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少女(36)(1 / 2)
姜太爷咳嗽着,声音像是闷雷般在房内响起:那再找两天吧,找不到就准备葬礼。
稚桃手指捏紧牡丹,心里的怨气忽地冒出来,眼珠一转瞪在姜太爷脸上,寒声问:就这么想办葬礼?
不如先给你自己办一场?
这话说的实在不留情,姜太爷旁边站着的姜瞳朝他摇摇头,稚桃收回视线,胸口剧烈起伏着,愤怒像是岩浆流淌在心脏上,烧灼出焦黑的伤痕。
姜太爷闷闷咳嗽着,随后用手抹了把脸,这与他多年营造出的形象极为不符,姜父也揉揉眼,长长地叹口气。
等稚桃放下筷子离开后,饭桌上的气氛像彻底凝固住,虽然大家不敢当着稚桃说,但都这么想:姜文浩多半出事了。
人既然回不来了,葬礼自然要办。
到第三天,镇上人帮忙的热情都淡下来,哪怕找到姜文浩有奖励可拿,但也没人肯费尽心思帮忙了,毕竟自家还要过日子,不可能整天找人。
更别说上次有人在森林里找,反倒被毒蛇咬伤,差点连腿都保不住。
稚桃走在街上,看见人们来来往往,喧闹一如往常,只是自己身边没了熟悉的人。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所有美好的事物再次远离了他,他所期盼的生活也被落石砸碎。
好糟糕。
稚桃悄悄地擦了下眼角,压抑着呼吸的频率,他这次出来准备去神庙再看看,不能把正事忘记了。
神庙被锁的严严实实,他上前仔细观察一番,确认这锁跟先前是同个款式,于是他便拿出事先备好的钥匙。
咔哒。
锁开了,稚桃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的神像端端正正地坐着,下面的红垫子没人收拾,他先是在里面绕了一圈,没有找到藏身的地方,随后他又把视线重新放到神像上。
神像跟外面的不一样,看起来大约有十岁左右,垂眼笑,手里抱着细细长长的花朵,稚桃眼睛落在花上。
这花
他愣在原地,这花他见过,他还记得它纤长的绿茎,绿茎上延伸出笔直的叶子,还有它的花,那朵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花,格外美丽,格外香甜。
稚桃按上肚子,沉默地注视着小孩神像里的花,他回头望向紧闭着的大门,透过薄纸看门外,似乎也没有别人的身影。
等确定没人看自己,他便悄悄地爬上神像前的桌子,手心都染上灰尘,但他毫不在意,从桌上站起来去够那束花。
他的手指顺着长长的茎身,攀爬到叶子,叶子雕刻很细,甚至能看见上面的脉络,他专注地去够,没有注意到神像微抬的眼睛,就连嘴角的笑容都往下掉了。
要碰到了,稚桃无意识地垫高脚尖,努力地朝着花蕾碰去,他的指尖像是白色小蜘蛛,努力地爬向目的地。
神像眼睛完全睁开,黑色重瞳注视着稚桃,他正偏着头看花,白皙的下巴微抬,侧脸流露出令人喜爱的认真。
快了。稚桃低声打气,手指尖已经要碰到花蕾,他的声音飘散在神庙里,像是风吹动沉闷的空气。
花蕾很小,小得几乎看不见,毕竟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它状似小球,花瓣柔软地叠合着,看上去圆鼓鼓的。
吱呀。
稚先生,姜瞳站在门外轻声问:您在做什么?
稚桃猛地收回手,转头看向姜瞳,他先是被姜瞳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又冷静下来,没什么,就是看看神像。
他爬下桌子,从容地走到姜瞳面前,轻柔地问:你怎么来了?
姜瞳的视线在屋内打转儿,最后停在稚桃脸上,一副小大人模样地说:稚先生,这儿你不能来。
稚桃挑眉,按你之前的叫法,我还是姜家的夫人,难道夫人也不准来吗?
姜瞳朝他弯腰,恭敬地说:只有家主可以进来,不然就是坏了规矩。
只有家主能进来,稚桃捏紧钥匙,忽地笑了一声,手覆在膝盖上,随后半蹲着看他,姜瞳,你告诉我。
姜瞳神色淡淡地看他,香味是无孔不入的利器,把人的思绪通通搅坏,稚桃笑着,像是成精的妖怪,那规矩是怎么回事?
姜瞳呼吸着没有开口,他们之间沉默下来,稚桃等了等,不耐烦地再次开口:你说呀。
伴随呀字,香味越发浓厚,几乎要把姜瞳的口鼻糊的严严实实,他下意识屏住呼吸,那双重瞳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算了。
稚桃反而放弃了,他本来就不喜欢坚持,既然从姜瞳这儿问不出来,换个人问也是一样,比如,姜太爷。
他应该懂得也很多吧,稚桃缓缓立起身,懒散地拍拍手,既然如此,便走吧。
姜瞳下意识松口气,抿着嘴认真点头,等看见稚桃手里的钥匙后,他又想起来,稚先生,烦请您把钥匙还我。
钥匙在稚桃手里转悠一圈,他丝毫不认为欺负小孩是坏事,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给,送人的东西哪儿有收回去的道理。
姜瞳欲言又止,但最后不得不应下。
第55章
姜瞳跟我说了个规矩,稚桃撑着脸看姜太爷的脸,他说只有家主才能进神庙,这是什么道理?
姜太爷精气神不是很好,脸像是氧化的苹果,皱巴巴的挤压在一块,就连眼睛都被挤得睁不开。
他咳嗽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摇头。
眼见香味没奏效,稚桃也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经过他多年实践,老人和小孩确实更不容易被影响。
至于年轻人,稚桃知道的只有姜文浩不受影响,他想起姜文浩,思绪像是凝结的冰湖,情绪在里面涌动,表面却被寒冷冻得失去反应。
他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搅动汤勺,再问问别人吧,让他看看这姜家底下藏着什么秘密。
只有家主有这个能力,可以跟神明沟通。稚桃轻声念着,问完姜家人,除开无关信息,能得出的只有这个信息。
沟通神明
稚桃闭上眼,他可以确定姜文浩是个无神论者,也不可能进神庙后就会这个技能,所以重点在家主身份?为什么姜太爷要把家主之位传给姜文浩?
因为他不想要家主之位,所以要换家主,沟通神明。
这个想法像蛇般滑进稚桃脑海里,他睁开眼,心脏快速跳动起来,他似乎猜到姜文浩失踪的原因了。
剩下的就是实践,而这个法子很简单,也很粗暴,从以前开始,他就知道可以用这个法子。
今天晚上的姜家格外热闹,下人们像是堵墙般把主卧围的水泄不通,主卧里坐着姜太爷 ,他杵着拐杖看外面。
下人们双眼无神,只有浓浓的香味传来,像是线提住他们的思想,有脚步声传来,不紧不慢,就像在参加一场盛宴。
人群像被分开的海水,整齐划一地向旁边让开,那道人影便慢慢从人群里走了过来,他走到姜太爷面前,很柔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姜太爷闷闷咳嗽着,他双眼像是睁不开的死肉,沉沉地垂下,跟刚过完八十大寿的他有巨大的区别,姜瞳懂事地拍着他后背,小手按在老人凸起的脊骨上。
稚桃见他没有回应,便继续耐心地问:我很想知道,你为何要把家主的位子传给文浩。
他轻轻揉捏着钻戒,上面的钻石在黑暗中也格外漂亮,像是原野上飘舞的蒲公英,或是起伏着的床单,这是他降生在这个世上,所拥有的所有美好的凝结。
文浩是个很笨的人,稚桃低垂着头,黑发散落在颈部,他不擅长管人,更别说管理这么大个姜家,他也不听话,从来没有按照大人的心思发展
所以为什么会是他?
稚桃的声音慢慢低下去,眼圈红起来,心中的痛苦让他几乎说不下去,他无法做到向别人叙述过往,但也无法忍受那些美好的回忆在心底腐烂发臭。
他深深吸口气,他不是个合格的家主,你为什么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姜瞳侧过头看姜太爷,姜太爷佝偻着,他像是泥做的老头,在雨的冲刷下变得难堪起来,他慢慢地、慢慢地说:我是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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