。再一看,爬出来的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对方用同样惊魂未定的视线看着她,问道:“他、他们……他们走了?”

谢凝顿了顿,点头称是。

老人擦了擦脸上的血,冲后面喊:“走了……他们终于走了!”

尸体堆里陆陆续续又爬出一些人,这都是在刚刚那一战中,逃过一劫的人。

谢凝在城里转了一圈,发现有还有不少民众靠各种方法活了下来。她不禁想到老瓢他们……

他们还活着吗?

谢凝的心思很复杂,她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们活着。如果是在离开天京城的第一天,她一定希望他们全都以死赔罪,但是这几个月来,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她……

踏上城墙的一瞬,谢凝思绪忽然停滞。

她一眼就看到了老瓢的尸体,他被人一刀劈断了半个身体,死相惨烈。她向旁一看,王头和张贵也在。谢凝走过去,把他们拉开,后面是其他村民。他们都死在了一起。从那一张张狰狞面容不难想象,他们死前经历了何其恐怖之事。

人死缘尽,她刚刚的那些想法,已然无足轻重了。谢凝将这些尸首并排列在一起,看得周身发冷。她又想起薛婶,想起老瓢的孩子冬官,顿感无尽悲凉。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里面少了马芙,心口莫名涌上一丝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如果说她刚刚还在犹豫自己的想法,那此刻她则万分确定,她希望马芙还活着。

她跑到城墙边再次寻找起来。

“马芙、马芙……!”

无意间一瞥眼,她又是一顿。

城墙下,有一抹鹅黄色的裙子。

这群村民里,有六七个妇女,其中马芙最爱美。逃难的人大多穿灰穿青,只有她带的衣裳鲜艳一些,颇惹周围人的嫉妒。

以前,谢凝觉得很好笑,马芙那些衣裳色泽太过粗暗,连微心园的下人都不会穿。

但此时,这一抹丽色,却艳得险些刺伤她的眼。

马芙是被人从城墙上丢下去的。

谢凝两脚发软,靠着墙壁缓缓蹲下。

诚如幻乐所言,世上因果之律,复杂难辨。这短暂的相逢,究竟谁是谁的折磨,谁又是谁的报应,没人能够说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远处城内,存活下来的民众从各个地方走了出来。蔚蓝天际,晴空如洗,苍茫大地,何以为家?

“前线大捷!前线大捷——!”

柞津的喜报传到应城时,姜小乙正在午睡。她蓦然惊醒,推开窗子,听街上的人都在喊。

“杨亥军大胜!青州军败了!周璧被捉,周璧被捉——!”

姜小乙跌跌撞撞从屋里跑出来,抓住同样向外冲的曹宁,问道:“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曹宁难得跟她一样激动,道:“听到了,说是打赢了!”

戴王山从屋里出来,看向院外,曹宁回到他身旁随侍。姜小乙顾不得同他施礼,跑到街上,还想再听几声。

她怕是她弄错了。

街头巷尾处处都在讨论。

有人在街角茶肆侃侃而谈,姜小乙费力挤了进去,听他们道:“……此战打得惨烈,死伤无数,杨亥军只能算是险胜!”

“千钧一发啊,听说周璧差点就跑了,幸好那右翼将领反应神速,才将之活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没错没错,那将军叫肖、肖……”

姜小乙脖子一伸。

“肖宗镜?!”

“对对对!肖宗镜!就是他将周璧捉到的!我看此战头功就是他了!”

“错,他功劳虽大,但头功还真轮不到他。”又有人说道,“懂兵法的人都知道,此战关键在于蓬德与青州城中间那道防线,周璧一直孤立无援,才让杨亥主力得以发挥,所以此战头功当属此地将领。”

“咝……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这人欲言又止,“我听说那钱蒙根本就没有出兵过。”

“什么?这怎么可能?”

“据说钱蒙开战之后就带兵驻扎城外,随时准备冲阵的架势。但直到战争结束,他也没有动过。反而是在总攻开启的第一日他就率军离开了,剩下一座蓬德城,白白送给了杨亥军。”

“真奇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可不是嘛,我还听人说,周璧败阵的时候,曾高喊‘钱蒙为何负我!’,想来是那老将临阵变节了。”

“就算没有钱蒙支援,周璧也跟杨亥打得有来有回,只可惜他棋差一招,没算到钱蒙叛变,否则结果如何还不好说呢。这周璧年纪轻轻,就能跟杨亥过手,真是了不得。”

“说起来,周璧把青州城打理得相当不错,我听说那城里富得流油啊。唉……”

这人话没说完,只留一声叹息。

大家都能听懂。

很多人都觉得,让周璧赢,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对于重商的丰州来讲,一定比杨亥赢了要强。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静默片刻,又有人道,“成王败寇,周璧输了,青州军已经完了。”

又聊了一会,人群渐渐散去,姜小乙找到一人。“阁下请留步。”她听了刚刚的讨论,有一点颇为挂心。“刚刚阁下说,钱蒙在总攻第一日就离开了,他是投了杨亥吗?”

“还真不是。”那人说道,“他带兵北上了。”

“北上?”姜小乙忙道,“北上去哪了?”

那人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进了山就没消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往回走,路上思绪翻飞,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疏忽了,但想来想去,怎么都找不到答案。

踏入门槛,居住之地,楼头柳已青。

姜小乙提起精神,决定不想那么多,先去查看韩琌的情况。

府衙大牢门口,她碰到刚从牢内出来的徐怀安,问道:“你给他送吃的来了?”

徐怀安嗯了一声,姜小乙又道:“大人打胜仗了,他捉了周璧,你听说了吗?”

徐怀安:“我听说了。”他笑着道,“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姜小乙:“我去看看韩琌。”

徐怀安目送她进入大牢,默默离去。

牢内,韩琌背靠墙壁坐着,姜小乙打量他片刻,道:“你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韩琌:“人逢喜事精神爽。”

姜小乙好奇道:“你蹲着大牢呢,有什么喜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韩琌:“前线不是打了胜仗吗?狱卒们都在讨论。”

姜小乙哈了一声,道:“前线打胜仗,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琌:“我生长于这片土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姜小乙一愣,这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韩琌冷笑一声,又道:“那东海的杂种,根本不配得这大好河山。”

姜小乙又愣了。

“你是因为不喜欢周璧的海外血统,所以才帮我们?”

韩琌淡淡一笑,道:“你觉得是,那就算是吧。”

姜小乙看着这抹笑容,心中那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她还是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为何韩琌看起来如此风轻云淡?

她不禁问了句:“你怎么有闲心想这些,你不怕吗?”

韩琌:“怕什么?”

姜小乙:“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韩琌:“那又如何?”

姜小乙:“就凭你杀了赵德岐将军这一项罪名,你就必死无疑了!”

“赵德岐……”韩琌微微仰头,回忆道:“他本事很大,我们杀他花了好大的功夫。”他言语之中,竟带着尊敬。“我还是第一次碰到那么强悍的对手,他跟大黎其他官员不一样。”

说着,他忽然看向姜小乙。

“你知道吗?名将的刀,特别的重。”

这话有些没来由,姜小乙道:“我不知道,我又没有跟名将交过手。”

韩琌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他们的刀上承载了太多的人命,站在他们面前,连呼吸都会变得艰难。”

姜小乙:“那你们不还是把他杀了?”

韩琌低声道:“没错,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方式,再坚固的城墙,也有缝隙供针戳进……”

他脑中浮现的是几个月前,他在蓬德与钱蒙相见的那一夜。

钱蒙与他言:“刘公若真想成就大业,除了周璧,还有一人非死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谁?

杨亥。

大黎有两名神将,一是赵德岐,已经被你们杀了。杨亥是最后能救他们的人,他若死,大黎灭亡只在顷刻之间。

韩琌垂眸,看着地牢的灰尘。

杨亥身经百战,身边永远围着重重军队,怎可能轻易得手。

所以才说,此次出征乃是天赐良机。杨亥曾有一挚友,儿时与他一同从军,二人情同手足,共战数十年,感情深厚。后来一次战争中,他这位挚友不幸中敌人冷箭而亡,就葬在青州附近的山林里。知道此事的人很少,我当年也与他们做过战友,方才得知此事。杨亥此次出征,定以周璧为先,我们先助其拿下青州军,届时他必去祭拜故友,这是私密之事,他不会带太多人的。

竟还有这样的机会,看来真是天助我主。我知江湖上有些能人,精通暗杀之法,倒是格外适合这项差事……

“……喂,喂!”

姜小乙觉得今日的韩琌奇怪得很。

“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韩琌道:“我在想……你的大人究竟何时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姜小乙:“哦?你是想他回来,还是不想他回来?”

韩琌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想。”他靠在墙上,淡淡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的好师兄,你可一定要给我带点好消息……”

此时,肖宗镜骑着马,正踏在返回应城的路上,李临和周寅跟在他身后。

这场仗在几日前就结束了,他们打扫了战场,整顿了青州城。这日清晨,他与杨亥告别。其实他们今日本该班师,但杨亥说,他有些事要做,还需一日。肖宗镜可以与杨亥一同行动,但他不想等了,他想快些回到应城,将这胜利的消息告诉等在那的那些人。

命运之无常,所有人都浑然无知。

远方瀑布声悠悠,老将军席地而坐,把酒话思愁。

“我寻了好久,险些找错了地方。古人常说,四海故人尽,九原青冢多……大概便是如此感受吧。”

酒香招引来紫色的蝴蝶。

清平世界,朗朗天地,竹林尽头,传来呜咽唱曲。

“我飘零犹似断蓬船,惨淡更如无家犬,哭此日山河易主,痛先帝白练无情。歌罢酒筵空,梦断巫山凤,雪肤花貌化游魂,玉砌珠帘皆血影……”

第87章一夜回到解放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人自小路尽头走来,身着红裳,系黑色腰带,肩窄臀圆,身姿柔美。这人带着斗笠,遮住半张脸,看不清相貌。

杨亥凝神而视。“……女人?”又喝了半杯酒,轻声道:“不,男人。”

徐梓焉抱着一把月琴,边走边弹,边弹边唱。

那声音幽怨,如泣如诉,勾起无限回忆。杨亥听得入迷,坐在墓前,一动不动。

就在他们相距几丈远的时候,周围侍卫腾身而出,抽刀劈向徐梓焉。徐梓焉不理不睬,依旧缓步向前。

刀光落下之时,林子深处忽然飞出数枚暗器,四面八方袭向侍卫,数十名刺客从林影中现身,与这些护卫缠斗在一起。

徐梓焉从这些人中间缓缓穿过,指尖勾起最后一个尾音,他自杨亥身前站定,从琴头抽出一把锋利的细剑。

远处刀光剑影,厮杀拼斗。

杨亥放下酒盏。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余音清明缭绕,徐梓焉幽幽道:“将军……此曲,已然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林中腾起一只黑色的雄鹰。

肖宗镜忽然勒紧缰绳,回头望去。

飞云当空,长风环绕。

这只鹰自山林而起,飞过树丛,飞过山谷,飞过血腥未散的战场,最终来到了应城。

徐怀安站在鼓楼上,面向北方。不多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那只鹰。徐怀安低下头,他的手放搭在木栏上,指尖无比冰凉。不知过了多久,徐怀安一声叹息,离开了鼓楼。

姜小乙路过府衙大院,惊讶地发现那小池子里的莲花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花苞,这小花在她最近本就不错的心情上又添了一抹愉悦。她翘着脚趴在池子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朵花。忽闻脚步声响,她回头,见徐怀安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过来。

她笑道:“你来给他们送饭?”

徐怀安道:“对,今日有刚出锅的桂花糕,你要不要吃?”

姜小乙刚好有点饿了,道:“要要要。”徐怀安从食盒里取出一块香糕递给她,姜小乙吹吹热气,咬了一口。徐怀安看着她吃了半块糕,忽然道了句:“小乙,大人就交给你们了。”

姜小乙没听清:“什么?”徐怀安摇摇头,拎着食盒下了大牢。

今日是密狱负责看守大牢,曹宁和另外几名密狱的侍卫坐在桌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韩琌靠在墙上,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徐怀安将食盒交给曹宁,曹宁取出碗碟,问徐怀安道:“徐兄弟不吃吗?”徐怀安道:“我已吃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密狱侍卫们吃起饭菜,随口聊道:“算算日子,肖大人应该很快回来了,我们应该马上就能回天京了。唉,这一转眼就过去了一季,我们能十个人出来,十个人回去,属实不易。”

这话说得诚恳,回想此次出征,危险重重,好在两个管事的手段果决,方才如此顺利。

“此战硕果累累,除掉了周璧这一大患。全国叛军虽多,但数来数去,也没什么像样的人了。”

牢内的韩琌,轻轻睁开双眼。

“洛水那边的郭技将军也回来了,据说是大败丹木基。真是难以置信,那种混吃等死的将领也能击败丹木基,看来大黎天命未尽啊。杨将军接下来应该会去搜寻钱蒙的下落,等除掉钱蒙,我们的陛下又可以高枕无忧接着念佛了,哈哈。”

韩琌静静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

曹宁看向一旁站着的徐怀安,道:“徐兄弟怎么还站在这?”

徐怀安道:“我在等。”

曹宁:“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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