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少女(3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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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桃冷冷地注视着,那双眼睛格外无情,但眼角的红痕又让他显出矛盾的艳丽,像是花旦未卸干净的红彩。

但,姜太爷在他注视下颤抖起来,声音像是老去的狮子般喘息着,但!

但我这是为了姜家人啊!姜太爷几乎吼叫起来,他似乎被痛苦挖掉肺部,鼻腔用力地呼吸,但却无法阻止他脸色青白起来,像是快要窒息般。

我这是,他像是破掉的风箱,我这是为了所有人,为了所有人啊

只有喂饱了神明,大家才能活下来呐。他眼睛头一回在稚桃面前彻彻底底睁开,那眼睛里蠕动着白丝。

稚桃呼吸凝固住,他看清了那些白丝是成千上万条白色蠕虫,它们用头部扎进眼球里,用尾部向前拱去。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姜太爷以手遮面,怪不得姜父最近总要揉眼,竟是因为这些虫子。

稚桃顿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怎么回事?

姜太爷干咳着没有说话,旁边站着的姜瞳也沉默着,夏天的夜风带来凉意,吹的稚桃心里都是凉的,像是块冰直直往下掉。

这是怎么回事?他再次问。

下人们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字一顿地齐声重复着他说的话,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像是急促敲打的鼓,响在人心里,敲在人心上。

姜母紧靠着姜父瑟瑟发抖,被这异样的氛围吓得毛骨悚然,而姜父只是揉揉眼,长长地叹口气。

姜太爷摇摇头,他缓缓地把背靠在座椅上,座椅发出吱呀的声音,他就那么摇动着,像是躺在会晃动的船上。

他问:你知道食神吗?

饲养神明,自然要用最新鲜的祭品,最好是三岁以下的孩子,重瞳儿更为上品,数百年来,这祭祀都是姜家在主持。

但最近祭祀断了。

祭祀仪式不开,神明就得饿肚子,那它保佑的子民也得跟着受苦,先是眼,后是手脚,最后是心肝脾肺肾等内脏。

它都要挨个挨个地慢慢吃掉,要用上千个虫子啃,要用上万个卵寄生,最后让数不清的苍蝇来美餐。

所以这祭祀还是得开。

那文浩在哪儿?稚桃听出不详的意味,上前打断了他的话,他急切地问着,像是这样就不会被恐惧追上。

他身上的香味越发浓烈,渗人的像是深渊,快速而无声地吞没所有人的理智。

姜太爷忽地笑起来,先是闷闷的笑,随后发声大笑,像是被恐惧压迫地失了智,死啦!

他苍凉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在所有人注视下,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狡猾又痛苦地说:他就在神庙里。

他就在神像的肚子里呐。

稚桃往后退开,嗓子像是被玫瑰堵住,香味顺着鼻腔与口逸散,尖刺却牢牢扎根在喉管,让它鲜血淋漓,发声困难。

多天的不安化作利刃,像刀般看向稚桃的头,让他的心脏咕噜噜地崩坏掉,他苍白着脸,像是要消散开的鬼魂。

什么?

他的声音微不可查。

镇上大半夜被吵醒了,原因是姜家上百个人朝着神庙跑去,妇女抱着孩子,老人勾着腰,中年人从窗户探出头。

有个眼尖地发现了问题,他高声喊:姜家居然要把神庙砸了!

这声音像是油锅里倒下的水,把镇上的人炸醒,他们嘟囔着、叫嚣着,数千人怨声载道着、数千人愤愤不平着。

砸神庙,可是不大敬啊!

于是他们蜂蛹而来,像是黑云把这地方笼罩住,他们朝着姜家人骂:神明会报复的!你这是要害死所有人啊!

稚桃按住肚子,眼神沉沉地看最中间的神像,神像被砸地哐哐响,但奇异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它朝众人笑。

它笑地越来越明显,眼睛也跟着睁开,圆溜溜的四个黑色瞳孔在里面打转,它一看人,人便眼里生虫。

镇民就见到原先打砸的人,忽地扔了锤子,惨叫着在地上打滚,不停地抓挠眼睛,嘴里还喊:神明饶命!神明饶命!

这就是遭报应了,镇民们议论着,眼睛觑着稚桃,嘴里不满地咒着:真是个坏东西,他也得遭报应。

还有人拿着石头扔向正中间的稚桃,活像他是个罪犯,于是他们肆意地朝他泼洩着恶意,石头尖锐的棱角划破稚桃的脸,血便跟着留下来。

众人累积起来的怨恨就像场狂欢,无所谓到底是谁被牺牲,围在外面的姜家人被殴打,就连年纪尚小的姜瞳都挨了几个巴掌。

人数一多,香味控制能力就变弱,人一旦情绪激昂,香气便控制不住,所以惨叫声、骂声接连不断。

稚桃上前把锤子重新拾起来,在一片混乱中踩着桌子站在神像面前。

他像是个登台的丑角,所有人注视着他,眼里充满高高在上的恶意,稚桃回过头环视人群,原来真能从眼睛里看出情绪。

[快去死吧。]

[你怎么不早点死呢。]

稚桃阴凉地笑起来,随后高高地举起锤子,在红漆刷成的神庙里,在古旧的神像前,他含着怨重重砸向神明的笑脸。

咖嚓。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停滞住,呆呆地看向里面,神像破了,碎掉的泥土脸内滚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圆球,它们快速地滚动着,像是从杯子里倒出似的。

圆球滚到男人鞋底,男人蹲下捡起来观察,在月光下,那上面的红血丝像燃烧着的火焰,一下烧到他的手,他猛地把东西扔出去,惊恐地说:眼,眼睛!

人的眼睛,全都是人的眼睛。

稚桃低垂着头,锤子脱力般掉到桌子上,最里面都是眼珠,眼珠最上面是沾满献血的翡翠戒指。

积压在他心底的情绪忽地爆发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桌上散落着形状各异的眼珠,可他却在为自己的丈夫哭泣。

人们惊恐地尖叫声,脚步声,还有眼珠被踩破的声音,他都没有听到,他像是被封闭在奇怪的液体里。

姜文浩,陪伴他六年的爱人,他的丈夫。

已经死了。

第56章

镇上的姜家又办宴会了。

这次是给姜文浩办葬礼。

但由于神庙的怪事,这次来参加宴会的人很少,而且现在姜太爷也没精力去办这件事,自神庙被砸后,他的身体就越发衰弱,估计没多久也要去了。

稚桃穿着素白的衣服,额头上缠着绷带,这是他昨天被人砸出来的伤口,由于砸的重,还能看见血迹渗出,但他却表现的很冷淡。

就像是个水晶球,无论再怎么漂亮,外界也只能看着,始终走不进里面,这就是现在的稚桃给桑罗的感受。

他脚步放慢,最后停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悄悄地看稚桃,站在稚桃旁边的姜瞳注意到他,朝他的方向弯弯腰。

虽然桑罗在桑家不受待见,但好歹是桑家少爷,而桑家和姜家两家关系甚好,桑家少爷身份在姜家自然不低,姜瞳作为下人,更为注重这些礼节。

姜瞳一动,静立着的稚桃便侧过脸来,他脸色苍白,眼角微红,红与白的对比让桑罗瞬间愣住,手指不安地扣着。

稚桃只是简单地撇了眼他,随后又收回视线重新看远处吃席的人群,薛舒玉抱着孩子,她自己衣服上穿的是正装,但孩子却穿的格外花哨。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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